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魔尊他悔不当初   作者:一条会翻身的咸鱼   简介: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夜君离终于看清云浅的目的,原来过去的浓情蜜意都是假象,云浅一直假意与自己亲近直至相爱,都是为了他身上的火炎珠...   【第一世】   夜君离面色阴鸷,眸色越发暗红,生生将云浅体内的火炎珠夺出:\"这是你自找的!\"   谁知,那人在快咽气之时,还声声惦念着他的名字...   <我遍遍念着你的名字,不舍得死去,只希望能记得再牢些,这样奈何桥上就不怕黑了>   【第二世】   夜君离历经艰辛,终是找到心尖上那人,岂料上一世的鞭罚,轮回之后还是在那人身上根深蒂固,除了记忆。   路人指了指云浅,跟夜君离不削说道:\"你说他啊,他脑子有点不好使的,成天傻里傻气,可能上辈子撞坏脑袋了,还有你仔细看他的脚,是个小瘸子来的,生下来就给父母嫌弃,扔到蓬莱阁门口,没人要他!\"   夜君离:浅浅,跟我回家好吗?   云浅:有...有饭吃吗?   岂止有饭吃,将小人儿带回去之后像祖宗一样供了起来   【第三世】   树精爷爷告知云浅:\"你想上岸随心所欲幻化为人形,必须找到一个魔族人,获取魔息!\"   夜君离:喊我一声夫君就给你   腹黑深情攻夜君离VS善良小奶包天真受云浅   ps:还有反派痴情男二染沉,先虐后甜,双洁 第一章 将我所经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你   "圣君,那人找到了,已将他关押在锁魂谷,听从圣君发落!"眼前匆匆来报的是戮神殿的暗影见邪,虽完成了任务,但他看起来尤为忐忑。   "如此轻易落网?怕不是又耍什么阴谋诡计?"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语气平淡,明明不是质问,却让见邪恐惧得忘记了辩解。   "... ..."见邪继续跪着,没有夜君离的指令,他甚至连头不敢抬起。   "我去会会他!"夜君离收起了原本微微勾起的弧度,迫不及待地前往。   辨别不出,见邪通报的消息,对他来说是喜是悲。   他脚下生风,轻轻一跃而起,横穿过那深不见底的蚀骨池。   蚀骨池周围雾气萦绕,常年沸水翻涌,如若不慎跌落,便如其名尸骨无存。   因此,倘若没有夜君离的允许,见邪口中的"那人"-云浅,是没有办法凭借一己之力逃离这里。   夜君离抵至锁魂谷时,黑色的雾气便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飘荡到云浅的身前。   云浅甚至不用抬头,都知晓他来了。   "一万年不见,就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旧情人?"夜君离站在那里,倨傲冷漠,那双眸子里依然盛着复杂多样的情绪。   云浅低垂着脑袋,他乌发披散,脸上毫无血色,身上被锁链捆绑,细看还有淡淡勒痕,对夜君离的到来视而不见。   这样不屑的态度惹怒了夜君离,他迈开步子凑近云浅,用力地抬起他的下颚,强迫云浅面向自己。   "怎么?哑巴了?见到我没有死,是不是很惊讶很失望?"夜君离咬牙,一字一句恶狠狠地传入云浅耳中。   "要杀要剐随便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火炎珠我是不会还给你的!"云浅目光板滞,失焦地望着某处,干哑的嗓音被风吹进漆黑的夜中,毫无底气。   夜君离像是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指腹在云浅腮侧徐徐摩挲。   "杀你?岂不是便宜你了?"   "你怕是忘了,是谁让我堕入恶狱!遭受万年狱惩折磨!永无休止的日复一日!生不如死!"   字字句句,透露出了深深的恶意,愤怒之色从夜君离眼底倾盆而出,手指加大力度捏住云浅双颊,松开时留下两道淡紫的指痕,眼神似恨不得将云浅挫骨扬灰。   万年前,云浅趁夜君离昏迷之际,将他体内的火炎珠强行盗去,致使夜君离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神祇堕入恶狱,重生沦为魔界最卑贱的蝼蚁。   不过,如今他也需要感谢云浅,倘若不是对他恨之入骨,夜君离如何能支撑下来,从低微的蝼蚁一步一步爬上当下这个权倾魔界的至尊位置。   成为一手遮天、万人敬仰的魔界圣君。   但无论夜君离的气场如何强大,也丝毫没让云浅感到畏惧,他轻蔑一笑:"呵,那又如何?"   "如何?我会将我所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你。"这个声音很轻且低沉,却比锁魂殿内那些囚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要刺耳。 第二章 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倏地,云浅周身的锁链愈发收紧,他想要挣脱却反而被越缠越紧,几近无法呼吸。   可他没有露出半点求饶的神色,似乎对这样的刑罚见怪不怪,只是脸色微微发白,无力的勾起嘴角,因为太难捕捉笑意,反倒像是一种讽刺。   夜君离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神情淡漠地看着云浅,从前捧在心尖上宠爱的人儿,如今半点情意都不复存在。   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惩罚,不及他曾经所受的万分之一。   "倘若你将火炎珠交出来,我便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夜君离的话语隔着屏障,虽然近在咫尺,却让人觉得好像隔着山海。   云浅不想死,他不能死,至少他不允许自己现在死,他唯一的筹码便是这火炎珠,他一定要活着。   "别白费力气了。"   话音刚落,锁链便在他身上开始炙烧,发出夺目的火光,云浅的皮肤慢慢被火星侵蚀,一点点腐烂,却在眨眼一瞬恢复正常,反复侵蚀反复愈合,痛苦有增无减。   可任何酷刑,都抵不过云浅内心的悲恸,他愣愣的顺着那双下达指令的手往上看,入眼的仍是那样冷静清冽的凶狠决绝,没有一丝悲悯。   云浅悲戚地阖上双眼,不去注视那双陌生的眼睛,回答依旧没有改变:"我不会...给你的..."   由于身心上的疼痛,他的回答显然有气无力,骨子里的坚定却丝毫没有被削弱。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有骨气,好,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夜君离伸出食指轻轻一勾,眼前便出现一个蓝色的结界,将云浅紧紧地裹在其中,呼吸变得艰难而急促。   他浑身好疼,喉咙也似被火焰燃烧般撕裂灼热,他甚至连喊疼都无能为力,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蓝色的结界很快又变成了赤红色,云浅的耳边一直嗡嗡作响,震得他耳膜都几乎破裂。   他透不过气,反复产生耳鸣的症状,却扣紧牙关,却丝毫没有作出让步的意思,认命般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你不会得逞的。”   夜君离从他的嘴型辨别出大致的意思,又挥了挥手,收起结界,云浅才大口大口喘起粗气。   "我记得你从前最怕疼了?这滋味怎么样?"夜君离不动声色地望着云浅,期待他的求饶。   但云浅显然不为所动,目光毫不避退地落在夜君离身上,咧嘴一笑:"突然发现,疼有什么好怕的?死才可怕!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夜君离如今失去火炎珠,万年后,便会再次堕入恶狱,经历又一次的折磨,随即贬入凡尘,变成一介凡人,经受轮回之苦,但倘若他对云浅痛下杀手,强行将火炎珠取出,夜君离不久之后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轮回,火炎珠必须云浅自愿交出。   显而易见,夜君离不会选择后者。   云浅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忍着伤痛,笑得张扬,似在奋力地激怒夜君离。   他得逞了。   夜君离五指用力地扯起云浅的衣襟,指尖冰寒透骨,借着月光,那双眼眸透出几分血腥之气。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宣告了云浅惨不忍睹的下场。 第三章 毫不留情   夜君离设下刑罚,果决地扬长而去。   锁魂谷内除了其它囚奴鬼吒狼嚎的哀鸣,还有云浅克制的呻吟。   他的心里苦涩极了,刚开始还想强忍,但眼泪还是簌簌地从脸上往下落,最后终于强逞不住哑哑地呜咽起来。   但苦难并未因他的悲凉而产生丝毫怜悯,禁锢的疼痛越发深刻,一次又一次地将云浅从恍惚中拉回。   这报复才刚开始,云浅便有些经受不住,他愈发挣扎想得到一点解脱,身上的锁链却越是牢固,将他细嫩的皮肤灼烧得血肉模糊。   ... ...   夜君离召来见邪,透着不悦的情绪:“你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在何处?”如今的云浅,夜君离已看不穿他的诡计。   见邪如实告知:“回圣君,就在恶狱附近。”   本来这番回答让夜君离不禁陷入深思,却被后半句激起了怒火。   “当时与他随行的还有月神隐牵月,不过被她跑了!”听到“隐牵月”的名字,夜君离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月神隐牵月与云浅从小便定下婚约,但后因云浅执意不肯履行,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原来,还是厮混在一起了!夜君离这样想。   见邪无意瞥过夜君离的神情,便知晓锁魂谷那人不会好过。   ... ...   云浅承受酷刑的折磨,足足历经七天七夜,直到夜君离的第二次抵达,才戛然而止。   从锁链的捆绑中解脱出来的云浅,靠在冰冷的墙角,用力地呼吸着。   "想通了么?要不要将火炎珠交出来?"夜君离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浅,他身上被灼伤的腐烂已变得完好无损,仿佛这场刑罚从未进行过一般。   "你,想都别想。"云浅调整了呼吸,如墨的眸子,紧抿的唇角,和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   虽然皮肤恢复原样,身上的疼痛却并未消散,他一度失神,却强忍着不愿意在夜君离面前妥协,没有半点认输的意思。   夜君离侧身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却透出莫名凉意。   "云浅,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不将它交出来,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云浅仍旧不甘示弱,眼中并未出现半点胆怯,锁魂谷内燃燃火光照亮他固执的双目,与夜君离对视:"我不需要你顾及情面!你以为这点小刑罚就能唬住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没想到现在的你倒是有几分能耐。"夜君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云浅,手指在他脸侧游动,缓慢而持续地渗透着他的体温,与他的眼神一般,冰凉彻骨。   下一瞬,他却猝不及防地抬手,将手中的骨灵鞭挥向云浅,直直抽在他的心口处。   被骨灵鞭抽中的伤口会持续血流不止,留下的鞭痕永不消散。   这一鞭下去,几乎要了云浅半条性命,他的灵力本弱,身子骨一直不好,如若不是靠体内的火炎珠支撑,恐怕性命难保。   他痛到抽搐,脑袋产生不适的眩晕感,想要大口喘气却使不上任何气力,一呼吸,心口都疼痛难忍。   他紧紧挨着墙壁,希望得到一丝仅有的温度,以来缓解身上的不适。 第四章 不会还给你   夜君离认为云浅有火炎珠支撑不会轻易死去,对着云浅越发狠厉,下一鞭,抽在了他的脖颈处,却正好抽中侧颈的命脉,污红的鲜血如泉眼崩塌般涌出,无论云浅怎么用手捂住,都徒劳无功。   这才使夜君离收起骨灵鞭,有惊慌之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俯身在云浅的颈脉处轻轻一扫,血才勉强止住。   "放心,正如你所说的,我不会轻易取你性命。"   "但是,你若再反复挑战我的耐性!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夜君离抬高音量,浑身透露出一股捉摸不透的冷意。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会轻易将火炎珠还给你!"   没人知道,为何云浅如此执拗,死扣着火炎珠不放,对于他来说,火炎珠仅仅只是让自己增涨了一些神力。   因此,更让夜君离认为,云浅当年是有备而来,有目的地接近自己,设局夺走自己的火炎珠从而打压自己。   云浅从头到尾,都没爱过自己。   他继而伸手抵向云浅的眉心之间,掌心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不止地将云浅的神力往内吸。   片刻,夜君离才满意地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继续盯着云浅:"那日见你,便觉得你身上的神力昔不如今,火炎珠果真好用,对吧?"   他似是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薄唇勾起,声调透出诡异:"看在你神力还有用处的份上,我姑且将你带回夜殇宫伺候着,与我日夜相对,可好?"   "伺候"二字被他有意无意地加重,声音近得犹如耳鬓厮磨,却令人不寒而栗。   云浅知晓,更大的恶念将接踵而至,但他不会放弃抵抗,他不会将火炎珠交出来。   由于失去了几分神力,加上方才的一番折磨,云浅欲试图起身却还是失重地跪了下来,呼吸仍旧急促。   但夜君离没有分毫怜惜,直接用骨灵鞭将他圈锢,生生将他拖回夜殇宫。   地上很快便出现两道刺目的血痕,从锁魂谷直至夜殇宫。   无人发现,云浅的眼泪与地上的血痕一般,也流了一路,透明的眼泪与殷红的血迹融为一体,化作苦涩的味道...   "将血迹给我舔干净!"夜君离不屑一顾地吐出命令,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跪在地下的云浅。   一阵风吹开窗棂,云浅乍然感觉到一阵恶寒,浑身好像有细碎的冰渣渗在血液里,流经四肢百骸。   但他还是认命地埋低了头,准备执行夜君离的命令。   却猝不及防被那人狠狠踩踏着后背,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继而又被一只强而有劲的大手用力地扼住脖子,逼迫自己面向他,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残败的试验品。   "你宁愿像条狗一样被我玩弄,也不愿意将火炎珠交出来!我真的会杀了你!"夜君离忽而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冲着云浅吼道。   云浅却似视死如归,没有半点屈服之意,挑衅道:"有本事就自己拿,它现在就在我体内,你可以直接将我的心挖出来,不就可以拿到了..."   似是被戳中痛处,夜君离松开了擒住云浅后颈的手,沉声道:"你不需要用激将法逼我,我不会上当。"   火炎珠需要持有者自愿交出才能发挥其威力,强行取出便如同一颗毫无用处的废石。   云浅忽而冷笑一声,被夜君离踩踏的后背仍隐隐作痛,却强忍着痛楚,吃力道:"辛辛苦苦到手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如今的夜君离,对云浅恨之入骨,倘若他没有了火炎珠,便意味着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了...   他一定要活着... 第五章 怎么是他   夜君离面色阴鸷,眸色越发暗红。   "你当年处心积虑地潜伏在我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这样威胁我?"   他一直不明白,云浅对自己,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令他如此狠心。   云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半跪着,面颊涨红,双拳握紧,言语在气愤情绪影响下利落起来,眼底却泛着莹光。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爱你?你是不是魔君当傻了,我堂堂天族太子,贪图你什么?"   "如果我跟你说,我当年就是玩玩而已,就想看看失去火炎珠的战神堕落的样子,你信么?"   从前夜君离是不信的,如今他又不得不信了。   云浅当前的态度说明一切了,贪玩是一切的源头。   沉寂片刻,夜君离不怒反笑,缓缓地凑近云浅。   云浅反射性地想要躲避,身体却像是被冻住一样,慌不择路。   侧颈被尖锐五指用力扣住,紧接着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炙热的舌尖对着云浅发起略带粗暴的进攻,他反抗抵住了夜君离的胸膛却无力推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无声的挣扎只换来愈加暴戾的对待,换气一瞬,夜君离戏谑地向云浅发出警告:"那就让你尝尝被不爱之人侵占的滋味!"   他将云浅的衣衫全然褪去,继而用骨灵鞭将其捆住,将他扔到床榻上,无论云浅如何哀嚎求饶,也没有让夜君离停止接下来的动作。   安静的空间里气氛好像变成了沸腾的水,无声地翻滚涌动着。   一次又一次残暴的入侵,使得云浅放弃抵抗般任其蹂躏,目光涣散地注视着空气,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短暂缺氧。   夜君离身上还留着恶狱折磨后的满目疮痍。   云浅哭了,只有他自己清楚,到底在为什么而难过…   ... ...   "如果你企图折辱我,恭喜你,得逞了。"完事后,云浅无神地望着上方的赤色床帐,空气中仍能闻到情事过后的荒淫气味。   "自己滚下去穿上衣服!"夜君离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撇开视线不看云浅,目光透出不耐的催促。   云浅缓缓起身,锥心耻骨的疼痛从下身向腰间扩散,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   他是跪爬着取回那身残破不堪的衣衫,事到如今,所有的自傲已全然覆灭,他早已没有尊严可言。   正当他穿好衣服之际,屋外有人敲门,是戮神殿的医师染沉。   "圣君,午膳准备好了。"   "端进来。"   染沉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云浅憔悴不堪的面容,染沉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是他?染沉的心跳快得不像样,端着餐盘的双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无意地扫了一眼云浅染血的双膝和心口,心里不禁抽痛了一下。   但仍强装海波不惊,有条不紊地将备好的饭菜摆上餐桌,恭敬提醒道:"圣君趁热吃,凉了伤胃。"   不知哪句话又触及夜君离眉头,他恶意地将云浅从一旁拖起,按坐在饭桌旁,贴近他,一字一句,低沉中透出一丝暗哑:"给我全部吃完!"   染沉目睹夜君离的所作所为,呼吸几乎停滞,强忍着心口的愤恨,试图让自己冷静。   云浅顺从地端起碗筷,继而狼吞虎咽地吃着。   染沉担忧的神色舒缓了些许,只是眉宇之间仍是心事重重。   "吃慢些..."思绪飘忽间,他登时脱口而出一句提醒的话。   使得夜君离双眉一皱,眸间煞气渐浓。 第六章 好好保护自己   云浅担心连累染沉,"咚"地一声将筷子跌落在地,转移了夜君离的注意力。   "莫不是不够吃?都使不上力气了?"   "圣君可是担心担心自己?强迫别人做一些卖力之事..."   可与此同时,云浅的胃里霎时一阵翻涌,使他不适地干呕。   此举在夜君离看来,像是恶心自己方才与其交合之事。   一只手压在云浅的颈间,将他所有的不适生生卡进喉间。   眼前却骤然模糊,一股腥甜蓦然涌上云浅喉咙,微微张嘴,流出一口鲜血来。   夜君离嘴角的笑容倏地一僵,他松开手,眼里盈起一丝促狭。   云浅还未反应,手指却忽然被身旁人握住,沿掌心传了一股灵力过来,温暖浑厚,瞬间身上冰冷减少许多。   "染沉!看紧他,别让他死了!"夜君离收起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何情绪,随即匆匆出了夜殇宫,留下孱弱的云浅和医术高明的染沉。   云浅知晓,夜君离担心自己死了,继而拿不到火炎珠。   染沉将云浅扶正坐好,熟练地替他把脉,眉头蓦地深锁了起来,正声问道:"你的内伤为何如此深重!"   他不住地想责骂几声,却转头睹见云浅煞白的脸色,便于心不忍,语气平缓了一些:"疼不疼?"   染沉问着,一边用一方白色的湿手帕替云浅擦拭唇边的血迹。   只闻云浅气若游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轻声答道:"我的胃口一直不太好,刚刚有些疼...现在没事了..."比起心里的悲痛,这些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医师啊?"云浅勾唇扬眉盯着染沉。   云浅的眸色比常人清浅,月牙般的一湾琥珀,清澈得不可理喻。   染沉像被迷乱了心神,点了点头:"嗯,你以后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我。"   他细心地帮云浅身上的每一寸伤口都涂上药粉,还喂他吃了一颗止痛的药丸。   云浅的气色恢复了一些,视线掠过四周,随口说了一句:"这里好阴凉..."   不知为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染沉,却从骨子里相信,眼前这个人,不会伤害他,继而让云浅拥有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云浅说完,便见染沉欲脱下外衣的动作,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会连累你的..."   染沉急切的双目渐渐黯淡下去。   空寂的屋内散开一声低低的叹息,很快消散在阴暗里。   "好好保护自己,别再惹圣君发怒了,可好?"   云浅乖巧颔首,冲着染沉浅浅一笑,眼里却尽是悲伤。   他费尽心思让夜君离恨他,如今目的达到,心中的苦涩却休无止境地蔓延发酵,他几乎快功亏一篑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染沉给了云浅一瓶药丸,吩咐他若是疼痛难忍,便服用一颗。   随即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并不放心地再望了云浅一眼,只见云浅困倦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染沉才不舍地出去。   云浅这一睡便是一个晌午,期间夜君离并未来找他麻烦,想必也是被要事缠身罢... 第七章 你给我醒过来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温暖得像一床新晒的棉被。   戮神殿每个角落都阴寒无比,似是只有这夜殇宫偶尔能见到阳光。   云浅身上的不适缓解了许多,但他还是觉得冷,不禁缩了缩身子。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美梦,不愿意醒来。   但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的,这一刻短暂的美好被夜君离残忍打破。   云浅还未反应,便被那只熟悉的大手用力揪起,狠狠摔在地上,怒吼声充斥着整个夜殇宫。   "我让染沉看着你!是怕你死了拿不到火炎珠!你别以为我会对你心软!"   夜君离似是方才出去遇到烦心事,一回来就拿云浅出气。   或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云浅当即红了眼眶,他捂住难受的心口,很艰难才从地上爬起,将郁积在胸口的酸涩生生压了下去。   他用那种神情望着他,从起初不敢置信的吃惊,到最后的绝望,然后慢慢低下头去。   他试图起身,却又因为无力而再次跌落在地下。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不要试图让我对你有半分仁慈!"   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云浅包裹得无法呼吸。   他还未来得及消化,夜君离便命了两名魔将进来,暴喝道:"将他扔进去!他的神力足够抵挡!"   云浅堕云雾中,被两名面目凶狠的魔将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他被带到了虚空池,虚空池的水流急湍,浓重的血腥味窜进云浅的鼻子,一个两个魔族将领被陆续卷入水势腾涌的池中。   原来夜君离莫名而来的脾气,便是遇到眼前这样的困境。   云浅还未稀释半分心底的不安,便被魔将狠狠地推下虚空池。   汹涌的水势很快将他卷入其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却抓了个空,他拼命地挣扎,却发现越陷越深。   意识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沉,正当昏厥之际,体内的火炎珠发出绿色的强光,将池中的血水稀释,水势渐渐缓和了下来。   但即使在水波不兴的池里,云浅还是失去了自救了能力,无论他如何扑腾,还是慢慢沉入池底...   魔将不敢擅作主张,立即回去向夜君离禀报。   那人闻言胸口一痉,眉眼不再沉静,风驰电掣地赶到虚空池。   染沉已抢先一步到池底寻了云浅上岸。   他将云浅抱在怀里,竭力地在他耳边呼喊:"醒醒!醒醒!"   他的表情里除了凝重和心疼,还显出了一丝愤怒。   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魔力推开,伴随着这股魔力的还有一句发狠的命令:"滚开!"   染沉压抑住心头的怒火,错愕地看着夜君离赤红了眼,冷硬的声线充满克制:"你别装了!给我醒过来!"   云浅擅长水性,无论是多深多急的水流,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出于夜君离的意料,怀中的人儿似是溺水般窒息了。   "云浅!云浅!你给我醒过来!你马上给我醒过来!" 第八章 突然就不会水了   这是染沉的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夜君离失控的样子,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竟不可思议地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柔和。   沉溺中的云浅,似是听见了他在喊自己的名字,心门像被骤然扣响,纤长的睫毛轻颤,似是在眷恋什么般睁开了眼睛。   见云浅并无生命威胁,夜君离的理智才渐渐恢复,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态度依旧冷漠:"我劝你,别企图用死来威胁我!"   一滴温湿的液体从云浅眼角滑落,幸好与脸上的水珠混为一体,没有人觉察到他的难受。   他已失去了泅水的能力,他方才差点溺毙,没人能了解当时他心底的恐慌,他害怕死亡。   "染沉,将他带回去,看看火炎珠有没有影响!"夜君离的眼神森冷,交代完就离开了。   染沉得到允许,迅速地走到云浅身前,目光柔和又夹杂着心疼,轻声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云浅的嘴脸扬起浅浅的弧度,但那笑容中除了一点点慰藉,还有一丝自嘲。   "能活着就好了,我没事..."   "你是不是不会水?"染沉问道。   云浅的脸上有他无法细看的情绪,似乎多看一眼,心口就多揪紧一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不会了..."   染沉也并无多问,当下是云浅的身体重要。   他用水灵珠探了探云浅的情况,他除了原先的内伤还未痊愈外,幸得并无增添新伤。   "我不是让你别惹圣君生气了么?你怎么不听话?"染沉眉目微沉,伸手捋过云浅额前的散发。   他望向云浅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怀念的情绪,但下一秒便移开了目光。   "我...我以后不会了..."云浅难过得不想再作过多的解释,他没有故意惹夜君离,是夜君离不肯放过他。   "你可不可以扶我去边上,我有点冷..."如何会不冷,虚空池常年结冰,今日不知为何结界突然被打破,冰块融成冰水破池而出。   染沉压下眼底的几分无奈,将云浅扶起,那人几乎没有重量,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我扶你回夜殇宫休息...你别害怕,圣君也怕你丢了性命..."   云浅点了点头,笑得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虚空池离夜殇宫很近,染沉却跟云浅走了好久好久才抵达...   染沉拖过凳子给云浅在桌旁坐下,给云浅倒了杯水,看着他身上的衣衫仍旧湿湿嗒嗒,心底隐隐作痛,没有夜君离的指令,他不敢给云浅换上干净的衣衫。   这样只会让云浅陷入下一场未知的灾难。   云浅却有些坐立难安。   "你先去忙吧...我有些困乏呢...你看看我,成天贪睡。"云浅笑着对染沉说。   染沉再三确认了一遍云浅的身体状况,他坚持说自己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染沉才半信半疑地离开。   云浅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墙角坐下,这一回,他不敢趴睡在桌子上。   他的身很冷,眼皮有些沉重,半晌就陷入了睡梦中。 第九章 君离哥哥   天空厚重的乌云裂开一道缝,冰冷的月光洒在寂静血冢台上,映出夜君离孤寂的背影。   他手里捏着一副彩色的同心锁,上面画着两只别致的鸳鸯,还刻了一行小小的字迹:万世此心与君同。   那是云浅亲手刻上去的。   同心锁有两副一模一样的,另一副在云浅手上,那行清秀的字迹是夜君离刻的。   万年前浓情蜜意,琴瑟和鸣,原来都是虚伪的假象。   可是方才,见到云浅的脸上被蒙上一层阴翳的灰气,那双眼睛差点不会再睁开,夜君离险些崩溃了...   在恶狱中承受酷刑的万年,他无数次支撑不住欲自我了断,但只要想到对云浅的承诺,想到剩下云浅一人孤苦无依,他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可谁能想到刑满之后,云浅便换了一副嘴角,与自己恩断义绝。   那时候的夜君离才彻底醒悟。   可他以为云浅是因为嫌弃他出狱后堕入魔道,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岂料无意间得知,自己体内的火炎珠是被云浅生生夺取,夜君离这才恍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他收起同心锁,身上的戾气减弱了一些,又风尘仆仆地回到夜殇宫。   云浅整个人挨着墙角睡下了,看起来异常疲累的样子。   不知梦到什么,他的眉头一直紧拧,嘴里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夜君离在他身前蹲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熟睡中的云浅,他看起来是那样天真无邪,谁会想到,这样纯洁无害的面容背后,有着一副歹毒的心肠。   "君离哥哥..."云浅忽而脱口而出,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那语气里透出的悲沧与凄凉...   夜君离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睫羽轻颤,低沉的嗓音里夹带着慌乱:"你,喊我什么..."   "君离哥哥..."云浅再次喃喃低语,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穿越了很久的时间才落在夜君离耳边,却又字字明晰。   云浅一声梦呓,让一向从容不迫的魔界至尊,丢弃了坚硬的铠甲,溃不成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险些想将那人深拥入怀,克制的双手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不住地颤抖,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云浅从小就一直爱跟在夜君离身后,左一句君离哥哥右一句君离哥哥,直至他们后来相爱,称呼也未曾改变过。   夜君离也喜欢云浅这样子喊他,甚至格外享受,软糯娇气的嗓音总是带着满满的依赖。   从前只要云浅开口,夜君离总会费尽心思满足他的要求,拒绝不了。   当下,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不可以,他如何能再次上那个人的当,他不允许。   ... ...   届时,见邪来报:"圣君,虚空池已恢复原来的样子。"   "为何这样?"夜君离言简意赅,面色沉重。   虚空池从未出过这样的意外,除了人为,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是被人设了封魔幻术,但查不清楚源头。"见邪战战兢兢答道,如若这戮神殿有叛徒,那便是谁都脱不了干系。   而夜君离的手段,戮神殿上下谁都清楚。   见邪继续说道:"幸好有火炎珠的庇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封魔幻术,一旦被卷入其中,灵魂便会被引渡到水深火热之中,永生永世被困其中,不得轮回。   可当下夜君离却并未作出过多的追究,仅仅吩咐了见邪:"留意一下近期出入虚空池的人,此事先不要大事宣扬。"   "明白,圣君!"   冷静些许,夜君离再次回到夜殇宫时,见到云浅一瞬,大半尖锐都被掩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将云浅抱到床上,小人儿或许睡得太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醒来。   继而将他身上湿透的衣物全部换了下来,他的视线从云浅的脚踝一路上移,最后定格在了他好看的脸上,不禁失神。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我..."明明曾经那样美好,明明他们那样相爱。   为什么一切都是假的。 第十一章 染沉   戮神殿外的紫竹林。   那里满目枯黄蒿草,枯木遍布,衬得天空更是阴森晦暗。   染沉一改从前那般温儒的气质,面色霎时变得冷森,挥手之际,眼前出现一面巨大又透明的镜像。   镜像内是一个面容可怖,瘦如枯骨的鬼魅,响起的声音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   "魔神有何吩咐?"   染沉双眉紧拧,吐出的语调冷冽骇人:"我要夜君离死!我要他死!"   他几乎是竭尽全力从丹田处狠狠地逼出这一句怨念,提及夜君离的名字,心神不住地想起云浅令人心疼的奄奄模样,更是怨入骨髓。   镜像那鬼魅答道:"魔神,夜君离如今的魔力过分强大,我们尚未能与他抗衡...您铺了这么久的路,不得前功尽弃..."   鬼魅的语息没有半点起伏,却也莫名露出心急之意。   "可我没有想到!我辛辛苦苦铺的路,却让他成为了代价..."提及云浅,染沉悲痛掩面,声音轻颤,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悲切之中。   "魔神,他是何人?需要属下做什么?"鬼魅看着主子陷入少有的悲痛,不禁疑惑。   染沉企图冷静半分,收起情绪,眼底深邃得如同一潭晦暗莫测的泥沼。   "他是我想保护的人。传我命令下去,务必寻找到一颗叫护心丹的灵药,还有,戮神殿这边暂时不要再起动静。"   "属下明白!"染沉继而轻轻一挥,镜像当即消失了。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温和的姿态,只是眉眼不再带笑。   染沉拖着无比漫长的阴影回到夜殇宫,一进门,便睹见夜君离在床前注视着熟睡的云浅,气息中带着少有的温柔。   "圣君。"染沉一声轻唤,将夜君离从思绪飘扬中拉了回来。   又恢复凌厉的气场:"他如何了?"   染沉恭敬地低着头,但视线还是不禁瞥了一眼床上的云浅。   他熟睡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看起来毫无戒备之心。   这样的氛围,更是让染沉的回答里带了几分不明显的怨气。   "回圣君,虚空池水有些许毒气,多多少少对他的身子有影响,所以他才如此虚弱,睡得这样沉..."   虽然极为短暂,但染沉还是捕捉到了夜君离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担忧?是心疼?还是内疚?   染沉不信,他舍得那样对云浅,怎么会有这些多余的情绪呢?   他继续回答道:"请圣君放心,火炎珠无损。"   提及火炎珠,夜君离动了动唇,眼皮下露出危险的眼神。   "我一定要让他将火炎珠交出来!你盯紧了,一定不能让他死了!"   当下,方才难得的一丝柔情便不复存在了,夜君离心中的恨意大过所有,只要云浅一日不交出火炎珠,他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此刻,染沉低头垂眉的背后,一双幽深怨怒的眼睛变得猩红,他试图冷静片刻,才缓缓开口:"嗯,还请圣君将他放心交给染沉,染沉一定尽力让他恢复。" 第十二章 你是否结识过难忘的人   或许是虚空池的意外给了夜君离一点警惕,心中的起伏未定,他同意了将云浅交给染沉。   "将他带回你的明镜阁,这几日不要出现在我身前碍眼!"虽然说得很轻易,他的眉间却透出了一丝犹豫,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染沉心中多少有些窃喜,即使夜君离没有松口放过云浅,但起码接下来可以过几日太平的日子,不再遭罪了。   "好,染沉这就将他带回去..."染沉连声应下,着急得似担心夜君离反悔。   正在此刻,床上的云浅正好醒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凝视着上方的赤色床帐,片刻回过神来,猛地起身,翻身落到了地下。   染沉反射性/欲上前扶他,却被夜君离忽如其来的冷冽目光劝退,他担心云浅会因为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随即陷入恶境。   夜君离跨步到云浅眼前,兴味地上下打量着云浅惊慌的神色。   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惊艳的墨瞳下却只剩下一泓凉薄的冷意。   "别用这副见了鬼的表情看我!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出任何意外,倘若你让火炎珠损毁,失去了利用价值,后果,我想你自己清楚!"   橘色的烛光在他冷峻的脸上糊出柔和的轮廓,云浅却只感受到无尽的寒意在蔓延。   他没有勇气再继续注视着夜君离那双厌弃的眼睛,低垂着脑袋,吐出的声线夹杂着轻颤:"放心!还没那么快死!你的仇还没报呢,我怎么会轻易就死..."   夜君离没有再作无谓的谈判,他确定,云浅当下坚决不会将火炎珠交出。   "染沉,带着他滚!"   染沉应了一声,走向云浅的脚步也充满克制,淡淡对云浅说:"起来吧,圣君让我带你回我的明镜阁养伤,随我走。"   他甚至不敢俯身去帮助云浅,眼睁睁地看着云浅自己艰难地从地下起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使得他微微喘气,脸色变得难看。   云浅顺从地跟在染沉身后,脚下的锁链发出哐哐当当的响声。   那是夜君离保险起见,在那锁链上设了结界,只要云浅有逃跑的意思,便会当即失去行走能力。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那里还有个莲花池啊?"云浅依旧乐观,他一路乖巧地跟在染沉身后,眼睛却不禁四处张望,似乎想把戮神殿的种种都刻入眼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染沉闻声,止住脚步,顺着云浅的视线望去,解答道:"那是睡莲,不过有剧毒,你千万不能靠近。"   云浅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处的巨型瀑布,惊奇道:"我以前很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的,所以我经常偷偷跑去海底,父君不喜欢,每次发现都会挨打..."   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染沉的眼底转瞬而过,他的睫毛微微垂下,又极快地重新抬眼看向云浅,试探问道:"那你...是否有过难忘的经历...或...或是结识过难忘的人?" 第十三章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云浅不明就里,染沉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叹了叹气:"没什么,我们走吧..."   从夜殇宫到明镜阁的一路都是张狂又静谧,处处都有魔将驻守,他们像是常年驻扎的缘故,造就了融合着这阴森气息的诡异氛围。   致使云浅抵达明镜阁,才松懈了情绪。   云浅环顾了一遍明镜阁,温馨明亮的格局与这诡秘的戮神殿显然格格不入,好奇开口问道:"为何你不像这里的人?"   这疑问出乎了染沉的意料,他脸上划过惊讶之色,以为是自己不经意间在云浅面前露出马脚。   他未开口,云浅又继续解释道:"因为你看起来很温暖...你的明镜阁,也很温暖..."   染沉松了口气:"你啊,对人都没有戒备之心吗?倘若我是伪装的呢?"虽然是在责备云浅,但他眼里分明笑意盈盈。   染沉笑起来很好看,清澈爽朗又不失温润,或许这就是云浅口中所说的温暖吧...   孰不知,这份仅有的温暖,只属于云浅。   "嗯...我都这样了,没什么好防备的。"云浅轻描淡写道。   随即对明镜阁产生过分的好奇心,拿起桌上各式各样的摆设,一样样地问起染沉。   "这是什么?会响的吗?"他端详着手中一个类似海螺的玩意,新奇地放在耳边,期待它的声音。   得不到染沉的回答,云浅转身看向他,然而迷离视线里能看清的,只有一双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睛。   云浅不明白,染沉总会在不经意间,望着自己出神。   他凑前,用手在染沉眼前挥了挥,开玩笑道:"你要是替我疗伤治病的时候,可不能这样走神了,多危险啊..."   面对云浅的假意抱怨,染沉一声轻笑,伸手夺过云浅手中的海螺,用手轻轻在上面一挥,再递到云浅耳边:"你再听听。"   云浅细细品着,狭长的眼眸里似有意外的欣喜,雀跃道:"好像在唱歌,好听,好听。"   所有的不安与疼痛,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的一举一动都剥离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最纯粹直接的部分。   他没发现,眼下有人的心跳,随着他的一颦一笑,乱了节奏...   "这个会唱歌,那么那个呢?"云浅接过染沉递在耳边的海螺,握在手心,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风琴。   那风琴与其它云浅所见过的都不同,是淡蓝色的,形状像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海鱼,大小轻巧。   染沉见他兴致盎然的模样,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是好奇宝宝?要不要我将这屋里所有的玩意都给你介绍一遍?"   "好啊好啊,还要展示一遍!"云浅颔首道,瞪着期盼的眼睛。   一声沉缓的叹息声落入云浅的耳中,泄露着隐隐约约的无奈。   "只要你好好保护自己,活下去,我就答应你,可好?"   染沉与云浅说话时,语气总会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而眼神里,却时常带着怜悯与疼惜。   云浅并未多想,只要这人能让自己健康且活着,他愿意听从任何吩咐。   "好,我还要好好吃饭,你会做饭给我吃么?"   或许是为了驱散有些生硬的气氛,云浅忽而突兀问道。   "嗯,圣君将你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十四章 让他开心   "他..."云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开口道,"他将我交给你,是担心火炎珠的问题吧..."   自始至终,染沉并未开口询问云浅的来龙去脉,或许他并不愿意知道,过去的云浅与夜君离,究竟发生何事。   他更在意的是云浅的当下与将来。   此次夜君离愿意答应让云浅跟随自己回明镜阁,也实属让染沉感到意外。   前些日子变着法子折辱云浅,今日又变了一副嘴脸。   不过临走时夜君离特地交代,夜里就寝时,云浅必须单独锁在染沉放置药物的藏珍室,连一张床都不愿意给他。   染沉担心这是夜君离的试探,因此他的命令,染沉向来都会遵从。   "你怕黑吗?"染沉贴心问道,"藏珍室没有光,因为太多药物,也不得点烛火..."   这一句温声询问,使得云浅陷入沉思。   云浅一生下来,他的母尊便仙逝,正因如此,他的父君一直认为云浅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从小到大都对他冷眼相待。   因为不得宠,天族里里外外都不愿意同他作伴。   从小他便不敢一个人睡觉,因此总是粘着夜君离,他怕黑吗?   他何止怕黑?胆小的云浅,什么都怕...   可今非昔比,他连锁魂谷的几日几夜折磨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或许是因为得到染沉的关心,他的心一下子便又变得娇气起来,挑眉道:"可不可以将这个海螺让我拿进去?我听听就不怕了。"   "嗯,好..."染沉答应后,挪步走向屋内一张木色圆桌,打开暗盒,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风铃,与方才那风琴一样,也是大海的颜色。   "这个也给你挂在暗室,要是害怕,就拨动它。"染沉的视线慢慢在云浅脸上打转,期待他的愉悦。   果然,这奇特的玩意又勾起云浅的兴趣,他小心翼翼接过染沉的风铃,试探性地轻轻拨动了一番。   一曲清音柔美婉转,风铃发出的声音比海螺更是清脆动听,云浅忍不住又拨弄了一下。   "你的宝贝都好神奇,我从没见过!"云浅惊叹道,烛光下,纤长睫毛微微落下,在脸颊投出小片阴影,眉眼欣喜。   "谢谢你,那我,去睡觉啦?"自踏进明镜阁起,云浅的性格忽而变得开朗了几分,与起初在锁魂谷的骄横和夜殇宫的卑微截然不同。   或许是想到这几日可以逃离夜君离的逼迫与鞭罚,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染沉将他送进藏珍室,依照夜君离的意思将其设了结界,加上云浅脚上的锁链,根本插翅难逃。   继而他回到正室依窗坐下,眺望着远处一片巨大的阴云,收起所有的柔情,目光变得可怖。   "你再忍忍...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会一笔笔记下!再一滴不漏还回去!"   天空中堆积的阴云越来越厚,划破夜空的闪电,照得戮神殿雪亮,雷声从头顶滚滚而过,似乎影射着这一切都将不会太过太平。 第十五章 狐妖倾颜   深夜,狐妖倾颜来找夜君离,他是夜君离成魔后唯一结识的好友,在夜君离上位之时也给予了不少帮助,因此夜君离在很多事情上都给他几分薄面。   "这么晚找我,有急事?"即使是面对应当给出薄面的对象,夜君离的语气仍旧冷漠得像要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倾颜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妖娆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慵懒:"哟哟哟?现在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他边说边凑身上前,伸手欲去勾夜君离的墨发,却被夜君离用力地拍开,凝声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任何人触碰!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被拒绝了的倾颜泄气地嘟起嘴巴,假意抱怨道:"还是这么冷酷无情!真不知你那小情人以前是怎么忍受你的!我还以为他回来了,你会有所改变呢,圣君?"   倾颜狡黠地盯着夜君离,笑眸里蕴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期待。   夜君离和云浅的故事,倾颜知晓,他总是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不近人情的夜君离,曾经爱得那样深刻?   于是,在他出关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夜匆匆赶来,欲见那人一面。   "你这么晚来,不会只是想来提醒我冷酷无情?"夜君离声音低沉,夹杂着不耐。   "带我见见他!"倾颜终于直入主题,提出自己的目的。   "现在?"夜君离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却总让人觉得昏暗的室内没来由充斥着无声的压抑感。   致使倾颜认怂地摊了摊手:"你不愿意就先不看咯,我只是过来闲转悠,顺道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冲着夜君离调皮地使了个眼色,继续道,"怎样?有没有很感动?出关第一件事就直奔你这里来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夜君离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别啊!你最起码跟我说说,你怎么对付你的小情人了?他现在在哪儿?"对于夜君离的事情,倾颜向来上心,倘若夜君离没向他分享一二,他今晚便不会离开。   夜君离最终还是选择回应他:"他在明镜阁。"   对比夜君离的轻描淡写,倾颜便显得大惊小怪了,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向夜君离走近了几步,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   再次确认道:"染沉那里?你,你有没有搞错?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那染沉长得多好看,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吧,你就,你就不担心你那小情人跟染沉跑了?"   这从来不是夜君离担心的问题,在他心里,那人的心硬如顽石,染沉身上没有任何好处,他怎会瞧得起?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夜君离饶有兴致地盯了倾颜,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我!我这不是替你担心!狼心狗肺的东西!"倾颜气鼓鼓地往旁边一张圆凳坐了下来!   夜君离收起笑意,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道:"明镜阁的藏珍室里有一颗墨曜石,可以汲取他身上火炎珠所产生的神力,倘若他一直这样坚持不肯将火炎珠给我,我还可以用墨曜石来拖延一些时日..."   说到底,原来一切的目的还是火炎珠。   夜君离口中吐露出云淡风轻的话语,但倾颜清楚,那墨曜石对身体的伤害极其强大,如果没有及时复原体内的灵力,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只要他不耍花样,染沉的医术你们都清楚,他不会轻易就死的!"   这也是为何他要让染沉时刻与云浅在一起的缘由。 第十六章 就是特地来看你的   "就这么狠得下心了?"倾颜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夜君离,无法相信他舍得这样对待他曾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护的人。   似乎这么一问,触及了夜君离眉头,他暴戾地扫过一旁的倾颜,不再出声。   倾颜也并非没有眼见之人,他了解,云浅对夜君离的所作所为,致使夜君离曾经受过的苦难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我去明镜阁瞧瞧?说不定染沉还没睡呢!"倾颜转移话题,等待夜君离的同意。   他虽然与夜君离交好,但夜君离的手段他也是见识过的,即使有天大的胆子,倾颜也不敢为所欲为。   "嗯。"夜君离冷冷应了一声,同意了倾颜的要求。   倾颜得到夜君离的应许,头也不转便往明镜阁跑去。   琉璃瓦上的水花溅得老高,雨幕之下一片朦胧。   明镜阁的烛灯果然还亮着,倾颜远远便隐约睹见窗前染沉玉立的身影。   越接近明镜阁,倾颜的脚步便更加缓慢,他挺久没有见到染沉了,从闭关之前至今,数数大致一个月有余。   不知道染沉会不会想见到自己呢?   思绪飘忽间,他竟不知不觉便走到屋外了。   他用力地舒了口气,慢慢转动着视线,迟迟不敢敲门。   是敏锐的染沉自己捕捉到屋外的妖气,猛地开了门,作出防备的动作:"是谁?"   见来者是倾颜,染沉才放柔了眉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是你啊,倾颜!外边凉,快进来吧..."   或许便是这份温和体贴的柔情,使得倾颜总是不知不觉得迷乱了阵脚,安静得不知所措。   "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为了缓解自己的窘迫,倾颜努力地挑起话头。   "嗯,在看医书。"染沉指了指放在桌旁的一沓医书,碧瞳里都是专注。   他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对他来说,目前没有任何事情重要得过云浅的性命。   倾颜转头将视线落在藏珍室的方向,假装不经意问道:"据说,夜君离将他小情人关在你这里?就在那儿吧?"   只见染沉怔了怔,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语气没有方才那么柔和:"圣君让你来做什么?"   倾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好奇想来看看他而已,夜君离没有要做什么..."   凌冽的夜风从窗口呼啸而过,吹起染沉额前的碎发,倾颜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碎发底下那双淡漠的眼睛,是他从未睹见过的,那样陌生。   "他睡了。"虽然染沉的嗓音恢复了以往和煕清醇的气息,但还是让倾颜不禁慌乱,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片刻,染沉轻笑了一声,注视着倾颜不安的样子,满脸委屈说道:"原来是为了别人而来的,我还以为你特地来看我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见他开起玩笑,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倾颜才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就是来看你的,我还特地带东西给你了。"   说完,从掌心抛出一颗水滴状的宝石,介绍道:"这是我从北海那边寻来的,叫水雾石,我想你一定喜欢。" 第十七章 心不在焉   见染沉表情无异,似没有意外的惊喜之色,倾颜心虚地垂下脑袋,压抑住内心失落的躁动。   "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这便收起来。"虽然语气乐乐呵呵的,但表情却有些尴尬。   染沉轻轻握住倾颜正欲收起水雾石的手,阻止道:"没有不喜欢,你有心了。"   倾颜抬眼看向他,看着他被笼在光晕里的脸庞,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悄悄撇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满足地挤出一个微笑来。   染沉对谁都谦和有礼。   可唯独对云浅,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与心疼。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这还下着雨呢。"染沉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笑着对倾颜说道。   关心倾颜是假,委婉地下逐客令是真,倾颜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这场雨下得真久,染沉有些不太放心云浅,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跟夜君离说一声便走..."倾颜善解人意地说道,但不经意抬眼一瞬,他分明看见染沉心不在焉地望着藏珍室游神,并无听进倾颜的一字一句。   或者说,从倾颜踏进屋里的那一刻起,染沉都心思凝重的样子。   想必,自己真的耽误他事了。   没再等待染沉的回答,倾颜便跑进雨中,消失在黑夜里。   待倾颜离去后,染沉便迫不及待地进了藏珍室,看着墙角熟睡的人儿似乎睡得异常安稳。   藏珍室的隔音很好,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云浅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很轻,很平...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染沉伸手欲抚摸云浅那张干净得不可理喻的脸庞,却忽而停在半空,生生忍住了。   他还没有立场这样做罢...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消停,浅金的阳光从窗外投照进来,慢悠悠地将整个明镜阁笼罩其中。   染沉很早便消除了藏珍室的结界,生怕云浅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而害怕。   果然,小人儿一醒来便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找寻染沉的身影。   染沉在正室听到动静,急忙跑去将云浅带了出来,那间屋子,白日里更是黑暗。   "你这里也能见到阳光。"云浅惊喜道出,长长的睫羽在他的眼下落下了一小片灰色,衬得更是无邪。   "嗯!除了圣君的夜殇宫,便只有我这里能见到阳光了。"染沉边说边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变出一把小刀,细心地削起皮来。   又正经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墙角会不会冷?"   "不会不会!"云浅挥了挥手,表面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的苦涩却又一点一滴的泄露出来。   比起被夜君离关在锁魂谷折磨的那些夜晚,昨夜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   他嘴上不说,其实每次挨罚,他都很疼,而更疼的是那颗敏感易碎的心脏,他时时刻刻都在恐惧,夜君离下一步又是如何阴晴不定得对付自己。 第十八章 不适   染沉削好苹果,将它递给了云浅,柔声道:"拿着吃。"眸中温情无限。   云浅没有当即接过苹果,而是怔愣了半晌,心道,这人才认识自己几日便对待自己这样好,倘若连累他该如何是好。   于是又回绝道:"我不饿。"   染沉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蹙双眉望着他,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溢出:"我是医师,对待每个人都这样好,圣君他一向清楚,你不必担心。"   云浅这才接过苹果,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欣喜之色填满了那双天真的眼睛:"谢谢。"   他笑得那样开心,满足地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他的眼睛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水雾石,欢呼道:"这个是什么?怎么这么好看?"   染沉不解,为何云浅看起来似乎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好奇,一点小东西都能让他兴致高昂,点燃他的生动。   昨日倾颜将这个水雾石送给染沉时,其实他并不钟意,虽然他知道这水雾石何其珍贵,四海八荒仅仅只有四颗,它们集齐日月水天之精元,能使人增添灵力。   但本便灵力深厚的染沉,何尝会看得上区区一颗水雾石,他向来不喜欢接受任何人的讨好,无论这讨好是否善意。   可当他看到云浅因为这颗石子而欢喜,心中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倾颜的好意。   "这是水雾石,你喜欢的话我帮你挂屋里。"说着,染沉便拿着它进了藏珍室。   然而使他更为惊喜的是,水雾石在藏珍室里发出洁白如玉的芒光,阴暗无比的藏珍室瞬间变得亮堂...   "云浅,快进来看看!"他兴奋喊了一声,恨不得将所有的喜悦都向云浅分享。   云浅不忘再咬了一口苹果,闻声而来,当看到那样敞明的空间,他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似是被强光刺痛了眼睛,他当即捂住了。   "怎么了?"染沉急道,"我们先出去。"   "我的眼睛不舒服,"云浅揉了揉双目,眼前的阴影还隐隐约约并未全然散去,但生怕染沉心急,又补充道,"无事无事,只是一时半会没适应。"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缓解半分。   可染沉并未放心,他不觉得云浅仅仅只是不适应而作出这般反应。   他上次替云浅把脉时,便惊觉他内伤颇重,但该如何对症下/药,如何治疗,即使医术再为高明的染沉,似乎也黔驴技穷了。   他研究那么多医书,便是担心云浅身上还有他没看出的隐患,在云浅的事情上面,他丝毫不舍懈怠。   "嗯,你坐好,我去将它收好。"上一刻的庆幸在此刻烟消云灭,这颗水雾石,染沉务必会将它摧毁。   "染沉..."云浅唤了一声,眉间溢出难言之隐的神色。   染沉停下脚步,回头望他,依旧笑得明媚:"怎么了?"   "无论你查出我身体是什么状况,都不要告诉他,可好?"云浅眼光深深地望向染沉,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染沉虽目中疑惑,但并未多问,仅轻声回答了一声好。   即使没有云浅的叮嘱,染沉也并未打算告知夜君离,他担心,倘若云浅的身体出了状况,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夜君离会待他不利。   他会替云浅守口如瓶。 第十九章 戏精   届时,见邪匆忙而来,似是有急事的样子。   "见邪,为何如此慌张,是不是圣君出了何事?"   见邪还未回答,一旁的云浅便急不可待地从凳子上起身,染沉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投去诧异的目光。   对上染沉惊疑的神色,云浅才克制了半分,又坐了下来。   只听见邪解释道:"不是圣君,是倾颜小主,他受伤了,圣君请你过去帮忙医治。"   云浅第一次听见倾颜的名字,甚是陌生。   在魔界能让夜君离动用染沉替其医治的,想必也是一个重要之人吧。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上扬,这样也好。   "对了,圣君还说将他一并带过去!"见邪继续传达道,抬头瞥了云浅一眼。   染沉没时间多想,便带着云浅跟随见邪一同去了夜殇宫。   入门便睹见倾颜卧在角落一张躺椅上,那是夜君离临时命人抬进来的。   或许只有倾颜最为清楚,夜君离这样大费周章的多此一举,无非就是不愿意旁人上他的床榻。   假若让倾颜知晓,云浅从被抓进来之后,已经躺过上面两次了,倾颜此刻的伤势可能会当场加重...   虚弱的倾颜当即注意到跟随在染沉身后的云浅,他皎如星月看起来纤尘不染,一双无辜的眼睛尽是藏不住的明清...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让夜君离堕入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竟顶着这样一张无害的面孔...   云浅察觉到倾颜的目光,更是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   倾颜太好看了,这是所有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有这般感叹。   他面若桃花,一双丹凤眼更是妖娆勾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染沉,治吧!"夜君离面无表情,视线却由方才云浅踏入的那一刻一直落在他身上。   倾颜前来求医时,顺道不死心地欲见一面云浅,夜君离不耐他的纠缠,便勉强应允了。   "嘴边沾了什么?"夜君离忽而问道,挪步凑近了半分,目光在云浅嘴角停留。   "啊?"云浅闻声,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夜君离这话是在问自己,便胡乱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原来是苹果屑...   云浅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他发觉自虚空池的事情后,夜君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除了依旧冷漠刻薄,并无对自己再加以实质性的伤害。   染沉虽替倾颜把脉,但心思全部在云浅身上,只要夜君离一靠近云浅,染沉的神经便会陷入紧张,担心夜君离的阴晴不定。   倾颜敏感地从染沉眼中捕捉到一缕柔情,如潮轻涌。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低声说道:"染沉,我是什么症状?"   染沉这才抽出神思,停顿半刻,朗声说道:"倾颜,别闹了,你并无受伤。"   染沉的结论换来夜君离冷冽的目光,一把将他从躺椅上扯起:"没病就快滚!别浪费时间!"   "哎呀!"倾颜戏精地倒地,可怜兮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哭诉道,"魔王要谋害人命啦!"   "你是人吗?"夜君离不屑道。   "谋害妖命啊!救命啊!" 第二十章 顶嘴的下场   云浅云里雾里地观看着这场闹剧,他看着眼前这个唤倾颜的坐在地上耍赖,分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与夜君离相爱时,也是经常这般无理取闹,但夜君离从不恼怒,还不分青红皂白地纵容自己。   但眼下,夜君离摆明没有半点容忍倾颜的意思。   “你很闲吗?还是你认为我很闲?”夜君离冲着倾颜责骂道,虽无夹杂杀意,但语气与神情尽是严厉。   倾颜见状况不对,急忙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语气变得讨好:“别气别气,我这不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你看看,你这戮神殿成天死气沉沉的,多无趣。”   倾颜继续喋喋不休:“你就是成天待在这阴沉沉的环境里,才搞得这副坏脾气!”   云浅听着倾颜数落夜君离的样子,心里升腾起一股失落的情绪,他悄悄瞥了倾颜一眼,余光却无意中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又迅速挪开了。   这人敢在夜君离面前如此大言不惭,想必在夜君离心中也占据了一定的地位罢…他看着夜君离没有发怒,也没有再反驳,不知是因为不屑,还是因为包容…   云浅垂下脑袋,这样想着,忽而被一个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源,倾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云浅?”   这是进屋这么久,倾颜才正经起来。   云浅并未抬头,也不回答,仅是铮铮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他没穿鞋,纤细的脚踝被粗大笨重的锁链缠着,细看还有微微的血迹,昨夜趁他睡着之际,染沉已悄悄帮他上了药,但伤口还是愈合不了,也是,这镣铐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残酷的枷锁,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云浅。   见云浅不回话,倾颜将目光移向夜君离,投去疑惑的眼神。   “呵,是认为我这两日对你太仁慈了?”夜君离面对云浅倔强的态度,愤意又莫名其妙散发出来,其实,染沉认为,只要云浅不故意激怒夜君离,也能度上几番安逸的日子。   但是,云浅并不识相。他又恢复原先那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冷笑了一声,抬眸倔强地冲夜君离投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没求你对我仁慈!怎么,对我余情未了?当年还没被我玩够?”明知夜君离最忌讳的便是当年之事,云浅却时不时故作言语刺激他,他一有对云浅心软的苗头,云浅更是出言不逊。   倾颜的心思顿时不在云浅身上,入目的是染沉惶急的面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心潮起伏。   “啪!”一声清脆刺耳的巴掌声重重落在了云浅脸上。   由于没收力,云浅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还泛着一丝血渍,耳朵嗡嗡作响。   倾颜急了,一边心急火燎地拦住夜君离蠢蠢欲动的手,一边将染沉的惴惴不安尽收眼底。   他没想到,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时兴起想出了这个闹剧,最后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尾。   "染沉!将这个废物带下去!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静默空荡的夜殇宫,霎时沾染上迷雾一般的灰气,遮掩了所有的光。   染沉连声应下,迅速将云浅带离。 第二十一章 不会一笔勾销   倾颜诧异极了,气急败坏地冲着夜君离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爱你那小情人了!这样就惹怒你了?你干脆就承认自己还很在意得了!”   即使成为了能够呼风唤雨的魔界之王,但夜君离这些年过得并不愉快,他每日每夜都被云浅的背叛反复折磨,不肯放过云浅,同时也没放过自己。   夜君离没有反驳,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片刻,倾颜才强忍着火气,心平气和道:“别骗自己了,你让染沉带他回明镜阁,并不只是因为需要墨曜石吸取他的神力,而是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他,对吗?”   倾颜一语中的,直接撞入夜君离的心底深处,他也反复问自己,愿不愿意放下所有的怨念,重新开始。   那日在虚空池,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差点不再睁开,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还有云浅睡梦中呼唤了自己的名字,那样眷恋与不舍...   他承认,是心软了。   可是显然,云浅方才的反应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他一厢情愿了。   所有的愤恨一时间又席卷而来,翻滚涌动在心脏最痛的那处,反复发酵。   他紧握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嘴角却浮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倾颜,你怕是小瞧了我?还是高估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看着倾颜神色依然焦灼,他又继续说道:“我的事,你少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火炎珠一日不还我,他便别想痛快…”   “倘若有朝一日他将火炎珠还你了,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你会如何待他?”即使夜君离让倾颜别再多管闲事,他还是忍不住想了解清楚夜君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想他今后后悔。   面对倾颜的质问,夜君离显然微怔,云浅的抵死不从让他还未设想过,假若真的顺利夺回火炎珠,他又会如何处置云浅。   旋即便是别过目光低眸轻笑,语气里尽是嘲讽:“我说过的,我会将所经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他!”   “别认为我对他仁慈了两日,便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太平日子?简直痴心妄想!”夜君离眉眼错杂,倾颜此刻看不穿他的心思。   但他清楚地知道,从前所有的伤痛,不会因为夜君离鬼使神差一时半会的心软而一笔勾销!   对云浅的恨意,早已渗入膏肓。   倾颜扶着额头,慢慢地叹了叹息,转身从桌上拿过一壶茶,连续痛饮了五杯,继而摇了摇头:“说到我口都干了…”   其实,除了这些善意的劝告,倾颜还有一件事不敢道出,便是对染沉的怀疑。   染沉的行为举止,在所有人看来,都最为正常不过。   戮神殿上下一直认为,染沉与魔族之人都不一样,或许是身为医师,他从不害人,为人也谦逊有礼,对谁都是一副心慈的态度。   因此,他对云浅的照顾,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只有倾颜知道,那并非普通的同情…   但倾颜不能说,他清楚地了解夜君离的妒忌心有多么的强烈,他如何愿意让染沉陷入险境。 第二十二章 没有童年的孩子   云浅已经很努力地忍住剧痛和想要软弱哭泣的冲动,但还是有一小滴清泪从好看的眸中滑落。   “是不是很疼?”染沉第一件事,便是心急地拿出药箱,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找出合适的药粉,一向从容自若的染沉,在关乎云浅的事情上面,竟然乱了阵脚。   刚刚那一声刺耳的巴掌声似乎仍响彻在染沉的耳边,他极力地压制住内心愤恨的情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但那颗心脏,真的疼痛难止。   云浅一直捂着耳朵,想必是伤到耳朵了,而脸上青紫的巴掌印尤为刺目,夜君离完全没有收力,这般残忍地泄愤了…   觉察到染沉异样的慌乱,云浅理了理情绪,故作欣喜地眯起双眸,安抚道:“我没事,不疼,我,我就是有些生气…真不疼。”   云浅故作冷静的样子,却让染沉更是心涩,他不明白云浅到底有何苦楚,要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夜君离,他心上的云浅,明明那样善良。   但他不会过问,他只知道,他绝不会让云浅白白遭受这样的欺辱!   “为什么就是不听话?”这次染沉的语气有些沉重,带着责备与不悦。   但仍细心地替云浅处理嘴边的血渍,轻手轻脚地替他涂抹药粉。   “嘶…”方才说的不疼,显然是假的,云浅缩了缩脖子。   “我吹一吹就不疼了,乖,忍一下。”染沉终是不忍再继续板着脸,柔了嗓音,原本已是轻柔的动作更是变得如履薄冰。   彼此的呼吸靠得很近,晨光自背后映照,在染沉的发间微微折出一点明亮闪烁,仿佛天使降世。   “我看看耳朵…”染沉覆上云浅的手腕,轻轻将他挡在耳朵的手拉开,但从表面看不出伤势。   他转身去到藏珍室,将云浅挂在房内的那个海螺拿出,放在云浅耳边:“听一听,里面唱的是哪首童谣?”   染沉想测试一下,左耳的听力是否有受到影响。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云浅摇了摇头,就在染沉以为耳朵受伤时,云浅才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没听过童谣。”他的母亲没有陪着他成长,周围的小伙伴也都排斥他,没人与他分享过。   “嗯?”染沉吃惊地出声,云浅身上有一股懵懂天真的气息,让染沉一度认为,这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童年应该也是充满快乐的。   谁能想到,恰恰相反。   “耳朵没事,听得见。”云浅转移了话题,把满腹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   染沉顺势,抬手将云浅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浅浅一笑:“等你好些了,我尝试跟圣君讨一个让你出去散心的机会,可好?”   云浅脸上当即浮现一闪而过的欣喜,他从前那样爱热闹,当然喜欢。   可是,他分明知道这是奢望,夜君离如何会轻易放他出去,可明明清楚染沉是在哄自己开心,他还是应景地点点头,笑着应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染沉说出的承诺,便一定会实现。 第二十三章 前往启贤山   长长的流苏从头顶上方垂下来,刮得云浅鼻尖一阵微痒,却仅是拧了拧眉头用手抹了抹鼻子,没从睡梦中醒来。   染沉带出一声无奈的笑,狭长的双眸闪动了下,被云浅这副沉睡的模样逗乐了。   “醒醒?醒醒…”染沉轻轻拍了拍云浅的肩头,看向云浅的眼神,总是这样深情脉脉。   感受到眼前柔软的触碰,云浅终于慢慢撑开了眼睛,随之映入视线的是染沉如晨曦般和煦的微笑。   “怎么了?”云浅睡眼惺忪,一副还未睡足的样子。   “圣君答应今日带你一起出去,快点起来准备准备。”染沉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眼底有光,在让云浅开心这件事情上面,他总是这般竭尽全力。   但由于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回应染沉的,便是云浅迷茫的眼神。   这距离上次染沉许下承诺的那日,已过了五日,云浅早已将这事抛诸脑后了,没想到染沉却一直替他惦记着。   这五日里,夜君离似乎很忙,让云浅风平浪静地度过了来自不易的几日,他已是满足。   “他,为何愿意答应呢?”云浅仍旧不敢相信,夜君离耗尽心思将他抓获,他已作好思想准备,即使有幸活着,也将会永不见天日罢…   染沉只是笑笑,没有向云浅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旋即又扶他从地上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去吧。”   夜君离今日要去启贤山与其庄主叶天启交换一件宝物,名唤嗜血剑。   嗜血剑的法力两面极端,倘若能够驾驭它,它便能保驾护航,为自己的神力锦上添花,但若神力不足,遭其反噬,后果将无法预料。   染沉向夜君离提出,为了保险起见,带上云浅,假如有意外出现,他体内的火炎珠便能抵挡,夜君离才答应的。   当然,这只是用来说服夜君离的借口而已,如若最终确是遇上危险,染沉当是不乐意让云浅受到伤害…   云浅或许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脸上的喜色迟迟未曾散去,连吃苹果的时候都在哼着小曲,眼睛一直微微眯着。   一切准备就绪,染沉便带着云浅去大殿与夜君离等人集合。   云浅每当瞟见夜君离犀利的面容,在明镜阁所有的活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沉默。   夜君离走到他身前,将他身上沉重的锁链解开,又施了法,为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和一双干净的鞋。   嘴里却还是吐出凉薄的话语:“不要待会出去丢人现眼!”   也是,他堂堂魔界至尊,带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晦气的阶下囚出门招摇,岂不是让世人笑话。   云浅歪着头,没有回嘴,出门前,染沉不停同他强调,让他一定不能再言语过激地得罪夜君离。   难得可以出去一趟,染沉希望云浅能够留下快乐的记忆。   "圣君,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见邪备好欲与启贤山交换宝物,对夜君离提醒道。   更是为了让云浅得到更多透气的机会,染沉提议不使用法术抵达启贤山,而是选择了步行,毕竟,启贤山距离戮神殿,也并不是太远。 第二十四章 喝酒吗   去往启贤山需途径一处繁华热闹的小镇,镇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夜君离等人抵达小镇时,正是凑上闹市赶集的喧哗时刻,夜君离似是对这样嘈杂的环境产生不适的反应,轻皱了眉。   云浅却正好相反,染沉仔细观察他神色中的每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本一路沉默的眼角眉梢,紧抿的双唇,在此刻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万般欣喜与生动在他眼底乱窜。   染沉又提议道:“圣君,既然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考虑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可以打听一下外界的消息。”   最后那一句,正是提到点子上了。   夜君离直视前方,一缕流光掠过他的瞳孔,微暗的眼眸瞬间染上了金色。   他应允了,随即等人一起走到一间小酒馆歇息。   小酒馆中坐满形形色色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云浅大致一听,好似在讲妖族的故事,他向来对妖族并无多少好感,便不再过多的关注了。   “喝酒么?”夜君离忽而开口问道,将眼神投向染沉。   既然是来了酒馆,似乎不喝酒也难免有些不够应景,于是染沉颔首同意这个提议。   很快,一壶用碧色陶瓷容器盛着桃花酿很快便被端了上来。   得到夜君离的许可,一旁的见邪也迫不及待地举杯斟酌了一杯,嘴里还不禁发出感叹:“好久没有尝试过这样好的酒了。”   戮神殿除非有要事而举办大型的酒会,才会有机会让神殿上下喝上小酒,寻常时间,夜君离是禁止的。   染沉听闻见邪都这般称赞,也跃跃欲试,但染沉一向不胜酒力,只敢小口地轻啄了一下。   但或许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使得云浅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酒壶,默不作声。   没得到夜君离点头,他当是不敢轻举妄动。   届时,染沉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但未等云浅回答,夜君离那双冷漠的眼睛便望了过来,方寸之间,云浅不由心绪大乱。   从前由于夜君离的限制,云浅便是滴酒不沾,就连没有多少酒气的果酿,也未曾尝试过。   云浅失落地摇了摇头,莫名的紧张一点点拽紧他的神经,紧绷的气氛仿佛一碰即断的弦。   正当染沉欲替云浅倒上白水时,夜君离却又眼含戏谑道:“如今你我无任何瓜葛,我不会干涉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激起了云浅心中的不甘示弱,他不忿地夺过桌上那壶酒,仰头将剩下的桃花酿一饮而尽。   这一波操作,使得在座的人都瞠目结舌,尤其是染沉。   他快速去抢夺云浅手中的酒壶,责备了一句:“这酒有些烧心,你如何能喝这么多!”   但已来不及了,云浅顿感昏昏沉沉,脑袋迷迷糊糊地晃动着,困倦得快睁不开眼。   视线模糊间,夜君离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仿佛在另一个空间。   他似乎在怒斥着什么,却又夹杂着几许担忧。 第二十五章 醉酒   云浅的脸上当即沾染上了撩人的薄红,半睁半眯的双眼透露出他此刻不清醒的状态。   染沉竭力将内心的焦急生生压制了下去,忍住上前的冲动,在一旁观察夜君离的反应,看着他的嘴唇翕合,好似说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看来今日是没办法继续前往贤启山了。   夜君离将云浅托在臂弯里,对着染沉吩咐道:“先在这里住下。”   语气毫无波澜,可偏那双墨瞳又显得那么冷漠,让染沉摸不透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对于云浅任性的此举,他到底生不生气。   染沉让酒馆老板提供了三个房间,他本打算自己留下来照顾云浅,却未曾想,夜君离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夜君离对着染沉与见邪说道。   染沉的瞳孔不明显地震动了一下,转而变得幽深。   他依旧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去。   夜君离又说道:“我担心他使诈!我不放心!”   原来他在担心云浅装醉而趁乱逃走,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才安心。   染沉临走时,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云浅一眼,只见他醉醺醺地躺在床榻上,睡姿不太雅观,嘴巴吧唧吧唧地吞咽着,可能是由于喝完酒之后,嘴巴干涩造成的。   染沉生怕夜君离多疑,也不再作无畏的辩驳了,随着见邪出去,不甘地将门带上。   屋内的夜君离,就这样,默不出声地盯着床榻上醉酒的云浅。   凌乱的墨发缠绕在他的颈边,沾染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晕染出格外昏沉暧昧的景象。   他似乎有些燥热,不耐地抹了抹额前的碎发,还将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嘴里嘟囔着:“走开!走…开!”   夜君离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心紧皱,双眼巡视过云浅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确认真假。   登时,云浅又翻了个身,右脚用力地踢了一下床板,嘴里又骂骂咧咧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有些怪异,夜君离看着他这般没心没肺地胡闹,反倒没了脾气,一把抓过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细声说道:“自作自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冷厉的气息仿佛随之沉醉,萦绕在云浅脸侧的气息很轻很轻…   “热!好热!”云浅昏沉地抱怨着,还边胡乱扯了扯衣领,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细看还透着一丝暧昧的绯红。   夜君离即使多恨云浅,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曾经爱到撕心裂肺的小人儿,说没感觉是假的。   紧皱的眉头里霎时染上隐忍的情愫,却被云浅突如其来的掌温,功亏一篑。   云浅不经意抬手一钩,正好覆上夜君离的脖颈,他的掌温很热,还调皮地用指尖扣了扣,男人的情欲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双手不受控制地捧起眼前的脸庞,埋首凑到小人儿的唇边,掠夺了小人儿的氧气。   房里好似陷入了一片沉默,只能听见夜君离急促的喘息声和身下人儿的呜咽… 第二十六章 亲亲抱抱才睡觉   醉酒的云浅乖巧得令夜君离不可思议,整个过程,他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地哼哼唧唧几声,并未作出激烈的反抗。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还是很诚实。   ……   事后,夜君离并不着急睡去,而是满足地盯着枕边人细看,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明明是这样一副娇柔软糯的模样,明明从前总是那般率真烂漫地跟在自己后面,形影不离。   夜君离并没有机会继续深思,云浅微微睁开的眼睛打断了他的思绪。   “腰疼…腰疼…好热…”或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他还是未能清醒过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哪里疼?这儿么?”不知是因为睹见云浅不似之前那般倔强,言语句句伤人,还是因为方才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取悦了他,夜君离竟莫名地温柔起来,就仿佛从前那样。   他伸手往云浅的腰间,轻轻揉捏了两下,可能有些痒,酒醉中的云浅缩了缩身子,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此时夜君离的脸上,竟染上了几丝柔和的神情。   开口的语气竟也出奇地夹带着些许宠溺:“不是喊疼吗?躲什么躲?”右手擒住云浅乱扭的肩膀,左手轻轻替他捋了捋散在脸侧的发丝,目光落在云浅锁骨至颈边处的两道伤疤上。   那是上次被夜君离用骨灵鞭抽打而留下的。   离得这么近,云浅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奶香味更是浓厚地充斥着鼻腔,使得夜君离卸下所有的阴郁,就仿佛被眼前人蛊惑了一般,哑着嗓子道:“要是你听话一些,我…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   云浅努力睁着困意十足的双眸,似乎听进去夜君离的声音,迎合地点了点头,嘴里呢喃:“听话,听话…”   “怎么不睡觉,睁着眼睛看着我做什么…”或许,此刻的夜君离,只想抛开所有的怨愤,贪恋这一刻难得的安宁,他恢复到从前深情的样子,像对待一个孩童般半哄着这个“仇人”。   借着酒意,云浅的胆子似乎都变大了起来,抬起指尖点了点自己像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的双唇,懒洋洋地吐出一句:“亲…亲亲就睡觉。”   “嗯?”夜君离更靠近了些,欲再次确认一遍。   “亲亲,还要抱抱…”说完还作势地敞开怀抱,行为动作都幼稚极了。   既然小人儿都做到如此主动的份上,夜君离没理由不满足他。   他没有说话,目光里有异样的潮汐在涌动。   缓缓靠近,先是在小人儿唇边,认真地印下一个吻,起伏的呼吸里夹杂着绵密的温柔。   一连串的记忆随着风丝往脑海里钻,交织成了一张似月的情网。   夜君离心中猛然一跳,伸手抚摸着云浅的脸,掌心炙热而熨帖,继而用手护住他的脑袋,将整个人都藏进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云浅包围,令他心安地往那人怀里钻了钻,交缠在一起的发丝如同夜君离凌乱的思绪,怎么也理不清… 第二十七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天色尚早,但被云浅这么一折腾,夜君离干脆也睡下了。   怀中的云浅睡的无比安恬,虽然由于燥热,嘴里时不时会发出含糊不清的抱怨,但双手却搂得很紧,似乎对眼前人万般依赖。   待云浅脑中的眩晕感逐渐消失,醒来时已是深夜了。   他先是醒了醒神,眼珠转动了一圈,扫视了一遍陌生的床帐。   继而感受到腰际的重量,悠悠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入目,使得他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声音可谓是震耳欲聋。   睡眠本就很浅的夜君离,当即警惕地睁开眼,捂住了他的嘴巴:“夜深人静的,你喊什么?”   云浅下意识想逃脱,手腕却被抓紧,那人没有像寻常一样大发雷霆,反而是一声柔声的责备。   被捂住嘴巴的云浅闷闷哼哼地发出不满,夜君离犹豫了一瞬,便放开了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云浅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双手戒备地护在心口处,仿佛是刚被官家少爷欺辱的良家少女,动作和表情都搞笑极了。   夜君离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嘴边带起了笑意,一扫之前的阴厉,坚定地与之对视:“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云浅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肢,明明那股酸软还未完全褪去,这人怎么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你趁人之危!”云浅压下心中的虚意,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毫无底气地发出指责!   这一举一动在夜君离看来尤为可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浅,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不由让云浅身体紧绷,再次开口时,声音哆嗦:“算,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回自己屋睡了!”   霎时,恶作剧一样嘲讽的笑容浮现在夜君离脸上:“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叫得动我?”   云浅细想也是,今非昔比,他有什么资格再对人家指手画脚的。   于是便兀自下了床,随即变得正经而淡漠,对夜君离道:“无事,反正我睡惯了墙角。”说完便独自走到房内的一处角落,蹲坐下来。   夜君离乍然眼神微暗,心底莫名浮出一丝酸涩之意。   云浅寻常时候便是这样在那冰冷的藏珍室度过黑暗的一夜又一夜吧…   那颗墨曜石确实一日比一日晶亮,但他感受得到,云浅的灵息也逐渐被削弱。   这份突如其来的内疚使他鬼使神差般开口道:“以后不让你睡墙角了,好不好?”   届时,正在闭目养神的云浅倏然睁开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继而冷笑回应:“怎么?这是陪睡的酬劳?我还真不知道,我一下作之人的身体,还能这么昂贵,换得来一张床榻…”   明明以为场面还是有扭转的余地,夜君离愿意平心气和的解决,但看来,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人,压根不当他一回事!也不将他的任何好意放置眼底。   明明应该生气的,当看到那弱小的一团可怜兮兮地挨着墙角时,或是方才那一番旖旎缠绵起了作用,夜君离竟发不起火了。   这具身子果然神奇,能够灭"火"。   他仅是冷声道:"我先不和你计较!你爱睡墙角就睡吧,我不管你..."   说完,自己往床榻躺了下来,心无旁贷继续入眠... 第二十八章 妒忌   云浅也靠着冰冷的墙角,习以为常地闭眼入眠。   他们两人是睡得踏实,可隔壁屋子的染沉,却一夜难眠。   从夜君离说欲留在云浅那屋的时候,染沉整颗心都是悬着的,眉头也没有拧开过…   他不仅仅是担心云浅的安危,更是心生醋意了,即使不完全了解夜君离和云浅的过去,但他们两人的感情染沉或多或少听过一些,无论现在如何,他都避免不了生了妒意。   他便这样如坐针毡地失眠到了天亮。   ... ...   次日,染沉早早便过来夜君离屋外敲门,以送早点作为借口。   夜君离向来起得很早,漠然的语气透过一扇门,传入染沉的耳中:“进来吧。”但语气中并无异样。   染沉得到同意推门而入,视线当即被倚在墙角的云浅所吸引,他忽而松了一口气,昨夜淤积在心口的那种不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终于尘埃落定…   他以为他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但夜君离下一刻突兀的举动却又令他心生疑惑。   只见他缓步走向云浅,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能睡?”   云浅先是揉了揉眼睛,这是他每次醒来的必备动作,再迷茫地睁眼看着眼前的黑影,登时倒吸了一口气,双手又戒备地护在胸前,开口结结巴巴:“你你,你又想干嘛?”   说来也怪,云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待夜君离总是磕磕巴巴的,不像寻常那般目中无人,语气带刺。   此刻,夜君离并未产生不悦,而是正经回答到:“起来吃早饭!”   这样反常的态度不仅是让云浅受到了惊吓,染沉更是一筹莫展,他不了解夜君离内心真正的想法。   云浅瞥眼见到了染沉,提到嗓子眼的心瞬时平了下去,起身拍了拍屁股,毫不客气地走向餐桌,拉过木凳坐了下来,一把夺过染沉刚放下的那盘包子,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染沉担心他噎着,连忙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提醒道:“别急,还有…”   不知是否昨晚折腾得太厉害,他醒来时便觉得异常饥饿,包子一个接着一个也觉得填不饱肚子。   他已忘了多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怀痛快吃一顿饭了,即使是这段时日在染沉那边,他没亏待自己,但或许是自身身体的原因,他的胃口一直不太好,经常吃不了太多东西。   “看我做什么?你们怎么不吃?”吃到一半,他忽而抬眼瞥见夜君离和染沉都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迷茫问道。   染沉的注意力又投向了夜君离,他的目光落在云浅身上,眼里一缕金芒转瞬即逝,低沉的声音亦是带着一丝无奈,和一丝纵容:“我们不跟你抢。”   这样始料未及的举动,促使染沉那双和煦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仿佛有危险的光在翻涌。   染沉很矛盾,他总担心夜君离对云浅不择手段,但当夜君离柔下情绪对待云浅时,他的妒忌又不受阻拦地全涌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我们成亲了   云浅或是被昨日夜君离的乘虚而入惹恼,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抢也不给你!”说完还不忘白了夜君离一眼。   虽然他行为举止表现出了满满的不忿,但这一举一动在染沉看来,却似打情骂俏般和谐。   他弯起的眉眼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嗓音些微低哑:“快吃吧,吃完还要继续赶路…”   嘴角的笑意不曾收敛一分,可眼神里的蜜意已悄然退却。   一出酒馆,发现天气出奇的阴沉,黑压压的云朵映着暗灰的天空,令人不禁蕴出几分不安。   去往启贤山的路途果真不太遥远,仅是穿过拥挤闹市,再经过一片幽深的丛林,便抵达了。   叶天启亲自出门迎接,浮夸的语调里满是客套的场面话:“魔界圣君亲自过来,叶某有失远迎啊!”   一把熟悉的声音,当即将云浅从游神中拉了过来,堪堪把头抬起,视线犹疑地投到说话人的身上,神经霎时绷直,悄悄又将脑袋埋下去。   正当他以为叶天启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一声叫唤让他心头一颤,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人。   “云浅?”叶天启悠扬一笑,款款走到云浅面前,惊呼道,“真的是你?你去哪儿啦?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由于心颤,云浅踉跄地倒退了一步,慌不择路:“我…我…你…”他神色不安,不知所云,搭在脚边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措手不及的场面。   他的方向感和记忆一向不是太好,一路奔走,竟未发现这便是去“启贤山”的路。   当叶天启又不死心地欲再上前一步时,被染沉阻拦了下来,他明显意识到夜君离此刻身上寒意四起,浑身上下透出不悦的气息,夜君离动怒,遭殃的便只会是云浅。   “叶庄主,请自重…”染沉本是为了提醒叶天启注意界限,却不曾想此话一出,便激怒了叶天启,他不忿地回应出一句让染沉大惊失色的话:“自什么重!他都与我成婚了,我们两名义上是夫妻!”   “夫妻?”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夜君离终于启唇,眉眼间是缭绕不散的戾气,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便是事态发展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了。   染沉转向云浅,眼眸间盛满了不解:“云浅,快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云浅反而放弃了挣扎般,理了理心绪,勾唇一笑:“我,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的没错,我们是夫妻。”   他稍许稳了稳呼吸,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云浅每次一紧张便方寸大乱,则忘了他和夜君离当前的关系,都已是仇敌了,怎么还能担心他误会。   事实便是如此。   但云浅也不愿意靠近叶天启,并不想跟他过多的接触,他当年殚精竭虑才逃离叶天启身边,他不会回去。   况且,他也回不去罢...   "我们先办正事吧..."夜君离开口道,那双冰眸里仿佛有阴沉的光在涌动,随时将人拉入黑暗。 第三十章 嗜血剑   夜君离在六界中,任何人都会给几分面子,即使叶天启再如何想与云浅叙旧,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敢急于在这时询问。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踏入了启贤山的大门。   “嗜血剑呢?”一进大门,夜君离便直切主题,丝毫不给叶天启喘息的机会。   叶天启的心思仿佛在停留在云浅身上,夜君离重复了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   “在此。”叶天启从掌心唤出一把长剑,血红刺目,发出强烈的巨光…   夜君离示意见邪,将拿来交换的封雪剑递出,与叶天启作交易。   夜君离正欲接过嗜血剑,却发现手心立刻浮现一股难受的灼热感,一阵热流沿着手臂通向心脉,他当即收了手,神色不善地望向云浅,语气中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来接!”   嗜血剑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不是任何人都能够驾驭得了,夜君离还不适应,他不得冒险使自己受伤。   而为何挑中云浅,除了一开始染沉带上云浅的目的便是如此,还有方才埋下的怨怒吧!   叶天启欲言又止,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便将嗜血剑递向云浅。   他与云浅成婚时,便是为了两族势力的结合,他对云浅谈不上有感情,只是当时云浅莫名其妙地失踪,启贤山上下多多少少受了一些牵连,他才这般心急火燎地质问云浅罢了。   届时心存担忧不忍的,便只有染沉了吧。   “要不让我先来试试吧。”内心压抑着的那份担心脱口而出,却只招来夜君离冷厉的目光,宛如一道锋利的刀刃,染沉不敢再上前半步。   倒不是他担心夜君离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担心他对云浅…他只能暂时选择隐忍。   云浅也只能顺从地接过嗜血剑,不敢反抗。   岂料,染沉失策了。   即便有火炎珠护身的云浅,在接过嗜血剑的时候,剑身抖动,锋芒粼粼,毫不留情射向云浅的心口,不见血迹,却致使他似被撕裂般疼痛,重重地跪在地下。   “谁都不准帮他!”夜君离冷漠地看着这一切,那双锋利的眼眸如同寒潭下的波光,冷森无比。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云浅倒在地上,嘴里的鲜血一点一滴地落在地面上,融进青黑色的石板中。   他似乎很痛苦,那剑光迟迟未曾消散,致命地灼烧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而夜君离却转身面无表情地与叶天启说道:“放心,他有火炎珠护体,死不了。”   死不了,却比死还痛苦。   染沉屏住了呼吸,生怕急促慌乱的呼吸泄露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屋外应景地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也随即惊天动地。   突然一道劲风刮来,云浅被掀翻飞出屋外,趴在雨中束手无策。   似乎有无形的飞刃在他身上划开道道伤口,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握着嗜血剑,强撑着剧烈的喘息。   莫大的雨珠无情地拍打在身上,心口处的布料也早已被口中的血水混着雨水浸湿,看起来狼狈极了。   而夜君离仅是冷眼地观望着这一切,眼中不起任何波澜,云浅支撑不住闭眼前,入目的便是那双嘲讽的眼睛,事不关己般地望着自己。 第三十一章 折磨   当云浅醒来时,却是被捆绑在戮神殿的摄魂洞。   他不知道他在雨中挣扎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何种残暴的酷刑。   “交代吧!”夜君离一直在笑,冷硬的声线包裹着嗜血的欲念。   “交代什么?”云浅艰难地呵出几字,嘴角微微抽/动,有意无意还透出轻蔑之意。   “你说呢?”夜君离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烧红的铁链,他的眼神很冷,就像全然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就是…他说的那样…我…没什么好交代…”云浅说完,从嘴角垂下一串血丝,他的脸色苍白,紧抿双唇,仿佛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好,动手吧。”夜君离的声音在摄魂洞内回响,向着一排魔将下达命令。   倔强所带来的后果,便是承受非人的惩罚,那根根烧红的铁链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向云浅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   “打到交代为止…”月华被乌云掩盖,一点寒芒闪过,一声清冷的声音宣判了云浅的下场。   夜君离从叶天启那里得知,云浅当年与之成婚后,不到半年时间,便偷了启贤山的幻魂丹一走了之,因为顾念夫妻之情,叶天启也不想对他过多的追究,只是他当年就那样子不告而别,也留下很多烂摊子让叶天启善后。   夜君离的注意力全然在云浅偷了幻魂丹这件事上,原来,还是那样死性不改,竟然为了一颗幻魂丹而屈身下嫁…   原来,当傻瓜的不止自己一个啊。   怨恨堆积在胸腔处,不知是否这样的惩罚还不足以让夜君离解气,他伸手一掷,灰色的幻影投在云浅身上,将他包裹其中,然后狠狠地被摔向一旁的石台,坚硬无比的石台顿时被撞得粉碎,染上那人身上的血水,燃成红色的灰烬…   或许云浅该庆幸吧,是因为后脑勺血流不止,夜君离才喊来了染沉。   染沉好像没见过一个人在受那么重的伤,流那么多血时,生的欲望还那样强烈。   因为那样胆小的他,每次受伤,嘴里喊的不是疼痛,而是救我…   “别怕别怕…我会救你的…别怕…”带着哭腔的声音安抚着云浅,也安抚着自己那颗几近崩溃的心脏。   夜君离将云浅丢给染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带半点留恋,似乎仅是担心他死了拿不到火炎珠,再也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了。   可云浅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身上的鞭痕带着淤紫,鞭鞭见肉,后脑的撞击更是惨绝人寰,见到了骨髓。   血怎么样都止不住…   “还…不能死…不能死…”昏沉中的云浅,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对死亡的恐惧出乎染沉的意料,他连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都不害怕,却强烈的惧怕死亡。   “乖,乖…不会死…别怕…”四下无人时,染沉终究还是晕红了眼眶,意乱心慌地替云浅止血。   那人一直疼得抽搐,泪水流在脸上,瞬间便被脸上的血迹染红,哭得那样伤心... 第三十二章 心疼   印象中,云浅总是喜欢用一副骄横的姿态面对夜君离,但每次受罚,他总是这样难受得撕心裂肺。   “忍忍,再忍忍…”染沉的脸上蔓延出浓烈的悲伤,哽咽的声音带着满满怜悯,却又用最温柔的眼神看他。   一串串凉意顺着眼角穿过头发一直浸到耳畔,云浅似乎冷极了,微微蜷缩的身形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孤独。   足足折腾了一宿,染沉不敢有丝毫疏忽,一夜不敢闭眼,守着云浅观察他的状况。   他数不清干净的帕子被血染红了多少条,也数不清云浅醒来又昏睡了多少次,他只知道,那人总是用那般眷恋不舍的眼神哀求他,似乎在告诉自己,他多想活着…   他当然不舍让他死去,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上回费劲心思命鬼魅寻来的护心丹,终于派上了用场,让云浅不至于遭受更大的罪…   或许事态过于轰动,倾颜收到消息当即赶到了戮神殿。   他没有在夜殇宫逗留,转瞬匆忙来到了明镜阁。   “染沉…”他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唤道,似乎担心惊扰了床榻上沉睡的人儿。   男人回眸对望,浅浅一笑,优雅温柔不减,只是眼神里隐隐透露的暗淡和疲乏,并没有躲过倾颜的视线。   他有些愕然,他甚至惊觉染沉比床榻上的小人儿还要憔悴。   “无事了吧…”他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触碰到不该触碰的东西。   染沉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哑着嗓子回答:“好不容易睡下了…”   倾颜脸色变得难看,克制着情绪,恶骂道:“夜君离那个王八蛋!这都狠得下心!我还以为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会收敛一些,果然良心是喂狗了!”   倾颜很少失控而恶言不断,但当他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云浅,他该死的心存不忍。   明明这人夺走了染沉特有的温柔,他本不该产生任何悲悯之心,可每当目睹染沉为之难过时,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难过,心中便不适时地难受着。   “倾颜,小声一些,别吵醒他。”染沉的语调依旧温和,身后似乎有一道隐匿的白光正在四散,像是云浅的救赎。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倾颜努力驱散心中的清苦,关切问道。   “倾颜…”染沉顿了顿,犹豫了半晌,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从心底挤出了这句话,“帮我助他逃出去,可好?”   倾颜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讶异于染沉的天真,忍着情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夜君离的手段!如何能逃!”   倾颜甚至不敢想象,倘若染沉实施了这个计划,而被夜君离发现了的后果,那将会是比戮神殿持久以来所有的下场都要暴虐无道吧!   他如何能让染沉冒险!   “染沉,答应我,不要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染沉的手臂,不安使他手指过分收紧,细看还有些颤抖。   染沉略略侧过头,回眸看他时,还故作欢喜眯起双眼笑:“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倾颜了解染沉,事到如今,他哪有心思与自己开玩笑,他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于是又再强调一遍:“染沉,听我说,如果被夜君离发现你有二心,不止是你自己,还有他,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知道吗?”   倾颜清楚,只有用云浅作为理由,染沉才会深思熟虑,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第三十三章 初遇   染沉苦笑,瞟了眼倾颜交握着揉捏的双手,柔和了语调:“倾颜,这阵子可不可以麻烦你带些好吃的给云浅,他上次一直惦记着让我做东西给他吃,现在是走不开了…”   对于染沉难得的要求,倾颜如何会不答应,即使这个请求是为了别人。   “当然没问题,说到吃这件事啊,肯定没人比得过我!你放心交给我!”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方才那个严肃的话题,转而气氛轻松了下来。   倾颜并未说假,这世间山珍海味不要说全吃遍,起码吃了一半以上肯定是有的。   倾颜一直都过得潇洒自在,无拘无束,或是性格的关系,他总是自得其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憾事,那便是染沉吧…   倾颜第一次见到染沉的时候,便一见倾心了。   这大概要从夜君离刚成为魔界圣君那时候说起了。   那一日,倾颜前去给夜君离贺喜,兴致高昂地提着大袋小袋并不实用的贺礼。   “夜君离这下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小爷我绝对饶不了他!重死我了!”除了瓮声瓮气地埋怨,倾颜还声情并茂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这一脚用力,那颗朴实无华的石子,直直地往不远处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的方向飞去。   “小心!”   幸得那人反应及时,躲过了这一场小小的意外。   倾颜着急起来,将手上的贺礼随手一扔,连忙上前去看那人是否有受伤,不看还好,就是这样一眼,从此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公子有无受伤?实在抱歉,我…”倾颜连声道歉,双眼打量着白衣公子的衣衫,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无碍。”那样低柔好听的声音,像大海一般深沉。   倾颜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心跳也扑通闹个不停。   在他所见过的人当中,他觉得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便只有夜君离一人。   而眼前这位,是与夜君离不一样的好看,假若夜君离的好看是霸道的,那么眼前这位,便是纤柔的,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倾颜鬼使神差般道出了心中所想,意识到后,难为情地轻咳了一声,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红色,解释道,“就是觉得与公子有缘,便…”   正当他手足无措地找寻着借口时,染沉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染沉,你呢?”   似是出乎意料染沉愿意将姓名告知自己,并且还“礼尚往来”,倾颜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了,回答出的语调中,又惊又喜。   “我叫倾颜!倾颜!很好记的!”   那时,连倾颜都觉得上天都在帮自己,因为当他介绍完自己之后,便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而染沉,便是那样善解人意:“我带伞了,送你一程。”   殊不知,这是上天帮了染沉。   他为了接近夜君离,已铺垫了多久……   而倾颜,则是意外的收获吧。   这收获,自始至终,都是那般死心塌地,而染沉,则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倾颜自以为的缘分,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 第三十四章 给我下来   在倾颜看来,染沉对自己一直都很好,但失望的是,染沉对每个人都好…   从前的倾颜以为,或许染沉的性格便是如此,只要再相处多一段时间,便能水到渠成。   直到见到了云浅。   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柔情,是眼底有光。   思绪被床榻上小人儿的醒转给拉回。   云浅缓缓睁眼,有些吃力地拉开了被子,染沉又着急又惊喜,声音轻得让倾颜以为产生了幻觉。   “疼不疼?哪里不舒服?”这样苍白无力的问候,却夹杂着倾颜望尘莫及的浓浓温柔。   云浅无力轻摇了头,张口想说些什2么,却被染沉阻止了:“你别动,先别说话,喝点水。”   染沉细心地将他的脑袋微微托起,一杯温水也似乎担心他被烫到,轻轻吹了吹。   “慢些…好点了么?”碧绿眼眸含着心疼,轻轻蹙眉,便吹皱了一池春水。   云浅向来善解人意,即使疼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他仍弯着眉眼,乖巧地颔首。   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倾颜,此刻的立场有些尴尬。   他上前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表面安详地目睹一切,实则心底惊涛骇浪。   直到云浅将目光疑惑地落在倾颜身上,染沉才温声解释道:“我让倾颜这几日都给你带好吃,可好?”   语气里除了讨好,还有宠溺,好看的碧色汪洋里映照着属于自己的悸动。   “好。”云浅欣喜地点了点头,虚弱扯着嘴角的样子,甚是让人怜惜。   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疼痛的痕迹,忽而,平静神情因为一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身影出现了裂痕。   他受惊一般地往床角退去,手心紧紧捏着身下的被褥,满眼通红。   来者正是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夜君离。   倾颜驰步上前,挡住了夜君离试图上前的脚步。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如何?”通常在气头上的倾颜,对夜君离的态度也是毫不客气的。   夜君离立在原地,看向云浅的眼睛里找不出有任何担忧,开口的语气竟还有愠怒之意:“没死,很好!”   “下来!”他忽而命令道。   染沉瞳孔微微放大,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云浅却仍是缩在墙角一动不动,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仿佛坠入了深渊,惶然无措。   “我说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落下,冻结了云浅心上所有的恐慌,他挪了挪身体,忍着浑身疼痛,由于双手使不上力气,重重地趴倒在床榻上。   “夜君离!你别太过分!他…”倾颜止不住开口,却被夜君离一个眼神掐了话头。   没人能够帮得到云浅,只会让他的处境越来越糟糕罢了。   云浅咬紧牙关,重新支撑了起来,举步维艰地下了床,跪在冰凉的地下。   “你们两个先下去。”夜君离不容反抗的声音再次响起,失神的染沉几近失控,手心竟嵌出血来。   倾颜见情况不妙,不管不顾将染沉拉走,眼神不停的示意,请求他别与夜君离作无畏的对抗。   没人清楚染沉有多后悔,让云浅出了这一趟门... 第三十五章 威胁   “解释吧。”夜君离眼底散开凉薄,完美的唇形勾起一抹揶揄。   云浅心知肚明他想要自己解释什么,无非还是纠结于自己与叶天启的关系。   云浅的恐惧慢慢消散,化成认命的妥协,身体里像是有一团最灼热的火,燃烧着心脏。   “无论…无论你再问多少遍…答案都…一样…”他依然趴跪在地上,单手支撑着地面,口中吐出的话却显得铁骨铮铮。   “好!可以!那便看看这个吧…”夜君离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一副晶亮的长命锁摔在云浅面前,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忧的长命锁。   一忧是启贤山一名家奴的遗孤。   当年云浅在启贤山时,一忧才五岁,与自己特别投缘,时长爱粘着自己,后来云浅干脆收养了他。   此时摊在自己眼前的长命锁,告知着自己,一忧并不安全,云浅刚落下的心霎时又悬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他艰难地伸出手,将长命锁握紧在自己手中,褐色的眸子看上去竟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显而易见,夜君离欲用他重要的人来威胁他。   “看来记性很好!记得这是谁的东西!”夜君离不屑地移开了步伐,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他,心里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想知道他的下场吗?”夜君离问道。   云浅一时恍惚,心脏收得更紧,眉心拧成一个结,颤抖地双手拼命克制:“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他人…”这样白费气力的警告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夜君离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一丝一毫报复云浅的快感…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天真?”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扣上云浅的后脑,敛下眉目,恶狠狠道,“从前我本打算,若你乖乖将火炎珠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不计前嫌!但如今!你已失去这个机会了!我,好好陪你玩玩!”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黑色,扯开云浅拉开了距离,脸上爬上了玩世不恭的嘲笑。   云浅的眼眶湿润了,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想求饶,却不知还有什么筹码,原来,他一无所有了。   “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无辜的人…”犹豫了片刻,云浅悻悻开口,因为喉咙难受,居然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但也软化不了夜君离了,他自从知道了云浅与叶天启的关系,便心如顽石般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云浅这般占了下风的模样着实令他得意,含笑反击:“怎么样,都、不、可、以!”   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传入云浅的耳中,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夜君离沿着屋内踱步绕了个圈,见云浅心灰意冷的样子,眼神微微闪烁了下,不知为何,被他注视的时候,云浅竟有种无处藏匿的感觉。   他下意识稳住身形,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像只在风浪里艰难前进的小船,前路一片凶险黑暗。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将他栓在蚀骨池上面...你说,那么瘦小的身躯掉下去,骨头会不会都化了..." 第三十六章 你疯了么   云浅闻言猛地抬头,眼底有惊诧有失措,一忧还那么小,夜君离如何可以这般残忍。   他终是卸下所有的倔强与不屑,缓缓抬手,拉了拉夜君离的前襟,乞求道:“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孩子,求你,放过他…”   淤积在胸口的酸涩也随之倾泻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可他越是难受,夜君离便更是愤恨,抬脚狠狠地往云浅纤细的手指踩去,咬牙切齿道:“是!他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怜悯同情任何人!为何唯独要这样对我!”   一股强大的愤怨在胸腔处爆发,迅速蔓延,脚下的力度更是加大,精致的脸却拧到了一起。   五指像快要被踩断般疼痛,直到云浅呜咽哭出了声,夜君离才挪开了脚,不以为然道:“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见见他…”   云浅的手指当即变得又红又肿,持续火辣辣的疼着,但一听到可以见一忧,他心里难免有些欣慰。   却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夜君离生生拖到了蚀骨池边上。   腐朽的黑云聚集在蚀骨池上空,不远处锁魂谷的哀嚎声延绵不绝,被吊在上方的一忧无辜且茫然地环顾四周,眼里净是恐惧。   云浅的出现给了他一点点的安慰,开口声音软软的:“云浅哥哥,我怕…”   云浅心里届时涌起一阵痛苦,他是一忧失去双亲后最依赖的亲人了,可却无能为力。   他挣扎着再次开口:“先放他下来好不好?先放他下来!”   通红的眼眶中眼泪跌落,心脏像被鬼手一般紧紧捏住。   “那你说说,凭什么?”他不急不忙地盯着云浅,因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更深了些。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颇有成竹在胸的意味。   他就这么看着云浅,一双黑色的深邃眼眸摄人心魂,目光如刀刃般锋利。   “你要怎么惩罚我、报复我都可以,不要伤害他,好不好?”云浅再次乞求道。   “云浅哥哥,你不要哭…我不害怕了,你不要哭…”一忧看着云浅哭得伤心极了,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难过,小小的脸蛋上挂起淡淡的笑容,试图安慰云浅。   云浅望着自小便乖巧得不可理喻的一忧,愈是悲从中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往下落。   不知是否上演的这一幕情真意切彻底激怒了夜君离,他打了个手势,魔将便敲断了吊住一忧的铁索,弱小的人儿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直直往下落。   底下是沸腾的万丈深渊。   云浅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思考,随着这瘦小的身影飞跃而下。   似乎有一声不舍的、激烈的、恐惧的叫唤在耳边反复回荡,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待回过神来时,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将他紧紧包裹住。   夜君离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后怕使他不寒而栗。   他如何都没想到,一向“贪生怕死”的云浅,会这样奋不顾身地救人。   他也不敢想象,倘若他方才的反应迟了半步,那该是如何晴天霹雳的悲剧……   “你疯了吗?那是蚀骨池!”尖锐的责骂声在云浅耳边飘荡,却发现那人越是仇愤,抱着自己的双手越是收紧,干涩到发出尖利声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缓下来。   “幸好…”而怀中的人儿,仅是深深望了方才侥幸抓住的一忧一眼,便昏睡过去了。 第三十七章 听话些   “将他先带下去关起来…”夜君离对着魔将吩咐道,将一忧带了下去。   一忧临走时,满眼不舍地望着他最依赖的云浅,不哭不闹地被拖了下去。   一个仅七岁的孩童,是云浅从小便教会了他要勇敢与坚强。   但他同时,也带着厌恶,看了夜君离一眼。   夜君离将云浅带回了夜殇宫,他没有唤来染沉,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地照料着云浅。   明明已经恨得根深蒂固,为何每当云浅差点死去的时候,他便开始动摇了。   三日后。   “一忧呢?一忧!”经过几日休息,云浅已并无大碍,旧伤都被染沉治得七七八八,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加上惊吓过度,才导致的昏厥。   醒来的第一门心思,便是四下搜寻一忧的踪迹。   这回,夜君离没有恼怒,仅是冷静了半晌,从床边起身,不急不忙地替云浅倒了杯花茶。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递水给云浅时,冰冷的指尖使得云浅一个激灵,不慎打翻了茶杯。   不料夜君离没有生气,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更浓,转身又去重新倒了一杯。   “他活着。你不用紧张…”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一忧的现状,再次将茶杯递到云浅面前。   由于如今一忧在夜君离手上,云浅不再敢像以往那般不识好歹,无辜牵连旁人的事情,一向是他不愿意发生的。   “你,要如何?”云浅内心不安,看着夜君离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手指用力紧了紧。   “先喝吧,嘴唇都干了。”他双眉微挑,沉黑的发将肤色衬得清朗如玉。   云浅的目光在他面颊上走神了一瞬,他越来越看不透夜君离的想法了,他一下子对自己视如仇敌,一下子又不冷不热,不知道心里又是不是在盘算着折辱自己的法子。   可他还是乖乖将茶喝完,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酝开,恰到好处地将内心的燥热化解。   夜君离见他安静乖巧的模样,不禁有些满意,说道:“你接下来听话些,我保证他安然无恙。”   云浅不解,夜君离口中所谓的听话,是指什么意思?   不忤逆他,不回嘴,不反抗吗?   即使自己千方百计表现得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他身上了,他也可以不计前嫌吗?   他如何可以?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添堵罢了…”果然,过去的恩怨如何能够轻易就被抹去,无论过去多久,伤疤早已刻骨铭心。   当然,这也是云浅想看到的结果。   “嗯,只要别伤害一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云浅爽快地答应道。   “包括火炎珠么?”夜君离得逞地问道。   “……”云浅无语凝噎。   “呵!他的命还不至于这么值钱吧?放心,我暂时不跟你提火炎珠的事!”夜君离手指轻松地叩着桌面,目不斜视地看着云浅。   “我要你,留在夜殇宫陪我!听话些,就这样。”   夜君离提出这个要求时,心里也觉得自己疯魔了,明明说好要报复他的,为何一次又一次产生不忍...   只要云浅触碰到生死边缘,他的仇恨便又减少了几分... 第三十八章 吻我   云浅身心疲惫,暂时不再愿意去想这又是何种阴谋了,只要暂保一忧的平安,他可以先答应下来。   心里却开始盘算着如何帮助一忧逃离这里。   “嗯。”他轻声应了一句,继而要求道,“我可以跟一忧说说话吗?”   夜君离的心思没有落在云浅的要求上,而是注意到了云浅从头到尾,都将右手藏在被窝里,连方才接过茶杯也是伸出自己并不熟练的左手。   他移步上前,淡淡说道:“伸出来,右手。”   云浅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那只红肿的右手,神情中多了几分探究。   夜君离并无过多的讶异之色,只是掏出了一条红绸,在上面施加了灵力,扔给了云浅:“自己包扎一下。”   当下云浅自然净是服从,拿过红绸,笨拙地包裹着自己的手。   “我可以带他来见你,甚至与你同住都可以,但你必须先同我交代,与叶天启的关系!”   原来,夜君离仍旧执着于这个问题,但他这次换了种问法:“你们上床了吗?”   云浅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光影之下,那张精致的脸愈显忧郁。   “这还重要吗?”   “我想知道。”夜君离静静地觑了他许久,等待他的答案。   云浅本想编织谎言,让他死心,可一对上那对熟悉的眼睛,他便感觉声音梗在了喉咙里,如何都吐不出这样一个违心的答案。   “没有。”他淡淡地呼出两个字,但这两字,在夜君离心中,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了。   他似是微怔,但很快嘴角便慢慢地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答案显然取悦了他:“好,我让他来见你。”   随即便将一忧带了上来。   “云浅哥哥!”即使被绳索缠住的一忧,仍心急地欲往云浅的方向飞扑而来,脚下踩空,被绊倒在了地上。   “一忧…”云浅着急下床,欲上前扶起一忧,却被夜君离阻止了。   “穿鞋!”   云浅脸上的忧郁并未消散,却因夜君离简短的提醒,眉宇划开了诧异之色,眼睛瞪得溜圆,隐隐酝酿出奇妙的感觉,在胸口悄然蔓延。   是乖巧的一忧打破了这份沉静。   他起身,小小的身影仍跑得心急,蹲在床边捡起鞋,为云浅穿上。   “云浅哥哥,不要着凉了……”还不忘奶声奶气地提醒道。   云浅鼻头一酸,将一忧抱在怀里,哽咽道:“一忧乖…”抬手一遍又一遍亲昵地抚摸着一忧的发顶,甚是心酸。   “可不可以,解开…”云浅理了理情绪,向夜君离投去乞求的眼神,希望他能解开一忧身上的绳索。   “报酬呢?”夜君离正色道。   他们之间怎会像从前那般,夜君离对云浅不求回报的百依百顺。   云浅提出的条件,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或代价。   “要我做什么?”云浅或是习惯,并无感到震惊,表情淡然。   “吻我。”   云浅猛地一颤,以为听错。   他们重逢后,有过两次的肌肤相亲,一次是被迫的,另一次便是云浅醉酒的状态下。   这样正儿八经的,还是头一回。 第三十九章 幻魂丹   云浅别无他法,只能臣服。   他松开怀中的一忧,附在他耳畔轻声道了一句:“一忧捂住眼睛。”   一忧当即乖顺地垂下小脑袋,用一双稚嫩的小手捂住双眼。   云浅从床上起来,款款走到夜君离眼前,那人明清的眼眸里,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他挪步再靠近了些,云浅没有躲开。   继而踮起脚尖,在那凉薄的唇上,一触即分地印上一个亲吻。   竟从满腔酸楚中,抿出了一丝甜意。   夜君离神色如常,却默不作声,凝眉思索了片刻,才履行承诺帮一忧解绑。   一忧感受到松绑,转头又跑到云浅身旁,夜君离心情尚佳,留了让云浅与一忧独处的机会,离开了夜殇宫。   云浅松了口气,拉着一忧在床边坐了下来。   摸了摸他的头:“一忧,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   其实,当年不告而别离开启贤山时,最让云浅放心不下的,便是一忧了。   但他没有办法,跟在自己身边,一忧只会涉险,情况不会太好,而且他也在一忧身上给予了重任。   一忧先是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嗯?”云浅伸手紧了紧一忧的外衣,他明明自己也长不大,却将一忧照顾得很好。   “天启哥哥,他说你再不回来,就把我卖了。”一忧回忆道,无辜的双眼眨了眨,往云浅身上靠了靠。   “云浅哥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放心。”云浅安抚道,旋即又问起,“哥哥临走时,交给你一颗药丸,你有没有好好保管。”   那便是叶天启口中的幻魂丹,那时他从叶天启身上得到了之后,便转头藏在一忧身上。   一忧一直很聪明,他当是保管得妥当,即使云浅离开的时候,他仅仅五岁。   他伸手往衣襟里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举给云浅看。   “一忧真棒!”   云浅接过药丸,放进嘴里,仰头吞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使他不适地干呕了一阵。   体贴的一忧连忙跑开倒了杯茶过来,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云浅的后背:“云浅哥哥慢一点。”   “嗯。”云浅故作轻松挤出一点笑意。   其实当年将幻魂丹寄托在一忧身上时,云浅并非没有犹豫过,那是他费劲心血得到的东西。   倘若一忧不慎将其泄露,或是被叶天启自己发现,那将功亏一篑。   可他没有办法,幻魂丹一直收藏在叶天启手里,已不够干净,而一忧身上恰如其分拥有一股天生的仙气,且年纪尚小,足够明净,可以将其洗礼。   云浅并非有心利用一忧,当时收养他的时候,也并未发现这一点。   是后来在一次意外中,那股仙气与自己体内的混元丹产生了共鸣,他才无意间得知。   让一个无辜的孩童犯险,是云浅最不愿意发生的。   但他别无选择,有更重要的事情逼迫他必须这样抉择。   此外,幻魂丹与火炎珠一旦结合,云浅的身体将会得到火烧一般的折磨,历经三天三夜。   而这样的折磨,十天之后便会发作。 第四十章 生辰有什么想要的   夜君离的忽冷忽热让云浅心里并不踏实,他盘算着在十日之内,必须找机会让一忧逃出去。   因此,在这十日里,他不会无视夜君离,不会违抗他的意愿。   过一会儿,倾颜与染沉进来了,倾颜手上还提着两袋香气四散的食物,他在门口的时候云浅便闻到香味了。   “快来尝尝。”倾颜笑意吟吟地冲着云浅和一忧说道,将食物外层的油纸撕开。   原来是烤鸡和烤鸭。   一忧向云浅投去请示的眼神,他从小便很听云浅的话,很多事情,只有云浅点头答应了,他才敢去做。   但届时云浅也拿不定主意,这夜殇宫是夜君离的地盘,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一忧在这里,他不能任性妄为。   染沉走近云浅,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大概猜测到他的想法,于是抚慰道:“不用担心,这是圣君许可的,试试吧…倾颜指定的地方买的,肯定好吃。”   染沉笑意一漾,牵过一旁的一忧。   云浅这才冲一忧给了一个同意的表情,自己也随从走到桌旁。   “来,这个给你吃。”染沉撕了一个鸡腿让一忧拿着,小家伙即使饿得饥肠辘辘,也吃得细嚼慢咽。   接着,染沉又去撕了一个鸡翅,凑到云浅面前:“给你。”   “染沉,你有没有搞错,这鸡腿两个呢,给云浅鸡腿嘛,肉多。”倾颜边说,边把剩下的另一个鸡腿撕了下来。   “云浅不吃鸡腿。”像是不经意说出来的那般,染沉语气自然。   云浅微愣,惊讶于染沉的回答,他是何时透露出自己的喜好,似乎并没有印象。   倾颜更是吃惊地垂下眼眸,高扬的兴致霎时被冲淡的一干二净,回想起方才上街挑食物的时候,染沉自然而然地买了一只烤鸭,相处了那么多年,他并不记得,倾颜不喜欢吃鸭肉。   气氛有些僵硬,云浅忙不迭地圆场,咬了一口染沉给他的鸡翅,赞叹道:“好吃。”   吃到一半,夜君离推门而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云浅,眼中竟然有一丝欣慰。   倾颜以为自己眼花,贼兮兮地凑身过去,打趣道:“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一下子对人家喊打喊杀,一下子又柔情似水地看着人家,你没病吧?”   夜君离并不受倾颜的影响,而是在桌旁坐了下来,也撕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有些辣,你不要吃太多。”   云浅的脸上顿时泛起桃花般的颜色,即使不清楚夜君离到底是何用意,却还是拂去了自己纷乱的思绪。   “过两日是你生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夜君离毫不避讳,当着倾颜和染沉的面直接问了云浅。   云浅有些受宠若惊,停下口中的咀嚼,唇畔微颤。   倾颜反倒兴奋了些,连忙应声:“你快说,趁机敲他一笔!不用跟他客气!难得他现在像鬼上身一样,变了个人!”   “我…”云浅有些羞窘,之前的伪装与硬撑,似乎在这一刻通通卸下了,浑身顿觉得暖融融的,手脚也变得绵绵无力。   从小到大,只有夜君离一人记得他的生辰。 第四十一章 想去看星星   生辰礼物?以往夜君离也是每年问他相同的问题,但云浅的回答也是十年如一,他喜欢惊喜。   于是夜君离也总是不厌其烦地为他精心准备,哄他开心。   但这次云浅的回答与以往不一样了,胸腔中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愿望。   随即脱口而出:“我想去山顶看星星。”   答案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倾颜最先反应过来,质疑问道:“就这个?这…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染沉却从夜君离踏进来的那刻起,一言不发,那些沉甸甸的心事,如鲠在喉,升起满腔酸楚。   他看得出,无论夜君离对云浅多么残忍,云浅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鼓噪的激烈情感,那是依赖吧。   “嗯,那便去看星星。”夜君离侧头望着他,眼如深海,其中竟有一丝淡淡的悯恤。   一忧这时也满心欢喜,冲着云浅睁起期盼的眼睛:“我也要看星星。”   云浅抿唇笑了笑,揉了揉一忧的发顶:“好。”   他眼神一霎放空,心里的盘算不由地升腾起来,那日,可以顺便救走一忧吧。   忽而,仿佛注意到了染沉的视线,云浅偏过头去,恰好与之四目相对,心慌地迅速撇开了眼。   “那吃完便休息吧…”夜君离淡淡说道,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倾颜仍不死心,追问着染沉:“夜君离怎么怪怪的?有点反常啊!”   见染沉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自顾自说道:“哦!我知道了!旧情复燃!绝对是!”   说完,又意识到染沉的不对劲,他便收住了口,轻唤了一声:“染沉,你怎么了?”   染沉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染上不寻常的暗哑:“倾颜,我送你回去,让云浅休息一下。”   倾颜只好颔首,摸了摸一忧的脑袋:“再见了,小不点。”   回去的路上,染沉一路心不在焉,倾颜几番想活跃一下气氛,却发现染沉的注意力并不集中。   “染沉,你喜欢云浅,对吧?”终究按捺不住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倾颜还是问出了口。   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染沉的死穴。   他惊疑地望向倾颜,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如何被倾颜看穿了心思?   正当他想否认时,倾颜又道:“我开玩笑的呢,你看看你,这样看着我!我就看你一路闷闷的,逗你呢!”他嘟着嘴,用带笑的语气掩饰失落。   染沉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浮起了戒备,今后自己更要谨慎,不得有半点差池,他会收起自己的感情,将它暂时埋于心底。   他释放了一直紧绷的心情,也与倾颜打趣道:“据说你父君要你与狼族的狼王麒烁成婚,何时定下来?”   染沉这么一问,倾颜更加确定了,他的心里,完全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强忍着酸涩,用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别提了,说是狼王,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染沉似笑非笑,狡黠地调侃道:“嗯!也是,要有男子气概一些,才配得上我们倾颜,对吧?”   “就是!”倾颜微微挑眉,笑容从容,眼睛里却隐隐噙了一丝促狭。   到底要他如何,才能让染沉对自己有一点在乎,哪怕只是分毫。 第四十二章 惊险   这日,云浅和一忧得到夜君离的特许,可以暂时在戮神殿自由走动。   于是傍晚时分,云浅便牵着一忧去了璃月亭那边,云浅很早时候便想去那边看看了。   “云浅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一忧天真地问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璃月亭远处的瀑布。   云浅蹲下身来,摸了摸一忧的脸,温声答道:“很快。”   在体内的幻魂丹发作前,他一定要争取时间带一忧出去。   思绪飘忽间,他与一忧不知不觉走到了瀑布后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忧。”云浅向一忧打了个禁声的手势,抱着他躲在瀑布边上的草丛里。   透着缝隙,他隐隐觉得,那些说话之人不像戮神殿的,且带着一股莫名的煞气,但全身的装扮,确实是戮神殿魔将的样子。   “今夜夜君离会上血冢台洗礼魔息,我已在那里撒了寒灵散,记得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得有误!”   开口是一把粗犷的男声,尽管压低了音量,却还是让云浅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这些人是潜伏在戮神殿的细作?   晚风萧萧拂过,冷露侵骨,云浅紧了紧一忧的外衣,向他再次示意不得出声。   然而,一忧挪了挪位置,脚下踩到地上湿漉漉的鹅卵石,发出声响。   “谁在哪里?”一声犀利的质问声传了过来,还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云浅将一忧揽入怀里,自己的心跳却扑通作响。   直到那人走到眼前,只是稍微施了法,云浅与一忧便被禁锢在光圈之内,无法动弹。   “找死!”另一人举刀向云浅刺去,锋芒如霜,似一张银色的天网。   将落未落时,只见一个蓝色的影子从其中穿梭而过,随即那些人全部消失得不见影踪,仿佛一切都是云浅的幻觉。   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牵起一忧,返回夜殇宫。   ……   封神陵内。   “魔神饶命!魔神饶命!”一群鬼魅跪了一地,脸上身上都拼命在流血…   但显然 ,染沉并未打算放过他们。   他细细擦拭着手中的断魂刀,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无形却锐利的锋芒。   开口的声音也森冷无比:“谁给你们的胆子动他?”   即使云浅毫发无损,但还是触及染沉底线了。   “魔神饶命!我们没看清他是魔神的人!魔神饶命!”鬼魅除了忍着身上被鞭罚的疼痛,只有拼了命的求饶。   “没看清?”染沉依旧面无表情,与平时的温儒简直判若两人,“若是方才我未能及时赶到,你们,是打算杀了他?”   “他,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一鬼魅颤声说道。   潜伏在戮神殿那么多年,从未出现过半点差错,如若因为一个云浅而前功尽弃,他们笃定他们一直敬仰的魔神,不会选择这样冒险。   但,所有人都猜错了。   即使染沉冒着被夜君离发现的危险,也不会选择伤害云浅。   此时,灼羽风火而来,训斥道:“住手!”   灼羽是染沉的姐姐,即使染沉再如何一意孤行,但灼羽的话,他向来都会听取一二。   毕竟,灼羽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骨脉相连的亲人了。   “染沉!你这是做什么?他们都对封神陵、对你忠心耿耿!”灼羽气急败坏,趾高气昂对染沉吼着。 第四十三章 你是最好的染沉   但染沉没有因为灼羽的话而产生半点动摇,淡定地望了灼羽一眼:“错了就该罚。”   在他心里,伤害云浅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叫错了?你倒是告诉我,他们错在哪里了?”灼羽被染沉颠倒是非的态度所激怒,凑到他面前,怒视着染沉。   “他差点死了……”染沉毫不避讳,与灼羽说出了原因,平静的表情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他!又是他!染沉,你不要忘了!他也是天族人!说起来!他最该死!”灼羽恼羞成怒,扯着染沉的衣襟,为他的执迷不悟震怒。   当年天族战神夜君离带领十万军马攻打水族,一夜之间,水族只剩下染沉和灼羽,两人立誓一定要报仇雪恨,与天族不共戴天!   后来染沉却发现……这天族太子,竟然是他钟意已久的心上人…   或许喜爱多过于仇恨,染沉的一切恨意与报复,只针对夜君离,只针对天族的其他人,唯独对云浅,他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下不了手。   “我说过了,他不一样…”只有在提及云浅的时候,染沉的脸上才会沾染一些笑意,说得那般自然。   “所以…”凌冽的寒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只要想到方才云浅险些丧命,他便无法原谅这些人。   即使灼羽的千般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正当他欲将所有人都置于死地时,忽而感应到云浅在寻找自己。   染沉在云浅身上置了无影蛊,这蛊不会对云浅产生任何伤害,但能使他随时感应到云浅的安危。   “都关起来,等候我发落。”染沉吩咐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封神陵。   云浅见到他时,一副焦急难安的忧虑模样,染沉以为他方才不慎受伤,眉头又深锁了一些。   岂料,云浅开口便是:“染沉,戮神殿好像潜伏进了坏人,想要害夜君离…”   云浅口中的这个“坏人”,让染沉心上一颤,失落地暗了眼神。   他是坏人,那么夜君离呢?他做过的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状,莫非在云浅看来,他还是好人么?   月光洒落在窗前,给染沉笼上一层柔光,光线自额头勾勒到鼻尖,照出他不悦的神情。   但云浅并未觉察,而是继续说道:“染沉,怎么办?你说夜君离会信我么?”   “无事,我去与圣君说便是,你放心,坏人都该死…”他的声音低落了下来,如同退去的海潮,“该死”二字,却坠地有声。   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严肃,便缓了神色:“云浅,倘若有一日,是我的安危受到了威胁,你也会如此在乎吗?”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认真地等待云浅的答案。   “当然会啦!你是最好的染沉!我当然会紧张你!”云浅说这番话时,神情生动,仿佛天上的银河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晚风轻喃,带走了染沉心里的哀伤。   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居无定所的心脏稳了下来。   有他这一句话,便足够了。   光影掠过云浅的发梢,落在那双清澈的眸中,让染沉一下子忘记了想说的话。   仅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第四十四章 你们成亲吧   霎时,本在床上躺着的一忧忽而下了床,拉了拉云浅的手,语出惊人:“云浅哥哥,我喜欢染沉哥哥,你要不要跟他成亲?”   云浅慌忙捂住了一忧的小嘴,正色道:“不可以乱说话!”继而四下张望,生怕被有心人听去。   染沉对于云浅的举动,无论出于怎么样的意愿,他都是失望的。   像被鬼迷心窍了般,问出了口:“当真不考虑考虑?”   故作玩笑地等待回答,却看出了云浅神色的意动与矛盾,染沉当即也明白了。   无事,他愿意给云浅时间。   “怎么这么不经逗,这样就吓到了?”染沉眼中不由染上了点点笑意,恢复以往开朗的样子,轻轻推了推方才走神了的云浅。   但云浅的脸色依旧难看,垂下眼,静默片刻才开口道:“染沉,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连累你的。”   正当气氛陷入僵硬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见邪。”   “进来吧。”染沉道。   见邪进来,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了云浅一眼,才转头跟染沉道:“圣君让你带着他过去一趟。”   见邪指了指一忧。   云浅总被夜君离猝不及防的态度震惊,他当即防备地护住了一忧,脸色由平静变得惊恐。   “他,他要做什么?他不是答应过我不伤害一忧么?”   正当云浅以为夜君离想出尔反尔时,见邪又说道:“不是,圣君让你放心,就过去问问话而已。”   “真的?”云浅半信半疑。   直到染沉的声音响起:“你放心,无事的,我这不是一同过去看着么?”这才让云浅的心松动了半分,染沉总是有这样的作用,让人莫名心安。   一忧主动勾住了染沉的手,染沉似有些吃惊,怔了半晌,才轻轻捏了捏那只小手。   能暂时得到云浅重视之人的喜欢,他也甚是欣慰罢。   一忧是真心喜欢染沉,在去找夜君离的半路,他便喋喋不休同染沉表达自己的喜欢。   “染沉哥哥,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云浅哥哥很好的。”   染沉轻笑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云浅很好,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加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好?   “嗯。”深邃的眼中是涌动的暗潮。   “云浅哥哥总是哭……他不开心,我想有人对他好。”一忧认真说道。   在一忧的印象中,云浅在启贤山时,几乎没有一日是快乐的,他经常一个人独自坐着发呆,也时常以泪洗面。   一忧太小,不懂得怎么安慰他。   但他这些时日看到染沉对待云浅那般好,便喜欢上了染沉,希望他能好好对待他的云浅哥哥,不让他哭。   染沉心间一动,蹲下身来,无法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   望着一忧正色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他…”   他会努力,等到他的修为超过夜君离,他立马会带云浅离开,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如今,他每时每刻都在责怪自己,不足以与夜君离抗衡,让云浅遭罪一次又一次……   他却无能为力。   “走吧…”染沉理了理情绪,牵着一忧继续往血冢台走去。 第四十五章 不骗你,不哭了   染沉早已命人将血冢台的寒灵散毁灭,生怕打草惊蛇。   他与一忧过来时,夜君离正坐在血冢台边上,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圣君,找我有何事?”每回在夜君离面前,染沉总是可以毫无破绽,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能忍,为了这条复仇路,他忍了多久…   “我需要他身上的仙气帮我洗礼魔息…”原来夜君离早就察觉得出,一忧身上有股独特的、若隐若现的仙气,这样干净纯粹的仙气,实属难得。   一忧大概明白夜君离在说些什么,于是便大着胆子跟他抗拒道:“你对云浅哥哥那么坏!我不要给你!”   无人可以顶撞夜君离,他显然不悦,用余光扫了一眼一忧,不耐道:“这可由不得你。”   继而转身与染沉说道:“染沉,动手吧。”   洗礼魔息需要染沉在一旁设防,不给任何人惊扰,正当染沉认为可以趁这个时候在一忧身上下功夫的时候,云浅出现了。   他似乎是快步跑过来的,抵达的时候,气喘吁吁,脸色有些难看。   他果真猜的没错,方才他看到见邪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便觉得夜君离此趟将一忧唤去,绝对会有危险。   即使跑得筋疲力尽,开口却是歇斯底里:“夜君离!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说我听你话你就放过一忧么?”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话音刚落,便红了眼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夜君离本想不管不顾将他支走,却发现他跑过来时,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竟产生了不适时的于心不忍。   洗礼魔息虽然不会对一忧的生命造成威胁,但会减弱他的阳气,身体会变得虚弱。   夜君离想了一刹,开口道:“我会给他时间修养。”   “不好不好!”云浅耍赖般跑到夜君离面前,情绪一直不得稳定,扯着他的衣袖,“不好!一忧他…一忧他…不要这样对他…”说着,他又开始嚎啕大哭。   夜君离发誓,云浅被自己折磨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得这样厉害。   这样的举动真是使他防不胜防,看得染沉也目瞪口呆。   两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染沉是没有立场,而夜君离,则是有些吃惊,云浅一直都是以仇视的姿态面对自己,当下这副耍赖的样子,像极了从前。   带着哭腔的声音时断时续:“真是…骗子…骗子…”   忽而,云浅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臂:“好,不骗你,我不碰他便是了,不哭了…”   他的声音极轻,令云浅的哭声一下子便止住了,委屈之意好像自然而然地卸下了。   瞪着无辜的眼睛傻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怀疑道:“真,真的?”   “嗯,真的。”银纱般的月光淌了下来,照亮了身侧之人的轮廓,使云浅不自觉地走神,仿佛触碰到了无法诉说的曾经。   萤月映照下,云浅怔愣了片刻,露出了一个溢出星辉月色的满足浅笑。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那双冰凉的眼睛,燃起了仇恨的光... 第四十六章 云浅哥哥你喜欢他   “先回去休息吧,过两日生辰了,开心些,如果还想要什么,便跟我提…”夜君离暖融的呼吸声低低传来,好近,望着云浅的眼睛也是温柔的。   云浅难为情与他拉开距离,并不作声,转身一把牵过一忧:“一忧,我们走。”   自始至终,他似乎遗忘了染沉的存在。   是一忧摇了摇他的衣袖,问道:“染沉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见到一忧好像对染沉与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夜君离有些愠怒:“我还有事与染沉商量,你们先回去。”   云浅也不应他,继续自顾自地离开了。   回到夜殇宫,一忧又好奇又不悦地问了云浅:“云浅哥哥,你喜欢他。”   小手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嘴巴嘟长着,小脸表现出不满。   云浅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一脸无奈:“瞎说什么?你没看到他怎么伤害我们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一忧虽然年纪小,但并不代表好忽悠,继续坚持道:“云浅哥哥就是喜欢他!哼!”   然后气鼓鼓地跑上床睡觉去了。   云浅跟过去帮他盖好被褥,随即并未觉得困倦,在桌旁坐了下来。   忍不住想起同夜君离过去的点点滴滴,刚刚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夜君离宠着他,纵容他,在爱他这件事情上面,毫无底线。   但即使夜君离方才对自己产生了怜悯之心,放过了一忧,但云浅仍不敢确定,他会彻底放过一忧……   一忧留在戮神殿,终究还是不安全的。   他必须救他出去。   ……   很快,云浅的生辰来临了。   云浅醒来的时候,视线里飘进了一朵暖橙色的白云,让他愉悦的心情更是锦上添花。   染沉一早便为他准备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云浅,快起来吃吧,圣君吩咐了,今日会带你出门逛集市,夜晚便去山上看星星。”   染沉心里即使再如何难受,都不会选择在云浅生辰之日发泄出来,他故作镇定,眼含笑意。   “好,一忧就麻烦你照顾先,等今晚他才同我们一起山上。”云浅望了一眼还未睡醒的一忧,有些不太放心。   染沉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抚道:“一忧很懂事,我让他等你回来。”   说完,才睹见云浅柔和了面色,吃起面来。   热气氤氲了那张清秀的面庞,显得更是醉人。   迟疑了片刻,染沉才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疏,小心翼翼地递给云浅:“这个,送给你,生辰快乐。”   云浅有些惊喜,接过梳子,笑着问道:“怎么想到送我梳子啊?”   他从未收到过除了夜君离以外的人的生辰礼物,这还是头一回,有些受宠若惊。   染沉笑笑,并没有回答云浅的问题,又追问道:“喜欢么?”   “喜欢,当然喜欢。”云浅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与感动的人,他满心欢喜地收起玉疏,担心碰坏。   为何要送他梳子,或许是某一日的夜晚,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云浅如墨的黑发上,让染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第四十七章 喜欢的都给你买   “吃好了么?”夜君离这几日为了让出夜殇宫给云浅和一忧住,自己都搬去闲心阁了。   如此大度,还真是让整个戮神殿上下另眼相看。   云浅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拿起帕子胡乱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回答道:“吃饱了。”   “那走吧。”惯性使然,恍惚间,夜君离说着竟对云浅伸出了手,示意让他牵着。   从前便是这样的,每回无论走到哪里,特别是多人的地方,夜君离必然紧紧牵着云浅,生怕他走丢。   可是如今这个举动,在任何人眼里,都尤为突兀,夜君离将停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自己也为这不受控制的行为吃了一惊,缓声重复道:“走吧…”   云浅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低下头,无言地跟随着对方的牵引,移动了脚步。   继而似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对染沉说:“染沉,那一忧先麻烦你照顾了。”   “嗯。”对于云浅,染沉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却独自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   ... ...   来到热闹的集市,云浅一直紧绷的心情也突然雀跃了起来,他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就想出来买个玩具给一忧。   之前一忧的玩具都是他负责给买,自从他离开了启贤山,一忧的生活也没有人再为其增添丝毫乐趣,云浅想弥补他。   “跟紧我,不要乱跑。”这是抵达集市后,夜君离说的第一句话,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拥挤的人潮中,眼底却尽是柔情。   云浅微怔,不敢再去看夜君离的眼睛。   这样似曾相识的温柔,不是他可以继续依赖的。   “嗯,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小风车。”云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风车,特别是彩色的,尤为瞩目。   得到夜君离点头后,两人便移步到了小摊前。   “这个大的好看。”云浅笑了笑,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着风车吹了口气,眉眼间透露出了欢喜。   云浅看着风车,夜君离看着他,低声道:“嗯,喜欢的都给你买。”   云浅意识到自己过分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了,于是收敛了一些,羞涩地别开了眼:“不,不是,我…想给一忧买的。”   闻言,夜君离冲着小摊的老板说道:“要两个。”   一个给云浅送一忧,一个他送给云浅。   果然,云浅自己也喜欢这个风车,走在街上时,总是眉欢眼笑地对着吹两下…   “可以看看那个吗?”继而又看到了一家卖糖果的小摊,云浅当即停住了脚步,开口的声音轻悠悠的,尾音不明显地上扬。   就在这时,云浅突然被一个过路的人轻轻一撞,整个人扑在了夜君离怀里。   换成是以前,夜君离一定会对着那路人发火,但当下,他忽而有些庆幸这个意外的亲密接触,顺势将他搂到自己身侧。   “牵着。”夜君离开口道。   “嗯?”云浅对上他的视线,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想看那个的话,就牵着。” 第四十八章 情敌   或许是因为云浅今日出来,所有买东西的钱还指望夜君离掏,他当下不想违抗他的意愿,只能乖乖服从。   牵就牵吧,又不是没牵过。   牵就牵吧,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云浅这样想着,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抬手轻轻碰了碰夜君离,那人当即将他的手包裹在了手心。   时间好像失去了刻度,心跳也没有了节奏。   心脏扑通乱跳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似乎无论过了多久,左肩下方这个位置,还是为你跳动。   夜君离满意地将人带到糖果摊位前面,出口一声豪气:“喜欢什么就挑。”   云浅的注意力立即被眼前满目琳琅的糖果给吸引,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周身都笼罩着轻薄的暖意,微微抬起的唇角泄露了他此刻静谧的满足。   “这种,这种,还有这种…我都要一个。”云浅并不贪心,每种只是挑选了一个,想着回去逗一忧开心便好。   是“财大气粗”的魔君太久没有花钱了,淡淡道:“都要两份。”   买了糖果,给了钱,二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把爽朗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温馨。   “君离哥哥!”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顺着声音看到了出声的主人,正是狼王麒烁。   夜君离当即敛下眉目,待那人靠近了些,语气透着不悦:“我说过了,不许这样喊我!”   麒烁本是欢愉地奔跑而来,待视线落在夜君离与云浅十指交扣的双手时,笑容瞬间凝固了。   “君离哥哥,他是…”他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云浅,心里不禁疑惑,自己才离开了一小段时间,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个人。   “麒烁,我不想说第二遍。”不知是否担心云浅误会,夜君离对于麒烁喊自己的这个称呼,格外在意。   云浅面对如此局面,微微想抽出手,却被夜君离握得更紧,顽固地不想放手。   “圣君。”麒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凝暗之色,又勉强地恢复以往那股坏笑,问道:“你们去哪里啊?可以带上我吗?”   夜君离还未出口回绝,云浅便替他答应了:“可以。”   其实,一路上,他与夜君离彼此之间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僵硬,他一路处于这种贪恋又自责的矛盾之中。   明明前不久还被打得遍体鳞伤,伤口至今都未完全愈合,转头两人又温情四溢,如何可以?   他不能被这些短暂的幸福冲刷了理智,他不能忘了最初的决定。   他多难才走到这一步啊……   夜君离见云浅回答得爽快,也无再做声。   麒烁便提议去附近的醉音河划船。   若不是敏锐地捕捉到,当麒烁提议划船时,云浅好奇的眼睛盛起了盈盈的笑意,夜君离是不可能答应麒烁的提议的。   "带路吧。"一路上,握着云浅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麒烁心里不是滋味,他是不信的,他不信夜君离会对任何人温柔甚至动情。   他一直反抗与倾颜定下的婚事,便是坚定地相信有一天,自己能够打动夜君离,不曾想,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情敌。   为什么没人跟他提及过。   此时,他心里已经盘算着要如何去找倾颜算账了。 第四十九章 使坏   醉音河岸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夜君离不适地皱了皱眉:“太多人了。”   可他低头看向云浅的时候,却发现他对着河中央的船只看出了神。   从前的云浅喜爱山水,喜爱游玩,他们是多久没有一起享受这样的快乐了。   “我们从那头绕过去。”夜君离不想带着云浅穿过拥挤人潮,而是选择了另一条稍微少人一些的通道。   全程都未曾征询过麒烁的意见。   麒烁本对夜君离冷漠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但他方才,见过了夜君离温柔的样子,对云浅的时候。   便嫉妒了。   他跟在后头,显然是一个多余的人,但他却还是极力企图融入他们之间。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问云浅。   “云浅。”云浅的性格一直有些怕生,面对麒烁难以阻挡的热情,他似乎有些不习惯,回答的声音也小小的。   “你别吓到他!”夜君离忍不住开口,用余光淡漠地瞥了麒烁一眼。   麒烁吃了憋,心里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不满。   他仔细打量了一遍云浅,发现他根本毫无特别之处,凭什么可以受到夜君离的特别对待。   于是,待走到船只前时,云浅松开了夜君离的手跑向一只红色的船,麒烁趁机不忿地使坏,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施了内力,欲将云浅推下河去。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夜君离的动作有多快,似乎他的目光一直将云浅包裹着,一刻都未曾分神过,云浅一遇到危险,他竟可以那样及时护住他。   他将云浅抱起,护在了身后。   云浅自从发现自己失去了泅水的能力之后,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恐惧的,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狐疑地望向麒烁。   天真的云浅自认为与麒烁无冤无仇,为何他要捉弄自己。   待他回过神时,麒烁竟被夜君离狠狠地扼住脖颈,眼神怨毒:“找死!”   是麒烁疏忽了,是刚刚夜君离待云浅太过温柔,让他遗忘了夜君离的杀伐气,他依旧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君。   云浅慌了,着急地试图掰开夜君离的手,让他放过麒烁。   但夜君离并无松开的意思。   “这里好多人看着,求求你,不要惹事!今日是我生辰,不要这样…”   幸好成功说服了夜君离,他思索了片刻,才放开了麒烁,不忘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下次便不会这般走运!”   麒烁顺了顺气,还是控制不住咳着,在云浅身上更是烙下一记,根本无心听进夜君离的警告。   “我们离开这里。”游船的活动已被扫了兴致,夜君离拉过云浅,离开了醉音河。   半路上,云浅忽而开口:“其实你没必要动怒…”语气带着难得的正经和严肃。   “他想伤害你。”夜君离凝声道。   云浅在心里笑了,夜君离似乎被短暂的和睦刷新了记忆,那个伤害自己最深的,几乎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正是他么?   他如今像无事发生一样待自己如从前,倘若被他发现自己今晚的计划,还会如此么? 第五十章 逃离计划   “饿不饿?”夜君离停下了脚步,声音低低的。   云浅无语凝噎,这不是方才才将大碗面条吃下,他一直胃口都不是很大,如何会饿?   于是,摇了摇头。   “那渴不渴?”夜君离又问道。   云浅又摇了摇头。   他的目的就只是出来给一忧买玩具的,看着手上的糖果和风车,心里已是特别满足。   “那还想买什么?”   迎面而来的风将夜君离的气息带进了云浅的每一次呼吸里,淡淡的植物香气仍旧是他熟悉的味道。   面对夜君离询问的目光,云浅便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还想给一忧买身衣裳。”   说完,担心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云浅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今日是他的生辰,但他自己并没有想要的东西。   “嗯,好。这些我不太熟悉,要找个人问问…”他的声音透过头顶传来,很轻很柔。   云浅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抬头偷看了他一眼,结果正对上了他的视线,那是写满宠溺的眼神。   骤然心跳加快了半拍,好像是被吸进了他带笑意的眼眸中似的,云浅忘记了反应。   “看路…”夜君离的单侧嘴角突然扬起,提醒云浅。   “嗯…”云浅别过脑袋,波如平静的心海,激起了一片涟漪。   买完衣裳,他便不想继续逛了,跟夜君离提道:“有些累了,回去吧。”   “好。”夜君离并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强迫他继续留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云浅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多待一刻,他内心的煎熬便更深一分。   ……   “一忧,你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云浅回来时,一忧正好在吃鸡蛋羹,见到云浅,立马放下手中的吃食,飞扑到他怀里。   “云浅哥哥,我有点担心你…”一忧悻悻地看了云浅身侧的夜君离一眼,把头埋进云浅怀里。   云浅明白一忧的意思,夜君离之前那样对待他们,如今自己单独与他外出,一忧以为云浅会有危险。   “小傻瓜,有什么好担心的,鸡蛋羹好不好吃,你看看你,吃得满嘴都是,蹭到我衣服上了…”云浅假意抱怨道,边拿起帕子帮一忧清理嘴边的残羹。   “来,快看看,喜不喜欢这些?”云浅抱起一忧坐在凳子上,向他展示方才在街上的战利品。   夜君离看着云浅雀跃的模样,有些好笑,分明是他自己喜欢这些玩具多一些吧。   但一忧还是非常赏脸,接过风车和糖果,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云浅哥哥买的我都喜欢。”   “云浅哥哥,你试一下这个,好甜好好吃。”一忧随即拿起桌旁放着的一碗还未吃过的鸡蛋羹,捧到云浅嘴前。   岂料,这个举动却乍然激怒了夜君离,当即将那碗东西打碎,怒斥道:“他吃不得鸡蛋!”   这突然的反应吓坏了一忧,颤抖地躲进云浅怀里,偷偷抹着眼泪。   云浅似乎也被吓到了,微微红了眼眶,也不反驳,轻轻拍着一忧的背,一下一下…   夜君离或许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说话的口气软了一些:“我只是担心…”   “没事。”云浅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两个字,便继续安抚着一忧。   其实,他的心思完全在今夜的逃亡计划中,夜君离对于一忧,果真充满敌意,一忧早些出去,他才能早些放下心。 第五十一章 不自量力   “一忧,我们去试试新衣裳,今晚穿着去看星星,好不好?”云浅柔声哄道。   一忧的哭声渐渐停止了,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夜幕在悄然无息中终于降临了。   “云浅,圣君让你准备好,便随我一同过去。”染沉在屋外喊着。   云浅从午膳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担心计划会有意外,也担心一忧。   思绪矛盾间,他干脆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心里舒坦了一些。   “好的。”云浅换了一身衣裳,随意梳了发,晶亮的眼睛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期待。   内心尤为忐忑,连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觉得甚是沉重。   他自己下场如何,没有关系,但是只要想到无辜的一忧受到牵连,他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与夜君离会合时,他好像特意换了一身稍许正式的衣裳,周身依旧有一种非凡的气度,不怒自威。   染沉见云浅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并未说破,只是时不时下意识地观察着他的情绪,有些担忧。   他与云浅并肩走在后面,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然后又温柔地交叠在了一起。   但这一路,谁都没有出声。   反而是一忧,兴致格外高昂,蹦蹦跳跳踩踏着地上的影子,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手上还不忘带着云浅刚给他买的风车,似乎只要在云浅身边,一忧都是快乐的。   后山的山势分为两层,他们只上到了半山腰,山顶有些陡峭,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在半山腰停留。   堂堂魔君特地上山看星星,说出去也挺令人震惊的。   今夜的星星并不多,周围的喧嚣在抵达山腰时,便寂静了下来。   夜君离忽然靠近云浅,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云浅身上。   “风大,别着凉了。”   这些天夜君离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云浅对他来说,到底是算什么?   仇敌?旧情人?还是玩具?   他开心的时候,便温柔以待,陪他玩玩,不悦的时候,便将他伤得满目疮痍,几乎死里逃生…   衣袍上的幽然香气,慢悠悠地入侵云浅的鼻间,令他紧张的心情稀释了些许。   则一旁的染沉,强制地将心中的恨意掩下,嘴角勾起一层淡淡的笑容:“云浅,生辰许愿了么?”   云浅转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眸子,回答道:“我,我没有愿望…”   “……”染沉见他为难的样子,便不再逼问他。   云浅当下只有一个愿望,便是侥幸活下去。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静静欣赏着夜色,却各怀心思。   期间,一忧忽然说内急,云浅便拉起他,往多树的地方走去……   这一走,便是逃亡的开始。   ……   夜君离意识到不对劲,受到月光照耀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线,半垂的眼睫难掩墨眸中的杀意。   染沉见他满脸厉色,再看见云浅迟迟不回,心尖抖了又抖。   “不自量力!”静谧的夜色中,那人双眸泛着慑人的冷光,连地下的阴影,都潜伏着危险…… 第五十二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忧,走快些!”情急之下,云浅几乎是拉着一忧连拖带拽地跑着。   一忧不理解云浅的用意,明明方才还开心地过生辰,怎么转眼又带着自己跑得这般着急。   “云浅哥哥…我们要去哪儿…”一忧气喘吁吁,小手拨了拨贴在脸上的发丝。   云浅终是停了下来,蹲下与一忧平视,严肃而紧张地解释道:“一忧,你听哥哥说,等下天启哥哥会来接你走,你跟他回去之后要乖乖的,知道吗?”   白日逛街时,云浅暗暗留了信号,通知了叶天启,即使叶天启待一忧并不算好,但起码无生命威胁。   “可…可我不想离开云浅哥哥。”一忧紧紧拽着云浅的袖口,认真道。   一忧最依赖、最喜欢的人便是云浅了,他不愿意与之分开。   而且虽然一忧年纪尚小,但他清楚的感受到,云浅留在戮神殿并不安全,也并不开心,小小的心脏已经会替云浅感到担心了。   “你放心,等哥哥这边处理好,就回启贤山接你,你要听话。”云浅的脸上依旧是清浅的笑容,或是担心一忧害怕,自己便要故作从容,安抚一忧,也安抚自己。   ... ...   良久,终于顺利与叶天启汇合,云浅将一忧交付给叶天启,并让他好好待一忧,叶天启嘴上答应了。   但他此行,是想来询问幻魂丹的下落的,也想顺便了解清楚当年云浅一走了之的前因后果。   但云浅还未来得及与他解释,夜君离和染沉便出现了。   夜君离是怎么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让他得逞。   或许,仅仅是送一忧逃走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夜君离大动干戈,本来只要云浅乖乖听话,他是可以考虑放过一忧。   但错就错在,叶天启的出现,夜君离同染沉出现的时候,他与云浅正好拉扯着。   一同前来的染沉,更多的是错愕,那双微凉的眸子里,燃起了不解的星光。   而夜君离,率先打破了沉静。   “花前月下,上演私奔的戏码?”   一切仿佛倏然静止。   明明山景安逸,晦暗长夜中,疏星耀光,流萤拂影。   却因为夜君离似笑非笑的语调,变得空景寂寥,寒意层生。   他的目光犹如冰冷的毒蛇,轻轻绞住了云浅的心脏,云浅整个人都置于他落下的阴影中。   云浅下意识地挡在一忧面前,将他护着,此时,他唯一害怕的是,便是怕夜君离会对一忧下手。   但夜君离似乎并无这个意思,他走近了几步,伸手轻轻拍了拍云浅的手臂,语气平淡:“放心,我会成全你,不动他。”   “你、随我回去。”话音沉重地落下,脸上的那抹笑意也随之消失。   云浅擦了擦额角因为紧张而生出的薄汗,跟随夜君离回去。   一忧顺利离开,给了他最大的安慰,胸膛剧烈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下来。   渐渐的,前方的路一片寂寂然,月亮悄悄隐没在阴云中,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本就零散的星星也偷偷躲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将他腿打断   回到戮神殿,夜君离直接将云浅锁进了摄魂洞。   云浅被毫不留情地踹进了里面,腐朽的气味令他一阵心悸。   其实,云浅对这个地方仍有恐惧,后脑撞伤的部位,至今仍隐隐作痛。   “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夜君离眉头一皱,用阴冷戏谑的口吻说道,“还是,觉得对你太好了?”   他冷笑着,语气更加阴郁,这注定是一场无法收拾的盛怒。   然而,云浅非但没有软下性子,而是平复呼吸后,剔透的脸上,出现了不屑的姿态。   如今一忧不在,他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不需要你的好,也没求着你对我好。敢问圣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吗?”   他眼中眸光微动,不服气地与夜君离对视。   长满荆棘的回忆被勾连而起,夜君离是彻底明白了,破镜难圆,一切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人,装作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只是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再找机会逃出去罢了。   想得逞?简直是无稽之谈。   “嗯,好。”夜君离转身,背对着云浅,眼色一凛,命令道:“将他的一条腿打断!我倒是想看看,他今后,如何逃…”   那一夜,几乎成了云浅这一生半世的噩梦……   一声令下,一股钻心的疼在云浅身体里连续爆开,两个粗壮的魔将手上举着摄魂棍,一棍又一棍,反反复复,往自己的右腿上直直劈下,恶心的血腥味顿时充斥着整个摄魂洞。   鲜血模糊了他整条裤腿,他紧咬着牙关,削瘦的脸都拧在一起。   此刻,他像一只离开水的鱼一样剧烈而虚弱地挣扎着,手指几乎想在青色的石板上挖掘出几条深深的沟渠。   他很疼,疼到几乎想死掉了,温润的双唇变得毫无血色。   甚至能感受到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在凝固。   过往的画面断断续续从自己眼前闪过,无数次了,他疼到坚持不住的时候,便是靠这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支撑下去的……   他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眼前氤氲起雾气,泪水倔强不肯落下,神情涣散地注视着自己折断的右腿,颤着身子将内心的惧怕生生忍了下去。   待到意识逐渐飘进无尽黑暗的领域里,他才失去了对痛的感知,昏睡了过去。   哪里都没有受伤,就是硬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用最狠最残忍的手段。   他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星辰点点,有所爱之人,那个唯一对他好的人,在他的梦里,逆着光向他走来,云浅认命般地想溺死在那人的温柔里。   他是在昏睡之中,被人拖着去了明镜阁。   夜君离只让染沉保证云浅不死,不许治疗他的腿和他的任何伤势,他要给云浅一次深刻的教训。   随后,头也不回地不再看那人一眼。   "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耐性?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染沉看着那个血迹斑斑的人儿,情绪几乎失控。   看似责怪云浅,其实更痛恨无用的自己。 第五十四章 染沉的无助   染沉忍着极大的痛苦来寻倾颜帮忙,在看到他的一瞬,倾颜愣住了。   是承受了怎么样的痛楚,才使得一向温暖和煦的染沉,变得不成人样。   他像是几日几夜未曾合眼那般,憔悴得不堪入目。   “倾颜,帮我!帮我好不好?”   这或许是倾颜第一次看到这样无助的染沉,明明在他心里,染沉无所不能,总是帮助别人,从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软弱之处。   而今,能让他这样不顾一切求助的,便只有云浅了吧。   “染沉,你别急,坐下慢慢说。”倾颜细声安抚着染沉,眉头渐渐紧锁,内心不可抑制住地生出一丝心疼。   他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意。   染沉似乎平静不下来,吐出的音调和心口的起伏,都昭示着他的心急难安。   心口火辣辣疼着,倾颜为他倒的茶水,他却一口都喝不进喉咙。   “倾颜,帮我跟麒烁要洗髓散好不好?帮我!”染沉心神不宁道。   这几日,云浅的情况异常糟糕,醒来不到半个时辰,便被腿上的伤刺痛得昏厥过去,反反复复。   他吃不下任何东西,脸色比之前哪一次受伤都要苍白无色,他应该是很疼,睡梦中都在抽泣。   倾颜对上他的视线,眼里先是闪过错愕,而后染上了熟悉的温度,轻声问道:“是因为云浅么?他是不是很不好?”   倾颜这几日几次试图想去见见云浅,却被夜君离狠心拦下,他不允许外界的任何人对他给予帮助。   仅让染沉留他一条命在。   “他不好,他非常不好!所以,倾颜,可不可以帮我。”染沉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迫切地表达他的不安与心急。   倾颜犹豫了,提醒道:“夜君离不是不让任何人救治他么?你这样做,会闯祸的。”   倾颜严肃了一些,闷闷地呼出口气,压抑在心底的彷徨不安,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不会的!洗髓散无色无味,只要你不说,麒烁不说,圣君不会发现。”   染沉着急地找了一个借口。   “染沉,你清醒一些,我可以保证不说,那麒烁呢?他为何要帮我们?”   这洗髓散只有狼族的狼王才有,异常珍稀,可以当即缓解病患身上所有神经的疼痛,即使腿上的伤不能治愈,染沉也不舍得让云浅受尽疼痛的折磨,这样没日没夜,没有尽头……   染沉知道,麒烁与倾颜虽然并无感情,但两族的关系颇深,只要倾颜愿意开口,麒烁必定愿意帮忙。   “倾颜,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染沉笃定说道。   但倾颜却执着于染沉是否会受牵连的事情上,依旧不愿意点头。   猝不及防地,染沉跪下了。   “倾颜,我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   倾颜急了,也跟着单膝跪下,与染沉平视,眼眶霎时有些热了,他的染沉,何时这样卑微过,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我答应你,染沉,我答应你。”他哽咽道。 第五十五章 得了相思病的狼王   夕阳已经为倾颜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并不刺眼的光芒,却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倘若说倾颜心里不难过,那肯定假的。   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的人,为了别人,这样降下自尊哀求自己,这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染沉,认真地令自己心疼又心酸。   他觉得可笑,他明明应该心疼的人,是自己才对啊。   为了答应染沉的乞求,倾颜连晚膳都没用,便前往去找麒烁的途中。   兽骸渊离倾颜的灵狐洞还是有些距离,因为不喜欢麒烁,寻常时候,他与麒烁很少往来。   倾颜在途中已想好了几个理由,说服麒烁赠予洗髓散自己,根据两族的感情,他对洗髓散的获取已是势在必得的。   兽骸渊的守门都认识倾颜,他直接往大门进去,没有人阻拦他。   一进门,便看到麒烁蔫蔫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嘴巴不知道还在嘟囔着什么,应该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   “麒烁,小爷我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我!”倾颜大张旗鼓地走进来,对着麒烁毫不客套道。   两人见面必有一吵。   “来就来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没看到大爷我忙着呢?”麒烁对着倾颜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你忙?看这样子,是忙着得相思病?无精打采的,最近又去哪里闯祸了?”倾颜虽与麒烁很少往来,但麒烁的“名堂”在六界中可是响响铛铛的,他除了爱闯祸,也没其他作为了。   提及相思病,麒烁立即茅塞顿开,想起问倾颜的事。   他神秘兮兮地将倾颜拉到身边,正儿八经起来,问道:“倾颜,我问你,君离哥哥身边新来那个是谁?”   倾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向麒烁投去疑惑的目光:“新来的?谁?”   麒烁不满地背过身去,提及云浅,他脸上唯一的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气道:“就前几日,君离哥哥带着上街那个,我恰好撞上了,气死我了,为了他,君离哥哥几番对我发火!”   倾颜这才意识到,麒烁是在说云浅。   但他同时也反应过来,麒烁对云浅的印象,非常恶劣,便试探性问道:“怎么?得罪你了?”   麒烁忍无可忍地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差些咬碎牙齿:“何止得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他像是想起什么,忽而将矛头指向倾颜,“说起这个,我还没找你算账!狐狸精缠着君离哥哥多久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夜君离和云浅的故事,只有倾颜最为清楚,而他,也未曾告诉过别人。   况且,他觉得别人也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而麒烁喜欢夜君离这件事,他也并不是刚知道,毕竟麒烁表现得那样张扬。   倾颜之前仅是觉得麒烁性格幼稚,一时贪玩才会总喜欢纠缠着夜君离,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看他怒中火烧的样子,还有方才进门睹见的黯然无神,他觉得麒烁的感情并非简单。   于是再次确认道:“不会吧小子,你当真喜欢夜君离?” 第五十六章 交易   麒烁见他一脸震惊的样子,推了推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这么惊讶做什么?君离哥哥那么优秀,喜欢他不很正常嘛!”   随即又满脸疑惑地凑近倾颜:“你,你不会是妒忌吧?我喜欢他,而不喜欢你!”   倾颜被他这自作多情的模样给恶心到了,忙着打住:“你闭嘴!看上你这货色,我还不如去喜欢一条狗!”   在倾颜心里,只有染沉一人的位置,是谁都比不上的,别人在他眼里心里,皆是过眼云烟。   只有染沉,根深蒂固。   “你!”一向自以为是的麒烁气得说不出话来,顷刻又露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不跟你一般见识,无论那狐狸精是谁,我都会让他滚蛋!”   麒烁自从街市回来后,心里便总是盘算着,要如何将云浅除去,骄傲自大的他,不容许任何人抢走他看上的宝贝。   倾颜并不将麒烁自以为是的夸夸其谈放在心上,想起了自己的要事,正纠结着如何向麒烁开口,麒烁对云浅充满敌意,他必然不得实话实说。   倾颜思绪纷飞了片刻,生出了一个主意,挑眉对麒烁说道:“你喜欢那家伙,要不要小爷我帮帮你?”   麒烁一听倾颜愿意帮助自己,迅速放下傲慢的姿态,好奇地挨近了倾颜,眼角眉梢都挂着明晃晃的希冀,点亮了那双狡黠的眸子:“此话当真?”   倾颜动了动喉结,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与夜君离什么交情,有我帮你,你离胜利还远么?”   “不过…”倾颜顿了顿。   “不过什么?”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倾颜铺垫了这么久,与麒烁废话了这么久,也该切入主题了。   “别说一个条件,只要你肯帮我,一百个条件都答应你!”麒烁一向幼稚,说话做事都不深思熟虑,一听到倾颜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他已经抛弃了所有的原则,心思全然在夜君离身上。   “那,给我一些洗髓散。”倾颜一鼓作气,将自己的要求说出。   “洗髓散?你要这个做什么?受伤啦?”麒烁疑问道。   “你就别问那么多,就一句话,给不给?”倾颜生怕麒烁回绝,心间慌乱了一瞬。   染沉对自己此行,寄于多大的希望,他不想染沉失望。   或许,痴情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吧,他们往往是软弱的,太容易把这份情感当作泅渡的木筏,而不考虑这木筏在风高浪急的海上能行驶多久……   麒烁见倾颜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也懒得继续追问,爽快道:“马上去拿给你!”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说话算话!”   良久,倾颜得到洗髓散之后,便没有心思再与麒烁继续纠缠下去,敷衍道:“放心,我会在夜君离面前使劲说你好的,先走啦!”   他忙着回去让染沉安心,自己的心也随之妥帖安稳了下来。   而麒烁,则是沉浸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   继续白日做梦。 第五十七章 利用   洗髓散拿回来那日,正好碰上云浅体内的幻魂丹发作。   “喝下去就不疼了,云浅,乖乖的,喝下去…”染沉将洗髓散混在水里,企图想云浅服用下去。   但那人疼到在地上翻滚,无论染沉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软弱的哭声回荡在静谧的明镜阁内,凄凉无比。   孱弱的身子本就伤痕累累,上次所受的伤痛,才好不容易慢慢愈合。   染沉似乎始终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人,怎会有这般坚毅的性格,酷刑之下依然不肯屈服。   还三番挑衅夜君离的耐性,他到底图什么?   染沉好不容易才让云浅服下洗髓散,却由于体内幻魂丹的魄力过于强大,疼痛的缓解作用微乎其微,云浅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这样凄惨的画面,整整在染沉面前上演了三日三夜。   他除了苍白无力的安慰,却无能为力。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无用,连唯一想护着的人,都保不住。   随着事态不断的发酵,染沉心中的复仇计划,已开始摇摇欲坠了。   他不想再等待,不想再作无畏的铺垫了。   当下,他便萌生了对夜君离动手的念头,他决定利用倾颜。   既然倾颜能帮他将稀有的洗髓散要来,那么,就证明了,倾颜应当是什么都愿意为自己做的。   这夜,他与倾颜相约在紫竹林见面。   倾颜满心欢喜以为是自己拿来的洗髓散起了疗效,染沉特地来感谢自己。   以至于他出门的时候,内心都是澎湃的,即使不能得到染沉独有的感情,起码得到一个认可,倾颜也是满足的。   树林沉浸在安谧的夜晚里,只留下徐徐风声与几许闪烁飞舞的光蝶……   见到染沉时,月光温柔地倾洒在他身上,像是洒下一道糖霜,照亮了他皎洁的脸庞。   “倾颜。”染沉温声唤了他一句,随即解下外袍,披在了倾颜的身上。   倾颜印象中,染沉似是第一次对自己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   他怔愣了片刻,外袍上好似还留着染沉的温度,被晚风吹开,染上了他的衣襟。   “染沉,我们…这是?”又惊又喜的同时,倾颜心里更多的还是疑惑。   “为了谢谢你帮我拿到洗髓散,这个送你。”染沉拿出一个蓝色的海螺,递给倾颜。   但倾颜一下便认出,这不是一直挂在明镜阁,他曾经想要的那个。   很久之前他开口,说喜欢染沉屋里特有的、蓝白相间的那个,但染沉拒绝送他。   染沉没有告诉他,那是他父母死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他不愿意给。   只是染沉后来没想到的是,云浅出乎意料般也喜欢那个海螺,他却心甘情愿地赠予云浅了。   在染沉心里,能让云浅开心,成为了最重要的事……   倾颜接过海螺,即使不是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但只要是染沉送给自己的东西,他都满心欢喜。   “谢谢你,染沉。其实,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我…”后面半句,倾颜想了想,还是咽进了肚子里,他想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第五十八章 我帮你   月光慢悠悠地将两人笼罩其中,染沉笑着看他,仿佛一潭被风吹醒的春水…   倾颜心脏微微抽/动,大概是以为他帮染沉取得洗髓散,染沉对自己慢慢有了改观,或许,自己再努力些,染沉终有一日,会发现自己的好吧。   但染沉的心思并不在倾颜的反应或者回答上,他只希望能借倾颜感动之际,达到自己的目的。   见状,他缓缓开口道:“近日想去龙驱潭那边看看,但那边寒气太重,我又有些不太适应…”   倾颜见他为难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他顿了顿,似乎不太想提到这个名字,但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因为照顾云浅,耗费太多精气了…”   倾颜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目不斜视地望着染沉,眉眼疑惑。   染沉顺势轻咳了几声,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近来,只觉得不太舒服。”   倾颜的反应只有担忧和心急,双手攀上染沉的手臂,微微收紧,一言一行都在表达自己的关心:“你自己是医师,怎么可以不清楚呢……这马虎不得,你,你快给自己看看。”   染沉有些意外倾颜的反应竟是这般强烈,这具身体是自己的,但倾颜却如此替自己紧张。   “我…看了。”染沉平静地吐露道,眉眼间还故意散发出一丝无奈。   “那如何?要怎么休养?需要我做什么?”捏着染沉手臂的手似乎跟随着言语间的急切,也越抓越紧。   “有些麻烦……”染沉看了倾颜一眼,别有意味地顿了顿。   “很严重么?要怎么做?我帮你!”倾颜追问着。   染沉似乎将倾颜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如此状态下,他必然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为自己办事。   “需要将血冢台的圣焱点燃一夜,将戮神殿的阳气重聚,驱散体内的寒气,否则,戮神殿的阴气太重,如何都恢复不了……”染沉假意幽幽叹了口气。   染沉本是水族水神,水火难容,他点不燃血冢台的圣焱,况且,那里被夜君离设了结界,旁人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只有一向与夜君离交好的倾颜,染沉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点燃圣焱…”倾颜喃喃重复道。   夜君离由于恶狱惩罚落下的毛病,他最见不得火,点燃血冢台的圣焱,他必定不会答应。   下一刻,倾颜头顶上方覆下一抹阴影,染沉用手在自己的发顶摸了摸,安抚道:“无事的,大不了只是心悸一阵,并无生命威胁……”   染沉太了解倾颜的感受了,即使自己仅仅是被心悸的痛楚折磨一阵,他也不会忍心。   因为自己对云浅,便是这种感受。   即使三番五次的鞭罚折辱,都对云浅的生命构不成任何威胁,但他每每都心痛难忍,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他笃定,倾颜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病痛折磨之中……   果然,染沉猜对了。   “染沉,你放心,我帮你去做,就算被夜君离发现,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倾颜成竹在胸,对染沉斩钉截铁地下了保证。   两人四目相视,目光交织到了一起,染沉眸中蕴出一丝伪装的感动,而倾颜,却添了最真切的满足,能为自己爱的人排忧解难,或是倾颜目前来说最幸福的事了吧…   却不曾想过,这每一个关怀备至的动作,柔和的语气,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是精密算计的反应。 第五十九章 要将他锁在血冢台   染沉见目的得逞,便寻了借口离开,他无法想象,倾颜那一夜的心情。   他将海螺抱在怀里睡觉,时不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还能感受到染沉的掌温。   那是染沉第一次对自己散发出与别人不一样的温柔,他想牢牢记在心上。   ……   云浅清醒之后,眼神空洞地对着床帐出神,他的脚还没办法下地,即使痊愈了,以后也没办法再像正常人那般了。   在这样的混沌中,他似乎已看不清前路,他被噩梦的光所笼着,驱散不了心底的黑暗。   他想不到,夜君离忍心对自己下如此狠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样果断决绝的样子,仿佛一道刺眼的寒光,一针见血地扎中自己最脆弱的那处……   他快撑不下去了。   染沉进来时,云浅在哭。   他已不知如何安慰云浅,越说得多,两人心里都更加难受。   云浅醒来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他没说过一句话,就是时不时放空之后,就开始落泪……   期间,夜君离没来看过一眼。   “见邪,他如何了?”他仅是通过见邪了解云浅的情况。   “无性命之忧。”见邪认为夜君离仅是担心云浅死了,如实直接禀告了结果。   “……”那日云浅与叶天启拉扯的画面仍历历在目,夜君离当即怒不可遏。   他认为自己都已经不计前嫌,已说服自己火炎珠的事情可以暂且抛诸脑后,只要云浅不再重蹈覆辙,他可以尝试着不再追究。   即使自己必须承受再一次的万年恶惩。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陷在这种爱与恨的矛盾纠结之中,反复承受的煎熬到底有多苦……   可那人,始终吝啬得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自己。   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夜君离竟是没有勇气去亲眼目睹他的近况,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不得再妥协了……   按捺住心里的那一丝犹豫和抗拒,他沉缓了许久,仍开口问道:“腿,怎么样了?”   “回圣君,血都止住了,但…恐怕没办法再正常走路了。”刚受伤时候的云浅,见邪虽然只见过一次,但那一幕惨景,至今仍挥之不去。   在戮神殿每个人的印象里,夜君离一向杀伐果断,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取其性命,很少如此大费周折、拖泥带水地对付一个人。   只能说,是云浅的不幸吧,得罪夜君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然而,话音刚落,夜君离瞳孔中的光跳动了一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讶异。   或许内心的情感在毫无防备之下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吧,他不愿意承认,有担心,还有心疼在内心深处即将发酵...   随即,还是将情绪压制了下去,可笑,这不就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么?   不得再心慈了…   他神色一敛,唇虽然弯着,那笑容却不再直达眼底:“很好,这回,他该吸取教训了吧…”   “既然无性命之忧了,便将他锁在血冢台!他别想再动歪心思!” 第六十章 对芒果过敏   夜君离这样的举动,更加使得染沉坚定心中的计划。   他请求夜君离再宽限云浅一日,让自己好好处理完云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才去血冢台。   夜君离勉为其难答应了。   但这日,戮神殿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麒烁。   他听信了倾颜的话,以为他已在夜君离面前替自己美言了,便嚣张自得地跑来了。   “君…”看到夜君离的时候,正想开口喊出“君离哥哥”,却忽而想起那日在集市夜君离的反应,还是收了嘴,改口道,“圣君。”   夜君离除了对倾颜态度好一些,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傲漠的姿态,仅是看在倾颜和不想与狼族为敌的份上,夜君离才让麒烁靠近。   “你来做什么?”夜君离眸中一片淡然。   麒烁的神色有些疑惑,夜君离仍旧对自己这般冷漠,莫不是倾颜的美言还不够到位,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夜君离一眼,弯唇笑了笑。   “我…我来送些吃的给你啊。”麒烁忽而想起自己手中的果篮,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兴致冲冲地展示给夜君离看。   夜君离瞥了一眼,里面一颗芒果引起了他的注意。   云浅爱吃芒果,爱到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但他对芒果是有一些过敏的,每次吃一点,都会起红疹,因此,夜君离在任何事上都可以纵容他,唯独他每次吃了芒果,都会被夜君离罚。   “让人把这芒果切了。”夜君离说道。   麒烁以为自己的果篮讨得了夜君离的好感,瞬间沾沾自喜。   接着,夜君离又让麒烁端着那盘切好的芒果,与自己一同去见了云浅。   当夜君离踏入明镜阁时,染沉心中便浮现了不详的预感。   “圣君是来找我么?”染沉上前一步,对着夜君离恭敬道,也试图挡住了云浅的身影。   “我找他!”夜君离掠过染沉,朝云浅走去。   当视线触及云浅的腿部时,眼底有莫名的情绪被他压了下去。   云浅靠在墙角,察觉到夜君离的到来,神情换上了讶异和轻蔑,再扬起一抹古怪的似笑非笑。   “圣君今日这么有空,又想起我这个废人。”   自从云浅的腿部受伤之后,情绪便一直很低落,可他伤心完之后便又想得透彻了,却在方才瞥见了随同夜君离前来且眉开眼笑的麒烁,心中便燃起了熊熊怒意。   那是自己生辰那日,对自己充满敌意的麒烁。   “麒烁带来给我的,我想起你好像喜欢吃,就带来给你尝尝。”   夜君离似乎故意在云浅面前忘记他对芒果过敏这事,还亲昵地喊了麒烁的名字。   麒烁发现夜君离原来是将芒果带给云浅,心里又急又气,不甘地抱怨道:“怎么是给他吃的?我特地带给你吃的!”   双手幼稚地呈保护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盘芒果是何种无价之宝。   夜君离凝目,看出了云浅神情里的意动,故意将麒烁拉到自己身边,道:“当是我们麒烁可怜可怜他,给他的见面礼了。”   或是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云浅伪装的得滴水不漏的情绪,瞬间崩塌了……   他艰难地跪起,俯身向前伸手夺过麒烁手上的果盘,大口大口地将芒果咽下去。 第六十一章 激怒   夜君离双眸一紧,一双锐利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云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拿着芒果过来的本意究竟是为何,只是因为它让自己想起了他,想起了不堪的过去吧。   麒烁见夜君离方才对自己态度明显好转,立刻有些得寸进尺,用倨傲的神色指着云浅道:“既然君离哥哥发话了,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还顺势去挽起夜君离的手臂,亲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夜君离并没有推开。   染沉在一旁看着狼吞虎咽吃着芒果的云浅,心里蒸起一股心酸之意,他竟能感受到此刻云浅浓浓的悲伤。   却心余力绌地只能在旁边看着。   “可以离开了么?”云浅突然停下手中吃食的动作,面无表情说道。   夜君离还未开口,麒烁却抢先趾高气昂地冲着云浅骂道:“这是君离哥哥的地盘,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么?”   夜君离默不作声,云浅便认为他已默认同意麒烁在自己面前这般教训自己,心里的委屈便更深了。   几乎是下一瞬,他拿起手中的那个陶瓷果盘,直直往麒烁身上砸去,带着满腔怒气。   在场之人都猛地一顿。   云浅被关到戮神殿的这段时间,每次无论夜君离如何欺辱他,就算打到体无完肤,他都从未反抗。   当下,仅是因为麒烁一字半句的挑衅,他的反应竟然如此强烈。   那个陶瓷果盘刚好砸中麒烁锁骨的位置,由于用力过猛,强大的撞击力使它当即在麒烁锁骨处四分五裂,划伤了细嫩的皮肤。   本就脾气不好的麒烁立即怒形于色,快速拾起一片陶瓷碎片便想往云浅脸上划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竟敢这样对我!”   幸好染沉眼明手快,及时将那碎片弹开,但还是微微划伤了云浅眼角的皮肤。   他挡在云浅身前,替他求情:“圣君,请求你,最后一日,让他好好休息……”   “怎么可以就这么放过他!我都被他划伤了!”麒烁不死心地大吼道,暴躁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夜君离表面上海波不惊,心底却早对麒烁刚才的举动产生了怒火,冷声道:“回去!”   仅是二字,便冷淡的让人遍体生寒,麒烁只能作罢。   出了明镜阁的门,夜君离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情绪:“放手!”   他对着麒烁命令道。   麒烁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扬起一张不可思议的脸。   “放手!”夜君离再强调了一遍!眼中慢慢露出了狠厉之色。   麒烁意会到他的意思,慢慢松开攀在夜君离手臂上的双手,对于他前后不一的态度甚是疑惑,瞬间溢出丝丝委屈的情绪来。   “君离哥哥…他…”麒烁还想道出自己的委屈,指责云浅的不是。   话还未开始说,夜君离便转头怒视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再这样喊我一次,我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麒烁不解,这不是方才难得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怎么转头便又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第六十二章 我就是想哭   “我看看。”染沉在夜君离他们离开后,急切地上前查看云浅的伤口,虽然只是轻微擦伤,但染沉流露出来的担忧,却似乎异常沉重。   岂料,他还未触碰到云浅,便见那人忽而趴在床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哭了。   一向精于算计的染沉,总在面对云浅时,显得慌不择路……   因为他看得出,云浅不是因为疼痛而哭泣,而是无助和委屈。   他轻轻地拍了拍云浅的后背,优美的下颌和凉薄的唇,在此刻隐隐透出危险,麒烁,被他记下了。   过了许久,云浅的哭声仍未停止,染沉担心他哭坏了眼睛,征询道:“抬头让我看看伤口,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收敛了杀气,长眉无奈一舒,柔和了神色看着云浅。   云浅却将脑袋越埋越深,挣扎着摇了摇头,哭声非但没有停止,还越来越大的节奏。   染沉这下更是束手无策了,其实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很久之前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因为潜伏在戮神殿,必须伪造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以获人心,才不得不和善一些。   况且,他对其他人,也并无耐心。   但云浅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人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撩拨得心慌意乱,那颗尘封已久的心脏,在遇到他之后,才有了跳动与疼痛的功能…   慢慢地,哭着哭着,云浅吃芒果之后的过敏症状便浮现了。   由于吃得太多,身上奇痒无比,以至于他渐渐忘记了方才的委屈与难过,用力地抓了抓手背。   “怎么了?我看看!”染沉见有些不对劲,不顾云浅反抗,一把拉过他的手,“过敏了,你吃不得芒果!”   他知道云浅理应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这般赌气地吃了那么多芒果,染沉有些生气。   云浅缩回手,哭得一哽一哽的,奶声奶气道:“喜,喜欢吃…”然后又继续放声大哭,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这样搞到染沉完全没了脾气,叹了口气,用商量的口吻问道:“那,别哭了,起来让我帮你搽搽药,好不好?”   “我…我就是…想哭…”云浅一想到方才夜君离与麒烁暧昧的模样,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夜君离对自己下了多少次狠手,他都没有像这次那样觉得难受。   染沉没辙,只好起身倒了杯水,继续商量道:“那先喝口水,再,再继续哭…”   他对自己笨拙的行为也是有些意外了,但又还没学会如何哄一个人开心。   其实染沉错了,不是自己没有学会,而是云浅真正期待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罢了。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云浅终究是哭累了,不知不觉就睡觉了。   染沉将他安顿好,帮他手上与脖颈上起红疹的地方,都细心上了药,随即见他睡得很沉的样子,便出去了。   他到了紫竹林,打了个响指,鬼魅便又出现了。   “魔神有何吩咐?”染沉只有紧急的事才会将鬼魅唤出,毕竟,次数太多的话,容易暴露身份。   “狼王,将他一只手给我断了!”他的深眸被隐在额前碎发铺下的阴影中,纵然如此,也能窥见深藏在那眼神后的凌然杀意。   因为需要重壮势力,水族向来不轻易得罪人,但涉及云浅,染沉不介意与之为敌!   他不会放过麒烁...   致小天使们   已经有很多小天使猜到了   是的,这本夜君离和云浅的故事今天要上架啦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风雨无阻地投各种票票、打卡、评论吐槽……每次看到都觉得超级暖心!无论你们是打算陪伴作者继续走下去还是弃文,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但弃文的小天使拜托默默离开不要告诉我好么?我会很舍不得!也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开坑以来,已经陆陆续续收到好些小天使的私信,问我何时写到【第二世】的故事,看来,大家对【第二世】的故事也是非常期待的,如果大家能继续陪我把夜君离和云浅的神仙爱情走完,我保证接下来的故事不会令大家失望!现阶段也即将进入【第一世】的高潮部分了,那些对魔君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天使,可以坐等魔君追妻火葬场了!还有后面【第三世】哦,喜欢云浅小可爱的,相信会更喜欢【第三世】的故事,我们拭目以待云浅小可爱如何为了魔息千方百计撩夫。   当然,这本书也会有更多的福利回馈大家的喜爱哒!爱你萌,笔芯! 第六十三章 血冢台起火了   “倾颜小主,出事了!”灵狐洞的小妖跑来戮神殿找倾颜。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倾颜疑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狼王殿下……狼王殿下他……”小妖吞吞吐吐,眼神不安地偷偷瞥了一旁的夜君离一眼。   “别急,慢慢说……麒烁他怎么了?”   “狼王殿下遭人袭击,被人砍了一只手!”小妖顺了顺气,终于说到重点上了。   他话音刚落,倾颜便瞪着狐疑的眼神,望向夜君离,冲着小妖挥了挥手:“好的,你先下去吧,”语气慢慢悠悠,继续道,“该不会是……”   他自然而然把矛头指向了夜君离,六界中除了夜君离敢这么猖狂,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但夜君离三个字断了倾颜的怀疑:“不是我。”他的声音始终不急不慢的,像是缓缓流淌的溪水。   夜君离向来敢作敢当,他并没有必要欺骗倾颜。   “那是谁……要对麒烁下手呢?”倾颜喃喃自语道。   夜君离看着他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舒了口气,道:“你宁愿在这里揣测是谁下的手,也不去看看你的未婚夫!”   语气里也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但倾颜对于这桩婚事可谓是极度抗拒,他撇清道:“我没答应,不是我的未婚夫!况且狼族那么多人,我没必要去,还有……”   他贼兮兮地凑到夜君离耳畔,低声道,“我觉得啊,他好像是看上你多一点。”   “……”夜君离毫不在乎麒烁看上的到底是谁,即使在听到他受伤的第一反应,也是海波不兴的。   “麒烁今日是过来你这里了吧,他……他有没有在你这里得罪人了?”倾颜好奇问道,还继续在纠结到底是谁伤了麒烁。   “得罪云浅。”夜君离淡漠地回答了一句,表情冷静。   倾颜第一反应便觉得他在说废话,得罪了云浅,那他也没本事跑出去砍了麒烁一只手。   正当倾颜想赠予夜君离一个白眼时,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怀疑:莫不是染沉?   一想到染沉,倾颜的神色便有些不安,担心夜君离顺藤摸瓜猜测到染沉,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就说了!你的心里,就只有你那小情人,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不过,倾颜也知道夜君离对于云浅的感情纠葛尤为矛盾,每次发起火来就把人家往死里打,可是每回打完,自己却总是会偷偷心疼。   更难受的是,他还要勉强自己,控制住这种心疼的感觉。   "我说中了吧?算了,我也不拆穿你了,我还是行行好去看看麒烁那小子,也不劳你费心了。"倾颜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染沉陷入一丝一毫被夜君离怀疑的危险。   "嗯……走吧。”   被说中心事的夜君离,待倾颜走后,便坐在了靠椅上陷入了沉思。   但次日,云浅还是逃不过被锁在血冢台的命运。   云浅被带走后,染沉便找了借口去催促了倾颜执行点燃圣焱的事,倾颜当夜便冒险而去了。   他趁着戮神殿夜深人静时分,一直躲在殿内没有离去,因为他平时都能在戮神殿来去自如,自然没有人关注到他的异样。   乌云聚拢,低低地压下来,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奔腾而过,构成无边境的诡异…   倾颜背负着染沉的嘱托和寄望,小心翼翼地带着烛火而来。   “好黑啊…夜君离的地盘都是什么鬼地方!”倾颜忍不住吐槽道,拿出备好的烛火,先将它点燃,照亮自己脚下的路。   风扑进衣领里,染沉缩了缩脖子,又骂道:“夜里这么阴冷,难怪染沉会不舒服!”   提及染沉,倾颜顷刻感受到一团暖光,弯眸一笑,眼底生波。   上一回帮染沉拿到洗髓散,他便那样非同寻常般待自己,心里忍不住期盼着,这次若是能继续完成染沉的吩咐,那将会得到何种程度的特殊对待呢?   倾颜想着,瞬间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   雨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暗下去的天空继而被闪电划亮,震耳欲聋的雷声充斥着整个戮神殿。   染沉知道倾颜今夜下手,便未能入睡,他在等……   他刚期许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血冢台着火了!血冢台着火了!快!通知圣君!”   “云浅!”染沉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云浅的安危。   他没来得及想其它,心急火燎地往血冢台飞身而去!   血冢台火势蔓延地极快,黑色的浓烟立刻将血冢台填满。   倾颜方才失了神,没有准确地对准圣焱,产生了爆炸,而他自己,掉落在夜君离早早设好的结界里,出不来。   正当他绝望得无处可寻时,视野便被那熟悉的一袭白衣充盈,那人面色沉重,心事重重地乘风而来……   “染沉!”他控制住骤然加快的心跳,清亮的眼睛在看到染沉时倏地瞪大,满心欢喜地对着他那个爱了半世之人,喊了他的名字。   而下一瞬,那人却无视地掠过自己,像一道劲风一般闪过自己的身畔,落在云浅面前。   云浅身子本弱,被浓烟呛到,已然昏睡了过去。   “云浅,云浅!”他徒手劈开锁链,将云浅搂在怀里,用手护着他的脑袋,心生焦虑,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我这就带你走!”   心中一下便做出了这个重大的决定,他不想再等了,怀里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样,使他已经没办法再承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锥心挑战了……   他没机会对夜君离下手,那么,他便不顾暴露身份的结果,不顾多年来处心积虑的心血……   这夜,他一定要带云浅走!   “染沉,救救我……”被封在结界中的倾颜对着远去的染沉绝望地喊道,“染沉,别丢下我……”   那人,置若罔闻,紧紧抱着怀中之人,决绝地离去了……   火势越来越大,那一夜,倾颜的心,随着电光火石的闪现,已燃成灰烬...   想要与夜君离正面抗衡或是打败他,染沉目前还未能达到这个境界,但带着云浅离开这里,他却是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   只是这样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举动,必然会为封神陵带来严重的后果。   他将云浅带回了封神陵,那人还未醒来,脸上被浓烟染得有些乌灰,还一直在咳嗽。   “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不知这话是在安慰云浅,还是自己。   灼羽闻讯匆匆赶来,望着染沉风尘仆仆地带了那人回来,止不住破口大骂:“染沉!你疯了!你从前如何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不管你了!你如今这种做法!你考虑过后果吗!”   从前染沉执意对云浅执迷不悟,但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灼羽说服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下,染沉竟不顾整个封神陵的安危,不计后果将这人带回来,明目张胆与夜君离为敌,这样会给封神陵带来未知的灾难,他怎么可以?   “再耗下去…他会死的…我,不能冒险。”他的语气平静而淡然,温柔而有力度,仿佛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死!他死就一条命!我们封神陵几万人性命!莫不是还比不上这一个天族的下贱胚子!”灼羽对天族的恨意,对云浅的恨意,只增无减,允许染沉喜欢云浅,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毕竟,从小到大,染沉皆孤傲不群,话少也不爱笑,灼羽很少见过染沉开心的样子。   直到那一次,他身受重伤而归,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淡红色的影刃,视若珍宝。   自此之后,她便看到染沉每日都按时去岸边坐着,也不说话,目眺远方,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   有时候或许是等到了,他回来时,总会不自觉地眉眼欢喜,一整天都是快乐的,后来灼羽得知,原来染沉是有了心上人……   难得自己唯一的弟弟能够过得怡悦,她不反对。   可眼下,他要拉着两人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封神陵作为代价,灼羽她不会允许!   却不料仅是脱口而出的一声辱骂,也足以激起染沉心里的愤懑,眼底立刻染上一份薄怒:“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他冷冷地怒视着灼羽,仅是为了这一声辱骂。   灼羽微微愣住,表情愕然,她从未看到过染沉这般护短的样子,是她低估了云浅在他心上的分量。   失神之间,她又听到一句掷地有声的心里话:“只要想到他会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灼羽摇了摇头,无力道:"染沉,你在乎过姐姐么?难道连我都比不上他!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染沉不再说话。   ......   夜君离来到血冢台,他第一时间去找云浅,却发现空空如也,只有被火势烧了半身的倾颜。   “倾颜!倾颜!醒醒!”夜君离将他带了出去,在倾颜耳畔喊道。   倾颜还未完全失去意识,身上烧灼的疼痛使他缥缈地吐出三个字:“是…染沉…”   就是那一刻,所有的爱意也随灰烬一同湮灭,从此不复存在了。 第六十四章 第一次相遇   云浅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很是陌生。   染沉正好端着吃食进来,各种各样的小糕点是他亲自做的,他认为云浅会喜欢。   “我…这里是…哪里?”云浅深锁了眉头,茫声问道。   “这里是封神陵,”染沉缓缓走到床边,在云浅身旁坐了下来,染沉的声音并不响亮,但一向沉稳,总是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我住的地方。”   云浅愣了半晌,疑惑起染沉的身份,但并无细问。   想起了昏厥前的画面,喃喃道:“起火了……他,想烧死我么…”   不知是否承受太多,云浅此刻的心已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染沉反应过来云浅误会了,但或许这是一个令云浅对夜君离彻底死心的机会,他没有解释,没有回答,当是默认了。   他拿过一个梅花酥,递到云浅面前,薄唇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你什么都不要想,来,吃点东西。”   他面对云浅时,总会自然而然地敛去那股狠厉的气息。   云浅接过梅花酥,一声慵懒的鼻音从他的喉部溢出,无声地动了动唇。   或许,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过了许久,他开口担心道:“染沉,你救我,我会连累你的。”   他漫不经心地咀嚼着梅花酥,本就胃口不好,加上当下心情不好,味同爵蜡。   “云浅,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染沉问道,他沐浴在缱绻的柔光中,眉目舒朗,仿佛想到了何种幸福的回忆。   对上云浅疑惑的眼神,他转身去将那把淡红的影刃拿来,摊在手心。   云浅终于想起来了:“是你!”   突如其来的叙旧让云浅暂时忘掉了方才的不快。   那日,云浅贪玩跑到了西海,半路遇到一个脸戴面具的白衣少年遭受一群黑衣人的围攻。   武艺并不高强的云浅却总是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   他想都没想就替白衣少年挡了那一刀。   或许就是那不假思索的一刀,便让少年从此一见难忘。   云浅掏出影刃,忍痛画了个咒法,才勉强逼退了那班黑衣人。   “你没事吧?”他捂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腹部,却第一时间去看白衣少年的伤势。   “无事……”白衣少年冷冷回应,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艰难从地上起来,准备离开。   云浅连忙阻拦了他:“等等,你拿着这个,”他将影刃塞到白衣少年怀里,“这个给你防身,等下他们又追上你就麻烦了!”   说完,他捂着疼痛的腹部准备回去。   “……”白衣少年启唇,犹豫之下,还是说道,“伤势好了之后,我会在西海岸上等你……”   云浅冲他眨了眨眼,答应道:“好!”   本来,云浅并未将这约定放在心上,而是伤势好了之后,想起那日还未去西海游玩一圈,心有不甘,便再次跑去。   未曾想,白衣少年正在那边等他。   他与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一样,也是戴着面具,只能睹见他羊脂玉般的下颌和薄凉的唇,以及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碧眸。   水族行事一向谨慎,不太方便过多的表露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在见了无数次面之后,云浅知道的,还是白衣少年的假名。   思绪从回忆中抽回,云浅犹疑地打量着染沉,原来,那个翩翩少年,如今也是这般儒雅的模样,他却一点都没认出。   他不知道,染沉温暖的一面,只给了云浅。   云浅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熟悉的下颌和嘴巴与从前重叠在了一起,被微风吹得格外清晰。   “真的是你!难怪你在戮神殿的时候总是帮我!”云浅后知后觉,惊呼道。   染沉冲他笑了笑,问道:“这么些年来,你……”他似乎感觉有些难以启齿,移开了目光,“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在他与云浅彻底断了联系之后,他几乎日日夜夜都会想起云浅,水族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只剩下他与灼羽相依为命。   困苦潦倒之时,他还是时刻将云浅放在了心上……   云浅无言以对,他在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也是染沉难以想象的,他根本没资格去想别的人与事了。   染沉见他为难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便转移了话题:“梅花酥怎么样?再尝尝这个!”   染沉拿起一块榛仁糕递给了云浅。   但云浅定睛一看,焦点落在了染沉隐隐发红的手背上,当即拉过他的手,凑近了看。   “怎么红红的,这也是过敏了!怎么只是手背有,染沉,你碰什么了?”云浅端详起染沉的手,皱着眉头问道。   他知道过敏的感受,又痒又痛,特别难受。   染沉抽回手,仅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但云浅并没有打算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佯装生气追问道:“你不顾后果将我救出,我想关心你一下都不可以么?”   染沉见云浅好像板起了脸,便承认道:“我对榛仁有些敏感。”   原来是替云浅做榛仁糕而产生的过敏。   “染沉……你总是留意我喜欢什么……我……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云浅失落地说道,对染沉的一切似乎都一无所知,他想回报他对自己的好,也无从下手。   殊不知,染沉心中期待的回报,云浅给不起。   云浅赏脸地吃了两块榛仁糕,心里的阴影或多或少被驱散了一些。   但要一直躲在这封神陵,并不是长久之计,他清楚夜君离的手段,自己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会将自己找到。   “染沉,我那次救了你一命,你早就还清了……有机会的话,该我还你了……”云浅真诚说道,他觉得染沉帮了自己太多。   “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欠我,无需说这些。”   几乎是视线交叠的转瞬间,云浅清晰地看到染沉笑意盈盈的眼睛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情绪。   他还未有机会探究,便有鬼魅慌忙赶来:“魔神,有要事禀报!”   染沉的脸色顿时一沉,看了一眼云浅,不忘对他柔声吩咐道:“我去去便回来,多喝些水,饿了就吃这些……”   由于云浅的腿还不适合下床,染沉将桌子移到了床边,方便云浅吃东西和喝水。   一旁的鬼魅被染沉这样微妙的举动震惊,目光不住地停留在云浅身上打量着。   然而,他并未看出,能让口蜜腹剑的魔神这般真情流露的人,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吧。   染沉交代完,与鬼魅示意了一下,便出去了。   “什么事?”染沉沉了沉眉头,又是一副侃然正色的样子。   “狼族和妖族欲与夜君离联手对付我们!”鬼魅慌张禀报道。   他们执行了染沉的命令,将麒烁的一只手砍了下来,本还未怀疑到染沉头上,是倾颜,他将染沉的行径公之于众,狼族自然而然地把这笔账记在了染沉头上。   倾颜的半边身体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他心中的怨气根本无处发泄,一直与夜君离强调要报仇雪耻!   而夜君离,因为云浅被染沉带走的这个举动,理所应当地理解成了“私奔”,他终是了然,原来,两人在他不知道的背后已然勾搭成奸!   “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染沉忽而淡定道,眉色有了舒展的迹象,他带走云浅,就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他不惧怕,也不后悔!   “传我命令下去,所有人务必时刻提高警惕!”染沉简单传了命令,便迫不及待地回屋里找云浅。   但眼前的画面却让他震怒了!   灼羽将云浅拖到了地上,一只脚狠狠地踩踏着他的后背,明明刚刚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气色,此刻全然一片惨白。   腿部的伤口被触碰到了,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水,满身血污,颓然地趴在地上,由于疼痛,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放开他!”染沉勃然大怒地嘶吼了一声,想都没想,用手边的剑鞘狠狠地向灼羽砸去,掌风凌厉,灼羽重重地摔在了地下,喷出一口鲜血。   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染沉会对她动手!   “云浅,起来,起来…”他心疼地将云浅重新抱回床榻上,不顾灼羽,着急地替他处理裂开了的伤口。   心再次像被刀子狠狠剜过,痛得喘不过气。   那一刻,灼羽才深刻的意识到,染沉没救了。   少顷,她释然般地叹了口气,冷笑了一声:“你为了感情这种庸俗不堪的东西毁了自己,毁了整个封神陵,好自为之吧……”   灼羽也是听说了三界联手欲对付染沉的事,才如此愤慨,将所有的罪状和怒火都发泄在了云浅身上。   眼泪可笑得如决堤之水,望着眼前这个她觉得可笑的弟弟,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别再打云浅的主意,否则,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染沉替云浅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淡漠地警告着灼羽。   灼羽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我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妒忌的代价   云浅的伤势还未能独自下地走路,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又不愿意让染沉抱自己。   而染沉,则也不愿意让旁人触碰到云浅。   因此,每回云浅下地,他都亲力亲为的负责扶着云浅走路。   “慢一些走,疼不疼?”   云浅受伤的那条腿几乎是拖在地上的,完全没能受力,但他不喜欢染沉担心他。   “不疼,慢慢走着就习惯了。”   这是云浅来封神陵这些天,第一次出屋外抛头露面,一路上的鬼魅以及女侍都投来了异样目光。   他们的魔神,何时对任何人如此温柔以待过?   “染沉,他们都看着我,是不是走得太奇怪了?”云浅误会了那些人的眼光,有些失落地低垂下眉眼,凝望着自己那只残废了的腿。   面对云浅的不悦,染沉五指一扬,将鬼魅们通通屏退,整个封神陵刹时寂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云浅和染沉两人。   “现在没人看你了,不要怕。”他笑着,眼里是缱绻的温柔。   云浅自小便有些自卑,当下这副模样,更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他瞳孔里的光跳动了一下, 抿了抿嘴唇,缓缓道:“染沉,你可不可以教我御剑啊?”   云浅见过染沉御剑,但仅是一次,很短暂的动作,却潇洒极了。   他的脚这般无用,学习御剑,可能是为自己代步最好的帮助了。   寻常时候,云浅的要求,染沉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当下,他明显迟疑了。   “御剑?”他陷入了思虑之中,眉峰一挑,似有口难言。   云浅见状,连忙解释道:“没关系,我也不是一定要学。”   染沉定了定神,才续道:“我教你。”眼底依旧是流转的深深笑意。   他不想让云浅失望。   云浅眼神里先是闪过一阵恍然,继而回过神来,露出了了然的愉悦,点头如捣蒜:“好!”   染沉先是检查了一遍云浅里里外外的伤势,虽说他平时已是滴水不漏地注意着云浅的情况,但他还是容不得半点掉以轻心,毕竟,御剑需要耗费一些内力,他要保证云浅的安全。   “来,这剑拿着,试试合不合适……”染沉从剑室拿出一把淡红色的灵剑,放在云浅手上,这剑与云浅的影刃颜色相似,云浅一看便很喜欢。   “合适!合适!”他满心欢喜地抚摸的剑柄,细细摩挲,似乎对万物都充满喜爱。   他看着剑,而染沉在看他。   抬眸一瞬,四目相接。   染沉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云浅的脸,还有他兴致盎然的笑。   “你总是这么轻易就得到满足……”染沉悠悠倾吐出这一句感叹,有些无奈,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他下狠手。   云浅摇了摇头,小声呢喃道:“才不是呢,我最近吃不饱,肚子不满足……”   染沉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浅:“嗯?”   云浅忸怩地看了一眼染沉:“我想吃辣的。”   “不可以,”染沉难得对着云浅严肃起来,“你胃不太好,不可吃辛辣的。”   云浅撇了撇嘴,染沉总将自己看得太过娇弱了,也只好作罢。   “将剑拿着熟悉两日,然后我便可以开始教你御剑了。”染沉轻轻地拉过云浅的手臂,与他并肩走着,准备回屋休息。   回到屋里坐下,染沉便又去替云浅的午膳开始忙活了。   端上来时,云浅惊喜地发现,那碗面条里面,有一点点淡红的颜色,应该是放了一些辣椒。   “染沉,你……”云浅向染沉投去疑问的目光,胃口也随之被打开了。   “下不为例。”染沉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将那碗面尽情地吃了下去,心里也有些安慰了。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躲避中难得安逸的日子还能过上几日,但能与云浅朝夕相对,且那人快乐,便心满意足了。   ……   云浅如愿以偿吃了微辣的面条,吃饱喝足后就有些困意了,染沉让他小憩一会儿,但自己也在边上坐着,没有离开。   他靠着床沿坐了下来,很快,整个屋里只有云浅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畔,很近很近,让人心生安定的近。   他捂了捂自己的心口,那日为了救云浅离开,火势太猛,水族人生来怕火,他近日觉得心口魔息有些不稳,本不适合教云浅御剑,但每回看到云浅逸兴云飞的眼睛,他便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染沉偏过头,看了看熟睡中的云浅,脸色渐渐有了血气,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像个孩子,对这个世界毫无防备之心。   染沉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摸摸云浅的脸,粉粉的,着实可爱。   “君离哥哥……”   那人睡梦中无意的梦呓,却让染沉坚硬无比的心脏,瞬间破碎成泥。   “君离哥哥……”又一声悲切又不舍的叫唤在耳畔反复回旋,那人喊得这般眷恋与无助。   他起身,捂着那颗即将崩塌的心脏,落荒而逃。   离开了云浅身边,染沉跑出了封神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的不适越发加重,暂停不下慌乱的情绪。   “云浅……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夜君离!”他喃喃低语,无法接受当前的事实。   他握紧拳头,调整了魔息,怨毒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怖,但瞬间抑制了下去。   ……   再回封神陵时,云浅已睡醒了一觉,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梦中缓和过来,有些愣愣地看着染沉。   染沉往床边坐了下来,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伪装地笑了笑:“醒了?”   云浅好像完全不在状态内,神情有些恍惚:“我……刚刚做噩梦了……”云浅顿了顿,“我,有些害怕。”   染沉并没有开口询问云浅噩梦的内容,直接安抚道:“我在这呢,不用害怕。”   “我想回戮神殿看看。”即使云浅说得格外小声,但敏锐的染沉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嗯?”他不可思议地疑惑道。   “没事没事。”云浅摆了摆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染沉依旧笑着,但那柔和的笑意却有些变味了,问道:“冷不冷?我去同灼羽要多一床被褥……”   "染沉。"云浅喊了他一声。   那人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教我御剑?"   "再说吧..."染沉便自行离开了,动作还有些匆忙。   御剑?他也不打算教了,他不会让云浅离开!   灼羽对于染沉的所作所为,存在着莫大的隔阂,她接受不了,因此,当下对染沉的态度有些恶劣。   “你来做什么?”灼羽背过身去。   “有个事找你帮忙。”面对灼羽的态度,染沉也并未觉得难以启齿,直截了当的说了目的。   毕竟是他的姐姐,嘴上说着狠话,心却是软的:“说吧。”   “你出面,将云浅暂时关在神息楼。”染沉语气平静无波,看不出一点玩笑的意味。   灼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理由。”   “照做便是。”染沉仅仅丢下四个字,且在灼羽屋里拿了一床被褥,转身便走。   灼羽对于染沉向来是有求必应,无论染沉做了什么,他也许也是抓着这一点吧。   果不其然,隔日,云浅便被灼羽锁进了神息楼。   然而,使染沉未曾想到的是,神息楼上的熊熊火把,却给了云浅险些致命的一击。   他以为将云浅关在亮堂一些的地方,不至于让他那么害怕,他的目的仅仅只是想阻止他回戮神殿而已。   他知道云浅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他不愿意亲自动手将云浅囚禁,需要灼羽出面。   被锁在神息楼的云浅,情绪面临崩溃。   “不要烧了!不要了!求求你们,不要了……”他似乎产生了严重的幻觉,一些骷颅在大火中向自己飞袭而来,瞬间又化成灰烬。   “不要烧……”   那日,从血冢台救回云浅,染沉一直认为云浅昏厥是因为被浓烟呛喉导致短暂窒息,却从未料过,是因为云浅对火光的惧怕。   他怕火,不止一点点恐惧。   被团团火焰包围着,蜷缩在地上的人儿四肢却开始发生僵硬,渐渐失去了呼救的本能。   这里的火光,比那日血冢台的更为刺眼。   直到隔日有人送了早膳过来,才发现了这场悲剧。   ... ...   灼羽到来的时候,染沉已抱着怀里的那人,在神息楼坐了一日,眸光没有半点焦距,空洞地望着某处。   怀里人的体温在染沉疯魔了一般的救治下,终于逐渐恢复了正常,面上却是青灰色的,是差点死亡的颜色。   “他怕火……我竟然不知道……”染沉忽而开口道,脸上皆是苦笑。   他因为自己的妒忌心,差点无可挽回的酿成大错!   拼了命救他,却差点成了亲手扼杀他的人。   片刻,那人感知到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自己面上,缓缓睁眼:"染沉...你什么时候教我御剑?"   终于,武装了一日的坚强,在此刻彻底崩塌,他终是泣不成声……   “染沉……振作一些...”又是灼羽未曾见过的染沉,她不忍再打击他,只是提醒道:“夜君离迟早会找到这里……他,躲不过的。” 第六十六章 被找到了   事实证明,夜君离的能力绝对不是浪得虚名,很快,他便找到了染沉和云浅的藏身处。   他仅是带了见邪和倾颜前来,并无其它军马,似乎对捉拿云浅有十拿九稳的自信。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夜君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注视着俯伏在地下的云浅,他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深色的双眸中浮现一层黯影。   云浅和染沉,在今早出去湖边时,被夜君离撞上了。   染沉因为顾及云浅,加上内伤未痊愈,一霎便被倾颜控制住,无法动弹。   “放了染沉,我跟你回去…”脏兮兮的小脸扬起一抹无助的情绪,明明心里惧怕,却还是装作波澜不惊。   “染沉?哦?差点忘了,原来是水族的手下败将!潜伏在戮神殿这么多年,差点没认出来!”   云浅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对夜君离的话似信非信,狐疑地看向染沉。   而他沉默的反应正承认了一切,他本是水族人。   “怎么?很意外?”夜君离对云浅的诧异表情甚是得意,“你以为他真与你浓情蜜意真心救你走?你别忘了,你是天族太子!”   夜君离后来打听到了染沉的真实身份后,便认为,染沉对于云浅,仅仅只是为了报复与利用,并无真情实感,这么一来,他对染沉的恶意,便少了几分。   从到至尾,他的燃点,皆是云浅。   云浅费尽心机想摆脱自己的举动,又一次激怒了他。   染沉并无解释,此刻情况,他不得再对云浅的安危火上浇油。   他清楚了解妒忌心是多么可怕!   云浅垂下头,心里仅是悲凉,即使自己是染沉的仇人,但他从头到尾,却不曾做过伤害自己的事,相反,在戮神殿时,他便对自己百般照顾,最后,还从大火中将自己救出。   而眼前这个呢?却是想烧死自己的始作俑者。   半晌,他小声说道:“再给我一个月时间,火炎珠便给你…”他拿出自己唯一的筹码作为谈判的资本。   一个月,再过一个月,便好。   但夜君离的目的已全然不在火炎珠身上了,云浅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才是一切悲愤的源头。   他目光一敛,眼底蕴出让人无法洞察的情绪:“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答应你!”   云浅见他恼怒,拖着虚弱的身子,匍匐到夜君离的脚下,卑微哀求道:“求你…就,一个月便好…别开战...”   夜君离没再对云浅下手,也没承诺放过染沉:“染沉的恩怨,先让倾颜来处置!而你,立马跟我回去!”   “我再次警告你!倘若再有下次!我一把火烧了启贤山!烧了这里!”   声音浩荡,在空旷的头顶上盘旋,夜君离的掌心发出刺眼的玄光,将云浅罩在其中,飞身一跃,带着他回了戮神殿。   而倾颜和染沉的恩怨,也正式开始解决!   ......   或许是那次云浅对麒烁的态度让夜君离产生了惊疑,他特地将受了伤的麒烁接到了戮神殿住。   果然,云浅见到麒烁的第一反应,尤为震惊。   他甚至觉得,夜君离是因为麒烁,才动了杀死自己的念头。   这样想着,他便更难受了。   麒烁见到云浅,当即怒火冲天,用仅剩下的那只手冲过去抓住趴在地上的云浅的衣领:“好啊!怂恿染沉玩阴的!”   他正欲下手,夜君离在一旁出声了:“麒烁…”   感受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麒烁下意识松开了手,但仍不忘恶骂道:“我的手废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会让他补偿你。”夜君离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云浅身上,他没猜错,云浅对麒烁,有不明了的恶意。   “跪着!”他忽而对着云浅命令道,脸上已没有了一点笑容。   云浅闻言,不由地仰头望向夜君离,不可思议地与他对视。   云浅的腿完全承受不了重力,寻常时候连坐起来都难,现在要他跪起来,夜君离摆明是在刁难他。   “要我说第二遍?”见云浅无动于衷的样子,夜君离的语气更加生硬。   云浅试图起身,但那只受伤的腿,痛到快要麻痹,一弯曲,膝关节那里刚好拉扯到伤口,更让他疼痛的是,夜君离当下的态度吧。   他与麒烁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般窝囊的样子,眼神中透着疏离,像是在看一件可笑的玩具,读不到一点心疼。   而当云浅耗尽气力跪起来时,夜君离又开口道:“给麒烁磕头道歉!”他一字一顿,重重地打在云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几近崩溃了。   他倔强地不愿意妥协:“凭什么?”他紧紧捏着拳头,浑身都在轻颤,三分生气,七分委屈。   麒烁仗着夜君离给他撑腰,欲是嚣张起来,蹲下身凑近云浅,得意道:“你不跟我道歉的话,我就让君离哥哥处罚你!”   岂料,云浅态度更是不屑,完全不将麒烁放在眼里,他冷笑了一声,把头别开:“无所谓…尽管罚吧!”   “麒烁,让开。”夜君离挥手示意让麒烁走开些,自己凑身到云浅面前,表情错杂:“才几日没见,嘴硬的本事又有了长进…”   云浅抬头望他,不以为然道:“你们别废话了,要如何处罚随你们便,我,不会向他道歉!”   云浅失神间,忽而感到眼前有一丝温热向他喷薄而来,抽回神思时,便是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那人顺势低了一下头,细密的吻印了下来,从云浅的眼睑、脸颊、鼻尖,一直落到唇瓣。   不带任何欲念的亲吻,却沉醉在其中。   云浅似是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冲击着脑部,意识些微迷离,竟忘了推开他,任由那人温柔浅尝自己的双唇。   一旁的麒烁一声惊呼卡在喉咙,望着夜君离专注而迷恋的样子,他竟不敢出声打扰。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对他的仇敌,像亲吻一件珍贵的宝贝那般,如痴如醉。   片刻,才不舍般拉开了距离:“以后再敢嘴硬,就这样惩罚你!”   “呵,果然不嘴硬的样子乖多了。”夜君离看着云浅走神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有趣,他逃走的怒气也随之淡漠了。   夜君离或许想通了些,既然那样残忍地打了,骂了,用尽办法报复了,最后难受的却还是自己。   既然云浅这么讨厌自己,就干脆做一些让他更加讨厌自己的事吧。   拿到火炎珠之前,暂时这样。   “君离哥哥!你不是让他给我磕头道歉吗?”麒烁忍不住出声,有些不忿,但神色掠过一丝尴尬。   “麒烁,适可而止!”不容置否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气息落在麒烁耳边,他不明白夜君离的意思,很是委屈。   暖阳透过窗户倾泻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柔和的光晕,一切竟然显得恬静美好。   麒烁再怎么喜欢胡闹,也不敢再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失落地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别在身后,双眸沁出了泪珠,生生噙着,气恼地低眸走了出去。   云浅这才倏然惊醒,眨了眨眼,才蹙眉凝视着夜君离:“现在又是打算用什么把戏耍我?”   他始终撑在地面上,腿上疼痛难忍,脸色微微发白。   “想我不开战的话,就安分一些,这样我可以保证大家都相安无事…但倘若你再动什么歪心思,便没有下次了!”他阴翳地与云浅对视,蓦然冷笑。   “走吧。”夜君离说着,边作势要去抱云浅,那人立马吓得缩了缩身 。   “你要做什么?”云浅防备问道。   “抱你去洗澡。”夜君离淡淡回答道,脸上有些微不可察的情绪。   “洗澡,洗澡做什么?”云浅丝毫没觉得危险退却,夜君离身上的植物香气,带着致命的气息。   他与他距离之近,呼吸可闻,俯身时垂下的散发几乎扫过了云浅的眉梢。   “做什么?”夜君离冷哼了一声,直接将云浅抱起,“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   “你松开我!你松开我!你要做什么?”云浅此刻很像一条摆动的鱼在躲避渔夫的追赶,拼了命在夜君离怀中挣扎,却显得徒劳无用。   他没伤的时候都对抗不了夜君离,更何况现在满身伤痕。   但他还是歇斯底里地喊着,骂着:“你放我下来!我不洗澡!我什么都不干!”   夜君离抱着他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过分冷静:“嘘…你再喊的话,就整个戮神殿都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了…”他的声音像温柔的命令,不容拒绝。   当真,这句话有效地让云浅停止了躁动,且乖乖闭嘴了。   气氛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   云浅的脑袋贴在夜君离的胸膛处,空气里,似乎只回荡着彼此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到了聆清池,夜君离将云浅放到池边,便欲去脱他的衣服。   云浅当即戒备地捂住自己的领口,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夜君离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不,不用你,我自己来,你,你别看...”云浅紧张得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夜君离玩味地笑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   接着,便不顾云浅的反抗,强行将他扒了衣服,扔进了聆清池。 第六十七章 不一样的惩罚   可太过突然,脚也不能受力,云浅在池中没站稳,脚一打滑,重重地倒进池中。   他拼命挣扎,还喝下了几口池水。   夜君离见他扑腾了一会儿,便也解了衣,一同下了水,将他捞了起来。   “再不听话就每天扔你进来喝池水!”刚刚那一下,算是对云浅的小小惩罚了。   似乎是被戏耍之后有些恼怒,云浅怒意冲天地用手捧起一手水,奋力向夜君离泼去,泼在了他的脸上。   空气一下便凝固了。   夜君离额前的发被打湿得微微散乱,水珠晶莹地挂在那些冷峻的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但他却没有生气,云浅这样的举动,反倒让他想起云浅以前调皮捣乱的时候,没少这样折腾自己。   头顶忽然蒙上一层阴影,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云浅的脑袋:“还是这么不乖……”   池中的雾气将夜君离的眉眼衬托得格外温柔,也像一阵清风吹拂了云浅的心。   继而,将云浅轻轻拢到自己怀里,滚烫的指尖在云浅光滑的背上犹疑,灼热的心跳从指尖传来,好似有一股暖流从云浅身体划过。   云浅浑身都在发抖。   “你,你要做什么?”无比强烈的慌乱感瞬间席卷了云浅,从头至脚。   他转身试图拉开距离,耳根越来越烫。   却被夜君离又一次紧紧禁锢住,不给他逃开的机会。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云浅耳后,后背还能清晰感觉到他贴近的胸膛传来的热度,又只剩下微乎其微的距离。   “干嘛去?”夜君离明知故问道,声音充满蛊惑的气息。   云浅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他正面硬刚,便随口说了另一个借口:“脚……脚疼……”   聆清池中有浮力,云浅才得以勉强站稳了一些,但那只脚毕竟有伤,也不得长时间泡在水中。   说完这话,云浅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禁锢松懈了一些,静止片刻,才隐约听到一声叹息落在了耳后:“上去吧。”   夜君离放过他了。   果然,有些人装委屈是行不通的造作,比如麒烁,夜君离除了在云浅面前做做样子,企图激怒他,寻常时候,对麒烁仍旧不待见。   而有些人,卖起委屈来,可谓是百试百灵,就是眼前这个。   他将云浅抱上岸,但看到他裸露的身体,终是难以自持,便扔了一条帕子给他:“自己擦干净。”   然后转身自顾自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聆清池水或许有疗伤的作用,云浅上岸后,发觉自己的脚好像能受力一些,他憧憬着,不久后,是否能重新下地走路。   两人各自穿好衣服,夜君离便自然而然地再次将他抱起,准备回夜殇宫。   却不曾想,途中,他面色沉重,不冷不热的问道:“是不是很疼……”   “嗯?”   “脚,是不是很疼?”   云浅大概领会到他的意思,他问自己脚断了那天,是不是很疼。   云浅几乎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段时间的折磨了,刚开始疼的不是脚,是心。   “不疼。”迟疑了半晌,云浅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声音细如蚊蝇。   夜君离的喜怒无常他已经领教过了,自己早就看得透彻,使他自己都出乎意外的是,他会对麒烁产生敌意,明明告诫过自己,要记住正事,不能再被情绪所影响而任性了。   但他只要看到其它人与夜君离亲密的样子,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而夜君离,在云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他的心却摇摆不定了。   所有说过的狠话恶言,似乎只要云浅一软下来,他又开始于心不忍了。   谁能想到,堂堂威风凛凛的魔界之王,竟被一个阶下囚牵着鼻子走,所有的宽容,都给了他。   魔鬼,竟然产生了仁慈。   “染沉……染沉怎么样了……”方才离开时,见到染沉被倾颜禁锢着,云浅便心怀不安,他再傻也看得出,倾颜不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倾颜了。   “嗯?”提及别的男人,夜君离显然不悦,碎金的阳光在他冷淡的脸上投射出交错的光和影。   云浅领略到气氛不妙,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关心他,我就是好奇。”说完自己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夜君离也不与他计较,将他放在床榻上,淡漠地说了一句:“他与倾颜的恩怨,迟早要解决?”   “什么恩怨?”云浅天真问道。   “……”夜君离又一次被云浅蠢哭,但见到那一脸无辜的表情,他生生忍住了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别问那么多,你时刻记住你自己要听话些就得了。”夜君离不想跟云浅解释这些无关紧要的,当前两人如何相处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一个月都听话。”云浅喃喃自语道,表情颇有诚意。   “那一个月后又要准备开始激怒我?”夜君离开始抠字眼了,面对云浅时,他的重点总是放得有些清奇。   “一个月后……”忽而,云浅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添上了忧郁的色彩,“一个月后的事一个月后再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拉了拉被褥,将自己整个脑袋都缩了进去。   但很快又伸了出来:“你是不是去闲心阁睡?”   夜君离内心诽腹,面上不显,含笑反问:“这里是我的宫殿,凭什么我要去闲心阁睡?”   云浅激动地将被褥又拉高了一些,只露出半截脑袋:“你,你要在这里睡?”   “不然呢?”   “你你,我…我也在这里睡?”云浅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   “床这么大,有问题?”夜君离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他就喜欢逗云浅,感觉特别有趣。   这样看似和谐的对话,仿佛曾经的血海深仇,统统烟消云灭了。   夜君离即使心中觉得对不起自己,毕竟这人,曾经那样伤害过自己,自己在血浴中重生归来,是带着报仇的使命,而不该还对这个狼心狗肺尚有留恋之情。   但他,终究是控制不住了。   说服自己,既然他答应了一个月后交出火炎珠,便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个月,欺骗自己,还能快乐一些。   再说,他好像有点累了。   带着仇恨的日子,终究是累人的。   “有问题……我挤……睡觉,不老实。”云浅毫无底气说着,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看了夜君离一眼。   “不老实?”夜君离嘴边忽而挂起一抹邪笑,压低了声音,俯身凑到云浅耳畔,“我有办法让你老实。”   这分明就是欺负云浅行动不便,无法溜走。   云浅认命般接受了夜君离的调戏,又将脑袋钻进被窝,心怀不忿地闭目养神。   反正,他已下定决心,要是夜君离敢对他动手动脚,他一定抵死不从。   可能是方才泡了澡,感觉全身的疲惫都被冲淡了许多,云浅很快便入眠,睡起了午觉。   ……   而另一边的染沉与倾颜,恩怨纠葛也正在上演中。   倾颜将染沉囚禁在灵狐洞的冰窖里,将他牢牢锁在里面,忍受冰寒之苦。   “染沉,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吧?”倾颜轻悠踱步,微眯的眸子带起眼梢,大火烧了他半身,没烧到他的脸,还是像从前那样,带着一丝妖娆。   染沉并无讶异倾颜的变化,垂眸一笑,对这场囚禁无动于衷的样子:“然后呢?”   染沉既然被发现了身份,他也无需像从前一样伪装自己,即使倾颜对他极好,他也无感,一点情分都不会顾及。   “在你心里,只有云浅的命才是命,他人的,我的,都死不足惜,对吧?”说起这个,倾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似乎回想起被火烧的那幕,那种孤立无援的痛,在他心上一直没有消散。   “……”染沉并无回答倾颜的问题,很显然,这个问题一直都有标准答案。   染沉心尖上的人,只有云浅。   连他自己都比不上。   “怎么?还是说,我们还不足以与他相提并论?”倾颜苦笑着,“夜君离说你和云浅有血海深仇,你的目的是报仇,但我清楚,你不是,你知道吗?你每次来找我,亲近我,都是为了他……”   倾颜眉头紧拧,眯起的双眸,蕴出丝丝狠厉,那是一个不一样的倾颜,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我有什么好?”染沉一声哼笑,带着些许鄙夷,似乎在透露着是倾颜自己看错了人。   “那云浅呢?云浅又有什么好?让你这般全心全意为他!”倾颜些许恼羞成怒,伸过手紧紧地扯起染沉的衣领,手上青筋暴起,与他寻常时候的冷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爱了多久的染沉。   “这重要吗?”染沉不惧地直视着倾颜,带着不屑。   而此时,倾颜反而松开了那抓着染沉的手,舒了一口气:“染沉,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情分在。”   倾颜心里盘算,假若染沉愿意骗骗他也好,只要他回答有,自己可以考虑放过他,让他平安地留在灵狐洞度过。   但出乎意料的是,染沉一丝求生欲都没有,他连昧着良心的话都不屑再对倾颜说了。   凉薄的话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吐出:“从未。”   坚定无比。   倾颜无力地倒退了一大步,张着错愕的眼睛,继而自嘲地笑着,凄凉无比。   ... ... 第六十八章 偏袒   云浅醒来时,日已西斜。   他起身张望,已不见夜君离踪影。   但他有些内急,又不好意思让守门的魔将抱他,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试图下床,自己爬过去。   而双脚下地时,他惊奇的发现,那只断了的脚,竟然可以承受一些重力了,他能够站得稳,或许,聆清池的水果真有奇效。   可明显看去,却是与常人不同的,走路一瘸一拐,同情他的,便认为是一个可怜的残障人士,不同情他的,便会被暗地里取笑了。   云浅意识到这一点,失落地拖着脚跟,来解决内急。   出来时,却撞见了不远处的麒烁。   云浅记起,麒烁现在是在戮神殿住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模样,准是将自己当成戮神殿的主子了。   跟着他的还有一个女随从。   “等下机灵点。”麒烁小声地对着女随从说道。   紧接着,他便嬉皮笑脸地迎面而来。   “哟,云浅啊!这么巧!”他装成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跑过来跟云浅打招呼。   云浅被他这突兀的热情所震惊,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麒烁手上提着一小壶瓦罐汤,笑得春心荡漾:“之前是我小心眼了,我跟你赔不是,这个汤水特地给你炖的,足足炖了四个时辰呢,你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浅定是明白这个道理,双手别在身后,久久不曾理会麒烁。   “云浅?”麒烁见他不搭理自己,便又喊了一声。   “我不要,我不喜欢喝汤。”云浅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想走。   却当即被麒烁拦下:“你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了,我好心好意想与你成为朋友,你这般态度对我?”   云浅被他的话激怒,态度更加坚硬:“我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你这种朋友,不要烦我!”   云浅脾性一向不好,真正发起火来,也是有些可怖。   被拒绝了的麒烁目光不由地聚焦在了云浅脸上,看着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姿态,顿时来了火气:“你当真以为君离哥哥给点好脸色你看,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了?我告诉你,君离哥哥肯定是我的!”   云浅本不愿意与他过多纠缠,但听到他这些刺耳的话语,忍不住就想回击:“那你,证明给我看看?”   麒烁无语凝噎,他本过来讨好云浅,便是因为夜君离对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刚刚被云浅这么一击,他才恼怒地脱口而出,他根本没有能力证明。   忽而,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夜君离。   麒烁灵机一动,将瓦罐汤往地上一摔,整个人随即也坐在了地下:“哎呦!好疼啊!你怎么推我!”   他假意喊道。   云浅被他这样来这么一出,有些目瞪口呆,无辜地盯着他在地上演戏,也不作任何辩驳。   “怎么回事?”夜君离走近时,清冷的声音从口中溢出,却有意无意打量了一遍云浅,看他有没有受伤。   “君……圣君,我好心给云浅炖汤喝,他竟然不领情就算了,还推我!”云浅不得不服,麒烁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演起戏也是有模有样,赖在地上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可怜。   “当真有这回事?”夜君离望向云浅,有些疑惑。   “……”云浅觉得他根本无需解释,无论事实如何,夜君离如何处置,他其实也没那么在意,既然麒烁那么爱演,便继续看着他演便是了。   麒烁见云浅没回答,又抢先答道:“不信你问问小皖。”他指了指他身旁的女随从。   那随从当即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主子说的没错。”   她是麒烁的人,当然站在麒烁这一边。   “我问的是云浅。”夜君离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浅身上。   云浅不想辩驳,也懒得辩驳,便承认道:“是我。我打翻了他的汤,还推了他。”   正当麒烁得意时,夜君离却并没有太大反应,问道:“脾气这么大,为何?”   这问题一出口,云浅却想都没想便不假思索回答道:“他说你是他的!”   “嗯?”夜君离眉头微蹙。   云浅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解释道:“他,他乱说话,我就生气了……”   不知道是这个回答还是云浅慌乱的表情,竟莫名地逗笑了夜君离。   “嗯,不许乱说话,回去吧,快下雨了。”   厚厚的云层飘荡在头顶上方,天色显得格外阴沉。   待夜君离和云浅离去时,地上的麒烁还保留着惊叹的口型,怅然若失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   半路,细密的雨滴突然落在了头上,夜君离下意识想去抱起云浅,却被他躲开了。   于是,一手护在云浅的头顶,一手拉起他垂下的手,两人慢悠悠地在雨中走着,因为云浅没办法走快。   “先去璃月亭躲雨。”夜君离说道。   看着云浅被雨滴沾湿的墨发,夜君离不禁有些生气:“怎么不让我抱回去!淋湿了!”   “不想。”   云浅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难不成每一次下雨,他都要这样依赖别人么?   他根本不想当一个废人。   夜君离意会到了他的想法,便没有继续指责他:“早听话些,我便不会选择那样对你。”   他忆起了云浅之前的种种行径,确实是令人憎恨得咬牙切齿。   “下次不听话,是不是就该轮到另一条腿了?”云浅唇边沾染了笑意,多有讽刺的意味。   见夜君离没出声,又问道:“还是说,轮到手了?”   这话里颇有怨怒的意味,夜君离也不再跟他辩解,幽幽吐出:“我说了,你只要乖乖待着,我便不会再那样对你。”   "火炎珠的仇不报了?"云浅问道,语气波澜不惊,晶亮的眼眸湿漉漉地赏着雨景。   "既然你答应还给我了,我暂且考虑不追究。"夜君离认真道。   "你该不会真的对我余情未了吧?呵!"云浅忽而提及,冷笑了一声。   夜君离顿了顿,眉目阴沉,让他承认对云浅还有情,简直可笑。   "打发时间的玩物,这个回答,满意么?" 云浅不语,他心里清楚,他只能保证为了夜君离放过启贤山,放过封神陵,才暂时不兴风作浪。   未来的发展,他无法保证还能这样风平浪静。   毕竟,他仍旧没有忘了最初的目的,夜君离越待他好,他便越觉得自己不该深陷其中了。   夜君离唇边的笑意始终淡淡的,抬手轻轻点了点云浅的额头:“想什么,这么出神?”   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心头漫开,但还没得及发酵,便在夜君离低头看向他的瞬间被风吹散了。   云浅摇了摇脑袋,情绪有些低落。   眼前的水雾逐渐散去,他抹了把脸,自顾自便走进了小雨中。   夜君离跟在了后面,依旧伸了一只手,护在了云浅的头顶上方。   可云浅实在是走得太慢了,两人的全身几乎都被打湿,夜君离望着逐渐变大的雨势,一把将云浅捞在怀里,飞身而起。   “你又耍流氓!放我下来!我说了不用你抱!”云浅依旧为了证明他肺活量十足,声音大得差些整个戮神殿都听得见。   不知是否被云浅不依不饶的态度给惹怒,夜君离干脆停在半路,稳住了身形,但并没有打算放下怀中的云浅。   他眯起了眼睛,危险意味十足。   对着怀中使命挣扎的人儿那温润的唇部,重重烙下一吻。   届时,吵闹声戛然而止。   “嗯……”待反应过来时,奋力地扭动着腰肢,他睁着眼睛,目光与夜君离撞上,心跳怦然,如擂鼓般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   那人见云浅没能力反抗,更加肆无忌惮了些,带着一点本能的蛮横,用温热的柔软撬开了他的嘴。   得到满足后,夜君离勾起了一个坏笑,眸中的得意一闪而过:“我说过了,我有办法治你!现在不是又得乖乖的?”   云浅因为没办法与他抗衡,气呼呼地咬唇瞪着他,又恶狠狠道:“你……你!欺人太甚!”   此刻,他恨不得埋头咬夜君离一口!   “就想欺负你……”微哑的声线带着热气在云浅耳畔摩挲,眉眼笑意不止。   夜君离发现,这个办法果真比喊打喊杀有用多了,欺负云浅,忽而成为了他最大的乐趣。   “你再这样!火炎珠我就不还给你了!”云浅气到幼稚了起来,两颊越发通红,还大口喘气粗气。   “那我就放火烧了启贤山和封神陵!”夜君离轻蔑地望着他,他的声音一向不缺乏气魄。   见云浅吃瘪,夜君离更是轩轩甚得,挑衅道:“要不要听话?”   “……”云浅正怄气,偏过头去,不搭理夜君离。   抱着云浅的其中一只手突然使坏地移到他的腰间一捏,再次问道:“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威胁的话一出,云浅当即认怂地缩了缩身子,不情不愿地小声回答道:“听……听话就是了。”   心里认命地安慰着自己,就亲几下,以前又不是没少亲过。   夜君离见他屈服,也暂时不再拿他开心,抱着云浅的手微微收紧,飞身回到了夜殇宫。 第六十九章 动手动脚   而被冷落的麒烁,回到屋里之后大发雷霆,将屋里的物件都摔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辱骂与抱怨。   “你们说,我是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货色!君离哥哥这样偏袒他!”   “明明君离哥哥上次对我那么温柔体贴,就是他来了才变成这样的!”   “肯定是他!让染沉玩阴的!现在还蛊惑君离哥哥!”   “我第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而屋内,无人敢出声回应他,任由他骂着,摔着。   然而,麒烁说一不二,但凡激怒了他的性子,他绝对会秉承着失去理智的冲动而达到目的,他准备对云浅下手。   被断了一只手,他已经愤怒难止,现在都被他认为的所谓狐狸精欺负到头上了,他整整一夜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想着如何报复云浅。   ……   次日清晨,他得知夜君离外出,便趁机实行了计划。   “玩阴的,好,我陪你!”他自言自语了一声,来到了后厨,巡视了一遍厨房的菜式。   “狼王殿下。”厨子们恭敬地行了个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额……那个,你们谁负责云浅的早膳?”麒烁问道。   一个厨娘开口答道:“回狼王殿下,是小的。”   “哦,那你赶紧做吧。”他假意在一旁转悠,然后趁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在早膳里加了凝血散。   凝血散透明且没有任何味道,加得量少,几乎很难察觉得出来,但却足以让服下凝血散之人,身上最严重的旧患剧烈加重,显然,麒烁想让云浅的脚,永远走不了路。   得逞之后:“那你们忙吧,我走了。”他笑得异常得意,拍了拍手,就离开了。   云浅醒后,看到今日早膳是他喜欢的鸡丝羹,还有土豆煎饼,顿时对于夜君离昨夜的所作所为,便没那么来气了。   云浅忆起昨夜。   “我们......一定要…...睡一起么?”云浅吞吐语塞,面红嚅嗫。   夜君离弯下腰整理了一下被褥,似笑非笑:“嗯,不然呢?跟我睡,就这么委屈你?”   “我不太想……”云浅困惑地低语着,接着便感受到了夜君离的体温驱散开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可夜君离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也跟着往里挪。   “这张床就这么大,我看你能挪到哪里去。”   一股熟悉的、清冷的气味将云浅紧紧包裹住。   他知道自己不是夜君离的对手,便放弃挣扎了,只能乖顺地给他抱着。   “你看看你,整个身子冰成这样,怎么睡?”亲昵低压的嗓音,伴随着呼吸吐在云浅耳畔。   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些细密密的痒。   继而,那人更加过分,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云浅腰际处轻轻的点着,呼吸也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怎么在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浅颈边,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身体忍不住轻颤。   “你,你别乱摸……”他弱弱地警告道,与其说警告,却因为羞涩,更营造出一股打情骂俏的暧昧。   “嗯……现在身体有些热了。”夜君离满意道。   云浅岂止是热,他几乎整个身子都在发烫,如果此时有光线的话,定能睹见他红到脖颈的面色,又是懊恼,又是羞怯。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到温暖,云浅在半推半拒的挣扎中,逐渐入梦了。   而夜君离的行为,也仅止步于动手动脚,并未有更过分的举动,看着那人安心睡去,他仿佛也被感染似的,觉察困意来袭,慢慢地一同睡去。   ……   “色胚子!流氓!”在享用早膳的云浅,恶狠狠地骂着,咬牙切齿地啃下一大块土豆饼。   然而,骂着骂着,他却逐渐觉得自己貌似有些不对劲,后脑勺的伤患处,越来越疼。   他放下手中的早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脑,一瞬便血染了整个手心。   麒烁没有料到,云浅身上伤得最重的部位,不是腿部,而是上次被夜君离在摄魂洞狠狠摔在石台上而撞击到的后脑部位,才尤为严重。   夜君离此时不在戮神殿,染沉也不在自己身边,云浅当下便乱了阵脚,心慌得无法呼吸。   那股强烈的求生欲再一次席卷全身。   他不想死。   屋外的枫叶被雨水打落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寒风铺面而来,云浅搓了搓有些冷的双臂。   他继续回床榻上躺着,企图用被褥捂住流血的部位,皆是徒劳。   渐渐的,他开始听不清屋外的雨声,似乎世间万物瞬间静谧了……   似乎承受了剧烈的痛楚,他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意识越来越沉,他有些累了。   ……   夜君离回来时,睹见整张被褥几乎都被鲜血染得殷红,呼吸不由地滞住了。   他才离开一个早晨,这人怎么就在夜殇宫出了事。   “见邪!去倾颜那里将染沉带过来!”   其实,他无论如何伪装镇定,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明显的慌乱,他在害怕……   要不是还能感受到怀里人儿还有生气,夜君离定是崩溃。   他也庆幸,倾颜没有直接取了染沉的性命,而夜君离的命令,无论倾颜如何痛恨云浅与染沉,他都不敢违背。   但染沉出现时,虚弱的身子,加上视觉上的惨烈冲击,忽而一阵眩晕,险些支撑不住。   被倾颜关在冰窖时,很冷很痛苦,但比起眼前的惨状,不及这痛苦的万分之一。   为什么那样好的人,竟是接二连三承受这样悲惨的遭遇。   染沉克制着情绪,喉结上下滚动,眼中皆是怒火。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伤了又治好,治好又打伤他,圣君,这又是哪一出把戏?”   染沉身份已然暴露,便不必再遮遮掩掩,对着夜君离的态度也毫不客气。   夜君离没有解释,他也没必要解释,这伤本就是他之前所致,他以为旧伤复发,完全没有怀疑到麒烁身上。   但他睹见染沉迟迟没有动手医治,面上有思索之色:“我知道,你视我、天族以及云浅为仇敌,之前救治他,是为了隐藏身份!但假若你这一次治好他,我让倾颜放过你!封神陵我也不再追究!”   倾颜的脸色有些难看,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云浅身旁的染沉。   染沉清楚了,夜君离没有看出自己对云浅的真实心意,眼中精光一闪,故意道:“要我救他?可以,你们谁都不许在场,我便考虑救他!”   染沉算准夜君离即使对云浅没有半点情分,但绝不会拿火炎珠儿戏,而夜君离也笃定,染沉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他竟从未怀疑过染沉对云浅的感情,是真实的。   “倘若治不好他!那就一起去死吧!”夜君离撂下狠话,决绝离去。   染沉瞥眼望向没有挪动脚步的倾颜,淡然道:“怎么不向夜君离揭发我?”   倾颜知晓他是指染沉的感情。   倾颜脸色微变,默然片刻,向染沉缓缓踏出了脚步,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你拼了命放在心上的人,拼命了救治他,他却半点心思都不在你身上,不是更让你痛苦么?”   染沉闻言,身躯微微一震,面上却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倾颜也未再开口,但脸上的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不屑地离去了。   等所有人都散去,屋里只剩下云浅和自己,染沉瞬间便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轻轻抚摸着那人受伤的头部。   作为医师那么久,他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伤势太重,已没办法医治了。   他魔息凝聚,轻轻一挥手便沉下一束耀眼的光辉,将云浅笼住,他能保证云浅的性命,但他清楚,这么重的创伤,已然影响云浅今后的思考能力、反应能力……他做任何事都会比别人慢半拍,他会更加自卑了。   “云浅,倘若我救不了你出去了,我们就一起死,好不好?”   他俯身轻轻搂着床榻上的人儿,认真道。   大概是那人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了些微动静,眼睛没有睁开,却努力地张开嘴巴,虚弱道:“还……不能死……不死……”   染沉一直不明白,云浅口中一直说的“还不能死”,究竟是何意思!他不怕死,可他不敢死。   他微微起身,对着小人儿注目良久,微感困惑,不知云浅所言何意。   但当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云浅。”他轻轻唤了一声。   那人慢慢睁开眼睛看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一点点笑意,虚弱且无力:“染沉……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染沉摇摇头,继而问道:“你相信我救你不是为了接近你而想报复你和天族吗?”   云浅伸手捏了捏染沉的衣袖,微笑道:“你将我救回去……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对我好,我,怎么会怀疑你……”   染沉反手握住了云浅的手,掌温有些微凉,使得云浅轻轻打了个寒颤,他大概猜到,染沉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却谁都没有留意到,这样亲密的动作,被窗外的麒烁尽收眼底。 第七十章 浓情蜜意   麒烁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且必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在夜君离面前添油加醋,但他刚做了亏心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将云浅的伤势处理好之后,夜君离暂时不肯交出染沉给倾颜,要他留在戮神殿随时候着,但今非昔比,他不得在戮神殿自由走动,将他锁在曾经住的明镜阁。   而云浅,继续在夜殇宫待着。   “果汁好不好喝?”夜君离在一旁看着慢慢悠悠喝着西瓜汁的云浅,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浅的嘴没空闲搭理他,自顾自地举着手中的杯子,津津有味地喝着。   见云浅没有回答,夜君离轻轻移开了云浅手中的杯子,又再问了一句:“好不好喝?”   第二遍的时候,云浅才放下手中的果汁,迷惑地看了夜君离一眼,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喝。”   “很渴么?已经喝了三杯了!”夜君离看着小家伙喝得专注入神的样子,不禁问道。   云浅经由夜君离的提醒,才察觉自己在不经意间便喝了三杯果汁,便妥协地挪开手边剩余的两杯,这才觉得肚子好像有些饱了,便开始打起哈欠了。   “这不是才刚起床,怎么又困了?”   夜君离其实有些察觉,云浅这两日的行为举止都有些反常,有时候同他说话,要强调几次他才回答,从前胃口不太好的他,要经过提醒,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饱了,还经常觉得困倦……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夜君离这几日有意无意便避开去看云浅后脑的伤口,是染沉告知自己,那伤口深得见骨,若不是还好有头发挡着,常人见到必然觉得可怖。   但染沉没有告诉夜君离,这伤势影响了云浅的反应能力。   而当下的夜君离,似乎全然已放下与云浅的仇怨,风平浪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而云浅,则贪恋了这片刻的温柔,他知晓,他不该,但就是不舍。   “没有不舒服。”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角落篮子里的芒果上。   夜君离看出他的心思,扼杀了他的念想:“既然困了,便再去睡一下,那芒果,你就别想了……”   云浅当即心情就有些不好了,嘴巴拉得老长,嘴里还嘟囔着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   夜君离没听清:“你说什么?”他调笑的嘴角收了起来,目光严肃地看着云浅。   “管得那么宽!”云浅不甘示弱,眼神直勾勾地回应着夜君离的愠怒,又觉得气势不够足,踢了一下一旁的凳子,大摇大摆地走向床边,准备补眠。   然而,哪有挑衅了别人就轻易得意逃脱的道理。   稍加危险的气息从夜君离脸上展露出来,他缓步逼近云浅。   他走近一步,云浅便后退了一步,无路可退了,直直坐在了床上。   “又…又想干嘛?”每次又要嘴硬逞能又要怂的,便是非云浅莫属了。   夜君离弯下腰,双手撑在床榻上,将云浅包裹在自己的双臂间,看到云浅的表情后,薄唇扯出一丝笑意:“你猜,我想干嘛?”   他伸手,轻轻撩了撩云浅额前的碎发。   云浅心中一慌,倏地闭上眼。   清冽的香气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来,暧昧的气氛也拂乱了云浅的思绪。   他死活不愿意睁开眼睛,颤声道:“我…我又…没怎样…”   夜君离看着他的耳尖好像被烟霞染红,心里不由地觉得好笑。   平时嘴上功夫过足瘾,但每到这个时候,就怂得不像话,说起来,两人自万年前至今,也做过不少次亲密的事情,可身下的人儿每回都是羞怯难止。   这使得夜君离更想逗他了。   他不由自主地更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云浅的耳朵上,本就红得像血的耳尖此刻更是不可理喻,下意识倾斜了身子。   而夜君离,眼疾手快地固定住他的身子,强行又拉近了自己些,小声落下警告:“别动。”   云浅当真不敢动了。   随即,一点冰凉落在了自己的耳垂上,带着一点湿润,还有那人粗重的鼻息。   见小人儿好像被冻僵似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夜君离更是露出得逞的表情,起身将人一把捞在怀里,扔在了近在咫尺的床榻上。   云浅终于想起了要挣扎,蓄势待发欲想开口大叫,夜君离一句话打破了他的痴心妄想。   “你哪一次喊破喉咙见到有人救你?”那人说着,便开始除去身上的衣物,又打趣地低声说了一句,“还是,你觉得这样是情趣?”   云浅被他调侃得有些羞怒,随手抓起一旁的枕头便朝夜君离扔了过去,但被其轻而易举地躲过了。   “脾气还是那么坏!”   夜君离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开始驾轻就熟地去除云浅的。   而小人儿死命地抓住自己心口的领子,两面的绯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气的。   但正事还没开始,届时,麒烁便从屋外闯了进来,没有请示,没有敲门,莽撞的冲了进来。   夜君离下意识快速地抓起手边的被褥包裹住裸露的云浅,被人打扰了兴致后目光有些发红,不顾自己还裸露着上身,从床上起来,迈开长腿走到麒烁面前。   麒烁知晓情况不妙,但方才他经过的时候便听到屋里有吵闹的声音,后面又无声无息,他有些担心云浅会对夜君离不利,毕竟在他眼中,云浅与染沉也是暧昧不清的。   便想都不想破门而入。   却不料目睹了令他几乎窒息的一幕,他此刻的心跳由于愤恨与激动,一直跳个不停。   他觉得云浅又在使出他的狐狸精技能勾引夜君离了。   但夜君离危险的气息使他不敢将愤怒表现得太过明显,而是心里盘算着如何解释。   “何事?”夜君离冷冷的声音落了下来。   如果麒烁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他必定不留任何情面。   麒烁被这气场吓得有些哆嗦,脱口而出一个借口:“倾颜…倾颜的伤口不太舒服…我,我担心…”   一听到是因为倾颜,夜君离的怒火便抑制了下去,却还是露出不屑的姿态:“先滚出去!”   麒烁见没有遭殃,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不住地往云浅身上投去,被褥将他整个身躯都包裹住,却还是微微露出了白皙的脚踝,这画面,显得格外暧昧。   “滚出去!”夜君离注意到麒烁的目光,愈加冰冷的语气使麒烁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赶紧跑了出去。   待夜君离回到床榻时,小人儿已然呼呼大睡,见耳尖的殷红褪去,呼吸平稳,想必是真的困倦了,他也大发慈悲暂且放过他。   他将云浅露在外面的脚踝塞进被褥,意犹未尽般轻轻在那人的唇角亲了一口,旋即套上衣物,去看倾颜。   麒烁误打误撞,倾颜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染沉留在戮神殿,倾颜近日也在戮神殿待着。   可能由于身上的伤口复发让他又想起那日惨烈无助的场面,见到夜君离时,情绪有些失控,扯着他的一角,失声喊道:“什么时候将他交给我处置!什么时候!”   夜君离的淡然与倾颜的失控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但他也不想再刺激倾颜,毕竟,他也是受罪了。   “你冷静一些,云浅的情况还不太稳定……”   云浅的名字刚落,倾颜的情绪又激动了半分,怒视着夜君离:“又是云浅云浅!”他又质问夜君离,“不是说要报仇吗?不是说要将他置于死地吗!现在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啊圣君?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夜君离看着眼前陌生的倾颜,沉默不语。   他本就是不爱解释的人,他也觉得没必要多说。   倾颜受到伤害是事实,他开始对云浅心软,也是事实。   倾颜发泄完,又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口中悠悠吐出一句:“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夜君离并不理会倾颜口中的狠话,看着狼狈的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从前潇洒自在的倾颜,似乎彻底消失了。   上一次见他在自己眼前没心没肺地打趣,好像只是不久前的事,当下却因为受伤,有些不成人样。   夜君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倾颜,他也不懂安慰别人,只道:“我想办法让你恢复。”   这话说了与没说并无差别,连染沉都治不好的伤势,那恐怕只得寻得世外高人了吧。   倾颜只剩一声轻笑,三分绝望,七分嘲讽……   如今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真想死了一了百了,但对染沉的恨意与不甘,似乎也没有办法这样就此罢休,支撑着他苟延残喘。   “你走吧……让麒烁进来……”倾颜开口道。   夜君离顺他意,想必麒烁断了掌,倾颜如今只会觉得与他才是同命相怜了。   夜君离从屋内走出,对着在屋外等候多时的麒烁,吩咐道:“照顾好他。”   麒烁想着这大概也是一个邀功的好机会,便连连应下了:“君…圣君请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倾颜。”   待夜君离消失在麒烁的视线内,他那双狡黠的眼睛又染上了不怀好意的光。   方才见倾颜爆发的模样,麒烁觉得,有必要将倾颜拉到与自己同一阵线上,假若多了倾颜的协助,除去染沉和云浅,恐怕难度会降低不少。 第七十一章 检查一下嘴里有没有芒果味   夜君离回屋时,云浅已经醒来了,就仅仅只是小憩了一会儿。   但他蹲在角落,鬼鬼祟祟的样子,见夜君离突然回来,还惊慌地将手藏到了后面。   可这一屋子的芒果香气和嘴边的芒果汁,全然出卖了他。   夜君离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揭穿他,但看得出是生气了。   “在做什么?”语气里已带了些许训斥的意味了。   云浅始终不敢将手伸出来,还继续垂死挣扎:“没…没什么啊…”   眼神飘忽不定的瞥向别处,一直不敢正视夜君离。   “刚刚装睡的?”夜君离继续质疑道,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云浅。   而这下的质疑是冤枉,云浅明显就急眼了,开口变得理直气壮:“不是!刚刚真困!”   夜君离瞧他的样子也不像作假,暂且相信着:“嗯。那现在呢?背后放了什么?”   敏锐的他显然是明知故问的,傻子也能猜得出来,那小家伙趁着夜君离出去的空隙,在偷吃芒果。   被怀疑了的云浅心虚了,往角落的墙壁悄悄地挪后了一些,微微低下头,试图躲过夜君离的审视。   “手伸出来。”夜君离正色道,不留半点面子给他。   云浅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忐忑地面临着家长的惩罚。   扭扭捏捏地将身后那个剥了半边皮、咬了一小口的芒果摊出来,又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夜君离见到芒果被咬过,顿时气又上来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吃了?”   云浅这下学乖了,赶紧将口中含着的,还未吞下去的芒果吐了出来:“没有没有,还没吞下去,没吞…”   他慌张地解释着,生怕夜君离动怒,又用那一招数“惩罚”自己。   果然,鞭打、辱骂都不及这独特的“惩罚”威力来得大,云浅现在是认怂了。   “你看,吐出来了,一点都没吃进去。”云浅当下在面对夜君离时,那会儿受刑罚的傲气铮然,在此刻完全发挥不出来。   “哦?没吃进去?”夜君离也蹲了下来,与云浅平视,“那我要检查一下。”   云浅条件反射般又往墙角靠了靠,抬起头对上夜君离眼中泛起使坏的笑意,心跳不由快了一拍。   那人一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微凉的指尖擦过颈后的皮肤有些痒痒的,云浅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轻颤了一下。   他压抑住心头若有似无的痒意,试图岔开话题:“好像…好像有点饿了啊…呵呵…”还干笑了两声。   他没有听到夜君离的回答,那人继续玩味地注视着自己。   紧接着,夜君离单手捧起云浅的脸,凑得更近了些,湿热的气息喷薄在彼此脸上,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   对上那道目光,云浅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继而,属于夜君离的气息在云浅口腔中流连忘返,一手钳住云浅乱动的手,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用舌尖霸道地扫过他的唇齿……   这样安静的室内,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悄然放大。   片刻,才满意地放开了云浅,坏笑道:“嗯,现在就一滴不剩了。”   弱小的云浅只能任人宰割,不但芒果是一点都没有吃到,还要受尽 “屈辱”……   这段时间,夜君离总是用这招吓唬自己,使他颜面尽失,心里当真是百般不爽,但孤助无援的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也只能忍辱负重了!   “怎么,不服气?”夜君离见小人儿面红耳赤地瞪着自己,讥笑了一声。   云浅泄气般瘫软了身子,否认道:“不敢不服。”   “作为奖励,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夜君离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眼中盛着笑意。   云浅一听可以外出,刚刚的怨气霎时便减弱一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神色,好奇问道:“去哪儿啊?奖励的,应该是个好地方?”   “去芒果园摘果子?”夜君离笑道。   云浅一听就知道他故意在调笑自己,便又生出一股闷气,自顾自地收拾起地上刚刚掉落的芒果。   “逗你的,明日带你去就知道了,这芒果你也别弄了,我等下让人收拾,快去洗手。”夜君离捉弄够了他,便不继续戏耍他了,捉起他的手,准备带他去清洗。   云浅被他一回两回地逗趣,当即产生了防备之心,抽回手:“我,我自己去洗就好。”   夜君离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暂时放过他了,顺他的意思让他自己一人去洗手。   云浅出了屋子,便开始骂骂咧咧:“老是这样!要不是看在封神陵和启贤山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打到你满地找牙!”   云浅就是嘴上功夫过了把瘾,可如临大敌的时候,就完全将这些撂下的狠话拋得一干二净了。   他冲了冲手,还不忘嫌弃地洗了洗嘴巴,但却不得不承认道:“好像还是甜甜的…也香香的…”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难为情的话,小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又胡说八道!”   心里暗自发誓:你可千万不能忘记之前所做的一切!一个月时限也差不多快到了。   正当他洗完手想回去时,碰到了刚从倾颜那屋出来的麒烁。   看着麒烁目光不善的样子,云浅还是选择绕了一条路走。   ……   次日,夜君离兑现了承诺,带他去参加一年一届的百凤会。   夜君离向来不爱这些人群嘈杂的地方,以往都不会前来露面。   奈何近来云浅的表现还是令他满意,云浅喜爱热闹,便当作奖励他的礼物。   百凤会上聚集的都是妖魔两道的人,前来的人也都是来凑个热闹,交交新朋友,见识一下新事物,图个开心,仅是一个寻常的聚会。   乍然,在场的那些人睹见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夜君离,牵着一名男子,毫不避嫌地进入场地时,嘈杂声霎时暗淡了下来。   八卦一些的女妖便拉着一旁的同伴窃窃私语:“魔君夜君离,我没看错吧?他来参加百凤会?”   “是啊,怪事了,他一向都是神出鬼没不见踪迹的……”另一名女妖应和道。   “他牵着那个是谁?好像不是狐妖倾颜啊……”   “应该不是,生面孔……怎么...脚...走路有些...”   你一言我一语,加上那些异样的眼光,让云浅不禁有些惧怕。   悄悄对着夜君离商量了一下:“可,可不可以别牵着…他们都看过来了…”   原本在来的路上,他就很是抗拒夜君离这样高调地牵着自己,但无奈,那人不肯松手。   岂料,他商量的话刚出,便听到夜君离小声在他耳边警告了一句:“要是再说一次,等下就抱着你走。”   说完又继续面无表情地面向群众,云浅只好作罢。   “那么多好吃的,我都可以吃吗?”云浅向夜君离投去询问的目光,看着一盘烤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从前不见得你这么贪吃,你收敛一些,不然让其他人见到,以为我夜君离虐待你,断你吃食了。”夜君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你带我过来不是奖励我,让我开心的吗?莫不是还要限制我,那跟惩罚我有什么区别?”   云浅一鼓作气,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他一个白眼。   夜君离见他说得有模有样,也确实有些道理,便松开了他的手,允许给他片刻自由:“那你去吧,除了芒果,其它的都可以吃。”   受宠若惊的云浅当即放飞自我,往那盘烤鸡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一名小花妖表情羞涩,前来搭讪:“魔君大人……”   而夜君离的目光始终深深的落在云浅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到小花妖。   小花妖以为他没听见,又抬高了一点音量,喊道:“魔君大人。”   夜君离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火,他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云浅开心,便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句:“何事?”   语气冷漠到使小花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继续说道:“这是一点花蜜,希望魔君笑纳。”   小花妖拿出一罐蜜糖,递到夜君离面前,强调道:“这不是普通的花蜜,这是千载难逢的雪露蜜,具有聚精凝力的功效……”   “嗯。”夜君离依旧没有给出好脸色,招了招手,示意云浅过来。   云浅手上拿着一个鸡翅正啃得出神入化,本来想无视夜君离的召唤,但又担心惹怒他,他会立即带自己回去,便乖乖过来了。   夜君离接过小花妖的那罐蜜糖,打开盖子递到云浅面前:“试一试蘸鸡翅好不好吃?”   小花妖见状,泄气地逃开了。   云浅见她逃开,便同夜君离说道:“可以了,她走了,盖起来。”   夜君离皱了皱眉,不知云浅所言何意。   云浅反问道:“你不是把我喊过来当挡箭牌的吗?她走了,不用装了。”   夜君离这才恍悟,笑道:“就是给你吃的,你爱吃,我才收下,不爱吃就不要它了。”   云浅有些傻愣,点头“哦”了一声,随即将鸡翅伸进罐子里,轻轻蘸一下,接着又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咬了一大口。   “好甜呀,”他不禁感叹了一句,“好吃好吃,你也试一下。” 第七十二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云浅将啃得差不多的那根鸡翅举到夜君离嘴边,满心欢喜地想与他分享,但旋即又想到堂堂魔君在大庭广众之下啃鸡翅,好像也有一点失了身份,便又把手伸了回来。   在半空时,被夜君离抓住了:“又说给我吃,又拿回去是什么意思?”说完,低头小口地咬了一小块,甜甜的,说实话,他不太喜欢。   但是云浅主动递给他吃的,他很高兴。   “确实很甜。”   夜君离近来总是这样时不时的戏耍自己,云浅有些生气,咬唇望着他,但也懒得跟他理论了,气鼓鼓地丢下一句:“我去那边吃去!”   云浅又看上了一桌精致的糕点,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惬意地品尝起了这些小糕点。   “云浅。”乍然,云浅斜对面的视线传来一句极为小声的叫唤,是一位年迈的老者,虽然乔装打扮过,但云浅一眼便能认出,他是天族的神凰。   “神……”他刚想喊出老者的名字,却被对方制止。   “我乔装而来,便是不想让人知道行踪,我找了你好久。”神凰低声说道。   “我…我…我出了点意外。”云浅心虚地一直低头假装吃着糕点,这时候,多么美味的点心在他嘴巴里,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毕竟,他此刻担心,夜君离会发现神凰,也担心,神凰会强行带自己走。   幸好,神凰惶恐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因此行为举止也尤为低调。   “你别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再想清楚!”只听得神凰沉着嗓音道。   “我没忘,”云浅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不远处的夜君离一眼,他身旁有一名男子或是旧识,在谈着话,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又继续呢喃道,“快一个月了…我,我自有分寸。”   “那你好自为之吧。”神凰丢下一句劝告,便匆忙离去了。   留下云浅一人,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神凰的出现,让他又想起之前所铺垫的种种,这几日夜君离对自己太好,以至于云浅有些忘乎所以了。   即使夜君离总是强调将自己当成一个玩偶,可他还是没骨气地贪心了……   “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吗?”太过投入的思索让云浅忽视了身后的动静,被突兀的一声叫喊吓得打碎了手边一个茶杯。   莫大的响动使得周围的人纷纷望了过来,让云浅有些无地自容了。   可是,身前的男人气场足够强大,一个冷冽的目光,便劝退了那些好奇的眼神,纷纷又假装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动作,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一只猫妖,过来将地上碎片清扫干净。   夜君离则将云浅轻轻拉了起来,示意让他起身,带到安全一些的位置。   随即问道:“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云浅的喜怒哀乐总喜欢明显地表露在脸上,此时一脸失落。   但他要怎么解释,他没得解释。   “没事,有些困了。”这个屡试不爽的借口在当下便显得有些拙劣了,从他脸上只看出不悦,没有任何倦意。   既然他不愿意说,夜君离也不想在这难得愉快的一天逼问他,只淡淡说道:“这里不仅有吃的,等下还有一些稀奇的玩意欣赏,你应当会喜欢。”   云浅抬眸,睹见眼前这人直视着自己的眸光,眼底浓稠的深意,仿佛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将我当玩物吗?为什么还要待我这么好!”   夜君离被他这样莫名其妙一问,眉头一抖,唇线依旧微微牵起,眼神里却没有了多少笑意,否认道:“我说了,这是你听话的奖赏,更何况,你已经承诺会将火炎珠给我,我也不必再动那些无畏的怒火对待你……”   “嗯,最好是这样!”听完夜君离的话,云浅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是悲,心却落到了实处,松了口气,冷脸道,“那我去吃东西了。”   夜君离了解云浅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方才遇到了糟心的事,他也不太放在心上。   正当他想移步跟上的时候,一把熟悉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君离哥哥…”   声音的主人,是麒烁。   夜君离皱眉,不清楚麒烁为何也在这里,今日出门时,见他与倾颜一起,倾颜如今这副模样,这种多人的地方,他也不会再出现了,于是,夜君离并没有叫上他们。   况且,他的本意,也只是想带云浅而已。   麒烁痴望着夜君离,但没得到任何回应,想起夜君离的警告,有些尴尬,改口道:“圣君……这么巧。”   “嗯。”夜君离并没有心思搭理麒烁,半晌沉默,麒烁得到的是一声冷淡的语气。   满含气愤的情绪被麒烁生生藏了起来,从开场到方才,夜君离对云浅柔情似水的模样,麒烁皆收眼底。   麒烁又悄悄在心里记恨下一笔。   接着他眼珠一转,继续道:“圣君,我这些天在倾颜那里,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麒烁边说,边稍稍抬眸,通过余光观察夜君离的脸色。   显然,夜君离好像对自己的话题没有产生任何兴趣,正抬步欲走。   麒烁急忙道:“是关于云浅的。”   夜君离才停顿了下来。   麒烁见夜君离有了反应,心里不禁有些许小得意,脸上布满虚假的笑颜:“云浅和染沉的关系,不是表面看得这么简单…在戮神殿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现……”   “说完了吗?”夜君离打断了麒烁的话,一股寒意从他眼中溢出,麒烁再也不敢出声。   目送夜君离离开后,麒烁伪装若无其事地凑到云浅边上,看着他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特地拿了一杯果茶假惺惺说道:“在这热闹的地方,是不是不习惯啊?”   云浅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见是麒烁,心情便更加差劲了,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你…你别总是这么得意!你会后悔的!”饱含的咬牙切齿感探入云浅的耳朵,本来就心烦气躁的他,顿时便来了火。   大吼道:“滚开!离我远点!”   不甘示弱的云浅遇上脾性更差的麒烁,注定是一场无声的灾难。   麒烁一股恼火,甩手就打了云浅一巴掌,出手太重,云浅整个人被甩坐到了地上,而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夜君离注意到动静,快步朝这个方向走来,乌泱泱的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见到云浅捂着脸坐在地上,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委屈,眼眶红通通的,心口的起伏表明了他当下的情绪,却因为脚痛,怎么都起不来。   许多人看到这副狼狈的画面,偷偷议论,也偷偷在嘲笑着。   而更使人震惊的是,夜君离脱了外袍,将云浅从头都披盖住,躲过人群的目光,然后将他捞在自己怀里,毫不避讳地将其横抱了起来,离开了这里。   “别怕,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低沉的嗓音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灵力深厚的小妖,也着实感受到了魔气倏然凝聚的现象。   云浅却感受到,落在自己头顶的鼻息,都是极轻极柔的,冲入耳蜗的只有夜君离沉稳的心跳。   云浅在他怀中轻轻扎挣了一下,夜君离便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云浅。   “我想自己下来走。”云浅要求道。   夜君离见他方才受了委屈,便也不忍强迫他,于是顺他的意,放他下来。   继而轻柔拉开云浅捂着脸的手,一片通红,仿佛跟那次自己下手的时候一般重,他的心一下就酸涩起来。   “疼不疼?”   “不疼,回去。”云浅回答道。   “这里人杂,回去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其实,夜君离没有当场发怒,或多或少被麒烁方才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密”所影响,即使在麒烁说完之后,他表现得毫无兴趣,却悄悄听入了心底,他妒忌心极强,并不可能将它忽视。   因此,对于云浅的偏袒,便自然而然的有所保留。   当然,麒烁也不会轻易躲过这一劫。   他以为夜君离没有当场处置自己,便是不会动怒,还敢洋洋得意地回到戮神殿。   当夜,他便受到了一顿惨无人道的刑罚,为对云浅态度的嚣张得到应有的警告。   刑房传出阵阵哭天抢地的哀嚎:“君离哥哥!君离哥哥!”   “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   “都是那个狐狸精从中作梗!君离哥哥,放我出去!”   “啊……”   届时,倾颜进来了,因为夜君离和倾颜的关系,戮神殿的魔将看到倾颜,多多少少都会礼让三分。   他一个眼神示意,刑罚暂时停止了。   “倾颜……倾颜!又是……那个云浅害的!”他已经痛到有些气虚,却还是表现出满满的不忿。   倾颜抬手,优雅地拂去麒烁脸上的一些血丝,俯在麒烁耳畔:“再忍忍...报仇的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鲜血染红了倾颜微凉的指尖,那个像月光般的少年,似乎已在那场大火中死去了... 第七十三章 试探   夜君离将云浅带回来之后,帮他处理了脸上的红肿,便一直默不作声,再没有眼见的云浅都看得出,夜君离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他也并不想多问,夜君离总是阴晴不定的,他了解太多也帮不上忙。   “你与染沉在封神陵时,他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夜君离沉默半晌,终于出声问道。   他背对着云浅坐在桌旁,给自己斟了杯茶,放在手边,并没有喝。   云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也迟迟答不上来。   夜君离将手边的茶举起来喝了,重复了一遍:“他有没有对你做过越矩的行为或是说过越矩的话?”   云浅这下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没有。”   夜君离听后,起身朝着云浅的方向靠近,眉眼间还是隐隐透出不快,确认道:“当真?”   云浅看着他眉宇间不善的气息,有些悻悻地垂下脑袋,再次回答道:“嗯,没有。”   但他再次抬眼观察夜君离的表情时,却捉摸不透,他在听完自己的回答之后,是相信还是怀疑,是高兴还是不悦……   他没有继续追问,抬手摸了摸云浅还有细微红肿的脸,认真道:“抱歉,今日本来是想你开心一些,但却没有护好你。”   云浅不太习惯如今夜君离的道歉或自责,总觉得哪里不妥,毕竟两人也不是从前的关系,他没有必要跟自己说这些。   云浅摇了摇头,他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即使再怎么讨厌麒烁,他心里还是不太希望夜君离给他的惩罚太过严重,毕竟,夜君离的手段,他自己是见识过的。   “我的脸没事,你别太为难他。”   夜君离微沉的呼吸,鼓噪着云浅的耳膜:“他这般不识抬举,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当给他一次教训!放心,我也还不至于会取他性命。”   “嗯,那就好。”云浅注意到夜君离情绪的不对劲之后,也不敢太过张扬,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你要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可以在戮神殿里四处走走,我离开一下,倾颜找我有些事要谈。”夜君离微蹙眉心,揉了揉云浅的发,便离开了。   云浅意会不到他的态度到底是受什么所影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自己脑海中窜过,但又迅速被他拋到脑后,怡然自得准备到处转悠。   ……   大殿内,倾颜一直意味不明地牵起唇线,看到夜君离过来时,又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他。   “圣君这副表情,是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么?”   如今,倾颜说话的语气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夜君离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也没有与他计较。   “找我什么事?”   倾颜被夜君离的态度逗得一阵嗤笑,捂着嘴角虚假地笑了起来:“现在圣君与我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了,好,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   他收敛起了嘴角的笑容,锐利的双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染沉对你那小情人的感情,绝非那么简单。”   原本倾颜不想跟夜君离开门见山揭穿染沉,但这些日子以来,看着自己的伤势没有逐渐好转,而染沉与云浅却没有得到应有惩罚!   夜君离还对云浅的越发柔情似水,而自己与麒烁,因为云浅,遭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倾颜不想再忍了。   他等不及了。   本就对麒烁意味不明的话半信半疑的夜君离,听到倾颜正经地道出这句后,企图从他脸上找出半点玩笑的迹象,然而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还是不完全相信,追问道:“那是什么感情?”   倾颜知晓如今的夜君离当是不会完全信任自己,他的心开始被云浅动摇了,又道:“我知道,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我们要不要来做个试验?”   倾颜干脆坐了下来,交叠着妖娆的双腿,眼眸半眯,满是闲适懒散,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抓到染沉和云浅的把柄证明给夜君离看。   “如何?”夜君离将视线转向别处,目似寒潭静无波澜,他的反应其实已经表明了,他也怀疑染沉与云浅的关系了。   他细想,倘若染沉对云浅报复,便不会在戮神殿时处处帮着云浅求饶,说尽好话,还尽心照顾云浅;   倘若他有心对云浅下手,云浅也不会侥幸活到现在,被带回封神陵的时候,早被灭口……   种种疑点,竟然是到现在,夜君离才察觉到不对劲,一向精明的他,在感情的问题上,似乎变得有些愚钝了……   他的眉心皱得厉害,眉眼看起来格外凉薄。   倾颜得逞地笑了,他知道,夜君离信了自己的话。   “我去跟染沉说,你准备杀了你的小情人,我猜,他一定会拼了命逃出来带你那小情人走!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便好。”   “……”夜君离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阻挠倾颜的意思,便是默许了。   “我相信会带给你意外的惊喜。”倾颜喝了口茶,后面说这些话时,语调变得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许,他想起染沉了,故作镇定的样子也就欺骗欺骗夜君离,瞒不过自己。   所谓带来惊喜的背后,便是染沉的下场一定不会乐观,倾颜觉得这个结果就是自己想要的吧。   他把话撂下,便迫不及待去执行心中的计划了。   倾颜来到染沉屋里,见他注视着藏珍室的方向,倾颜当即敏感地认为,染沉又在怀念当时与云浅相处的点点滴滴了。   心中的火又一瞬被点燃。   “想他了?”倾颜勾起嘴角,低低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染沉保持沉默,如今他不太愿意搭理倾颜。   倾颜自有办法让他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若是想他的话,我劝你快点去多看几眼,夜君离打算把他杀了!”   果然,染沉的眸中当即闪过吃惊的神色,软弱之处随即暴露出来了。   他微微动了动唇,却还是没有出声。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如今,我没有这样的闲情。”倾颜语调不可思议地扬了上去,在染沉面前来回晃着。   或许,他也是借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吧。   “夜君离今夜有事外出,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今夜,明镜阁我不会上锁。你想不想去看他最后一眼,随你。”   倾颜随即收起嘴角的最后一点笑意,眸光黯淡了下来,心涩的离开了。   原来,这颗心还是会对染沉心中的那个人产生妒忌,特别是捕捉到了染沉刚才眸中的紧张,倾颜彻底认输了。   倾颜走后,染沉的心便没有平静过,本来在见不到云浅的地方,他一直处于担心的状态,但看着夜君离费尽心思让自己医治云浅,他暂时认为云浅是安全的。   而倾颜方才的透露,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浅犯了什么错误,为什么夜君离突然要处死他?   无论倾颜的消息是否真实,染沉认为自己必定要去看看,至少让他看看云浅,与他说上几句话也好,这几日未见,他心里对云浅的想念越来越深。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冒险出去一趟。   入夜,细雨蒙蒙,风惨寒微带。   染沉悄入夜殇宫时,正睹见云浅尚未入眠,双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云浅……”染沉克制着心里的思念,轻声唤了一句。   云浅见到几日未见的染沉,心里其实是有惊喜的,他看着那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他不敢给夜君离知道,这些日子,其实他特别担心染沉。   “染沉,你没事就太好了!你怎么可以出来?”云浅疑惑道,打量着染沉。   而染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云浅红肿的脸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还是能清晰的睹见,云浅脸上的伤痕。   “他又打你了?”   云浅正想解释,染沉便控制不住自己,拉起云浅便想带他走。   “染沉,你冷静一些……我,我没事,”他试图稳住染沉的情绪,将他扳向自己,让他再看清楚自己一些,“你看看我,真没事。”   紧随其后的却是大力到仿佛要将云浅融入体内的拥抱,和一句略带沙哑的低语:“云浅,我…真的很想你。”   云浅的反应能力在届时却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被染沉突如其来的拥抱扰乱了神思,竟忘了推开他,怔忡地任由染沉抱着。   或许他认为染沉为了帮助自己,也受了不少连累,竟心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染沉...你不要操心我...想办法自己逃出去...你不带上我的话,夜君离便不会花心思去追捕你..."云浅一本正经劝说道。   染沉缓缓松开了云浅,认真注视着他,用那双写满了深情,填满了执着的眼神。   霎时,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云浅的眉心。   伴随着一句铿锵有力的承诺:"云浅,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第七十四章 抽出火炎珠   被别人亲吻,云浅内心格外抗拒,但看见染沉视死如归的坚定,云浅觉得当下不该是回绝的他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假意劝阻道:“染沉,你先走……夜君离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等找到机会,我再去找你!”   云浅的本意,其实只是想暂时欺骗染沉,劝他自己一走了之,不要顾及自己。   可是,这些作为借口的劝说,在夜君离看来,便是勾搭成奸最有力的证据!   他破门而入,没有给云浅任何辩驳的机会。   一道惊雷骤然划破夜幕,照亮了夜君离嗜血的双眸!   他仅一挥手,染沉便腾空而起,重重地撞在了地上,鲜血从口中大口地喷洒而出。   而那掐住云浅脖颈的手越发用力,粗粝的声音回荡在这昏暗的宫殿中,几近狂吼:“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计前嫌试图原谅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火…炎珠…给你…”云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对死亡的恐惧发挥到极致,耗尽所有的气力才吐出几个字,希望夜君离看在火炎珠的份上,别对他们痛下杀手。   但似乎没用了,他猛地一松手,云浅狠狠被摔在夜殇宫的木桌上,坚硬无比的桌子当即四分五裂,倒刺划破了云浅背上细嫩的皮肤,冰凉的地板被鲜血染得点点斑驳。   “我告诉你,这回你没有筹码了,火炎珠!我不要了!”   云浅从未睹见过夜君离这样的神情,好似要将自己吞食入腹,眼睛红得滴血。   夜君离将手一抬,乌黑的烟雾在他掌心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狂风四起,伴随着阵阵震耳的雷鸣,好似鬼厉来袭。   云浅体内的火炎珠,便这样,被夜君离生生吸嗜。   “我求求你,还不可以!求求你!不要!”那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地哭求着,伤心得好像挚爱之人离自己而去,“再等等就好,再等等……”   他绝望得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火炎珠从自己体内生生被抽出,继而被厌弃地扔在地上:“我告诉你!我宁愿再经受万年恶惩,轮为卑贱蝼蚁!也不会再让你牵着鼻子走!”   云浅却虚弱地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朦胧中,只见那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应该是在说着什么狠话,继而没有半点眷恋地离去。   夜君离命令倾颜:“将他们两个都给我关在锁魂谷!想痛快地死在一起!休想!”   倾颜应当是最欢喜的吧,夜君离会想方设法折磨他们,自己不用出任何力气,便如愿以偿地报了仇。   但为什么他将染沉与云浅扔在锁魂谷时,却半分愉悦都未曾浮现出来。   而云浅,仅仅是被摔在了木桌上,却好像没了半条命。   染沉跪在地上,几近咆哮:“云浅!你怎么了?你醒醒,看看我!”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   身上的血好像越来越多,染沉翻开了他的衣服,瞳孔一瞬收紧,惊呼卡在了喉咙。   为什么身上都是恶狱惩罚的伤!   这伤染沉见过一模一样的,是在夜君离身上,为什么云浅会有!   然而,最惨绝人寰的不是这些。   而是那些刺目的污血开始从云浅的嘴巴、眼睛、鼻子甚至耳朵,滴流而下。   “云浅!”他将人紧紧搂在怀里,那人的体温凉得惊人,染沉企图用内力温暖他一些,却发现毫无用处。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怀里的人儿没办法回答他。   “夜君离!夜君离!救救云浅!夜君离!啊!”染沉近乎失控,每回云浅受伤,他心疼,不舍,但从未有过像这次一般,他彻底绝望,从未有过的惊慌。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次与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君离哥哥…”那人终于有了一声回应,却是喊了夜君离的名字。   “君离哥哥…”   “君离哥哥…”   他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泪水与眼中留下的血水混为一体,是凄苦的味道。   他黯淡无光的眼眸似乎有好多话想说,好像是何种绝望却又紧紧缠绕在心脏的情感,带着深深不舍和眷恋……   可他却没办法再多说一句别的,染沉含泪将入梦网撒在了他的心口上,入梦网当即显现了云浅一直放不下的牵挂。   “神凰爷爷,我不要君离哥哥承受恶惩,您帮帮我!”云浅紧紧抓着神凰的手不肯松开,哀求道。   天族战胜魔族那日,虽然夜君离凯旋而归,但体内的火炎珠却受到震慑而破损,他必须堕入恶狱,忍受两万年恶惩。   恶狱是六界中每个人都闻风丧胆的地界,云浅知晓那是何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不舍得他的君离哥哥承受这些。   神凰是六界负责下判决的掌事,云浅认定他有办法帮助自己。   但他足足跪了一日,神凰都不愿意答应帮他,总重复用一句话敷衍他:“事已至此,爱莫能助……”   但云浅依旧不屈不挠,他每日都来神凰宫殿门口跪着,喊着,求着……   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后,神凰终于被他的执着所动容了,他愿意帮云浅,但云浅也必须付出代价。   因果轮回,不得擅自篡改,必然有人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来抵消。   “无论怎么样我都答应!只要能救君离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云浅跪走到神凰脚边,死命拉着神凰的衣袍,目露虔诚之光,语气着急,担心神凰反悔。   “两万年的恶惩,我只能帮他减到一万年,另外那一万年,你要替他受着……”   神凰还未讲完,云浅便抢着问道:“我可不可以替他承受两万年!可不可以?”   “不可以!云浅,不要让我为难,逆天改命已是大逆不道之事,减一万年,没得商量!”神凰决绝道。   云浅只能妥协,继续弱弱问道:“那火炎珠要如何修复?”   神凰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妨告诉他方法:“需要与你体内的混元丹融合修炼,吸收你混元丹所有的灵力与精气,再注回他体内,但后果是……”神凰若有所思,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没了混元丹的灵力与精气支撑,你会死。”   其实,只要是为了夜君离好,云浅不怕死,只是他舍不得死,他舍不得离开这个视他如命的男人……   云浅从小失去了母尊,父帝视他为煞星,兄弟姐妹都排斥他,没人爱他。   只有夜君离,只有夜君离将自己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呵护照顾,只有他爱自己。   “神凰爷爷,我愿意,您将方法教我吧。”   “火炎珠和混元丹的修炼需要三百年,一日都不得少,你要把握好时间,但凡迟了,夜君离会再次堕入恶狱,轮回转世只能堕入人道,成为一届凡人,尝受凡间疾苦,你可想好?”   云浅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点点头。   “神凰爷爷,还有一个请求,您要替我保密,千万不得让君离哥哥知道这件事!”   是啊,夜君离那样爱着自己,怎么舍得自己替他承受这样的痛楚,他不能让他发现。   ……   染沉终是明白了这一切。   他抱着云浅,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失神地对着空气。   轻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这样弱不禁风的人儿,身上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被折磨到生不如死,他都不忍将原因告知夜君离……   他宁愿夜君离恨他怨他,也不愿他生生世世活在无穷无尽的悲戚中……   云浅一直以来的目标,便是让夜君离恨自己恨到巴不得自己死掉来解心头之恨,这样,他便可以放心离开了。   可是如今,火炎珠还差一些时日才修炼完成,就差一些些……   夜君离将它生生抽出,连同云浅体内混元丹的灵力与精气。   云浅之前有火炎珠庇护,身上恶惩留下的恶痕全部被遮盖了,如今,一方一寸,一丝一毫,全部暴露在了身上。   染沉几乎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弱小的人儿,怕疼,爱哭,胆小……   是怎么样的意志使他在恶惩之后还有那样强烈的生还欲望。   是对夜君离的不舍与爱吧。   “君离哥哥……”云浅快不行了,气息越来越薄弱,却遍遍念着那个他所爱之人的名字,不舍得死去。   ... ...   次日天明,夜殇宫内。   倾颜似有心事,他来找夜君离的时候,神情有些凝重。   “夜君离,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他自己未曾预料到,原来解决了那所谓的仇恨,自己心里并不痛快,他竟然整整担心了一个夜晚,如何都无法入眠。   而夜君离不同,他对云浅的爱恨,早已在失去火炎珠之时,像个炸弹一般埋在心底,随时准备爆发。   爱的时候深爱,恨的时候恨入骨髓……   他眉宇间的戾气一点都没有消散,当倾颜提及他们时,他搭在脚边的手微微收紧,似乎还有莫大的怨气需要发泄。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比死还痛苦的代价!”他骨节发白,咬牙说出愤怒的话。   但是怎么样的代价,他却还未想到最解恨的方法! 第七十五章 他死了   背叛的愤怒与妒忌全然让夜君离失去了理智,他甚至有一瞬觉得,要不干脆同云浅一起死了算了,这样反复的心理折磨让他的心也早已千疮百孔,无法复原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劫难,最终依旧重蹈覆辙落得被那人二次戏耍的下场。   不讨回来,他死都不会甘心。   “圣君,锁魂谷一直发出凄厉的声响……圣君要不要去看看……”见邪毕竟与染沉共事了好几个百年,即使他现在知晓染沉潜伏在戮神殿的目的,但也不忍心看着染沉丢了性命……   能替他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他会尽力争取。   夜君离这两日的面容极为恐怖,像极了嗜血的怪兽,愤恨之意涌在面上。   “见邪,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是想做下一个染沉?”   见邪闻言,心颤地跪了下来,知道触及夜君离眉头,却仍垂死挣扎:“圣君饶命,见邪不敢指点圣君做事,只是这两日,那里一直有古怪的哀嚎传出,见邪担心对戮神殿不利……”   见邪只能找了一个像样一些的借口,继续劝说道。   夜君离听后,轻蔑道:“他们的诡计,我不会再上当了!”   一句话,宣判了见邪的最后一点希望灰飞烟灭。   这两日,夜君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锁魂谷,不得入内,在他没想好如何处置那两人之前,他不会让他们有任何一点机会逃走。   见邪只能认清事实,不敢再替这注定的结局作任何辩驳。   这夜,夜君离出奇的,早早就有了睡意,但心口处一直有些隐隐作痛,他以为是旧疾发作,服下止痛散,很早便上了床榻。   昏昏沉沉睡了半夜,梦里有些奇怪的幻想模糊闪过,他奋力从噩梦中醒来,看着屋外巨大的雨势,心绪有些杂乱……   这雨从白日便一直下着,雷声时不时震耳欲聋,惊扰了沉睡的人家。   醒来时,夜君离的心口处,疼痛依旧没有减弱,还有加重的迹象。   夜君离的身体,除了刚从恶狱出来的时候,很少觉得不适,即使在睡前服下大量的止痛散,却也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见邪。”他喊了屋外守夜的见邪一声。   “圣君,”见邪见夜君离脸色有些不对,继而问道,“圣君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不舒服?”   窗外的雨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一道惊雷从夜空中诡异地划过,夜君离内心不由得又恐慌了半分。   “见邪,锁魂谷可有异样?”夜君离问道。   见邪如实回答:“圣君,入夜之后,便没听到动静了。”   见邪的回答并未能让夜君离慌乱的心安分下来,掌心紧握成拳,声音低哑:“我要去锁魂谷一趟,你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是的,圣君。”见邪接收了命令,但他看着夜君离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禁疑惑,但并未多想。   夜君离疾步走向锁魂谷,越是靠近,心脏的疼痛便越是深刻。   锁魂谷关着云浅与染沉的那间囚牢,果真如见邪所说的,没有传入一点动静。   他命看守的打开牢门,缓步而入。   而下一个瞬间,敏锐的嗅觉当即感受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当那抹猩红入目时,他的脊背几乎是一刹那间就绷紧了,牙关也咬得死死的,理智告诉他,那是一副被鲜血染红的死尸,是那个他最熟悉的人。   染沉散乱着头发,目光涣散地望着那一滩刺目的红,嘴角泄露着诡异的笑容,他离得有些远,好像又想逃避,又生怕没法看到那人最后一眼。   直到夜君离靠近,他也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剧烈的视觉冲击让夜君离的后背当即被冷汗打湿,躺在地上的那副尸体,还称不上是尸体,那人还有微薄的呼吸,似乎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舍得死去。   夜君离霎时记起方才所作的梦境了,是染沉将云浅入梦网的牵绳,绑在了夜君离的梦境中。   他终于了解了前因后果,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弱小的人儿,如何无声地在爱他。   夜君离跪了下来,将那血人抱了起来,揽在了怀里。   那人感受到了熟悉的人气,身体微微一颤,眼泪又拼命地掉了下来,那人知道,他终于等到了。   可他一流泪,眼中的血水也跟着一同流下,他没办法睁开眼睛,没有办法最后再看那个他爱的人一眼。   直到嘴里发着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夜君离所有的伪装才全然塌陷,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滴一滴重重打在怀中人的脸上,是冰凉的。   他的眼神就像深不见底的银河,透露着漫无边际的绝望。   他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捏住一样,喘不过一口气……   右手的食指忽而被怀中的人儿无力的握住,又听闻一声呜咽,腥甜的液体从那人的嘴角缓缓流出,身体从轻颤变成了剧烈的颤抖,他应当是很疼的。   “浅浅,浅浅,你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求求你!浅浅!”   “浅浅,我放了你,放了任何人,你不要生我气,浅浅!不要生我的气!”   夜君离的呼吸越发的急促,垫在云浅身下的左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的心脏随着那人越发薄弱的气息,痛到渗血。   "浅浅,你想不想吃芒果...买给你吃好不好..."   "你不乖的时候,我也不会罚你了..."   "我什么都依你..."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   这代价,太大了。   下一秒,感受到右手食指的触感慢慢在消失,小手软软地滑了下去,满是血污的脸色几乎要变得透明。   夜君离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明,世间好像一下子化为了灰烬,他终是一无所有了。   那人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对吗?   他要丢下自己了...   他定是对自己失望了...   ... ...   继而,戮神殿被一道金色的强光所包围,神凰从天而降,见夜君离死抱着尸体不肯放手,只轻声道了一句:“这是他的选择,接受现实吧,我要带他去轮回了……”   云浅生前答应过神凰,死后他的魂魄归神凰所有,这是条件之一。   神凰具体想做什么,云浅也没有深入了解,他一心只盼能拯救夜君离,其它的,他一点都没有上心过。   而夜君离,如何都不愿意交出那具俨然断气了的尸体,愈抱愈紧:“不可以,谁都不能抢走他,他是我的!是我的!”   他语气坚定,呼吸却是紊乱的。   神凰无奈,催促道:“你再耽搁的话,他已经没了混元丹,会魂飞魄散的,快把他交给我!”   语落,一股急剧的痛楚在夜君离心脏处爆开,强忍许久的赤色从口中喷洒而出,染红了锁魂谷,似乎要将天地万物都覆上一层血幕。   在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他不得以松开了怀中的人儿,不舍地深深看着那人,失魂地昏睡了过去。   而一旁的染沉,从头至尾,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沉默不语地目睹着这一幕,心中觉得可笑极了。   他心中冒出一个恶毒的怨念,他要让夜君离生不如死,永生永世陷入漫无止境的痛苦与悔恨之中!   他生生将自己的不死之心掏出,注入了夜君离的元神中,他要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带着失去云浅的事实,万念俱灰地活着,一直活着!   染沉闭眼那刻,仿佛看到了第一次与云浅相遇的画面,那人带着满腔热血降落在他面前,就像是他孤绝的救赎,此生遇见这人,染沉没有后悔过,但愿还有来世,他一定要比夜君离更快遇上他,好好爱他。   ……   “君离哥哥醒了!君离哥哥醒了!”麒烁在床前守了夜君离百日,终于等到了醒来的这一刻,冲着屋外的见邪大喊道。   见邪连忙进屋,看着床榻上睁眼的夜君离,抑制不住兴奋:“圣君终于醒了!太好了!”   他命人赶紧准备一些洗漱的温水,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夜君离身侧,观察着他的反应。   夜君离仍旧面无表情,由于昏迷太久,脸色有稍许苍白。   他起身,随手拿了床边的一件玄色外袍披在身上,淡淡吩咐道:“见邪,让他们准备一些吃食,有些饿了。”   有一丝笑意挂在了夜君离的嘴角,不太明显,却流露出心情不错的样子。   见邪有些慌神,嘴上答应着,心里忍不住怀疑,夜君离是否失去了记忆?   可倘若失去记忆,为何还能喊得出自己的名字。   还是说,夜君离是失去了云浅那部分的记忆?   不然当下,他怎能若无其事般地吃着下人们端上来的吃食,且胃口大开的样子。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麒烁,都意识到了怪异之处。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提。   倾颜自染沉死后,一直将自己关在灵狐洞,半步不肯踏出,终日郁郁寡欢,麒烁当下无人可以求助。   “麒烁,等我吃完,我们去集市逛逛吧。”夜君离平静道。   夜君离醒后不仅没有追究是谁擅自将麒烁放出来,还对他态度好了些许。 第七十六章 古怪行为   麒烁虽然大惑不解,但这是难得的一次,夜君离主动邀约自己,便连连应下。   今日的集市冷清许多,夜君离看着阴阴沉沉的天空,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麒烁走在他身侧,时不时抬眼偷偷看着夜君离,他面色淡然,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笑意,目光停在了不远处卖风车的小摊上。   “麒烁,你喜欢风车么?”夜君离轻声问道。   麒烁似乎习惯了夜君离总是冷言冷语对待自己,如今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反倒心里有些发毛。   但还是点了点头:“喜,喜欢。”   其实他不喜欢,麒烁从小在万人宠爱之中长大,无数珍宝应有尽有,自然看不上这些廉价的东西。   但看着夜君离目露期待的神色,他便顺着他的意思说着反话。   夜君离闻言,挪步走到小摊前,再问了一句:“这个彩色的怎么样?”   麒烁又是点头同意:“好看,彩色的好看。”   内心确实鄙夷不屑的,这些哄骗三岁孩童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夜君离递给他的彩色风车,乍然觉得有些丢人,自己这么大个人,拿着一个小孩子的玩意在街上走着,格外不自在。   但是夜君离主动给自己的东西,他又不想拒绝。   而夜君离自己手中,也拿了一个,幼稚的玩意举在他的手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似乎不在意任何人异样的目光,还面显欣喜之色,又问道:“爱吃糖么?”   这次未等麒烁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走到摊前,装了两包各色各样的糖果,一包给了麒烁,另一包,还是自己拿着。   麒烁忍不住问:“这是买给谁的?”他指了指夜君离手上的风车和糖果,好奇道。   夜君离顿了顿,答道:“去一趟启贤山,给一忧买的。”   麒烁有些不解,他听闻夜君离曾拿启贤山、一忧的安危威胁云浅,怎么突然上门去送东西,他心头一紧,以为夜君离是打算去找他们麻烦,有些忐忑尾随在夜君离身后。   他们来到启贤山,叶天启以为夜君离反悔上次放过他们,寻思着要如何躲过这场阵仗。   他不安地出来迎接,唯唯诺诺道:“魔君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夜君离没有板着脸色,拿出那风车和糖果交给叶天启:“云浅说一忧喜欢这些,我便给他买了……”   叶天启微愣,看着夜君离有些客套的模样,不禁觉得古怪,但还是接过东西:“那我替一忧谢谢魔君了,等下我…”   话音未完,一忧便从启贤山内跑出来,他听闻夜君离来了,以为云浅也会来。   他并不在意夜君离带来的风车和糖果,但见到夜君离时,仍旧是有些许胆怯的 ,软糯问道:“云浅哥哥呢,云浅哥哥…怎么没来?”   一忧四下张望,寻找云浅的身影。   他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的云浅哥哥了,几乎每隔几日便会问一遍叶天启何时才能见到云浅。   当下,并没有看见那抹熟悉又期待的身影,来者只有夜君离和麒烁。   一忧失落地暗下眸子,仰着脑袋问夜君离:“云浅哥哥好不好?他有没有想我?”   此话一出,夜君离当即愣了神,沉默半晌,笑着答道:“他很好,他在家呢,也…很想你。”   倘若细看,便能觉察得出,夜君离此刻的眼角,蕴上了微红的颜色。   麒烁有些诧异,他看着夜君离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话,没有揭穿。   但一忧并不好糊弄,恼怒地喊了一句:“你骗人!云浅哥哥想我怎么不来看我!”继而推开叶天启想递给他的风车和糖果,力气太大,风车掉在了地上,一阵凉风习过,不停地转着……   叶天启赶紧赔了不是,但夜君离没有计较,只是笑笑。   临走时,叶天启叫住了夜君离,认真道:“我后来得知,原来云浅当年身体出现了问题,为了活下去,他才假意答应了联姻,为的便是拿走幻魂丹医治自己。夫妻一场,请你转告他,我不怪他了,我愿意不计前嫌,云浅很善良,希望你们好好照顾他。”   夜君离没有作声,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与麒烁回去了。   一忧回去大哭了一场,敏感的他意识到了,云浅肯定是不好,不然他一定会亲自来看自己。   他以为云浅受伤了,或是生了一场大病,却没想过,是死了……   半路,麒烁问夜君离:“圣君…为何要欺骗他们?”   话音刚落,便收到夜君离有些严厉的目光,但转瞬即逝,继而冷静答道:“欺骗他们?麒烁,你胡说什么,云浅不是好好的在家么?我没有骗他们……”   麒烁顿住了脚步,微微愣怔,疑惑地打量着夜君离。   他表情淡然,似乎在向自己诠释着一个事实,毫无破绽可言。   云浅明明死了,他忘记了吗?   “愣着做什么,回去吧,去醉音河坐坐船。”   麒烁记得,上一回是云浅生辰的时候,本想去醉音河划船,但被自己的任性给搅局了。   当下夜君离的所作所为,仿佛真的觉得云浅还在世,将他喜欢的东西全部再过了一遍。   但抵达醉音河,夜君离却觉得人有些多,又改口不想坐船了。   一路上,夜君离心情都格外愉悦的样子,但越发到最后,麒烁便越发觉得不对劲。   可他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负责跟在夜君离身边,难得有机会独处,麒烁也是乐意的。   麒烁还不想回去,抓住机会问道:“要不要去吃东西,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酒楼不错,难得出来一趟……”   本以为期待即将破灭时,夜君离出奇同意了:“带路吧。”   麒烁受宠若惊,一路兴致高昂地走在前面带路。   抵达的酒楼装修得挺豪华,但里面落座的人却并不是太多,麒烁觉得这正适合夜君离的风格。   老板热情上来招呼着:“二位想试下店里的招牌烤鸡么?”   提及烤鸡,夜君离的脸上似乎有些许动容,表情微微一怔,随即应道:“嗯,有蜜糖么?”   老板顿了顿,连忙笑着答应道:“有有有!”   麒烁见夜君离心情不错的样子,也稍稍大胆了些:“那我想吃松子鱼,水晶虾还有麻辣豆/腐!”   麒烁菜刚点完,便听见夜君离迅速地接过话:“胃不好,不准……”   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神情有几分错杂,沉默地转向了窗外。   麒烁有些愕然,继续翻了一下菜谱,同老板说道:“那不要麻辣豆/腐了,换成蟹肉羹吧。”   他偷偷观察夜君离的表情,看到他没有生气,才松了一口气。   “麒烁。”夜君离突然喊了一声。   麒烁反应过来,挪了挪椅子,凑前了一点点,笑道:“怎么了?”   “那日刑罚,疼不疼?”他认真道,但眼神仍旧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透过窗外的桃树缝隙洒落的阳光,在他周围染上点点斑斓,麒烁不禁看迷了眼,脸色变得酡红。   “应当是很疼吧……”没有得到麒烁的回应,夜君离又喃喃自语道。   刑房的鞭罚不及那人承受过所有疼痛的万分之一。   恶狱的万年恶惩,夜君离都差点经受不住,欲自我了断,那人小小的身板,从前一点点小伤都哭着喊疼,是如何支撑过来的。   和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上菜啦,君离哥哥,你快尝尝。”麒烁打断了夜君离的思绪,微红的眼眶沾染了些许笑意,颇有几分安慰自己的意思。   麒烁兴致冲冲便动筷想去夹那烤鸡的翅膀,却被夜君离制止了:“吃鸡腿吧。”   麒烁没有问为什么,反正鸡腿也好吃,他也没太在意。   只是这沾满蜜糖的烤鸡似乎有些甜腻,麒烁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抬眼却见夜君离似乎吃得美味的样子,他也不想扫他兴致。   自从被刑罚之后,麒烁学乖了许多,开始会观察夜君离的眼色,倾颜告诉他,以后凡事都不得莽撞,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之后,夜君离便一直默默地夹着桌子上的菜,吃得很慢,但每样都吃得开胃。   麒烁从前便听闻夜君离不喜吃甜食,但见他似乎对那盘甜丝丝的烤鸡情有独钟,问道:“君离哥哥是喜欢吃烤鸡吗?”   夜君离表情自然,回答道:“再要一份带回去吧。”   “嗯?没吃饱吗?”麒烁问道。   夜君离笑笑:“小家伙倘若知晓我独食,又要生我气了……”   他的声音极其轻柔,表情沉浸在无尽的幸福之中,又继续道:“你不知道他啊,脾气坏得很。”   麒烁木然地看着夜君离自欺欺人的说着,心腔满是酸涩之意,一路上,夜君离总是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都是在强行伪装云浅还在世的假象吧。   麒烁不敢拆穿,他没忘,云浅死的那天,夜君离倘若没有拥有染沉的不死之心,想必也随之一同去了。   再给他一些时间,或许过一些时日,感情慢慢沉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那我们带一份回去。" 第七十七章 他的君离哥哥   麒烁回到戮神殿,与见邪提起夜君离今日所有的古怪行为。   见邪不懂感情之事,但以他对他一直敬仰的圣君之了解,觉得他并非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可能是火炎珠没了,对圣君多多少少有些打击吧..."见邪对着麒烁分析道,"毕竟这火炎珠是圣君费尽千辛万苦想得到的,如今什么都没了..."   麒烁觉得见邪说得也挺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随后又想到了一个疑点:"不对,染沉都将不死之心拱手相让于君离哥哥了,他不用再经受恶狱的惩罚堕入凡间,不死之心比火炎珠还要厉害,君离哥哥不可能还这样神不守舍的!"   见邪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办法:"可能是你想多了吧,方才见圣君回来,满脸欢喜,没什么大问题的,不要那么紧张。"   "况且...你该担心的,应该是倾颜小主才对。"   见邪平时话不多,但最后这句话一针见血打在麒烁的心头处,气得他咬牙:"用你管!你好好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好意思说我!"   见邪似被说中心思般顿了半晌,垂眸浅笑:"从追随圣君的那一日起,便下定决心抛弃七情六欲了,碍事..."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告诉你,你要看好君离哥哥,不能让他出事就好..."麒烁认真叮嘱道。   见邪见麒烁难得这般正经,便在夜里,悄悄观察起夜君离的行为举止。   刚入夜那会儿,还是正常的,夜君离用完晚膳之后,便进了夜殇宫看书卷。   夜殇宫很安静,自从云浅不在之后,便更加冷清了。   见邪时不时便会透过窗口看夜君离一眼,生怕如麒烁说的那样,堂堂魔界之君变得怪里怪气...   一个不小心若是传了出去,定会影响夜君离在六界的地位。   见邪有义务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到了深夜,夜君离还未就寝,见邪听到夜殇宫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忍不住又趴在窗口冒昧地望进去。   夜君离先是收好手中的书卷,旋即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脸上满是笑意。   继而,嘴里自然而然地喊了那个人的名字:"浅浅..."   他没把目光落在某个实处,而是不停地收拾着并不凌乱的夜殇宫,双手没有停过。   他继续说道:"我今日和麒烁去集市了,我还买了风车和糖果给他..."   "那个糖果与上回的好像不同一些,下次带你去挑,你应当会喜欢的。"   "对了,我还买了给一忧,他看不到你还发脾气了,你下次还是随我一同去见他吧..."   夜君离走到床边,开始整理起被褥,折好又打开铺上,又折好...   "今日那个烤鸡,我特地让老板加了蜜糖的,不过你怎么一口都没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桌上那份烤鸡仍旧完整地摆在桌上,油纸袋已经打开了,但没人动过它。   夜君离顿了顿,苦笑了一声:"你这坏脾气,肯定是看到我带麒烁出门没带你,醋坛子打翻了吧..."   你那么爱吃醋...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   反反复复地折叠着手中的被褥,夜君离终是有些疲倦了,靠着床沿坐了下来...   他怕云浅冷,总会在屋里放多两个熏炉,可如今,在这空空荡荡的夜殇宫,多少热气升腾,他仍旧觉得冷极了...   "你不喜欢我带别人出门,你就跟我说啊...我下次就不带了..."   像从前那样,对我发脾气,闹性子,就是不要不理我...   夜君离没有上床榻入眠,这被褥隐隐散发着云浅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奶香味,却强烈的冲击着夜君离的鼻腔...   和那颗奔溃了的心脏。   他没有勇气躺上去。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才入睡了,只觉好累。   梦里。   年少的夜君离亲眼睹见天帝云纪将他视为煞星的儿子,用力把他的头按在水中,嘴里不停恶狠狠骂道:"你折煞了你的母尊!现在又要来折煞我吗?你去死吧!"   那小人的双手不停地挣扎着,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住手!"梦里的夜君离喊到,天帝不想让外人睹见自己这样一副恶面,便放开水中那人,快速离开了。   夜君离快步跑过去,将那人拉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用帕子将他头上和脸上的水珠擦干...   本以为看起来小小年纪的他应当会哭的,却出乎夜君离的意料,那人扬起小脸冲他笑得张扬:"谢谢哥哥!我叫云浅,哥哥叫什么名字?"   夜君离没有被人这样亲昵的喊过,他在天族时,总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几乎不跟别人交流。   望着眼前这个眉眼清秀,面貌单纯,比自己应该小好些的云浅喊自己哥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悄悄蔓延。   "我叫夜君离。"他缓声道。   "君离哥哥..."云浅当即喊出这么一声,可能由于年纪小,说话还有些鼻音,入耳时便觉得奶声奶气的。   直至后来,夜君离才发现,这小奶音好似天生如此。   自从夜君离救了他,他几乎每天都跟在夜君离身后,然后开启话痨的模式。   "君离哥哥,你有没有去凡间玩过?"   "无。"无论云浅的言语多么兴致盎然,夜君离的回应始终是平平的。   "那可惜了,你不知道,凡间可好玩了!"   "君离哥哥,你喜欢游水吗?"云浅又追问道,拨弄着天殿两旁的一些花草。   "不喜。"   ... ...   这样单调的对话日复一日,夜君离回答得简短,但从未觉得有半分不耐。   这日,云浅来寻夜君离时,他正在练枪,一阵阵凌厉的枪风惊得云浅一愣一愣的。   夜君离专心望着枪尖,眉尾挂了细密的汗珠,认真的姿态霎时使得云浅心头一动,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夜君离的方向走去。   夜君离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云浅,迅速地收起了长枪。   冷硬的声线在两人之间响起:“嗯?找我?”   云浅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毛,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就刚好路过……”   不太激灵的他感觉到夜君离今日心情不佳,即使一向都是清冷寡淡,但都不似今日那样冷漠。   云浅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当他万分纠结时,夜君离一句疏离的话不轻不重地落在云浅的心上:“我日后都会很忙,你就别再来找我了。”   本就是勉强挤出的一个娇然的笑,在听到夜君离一句划清界限的话语之后,霎时就有热泪蕴在眼眶。   云浅噙着眼泪怔怔凝望着夜君离,满腹委屈无处可泄,继而叠着手捂住了额头,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由一开始的克制,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下夜君离就没辙了。   在他与云浅相处的这段时光里,他觉得云浅乐观开朗,即使那日被人差点活活淹死,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当下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了…”夜君离看着云浅哭声不止,他也手足无措,只是笨拙地问出这样一句。   云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坐在了地上,继续坐着哭。   哭到差不多觉得顺气了,才断断续续回答道:“你…是不是也烦我了…觉得我…讨厌,不想理我了…”   夜君离由淡漠的神情转为愕然,看着地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人,瞬间也没了脾气。   片刻,才沉缓道:“没有讨厌你。”   确实,夜君离从头至尾,都并未觉得云浅厌烦,相反,他总是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夜君离反而觉得压抑的心情都开朗许多。   只是近日,他才得知,云浅是天帝的儿子,堂堂天族太子。   那日想置云浅于死地的人,正是天帝云纪,那时他离开的太过仓促,以至于夜君离没有看清。   云浅是尊贵的天子,而自己,只是天族区区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战神,不愿与之走得太过亲近,才说出方才那番伤人的话。   然而,哭声还是久久未能停止。   “当真没有讨厌你。”夜君离再一次苍白无力地重复着。   而云浅,却已哭到不能自已,对于夜君离的安抚毫无波澜,继续道:“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   话音极轻,却透出浓浓的悲伤,不像小孩子无理取闹的耍赖,让人莫名的心疼。   夜君离朝着云浅又凑近了些,蹲了下来,低沉的嗓音再次安抚道:“你很好,没有不喜欢你。”   继而,鬼使神差地拉开云浅捂住眼睛的手,温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珠。   云浅被他这样温柔的举动,惊得停止了哭声,无辜又委屈地望着夜君离。   拇指指腹的温度在云浅脸颊上带起热度,仿佛能灼烫他此刻为夜君离跃动的心。   然则,令云浅惊心动魄的还在后头。   温润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深眼波里倒映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颊。   "很喜欢你。"   一个冰凉的吻,轻轻扫过自己的右边唇角... 第七十八章 找不到轮回路   从小到大,这是云浅记忆当中,第一次有人待自己如此亲昵,从小便没有父母疼爱呵护,没有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的他,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在一起时间长了,夜君离也渐渐发现,云浅所有的脆弱只在自己面前展露,他依赖自己,只在自己面前才那么爱哭,而夜君离,也极其享受这般被云浅需要的感觉。   云浅后来只爱粘着自己,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因为不得宠,所以云纪从不干涉云浅和夜君离的事,让其自生自灭。   云浅的感情世界很简单,他时常偷偷下凡,溜出去玩,回来也不忘带给夜君离一些小玩意,即使是他在途中品尝到一颗好吃的糖果,都会赶着回来与夜君离分享。   “君离哥哥,这糖果甜甜的,你快尝一尝……”那人一如既往笑地粲然,眼里只有夜君离一个人。   天亮了,梦该醒了。   夜君离在夜殇宫醒来,周围仍旧是一片寂寥,没有糖果,没有那个爱哭爱笑的人儿,回应自己的,只有空荡的冰冷和眼角湿热的泪。   相爱那么久,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儿,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花费心思给自己他认为最宝贝的东西,他还特别嘴甜,喜欢哄得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君离哥哥,这些我只给你,别人要,我都不会给的!”   这样天真无邪,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儿,夜君离是如何被仇恨蒙蔽了双目,偏生信了他那些无中生有的谎言。   明明他的云浅是那样善良,用最纯粹的感情爱着自己。   自己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他在恶狱受尽磨难万年,有多苦多难,他怎会不晓……   忆起见邪告诉自己,是在恶狱附近抓到云浅。   那是他刚受完万年恶惩吧……   还没缓过神,便被夜君离囚入牢笼,一次又一次地加以伤害。   倘若没有体内的火炎珠垂死挣扎,以云浅的身子骨,是熬不过恶惩百年的。   所以,当火炎珠被夜君离生生夺出时,他身上所有的伤势全都翻涌而来,当年所受的疾苦,硬生生又再受了一遍。   只是,这回没有火炎珠庇护了,他伤得连喊疼的气力都失去了……   夜君离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假装云浅还在,假装他只是生自己的气暂时不理自己了……   可是,他真的熬不下去了……   失去云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刀割裂心脏般疼痛,他一日都承受不住。   夜君离终于卸下武装的铠甲,软弱之处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   见邪意识到情况不对,冒昧夺门而进。   见那个一手遮天、威风凛凛的圣君,趴在床沿边,哭得一塌糊涂,那样无助而惨烈,见邪是无法理解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痛,才使得那样高贵的一个人,变得如此卑微。   “圣君……”见邪试探地喊了一声,无措地忐忑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便去找了麒烁求助。   那一日,夜君离是彻底失控了。   “麒烁,帮帮我!帮帮我!不死之心我不要!我不要!你帮帮我!”   谁都无法想象,夜君离此刻有多么痛恨染沉给予他的不死之心,把他想随云浅一起去走轮回路的机会都狠狠剥削了。   “浅浅怕黑!他一定很害怕!”他又哭又笑,“我让他一个人就这样孤孤单单的走,他生我气了!他不理我了……”   麒烁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局面,只能着急地想着抚慰夜君离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有计策?   那不死之心是染沉给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夜君离,如何能轻易拿出。   忽而,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走了进来。   半身的伤势没有一丝痊愈的迹象,神情涣散,迷离地靠近夜君离。   谁都不敢再出声了。   夜君离仿佛看到了救兵,扯住那人的衣襟:“倾颜,倾颜,浅浅他不理我了,怎么办,不理我了……”   与夜君离相比,倾颜明显淡然许多,他轻轻拍了拍夜君离的后背,表情平静无波,不知道是否因为也哭过,开口的声音很是沙哑:“这一世,他受苦了,一定是上苍不忍他再继续受这样的苦难,我们等他轮回好不好?”   说起来,造成这场悲剧的间接凶手,便是倾颜了。   他也后悔了。   他本以为自己对染沉,是刻饥刻骨的怨恨,只有他和云浅死了,才得以驱散。   然而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的,染沉走后,他日日夜夜陷入无休止境的噩梦与痛苦。   而他终是想通了。   “再过百年,就轮回了,我们再去找他,好不好?”   他又担心夜君离听不进去,继续道,“若是你现在随他去了,我想他会更生气了,到时候真的就不理你了。”   夜君离这样脆弱的时候,只有过一次,便是刚以为云浅背叛自己那会儿,但那时候云浅还活着,他很快便从情绪中走了出来。   现如今,只有先让他等云浅轮回,先哄着他……   他也等染沉。   “我不想浅浅不理我,我不想……”   夜君离第一次流露出幼稚的样子。   倾颜在经历一波又一波的磨难之后,整个人都沉淀了许多。   “嗯,他那么爱你,一定不会舍得丢下你的,等他轮回了,你们又会遇见了。”   夜君离似信非信,努力在消耗倾颜的话。   倾颜将他轻轻拉起,坐在桌边:“在没重遇他之前,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了解他的脾气,倘若他见你这个样子,他又会怪你了。”   夜君离微微颔首,情绪稳定了许多。   随即,夜殇宫被一道金光笼罩,伴随着寡噪的响声,神凰腾云而来。   夜君离见到神凰,心中又起波澜,冲过去想抓住神凰的手,问他云浅的情况。   但神凰只是灵识到此,真身并未一同前来,夜君离扑了个空,跪在了地上,略显狼狈。   但神凰此刻并不觉得夜君离可怜,相反,他是带着恨意而来!   “你对云浅做了什么!”神凰质问夜君离。   在场的人除了夜君离,都不解。   夜君离颤声问道:“他怎么了……”他生怕听到一丝一毫关于云浅不好的消息,他再无力承受。   神凰愤怒道:“他的五识俱损,看不见,听不到……一直在奈何桥上徘徊,找不到轮回的路!”   这不外乎再给了夜君离沉重的一击,刚刚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情绪,顿时又心如刀绞!肝胆俱裂!   他将云浅体内混元丹的精气与灵力都吸嗜了,云浅神力本弱,他根本抵不住。   “浅浅在哪里?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夜君离发疯了一般嘶吼着。   “你不说我也会带你去见他!看看你做的好事!”   神凰挥一挥手中的仙尘,将夜君离带到了奈何桥。   那抹熟悉而瘦小的身影,正是他日以继夜,思念到极致的人儿。   奈何桥上只剩下他一人孤身只影地来来回回走着,他双目紧闭,没有了魂识,便如同行尸走肉。   “浅浅!浅浅!”夜君离隔空往奈何桥的方向喊了一句,但随后又担心吓着他,拼命克制着自己的躁动。   神凰叹息一声:“他听不见,你用不着操心会吓着他…”字里行间,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怨气在。   “如若他再耽搁,便没有机会转世了。”   “我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帮浅浅!”夜君离激动道,眼睛一刻都不舍得从云浅身上移开。   “你自己想办法吧!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神凰扔下这一句,便化成一团青烟,散去了。   夜君离不肯放弃,即使神凰说云浅听不见,他还是不停地喊他,不停地与他说话。   “浅浅。”   “浅浅。”   “浅浅。”   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也一次比一次温柔。   可那人毫无反应,仍旧在奈何桥上迷了路。   夜君离摸到心口处的同心锁,那是云浅生前最宝贝的东西,两人一人一个。   “铃……”   “铃……”   两个同心锁同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另一个是在云浅身上发出来的,他果然还带着它。   奈何桥上的云浅似是感应到了,停住了脚步。   “浅浅,你听到了对吗?”夜君离遏抑住心中的欣喜,一直往奈何桥那个方向飞去,然后用同心锁慢慢带着云浅离开。   “浅浅最乖了……浅浅……”他边摇着同心锁,边耐心哄着。   那人好像真的感应到了同心锁的响声,乖顺地朝着夜君离的方向走来。   “浅浅……”声音止不住地变得哽咽,自己没来之前,他是不是很害怕?   他很想抱抱他,亲亲他,告诉他不要害怕,叮嘱他轮回之后,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   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让他成功带着云浅顺利找到轮回的路,已是上天的眷顾了。   看着小人儿到了轮回道时,脚步顿住了。   脑袋转向了夜君离的方向,似乎不舍得离开。   夜君离知道,他定是感应到自己的存在了,他应该是舍不得自己了。   夜君离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轻声对着他说:“浅浅,我会等你,你要快些来找我……”   那人应当是听见了,怔愣半晌,转头跳进了轮回道上。 第七十九章 转世了   “准备一下,我要同夜君离出去一趟。”   五百年后,云浅已有四百岁了,同他们相遇时候差不多年纪,神凰吩咐过夜君离,要待云浅成长到这个岁数,他才可以去找寻他。   夜君离如今不敢轻举妄动,只要能让他重遇云浅,他多久都愿意等,什么都愿意做。   约定好的期限一到,他便迫不及待要同倾颜一起外出找寻转世后的云浅了。   面临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便开始忐忑不定。   “倾颜,你说浅浅会不会还生我气?”半路上,夜君离问一旁的倾颜。   “你都说了,他的性子要人哄,你多哄哄他不就行了。”经过五百年的洗礼,倾颜对于从前所受的伤痛,已慢慢开始淡忘了。   边替夜君离找寻云浅的同时,他也同样在找染沉。   “哄不好怎么办?”无所不能的魔君在此刻变得愚笨无措,他总是担心见到云浅第一眼时,他不理自己怎么办?   “五百年了,他要是怪我太迟去找他怎么办?”夜君离又担心道。   “你跟他解释一下,他会理解你的。”倾颜努力地让自己耐心一些。   “如果他……”夜君离又继续纠结着,话里话外却透露出无尽的期待之意。   却被倾颜无情打断:“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你还是六界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君吗?”   “我……”夜君离意识到自己过分紧张,连忙收敛了一些,开口有些难为情,“我一想到要见到浅浅……我就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开心、期待、紧张……   他们根据神凰的指引,来到了蓬莱阁。   蓬莱阁素来以制毒闻名,只要是蓬莱阁制出的毒,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调制解药,但他们一般不配解药。   而蓬莱阁的周围,则像普通人间一般,村民们每日为三餐劳作,并无异常。   一抹熟悉又刺痛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夜君离的眼中,他坐在枝繁叶茂的小溪边钓鱼,从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在他的周围染上若有若无的光晕。   是夜君离的小天使。   他的心潮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倾颜有意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些。   "浅浅..."夜君离喃喃自语道,却始终没有勇气将双脚挪动半步。   心中不止千万次幻想过与云浅的重逢画面,而当真正面临时,前世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又席卷而来,又一次斥责着自己。   他真的很害怕云浅不肯原谅自己。   倾颜推了推他:"看傻了?快过去啊,不是很想见他么?"   夜君离始终无法平静,刚想踏出去的步伐,却还是生生收了回来。   忐忑地问倾颜:"我第一句要同他讲什么?"   倾颜实在无奈,给了他一记白眼:"什么都不要说,把他直接按在地上狂亲一顿,放心,我不偷看,还可以帮你望风..."   "... ..."夜君离听出倾颜在调侃自己,便鼓足了勇气,迈出那艰难的一步。   小人儿始终安静地坐在溪边。   夜君离走近一些,看到他身边的竹篮,还没有钓到一条鱼。   "浅浅..."夜君离朝着小人儿的方向一声轻呼。   那人或许是钓得有些专注,没有发现来者的脚步。   夜君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轻笑了一声,再唤了一声:"浅浅..."   感觉到有人闯入,云浅终于愿意转头,入目的是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   他的目光像是晨曦中缥缈的雾气,轻飘飘地落在了云浅的身前。   "有什么事吗?"他的提问带着几分犹疑,眸光微动,蕴出一丝若有似乎的不屑来。   夜君离以为是他还在生气,开口便解释着:“浅浅,对不起,我……”   “你快让开啊,你妨碍我钓鱼了!”又是一声异常不耐的催促,还推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夜君离。   明明力气不大,夜君离却被他推得往后倒退了一小步。   不远处的倾颜观察到情况有些不对,也疾步走来,问道:“怎么了?”   云浅见两个人都不太对劲的样子,扔掉了鱼竿,拔腿就想跑。   被倾颜及时拉住了。   可能是没把握好力度,让他启口就含着哭腔,柔弱又软糯:“不要打,不要打!”   倾颜与夜君离皆疑惑地相视了一眼,倾颜缓缓松开了手,云浅便跑到树底下,双手捂住脑袋,瑟瑟发抖。   有什么堵在心间愈来愈浓烈,酸楚经由神经化作了阵阵灼痛侵袭着夜君离的心脏。   他缓步朝树底下走去,看了一眼一旁方才被云浅情急之下扔掉的鱼竿,是没有鱼饵的。   一阵微风袭来,吹起了两人的长袍,也吹起了云浅细软的墨发,墨发底下,后脑那块几乎见骨的伤处和颈侧微微露出骨灵鞭留下的鞭痕,乍然刺痛了夜君离的双目。   他不稳地往后倒去,倾颜上前扶住了他,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口:“怎么…会这样…”   夜君离推开倾颜,蹲了下来,又一声温柔又哽咽的叫唤:“浅浅,你不记得我了么?”   神凰从没跟他提及过,云浅转世后还会留下这些前世被虐打的痕迹,神凰也没说,云浅会忘了自己。   此时,一位砍完柴下山的路人经过,倾颜喊住了他:“麻烦等等。”   路人停了下来,往云浅的方向瞥了一眼。   倾颜跑上前去,指着云浅向路人问道:“你认不认识他?”   路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回答道:“他啊!你问这方圆百里的人,有谁不认识他?”   倾颜皱眉,又继续听见路人道:“他脑子有点毛病的,有时候傻里傻气,有时候又疯疯癫癫,你们可千万别招惹上他……”   “你们仔细瞧瞧他的脚,是个小瘸子来的,没人愿意跟他玩,生下来就被扔到蓬莱阁门口,没人要他!”   “这种人哪天死在外面了,也没人会找他的!”   话音刚落,倾颜便觉察到夜君离射来一道狠厉的目光,语气骤然变得冰冷:“你再说一遍!”   那路人见情况不妙,赶紧落荒而逃:“都是些怪人!”   倾颜速即又跑回树下,看着夜君离早已微红的眼眶,叹息道:“给他些时间……他,应当是吃了不少苦。”   云浅自始至终,不敢将头抬起,一直缩在树干上。   无奈夜君离说了多少好话,他还是害怕。   “我们先别吓着他,”倾颜拉起夜君离,小声道,“等下跟他回蓬莱阁看看。”   夜君离无奈,也只能暂时这样。   他不舍地挪动了脚步,与倾颜一并远离了云浅。   一直靠在树底下担惊受怕的云浅,感受到人气的散去,悄悄抬眼,四处观望了一遍,便立即捡起一旁的鱼竿和竹篮,心急地离开了。   躲在不远处观看的夜君离,呼吸变得沉重,他看着云浅一瘸一拐的脚,一股悔恨之意,轰然而起,在他心口迸发而出。   "他的脚..."面上久别重逢的喜悦之色全然褪去得一干二净,艰涩地对着倾颜说道,一滴滴清泪从那严厉的眸中不停落下,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肩头被轻轻拍抚了两下三,满是无奈的心情从倾颜鼻息间一并伏出,一声喟叹。   "你如何后悔也没用了...这一世,记得要好好待他..."   云浅由于行动不便,走得异常缓慢,夜君离和倾颜则不敢跟随得太近,担心又会惊吓到他。   而云浅,似乎不止走得缓慢,他也很疲累的样子,走没多久,便开始停在路边休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如若是上一世的那些伤害都继续带到了这一世,那么,云浅的身子骨必然是很弱的。   夜君离抬脚便想上前去,被倾颜制止了:"你想吓跑他吗?"   夜君离才收回了脚步,目光深深地望着那人,心头的酸涩与愧疚只能生生压下。   待云浅休息够了,又继续走着,而夜君离和倾颜,则继续紧跟着。   云浅没有第一时间回蓬莱阁,而是去了蓬莱阁后山的一棵槐树下。   他先是东张西望地观察了一番,见没有人影,鬼祟地开始挖掘槐树底下的泥土。   他力气不大,挖土的时候显得吃力,但他没有放弃,过了半晌,他从泥地底下便拿出了一只烤鸡。   很明显,那是一只发臭了的烤鸡,还沾染着灰色的泥土,显得格外恶心。   他张口就想咬。   夜君离终于忍不住出现阻止了他。   他见到夜君离突然出现,吓得把烤鸡掉在了地上,往槐树底下躲了起来。   夜君离不敢靠近他,只能隔着树干温声说道:"浅浅,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那烤鸡吃不得了..."   过了半晌,才听见云浅呢喃道:"我饿..."   夜君离瞬时愣在了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神凰口中的转世,竟是如此凄苦么?   定是蓬莱阁的人待他不好,他才会如此模样...   怎么可以这样?   如何可以!   云浅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舍得这样待他?   上一世的他,经受那样非人的苦难,这一世,为什么不能给予他半分怜悯... 第八十章 替宝贝讨回公道   “钓不到鱼……饿……”云浅的视线悄悄地瞥向掉在地上的烤鸡,又看了那空空的竹篮一眼,失落道。   那鱼竿根本没有鱼饵,如何会钓得到鱼!   夜君离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一时半会无法接受他朝思暮想的那人竟遭受这样的疾苦,却担心忽然的情绪会吓坏了树干后面的云浅,极尽克制着。   “浅浅,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夜君离耐心地哄着他,希望他能够不那么抗拒自己。   但那人防备心却极强,即使饥饿难耐,也不愿意妥协与夜君离走。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要去……”   夜君离不屈不挠,又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要去呢?你不是饿了么?”语气里一如既往藏着只专属于云浅的温柔熨帖。   只听小人儿声音极小,每一个字都带出委屈的语气来:“会被关起来的……”   努力压平的心潮里又掀起阵阵涟漪,夜君离乍然又感到冰冷钻心,他的宝贝,一定是受尽委屈与欺辱。   他一定!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伤害过云浅的人!   包括他自己!   他会赎罪,会补偿,这一世,他一定会好好爱他。   “那你想吃什么?我买过来给你。”夜君离继续温声道,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敢再走近半步,担心一不小心又会吓坏云浅。   “……”树干后面的云浅顿时没了动静,大概是真的饿坏了,他对于夜君离的建议有些心动。   夜君离又耐心道:“买烤鸡好不好?加蜜糖的。”   边上的倾颜看着夜君离耐心与宠溺甚浓地待着云浅,实际是有些讶然的。   从夜君离同自己讲过他们曾经的故事中,大多时候都是轻描淡写,倾颜只知道曾经的他们很相爱,却不知,夜君离对待云浅的耐性与宠爱,会是如此深刻且毫不掩饰,似乎是天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柔情。   云浅纠结着,夜君离也不催促他,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么?”云浅终于出声,鼻息间仍旧有一些犹豫,也不敢从树后面出来。   夜君离见他动容了,止不住恣意一些,对着倾颜吩咐道:“你快去买回来。”   倾颜见状,也连连应声离开。   留下夜君离和云浅二人独处,云浅依旧躲在树后面,而夜君离则在原地站着,半步都不敢靠近。   “浅浅,再等一下便买回来了。”   沉静半晌。   “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夜君离心里划过了几分焦急,生怕听到惨烈的故事,却不得不去了解,他定会替他的宝贝通通讨回来。   夜君离意识到,云浅其实不太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又或许,他不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所说的话上面,于是,换了个方式问道:“浅浅,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云浅懂得委屈的,这么多年,他受得最多的,便是这两个字了。   只因天生有缺陷,满身伤痕,脑袋不够聪慧,便被人取笑、嫌弃和折辱……   他没能力反抗,只能受着、躲着。   “他们说我傻,不愿意…跟我玩…”   上一世的后脑便因为重伤,而导致反应能力下降,这一世更加严重了一些,反应能力、理解能力以及思考能力,都受到了影响。   而他的智力其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有没有人打你?”这个问题,夜君离犹豫了许久,很艰难才问出了口。   云浅好像想起了何种恐惧的回忆,又往树干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抱住屈在胸前的双腿,不说话了。   夜君离明白了,感觉有一把火烧着自己的心腔,眼底却生了冰。   好一会儿,倾颜买了吃食回来,香喷喷的烤鸡味道在他未靠近的时候,便传入云浅的鼻腔。   他一下便忘了方才的话题,将视线落在了倾颜手中的吃食上。   倾颜不仅买了烤鸡,还有肉包和煎饼,都是云浅以往爱吃的东西,染沉无意间同自己提过,倾颜至今还记得。   夜君离讨好地说道:“起来吃吧。”   但云浅还是犹豫了,他从树底下站起来,悄悄将脑袋伸出半边,又是期待又是畏惧。   “我拿过去给你,但我不碰你,好不好?”夜君离卑微商量道。   见云浅没有拒绝,他试探地往前挪了一步。   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起码不那么害怕与抗拒了。   “浅浅,把手伸过来……”夜君离压低了声音,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云浅眼中的惧怕在瞥到夜君里手中的烤鸡时,添上了放松的色彩。   他缓缓向夜君离伸出手去,夜君离将所有的吃食都轻轻递到他的手中,随即自觉地往后退开了几步。   出乎意料的是,小人儿虽然饿坏了,但他吃东西的时候,仍旧是细嚼慢咽,吃得小心翼翼。   他和从前一般,只吃了烤鸡的鸡翅,鸡腿还是留在那里,没有咬过。   倾颜细声同夜君离说道:“他的行为习惯好像都没有改变……”   “你再耐心一些,他肯定会慢慢接纳你的,毕竟,他上一世那么热烈地爱着你……”   夜君离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一看到云浅害怕自己,疏离自己,不禁感到失落罢了。   他当然愿意慢慢等待。   “好不好吃?”夜君离对正在吃煎饼的云浅问道。   云浅闻言,停下口,迟疑了一些,才轻轻应了一声。   “你喜欢吃的话,我以后每天都买给你吃。”夜君离承诺道。   云浅思索了一下,缓缓回答道:“师兄……不给吃。”   “师兄?”夜君离皱了皱眉,蓬莱阁管事的弟子,便是一位叫子纤的,在外人面前一向风度翩翩,口碑尚佳。   他竟敢背地里欺负云浅?   “浅浅,你师兄叫什么名字?”夜君离追问道。   “子纤师兄。”吃饱喝足的云浅,明显戒备心降下不少,爽快回答道。   夜君离将眸光转向倾颜,那双眼睛顿时布满杀意,冷厉对倾颜说道:“记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第一个就先解决他!竟敢欺负我们小云浅!看来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倾颜应和道。   待云浅真正吃好了,夜君离提醒道:“回蓬莱阁吧,我们送你回去。”   云浅其实不太乐意去那个地方,只是没有办法,那里是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再如何不乐意都得回去。   他起身收拾好东西,便又一瘸一拐地慢慢往蓬莱阁的方向走去。   夜君离和倾颜继续跟上。   蓬莱阁门口没人阻拦,进出自由。   当云浅踏入大门,便有一群大的小的男子在一旁起哄,带头的是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哟,小瘸子回来了!你们看看,他今天又带着他那破鱼竿去钓鱼了!”   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的,皮肤很是黝黑的弟子附和道:“那白痴又带着没有鱼饵的鱼竿去钓鱼!死白痴!”   乍然,胖子的脸颊感到一丝冰凉,有银白色的刀子抵在了自己脸上,刀尖轻轻移动,带来了彻骨的寒意。   他当即吓得腿抖,身后那群跟着起哄的人都纷纷往后退了几大步,只听咻一声,夜君离将手中的匕首一掷,剑锋刺破日光,瞬间没入了一旁的梁柱。   划过了那黝黑的小子脸上。   他当即就跪下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胖子也跟着向身后的倾颜求饶:“饶命!饶命!”   其余之人,面面相觑,没人再敢出声。   倾颜将刀子加深了一分,威胁道:“快说!你们平时都这么欺负他吗?”   “我……我……”   “不老实交代,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威力太过动荡,惹得蓬莱阁阁主玄风和掌事弟子子纤,闻声赶来。   “怎么回事?”见到蓬莱阁一群弟子纷纷跪在地上,火气噌地一下便上来了。   直到夜君离的声音入了耳:“风阁主,别来无恙啊!”   六界中,谁人见到夜君离都必须礼让三分,不敢轻举妄动,玄风当即便收起了怒意,恭敬道:“原来是魔君大人。”   他缓步走去,瞥见不远处的云浅,便先入为主地道歉:“敢问是我蓬莱阁的小幺犯了事,得罪魔君了?”   “如有冒犯,魔君便将他带回去严惩便是了,万万不要牵连我们蓬莱阁其它弟子。”玄风虚伪道。   夜君离压制满腔怒火确认道:“阁主所指的小幺,可是云浅?”   “是。”   “他是否经常犯事闯祸,遭受到惩治?”   目光相接的瞬间,玄风看见夜君离眼中闪过的冰冷和杀意,很快又如冰雪消融,变得冷漠嘲讽。   他连忙又将云浅推出去:“蓬莱阁一向严厉管教弟子,对于犯事的,一概不会包庇!小幺得罪了魔君大人,算他不走运,要杀要剐,我们蓬莱阁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没有意识到,夜君离此刻对他的言语以及态度,都燃起深深的愤意。   但他极力压制住:"哦?那阁主,可是对这些弟子一视同仁?"   玄风不太明白夜君离为何如此质问,却连连回答道:"当然当然!蓬莱阁向来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年纪最小,就享受特殊待遇!"   "好!很好!"夜君离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八十一章 打算长住   夜君离边说,边留意着一旁云浅的举动,他显然对于玄风的话有些习以为常,但看得出有些害怕的。   这样想着,夜君离便更加愤怒了,但暂时不是表露的时候。   夜君离示意倾颜松开那个口出狂言的胖子,悠悠走到子纤面前。   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认错的话,这位便是蓬莱阁掌事的,叫子纤吧?”   子纤还不了解情况,见到被夜君离记得,心中不禁有些窃喜,连声应道:“正是在下,魔君大人能记住子纤,是子纤的福分。”   可以看出,子纤与那阁主玄风,都是同一货色,皆为表里不一、惺惺作态之人。   想必整个蓬莱阁,也没有什么善类。   倘若不是因为云浅,夜君离也从未有兴趣接触这里,但如今,他不仅要好好了解一番,还打算在此长住。   看看谁敢在他眼皮底下欺负云浅,他统统不会放过。   “我与倾颜一路奔波到此,实属难得,近来想在这蓬莱阁附近游玩一番,方便的话便在蓬莱阁落个脚,可否请风阁主安排安排。”夜君离的声音如同平底惊雷,大有震慑的意味。   即使他们有千万个不愿,也不敢拒绝。   玄风连忙殷勤道:“当然当然,魔君愿意屈身住在我们蓬莱阁,是蓬莱阁的荣幸。”   旋即转头吩咐子纤:“子纤,你快些去安排。”   夜君离又叮嘱道:“我要与他挨着。”他指了指云浅。   玄风以为夜君离是想找云浅算账,也并无多想:“好,我这就让子纤去安排。”   玄风又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弟子,吞吐道:“那……这些……”   “这两个冒犯到我了,不知风阁主要如何处置?至于其他人,阁主随意。”   夜君离眼神示意着那胖子和小黑,那两人连连解释:“阁主,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没有冒犯魔君大人……”   玄风眼神犀利,无奈严厉道:“难不成你们想说魔君冤枉你们了!来人啊,将星临和景乐关去监守司领罚!”   玄风表现得公私分明,但夜君离并不肯放过,强调了一句:“哦对了,明日我要去验收结果。”   这一下子,玄风再想暗中包庇,也是无能为力。   就这样,星临和景乐便在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中被拖了下去。   “那魔君大人和灵狐小主,请吧。”玄风不敢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半分不悦或者不耐,只得恭敬地服从。   “让他随我一同去,还有,他招惹了我,只能我惩治他,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有谁私底下敢对他动手!便别怪我了!”   玄风再没眼见都感受得到,方才夜君离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自己交谈,但吐出这句命令时,却是带刺的,他不知道云浅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只知道,为了蓬莱阁的安危着想,夜君离定是不能得罪的。   他大声质问着身边的弟子:“魔君大人的话,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听见了!”一群人被吓得哆嗦,异口同声应道。   “走吧。”夜君离收起所有的阴翳,眉眼变得格外柔和,温柔得不可思议,同一旁的云浅说道。   玄风心里更是疑惑不解了,但他看到云浅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顿时又来了气,吼道:“魔君让你走你聋了!”   话音刚落,便乍然收到夜君离的双目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射向自己。   玄风云里雾里,却还是怯怯地收敛了,不耐道:“快跟上吧。”   因为以前一不听从指示就会被打,所以玄风的话,云浅是不敢不遵从的,他乖乖跟上了。   云浅住的那间房,并非破旧,毕竟蓬莱阁的装潢看起来都是仙气缭绕的,即使玄风有意想找一间破旧阴暗的房间给云浅住,也是无从下手的。   但打开房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连一张床榻都没有,更别谈像样的家具。   而玄风提供给夜君离和倾颜落脚的那两间房就不一样了,应有尽有,简直快比自己住的那间还要周到齐全。   夜君离冷冷道:“让他住我那间,我在这间。”   他要与云浅调换房间,他怎么舍得他的宝贝在这家徒四壁的地方睡着。   玄风依然不解,但夜君离提出的要求,他不得不满足,立即与子纤说道:“快去给魔君增添上家具。”   这样一来,这个屋子便与其它屋子,也没什么两样了,该有的都有了。   等一切打点好,夜君离便让玄风等人全部离开。   他看到云浅一直站在那间刚换的屋子门口,没有进去,便远远问道:“怎么了?不习惯么?”   云浅低着头,可能多多少少被方才夜君离的气场震慑住了,开口的声音变得微小:“我屋里有东西要拿。”   夜君离反应过来,笑道:“嗯,那你过来拿吧。”   云浅仍旧待在原地没有移动。   夜君离恍然,退开了几步,讨好道:“我不靠近你,你去拿吧。”   不远处的倾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夜君离,在云浅面前,是真怂!”   云浅才堪堪地迈出脚步,走到自己原先住的那屋,其实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夜君离要与自己换屋子,但玄风这样子安排,云浅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他有一个玩偶放在屋里,他什么都可以没有,没有床、没有被褥……但夜里一定要抱着它睡。   待他翻出那个玩偶时,夜君离的眼眶便又红了。   那是一只布做的白犬,粗糙的布料上面沾满灰尘,像是一件脏兮兮的垃圾,却被云浅如珍似宝地搂在怀中。   “浅浅,这个脏了,我买新的给你好不好?”夜君离试探问道。   岂料云浅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要……这是哥哥给我的。”   “哥哥?”夜君离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倾颜。   倾颜也费解:“按道理,转世的云浅没有兄弟姐妹的……”   夜君离将视线重新落到云浅身上,耐心问道:“可否告诉我,是哪个哥哥?”   “白衣哥哥……”   倾颜与夜君离相视了一眼,却深知从云浅口中应当也问不出个究竟,便暂时放弃了。   “好,那明日我们一同去将它清洗一下可好?”夜君离问道。   “嗯。”云浅点了点头,紧紧抱着怀中的污脏布犬,慢吞吞地回到新的屋子。   倾颜只能安慰当下心里酸酸的夜君离:“想开点,难得有人对他好,你应该高兴才对……”   夜君离没有回应,随即便进了房间。   这是云浅住过的房间,夜君离踱步绕了一圈,其实很小很窄,但他却生怕错过每一处细节似的,细细观望着。   直到天黑,夜君离仍旧没有半点睡意,自从云浅死后,其实他这五百年来,没有一夜是睡得安稳的。   经常被噩梦惊醒,或者是因为极度悲伤而心口发闷而醒……   而今夜,他的心情更为复杂了,但显然,是喜悦居多的。   他的窗口正对着云浅那屋,他不舍得关上,就这样静静坐着,目不斜视地望着云浅那屋。   其实,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影子,但从影子的闪动,他大致能猜到云浅在做什么。   他似乎也是坐在窗边,从光影的弧度,应当是双肘撑在桌面,交叠的手抵住下颚。   “呵……不知道小家伙饿了没?”夜君离自言自语道。   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找倾颜。   倾颜准备入睡了,却被夜君离的敲门声吵得有些不耐烦,开门时不屑道:“有何贵干?困死小爷我了。”   “出去买些吃的。”夜君离淡定道。   倾颜一下便觉醒了,瞪圆了眼睛:“不是吧,饿了?你平时没这么大吃啊?”   夜君离轻蔑地无视了他:“买给浅浅的。”   倾颜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又揉了揉眼睛,委婉拒绝道:“你自己去好不好?你用法力去,快去快回。”   “不可!对待浅浅要用心,我不想总用法力图方便!”夜君离正色道。   倾颜在心里忍不住嘀咕:你讨好你的小情人,为什么要扰我清梦?简直天理难容!   “那你便自己走着去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倾颜不爽道。   “我要留下来看着他。”现在只要夜君离的视线一离开云浅,他便总担惊受怕云浅受人欺负。   “拜托你了!他应当是不饿的,除了两个鸡腿,那整只鸡都被他吃完了,还有饼和包子,才多久啊,他不饿,你信我,他真不饿!”   夜君离在对云浅这层面上,岂能是倾颜一字半句便忽悠过去的。   他敛了神色,闭口不言。   倾颜一下便收到了怒气,连忙跑到床边拿起一件外袍,笑着讨好道:“别生气别生气,我马上去!”   “这么晚了,不吃烤鸡那些油腻了吧,他还爱吃什么?”倾颜问道,眼下已没有睡意了。   “给他买些鲜花饼和汤羹,他爱吃。”夜君离笑道。   “就你体贴!”倾颜不屑地白了夜君离一眼,心里默默地心疼了一下自己,真是难为自己了,夜君离还露出虐狗的微笑,一口老血霎时如鲠在喉。   ... 第八十二章 白衣哥哥   待倾颜将夜宵买回来时,云浅却已睡着了,屋内灭了烛光,夜君离瞧不见影子了。   “都买回来了,要不你吃了?”倾颜扔下手中一袋袋吃食,松了松筋骨道。   “罢了,你吃吧,我去看看他……”夜君离不放心地看了云浅的屋子一眼,转身想走。   “三更半夜的,莫不成你要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倾颜还未讲完,便收到夜君离射来的眼刀,立马收住了口,“得了,知道你现在看少一眼都不行,去吧,我替你吃了,跑这么一趟,还真有点饿了。”   倾颜坐了下来,兴致缺缺地嚼着刚买的食物,心里有些难受。   夜深人静,他看着夜君离对云浅这般上心的模样,他也想念染沉了。   不知道转世后的染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夜君离如愿以偿地潜伏进了云浅的屋子,虽然这屋子因为自己的要求,已有床榻、被褥等各样的家具,但小人儿却依旧依靠在墙角睡着了。   夜君离心头酸酸胀胀,抹了把脸,轻手轻脚将云浅抱到床上睡。   云浅睡地极沉,一丝动静也没有。   借着月光,夜君离贪婪地盯着那人的小脸,一刻都不愿意挪开,仿佛要将五百年没看的统统看回来。   继而,又不满足地抬手,沉下气息,怯怯地伸手往云浅的脸上,眷恋地摸了摸。   这手感,还跟以前一样,软软的,滑滑的,全身上下就数这小脸还有点肉。   他想将云浅怀中抱着的那只脏脏的布犬拿开,这手刚触碰到布犬,小人儿便在睡梦中不耐地哼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满。   “谁送的这么宝贝?”夜君离紧皱眉头,极其小声地抱怨道。   不过罢了,他先不追究这些。   确认好云浅裹紧被褥后他便离开,回去自己那屋了。   次日,夜君离被一声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吵醒,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天还未完全亮。   “你赶紧起来!还敢赖床了!要是今日没把后院的花草给打理好,就别吃饭了!”   那声音是从云浅那屋的方向传来的。   夜君离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便冷着脸开门出去。   那弟子见夜君离一脸不悦的样子,霎时压低了声音,鞠躬道:“魔君。”   “你去将玄风给我叫来!”夜君离冷声道。   那弟子见情况有些不对路,赶紧遵从地跑去喊醒还在睡梦中的玄风。   夜君离探进云浅的屋子,见他着急地穿着鞋,却困意十足的样子,就连夜君离进来,他好像都没有觉察到。   “浅浅,别穿了,困就继续睡吧……”夜君离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因此云浅闻言,也没有惊慌。   他犹豫了一下。   夜君离接着道:“有我在,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睡吧。”   云浅大概是真困,被夜君离三言两语便说服了,脱了穿到一半的鞋子,不安地望了门外一眼,才缓缓又爬上了床。   夜君离随即离开,轻轻将门带上。   此时玄风也赶到了,他好像是着急赶来的,外袍穿到一半……   见到夜君离,又露出那招牌的假笑:“魔君大人有何吩咐?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夜君离剐了他一眼,冷声道:“昨夜本就难以入眠,谁知刚睡下不久,便被你蓬莱阁的弟子一大早嚷嚷吵醒,风阁主,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玄风扫了一旁的弟子,严肃道:“宿卿,可是你吵醒了魔君?”   那名唤宿卿的弟子脚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阁主赎罪,魔君赎罪,我…我…来喊云浅起来…”   “你还有理了!”玄风打断道,“日后不准再这样,听到了吗?”   玄风想借机将这事翻篇,笑话,夜君离岂会放过欺负云浅的人,即使只是奉命行事。   “风阁主,这后院的花草总该有人打理吧,今后就让他来吧。”   蓬莱阁大大小小的粗重活,他们基本都是使唤云浅去做的,如今点名让自己做,宿卿明显是不高兴的,但碍于对夜君离的恐惧,只能忙声道:“宿卿遵命。”   “我还未说完,”夜君离顿了顿,脸上依旧毫无喜色,“每日丑时起来打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魔君。”玄风对着宿卿吼道。   “谢魔君,谢魔君!”宿卿知晓此地不宜久留,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夜君离顺口问起昨日关进监守司的星临和景乐,玄风连声澄清,没有包庇他们。   其实夜君离清楚,他昨夜便让倾颜去探个究竟,那两人被打得连路都走不了,夜君离才稍微解气了一些。   他不会轻易就取他们性命,这样生不如死地玩弄,才是最解恨的。   “那你也回去继续休息吧,我乏了,让你的弟子今后不要再来这院子里差遣任何一人做事。”   夜君离命令道。   “明白明白!那魔君继续休息。”   玄风临走时望了夜君离一眼,看见他正对着云浅的屋子出神,一知半解地下去了。   云浅这一觉,睡到了晌午,还是被肚子饿醒的。   但他体贴的魔君大人早已为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膳,还是特地吩咐玄风让蓬莱阁最好的厨子做的。   这是云浅这一世第一次吃上这么丰富多样的佳肴,从前他只有在边上看着的份。   夜君离三番四次买东西给自己吃,还帮自己教训那些同门师兄,云浅大致已经知晓,夜君离并不是坏人,因此,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一些,起码没那么抗拒了。   他津津有味地将午膳吃下,随即便想离开屋子。   夜君离喊住他:“去哪儿呢?”   “大堂。”   夜君离没有再追问为什么,只要不是受欺负,云浅本该有的生活节奏,夜君离是不会打乱的。   但他同时也跟着去了。   然而,大堂坐着一位不速之客,使得一向从容的魔君,当即呼吸有些停滞了。   “染沉。”   “白衣哥哥……”云浅呢喃着,嘴角竟出现了这两日从未有过的笑意。   夜君离恍然,原来他口中的白衣哥哥,便是染沉。   他强装镇定地走到大堂,染沉睹见他时,也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魔君大人也在此,久仰大名。”   打量了一番染沉的神色,他应当也是没有带着记忆转世的,只是他如今是什么身份?为何也认识自己?   夜君离忘了,六界之中,谁人不认识自己?   “嗯。”夜君离淡淡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倾颜跟上来了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正在眼前了。   但今日倾颜同自己说有些困倦,夜君离方才出来时喊了他一声,他也没有回应,夜君离便丢下他一人同云浅走了。   “白衣哥哥……”气氛尴尬之时,云浅小声地喊了一句,眉眼带笑地一直望着染沉。   但染沉似乎并不记得他了。   “嗯?你喊我?”他饶有兴趣地问云浅。   届时,玄风忍不住出声:“你别搭理他,他脑袋有些毛病。”   只要有人拿云浅的缺陷说事,夜君离便会动怒:“风阁主!请注意你的措辞!”   玄风吃瘪地散了气势,勉强道:“是。”   染沉对于夜君离这样的举动,更是若有所思了,调侃道:“想不到魔君大人,这样体恤这些小的。”   夜君离没兴趣同他说这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直接问道:“是你送了云浅一只白色的布犬?”   染沉皱眉沉思,半晌才道:“哦?原来是他?”   他记忆中,确实是有赠予过一只白色的布犬给一个路边的小人儿,可当时只是因为带着累赘,随手一扔罢了。   假若让夜君离知晓染沉这样随意的动作,导致云浅对他念念不忘,他肯定会当场对染沉动手!   不过看染沉的反应,夜君离更加确信,他是没有前世记忆的。   染沉走近云浅,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怎么?是很喜欢我送你的布犬么?”   说这话时,他还边假装不经意地瞟了夜君离一眼,期待他的反应。   因为,这一世同样敏锐的染沉,当即意识到,夜君离对云浅的与众不同。   云浅乖巧地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喜欢。”   而夜君离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他想起昨日与云浅的第一次见面,被视为仇敌,而今,他对染沉竟如此亲近,不就是一只破布偶?   他可以买千千万万只。   云浅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接着,染沉欲伸手触碰云浅的发顶,被夜君离制止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望自重!”   染沉轻咳了一声,大概了解了七七八八,便对云浅道:“下回再送你一个更漂亮的。”   而云浅的眼里,也满是期待。   大堂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僵,玄风疑惑地观察着夜君离和染沉两人,按道理,这两人应当是没什么恩怨的,怎么如今见面,便有一股火药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自从夜君离抵达蓬莱阁之后,玄风越来越不明白的事,可真是太多了。   比如,夜君离今早吩咐子纤,每日午膳都必须让厨子准备一桌好菜,还指定子纤一人清洗食材。   堂堂蓬莱阁大弟子,还未屈身做过这样的下手,子纤内心颇有不甘,但也不敢不从。 第八十三章 魔君的妒忌   “夜君离,你太不厚道了,过来了也不叫我!你……”倾颜骂骂咧咧地从院子里走了进来,几乎是下一瞬间,一抹白色的念想化作真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倾颜如梦初醒,一下子便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一袭白衣,嘴角挂着温儒的笑意依然轻而易举便勾起倾颜平复已久的心。   荡起粉色的涟漪。   “染沉……”许久未念出的那个名字,下意识喃喃而出。   即使声音再小,也顺利地传入了染沉的耳朵。   他微微抬了抬眉,心中疑惑:莫不成,这个人他也送过布犬?   但很明显,他对于倾颜,没有多大的兴趣。   相反,他对夜君离身边的云浅,却意味深长的时不时看了几眼。   倾颜勉为其难让自己不至于那样失态,冷静了一下,便往夜君离身旁坐了下来。   玄风的声音适时响起:“今日难得这么齐人,我蓬莱阁今夜便隆重举行一场晚宴为各位洗尘。”   提及晚宴时,夜君离明显觉察到云浅眼中有光,他应该还是很爱热闹吧。   既然小家伙喜欢,他便勉为其难迎合着。   “那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致,便先去阁间休息一番,等待今夜的晚宴吧。”玄风讨好说道。   临走时,染沉喊住了云浅:“小家伙,今晚见。”   他冲了云浅眨了眨眼,嘴角也没克制住笑意。   云浅含蓄地垂下眼睛,脸上微微泛红。   倾颜明白了,即使转了世,染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云浅吸引着,他心里难过,但只能坦然接受,这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就足够了。   而一旁的夜君离,脸色黑得吓人,倾颜推了推他,劝道:“先走吧,别生气了。”   各自回到屋里,倾颜不放心夜君离一人,便过来陪他。   看着他的脸色从离开大堂之后就阴云缭绕的,开口安慰道:“你怪不了人家,你看上一世,染沉对他多好,而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倾颜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可千万不要把你的怨气发出来,不要吓着他了。”倾颜提醒道。   夜君离轻叹一声,释然了丝毫:“浅浅看到他的时候会笑。”   心中的妒忌与失落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而倾颜又何尝不懂呢?   从重遇后,染沉的目光仅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半瞬,透露出来的只有陌生。   而当他看向云浅的时候,就笑了。   “我出去一趟!”夜君离心急火燎道。   “喂!你出去做什么?等等我!”倾颜急忙追在后面。   如今夜君离为了对云浅表达诚意,去到哪里都不愿意使用法力走捷径,倾颜走到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夜君离到了集市走了几圈,又不出声,倾颜忍不住抱怨道:“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布偶。”夜君离漫不经心应了一句,眼神继续四下巡视。   “你早说,布偶不在这条街,我带你去。”倾颜轻车熟路地带着夜君离来到一间卖布偶的店。   “人家送布偶你又送布偶,你有没有点新意?”倾颜嗤笑道。   “他那只脏了,下回再送别的。”夜君离淡定道。   倾颜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道分明就是妒忌人家,还找借口。   “那你挑吧,猜猜他喜欢哪个?”   “每样都要一个。”财大气粗的夜君离道。   倾颜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珠,看着满目琳琅的布偶,讶然道:“不会吧,有必要么?你还不如将整个店送给他得了!”   “全部买回去,让他慢慢挑。”夜君离解释道。   “行!”倾颜只能赞同,转头对店家说道,“老板,听到没有,每种款式的都要一个,包起来!”   店家已开心地笑到合不拢嘴,忙道:“马上马上!”   于是,不苟言笑的魔君大人便这样提着大袋布偶,显得格外另类。   但他心里乐意,已经开始在幻想云浅看到布偶时欢呼雀跃的模样了,他当下不敢奢望云浅立即接纳他,只求换回云浅一个笑容也好,那个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笑颜。   可现实总是那样不尽人意的。   夜君离等来的不是云浅喜上眉梢的反应,而是……   “我不要。”他拒绝道,将夜君离带给他的布偶推在一边。   他好像一点都不稀罕。   “算了,他不要就不要勉强他了,走吧。”倾颜蹲下身收拾起一地的布偶,拉了拉怔在原地的夜君离。   即使倾颜知道这一切是夜君离自作自受,可当他睹见云浅将夜君离捧到面前的一颗真心拒之千里时,倾颜同样替他难过。   “走吧。”他继续催促了一声。   那一个下午,夜君离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晚宴开始。   蓬莱阁虽然人数不多,却因为张灯结彩、载歌载舞的,营造出了一种高朋满座的既视感。   染沉很早便落座了。   而云浅的眼睛,始终在染沉身上逗留。   染沉看着别有意思,走近对他说道:“坐我旁边?”   云浅望了一眼玄风的脸色,只听他道:“让你坐哪儿你就坐哪儿,不用请示我!”   语气里颇为不屑。   云浅嘴角又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顺着染沉的意思,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染沉的随从亦生明显有些不悦,俯身小声对染沉道:“主上这是……他是个傻子。”   这一日,染沉对于云浅若有似无的关注,早使亦生产生质疑,他的主子,明明最厌恶这些装疯卖傻之人,更何况,这个像是真傻的。   “嘘…”染沉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瞬间又勾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他倒了杯水给云浅,笑道:“喜欢我送你的布偶?”   云浅诚实地点了点头,答道:“喜欢。”   “那…喜欢我么?”染沉直白问道。   云浅也毫不避忌,直接道:“喜欢。”   “那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都老实回答我,可好?”染沉一步步套路着,又给云浅拿了一块点心。   云浅又重重点了点头:“好!”   “你和…夜君离,什么关系?”染沉顿了顿,笑着问道。   云浅摇了摇头,停下口中吃点心的动作,看向染沉,似乎因为回答不出染沉的问题而感到不好意思。   染沉无所谓地笑笑:“无事,那我换个问题,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昨天。”云浅回答道。   染沉皱眉陷入深思,看夜君离的表现,完全不像是昨日才认识云浅的样子,但看云浅诚恳的模样,又不像说谎。   正当他不解时,夜君离从远处走来,一睹见云浅坐在染沉身边,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又沉下几分。   但他也不好做什么,只能忍着。   染沉俯在云浅耳畔,悄悄问道:“小云浅,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现在染沉的话,云浅都听得进去,他乐意地点头,嘴里的点心还没吃完,有些干渴,他又喝下一大杯水。   他低声说了一句,云浅便起了身,走到夜君离边上。   夜君离面对迎面而来的云浅,眼中满是困惑,但他主动来找自己,夜君离多多少少都是满足的。   “怎么了?”开口的语气也是柔柔的。   “我想要那个。”云浅指着几乎冲向了云顶的一根木桩顶端的一个彩球。   夜君离挪步,正准备满足云浅的要求,被倾颜制止了:“你疯了!不要面子了,那么多人看着,你堂堂魔君去取那个东西,岂不是被人背地里笑话!”   “云浅想要。”夜君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便飞身而跃,眨眼一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个花里胡哨的彩球夺了下来,递给云浅,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云浅转头看了看染沉,染沉示意他拿着,他才接过彩球,又回到位置上。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非非:“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是啊,怎么魔君大人有些古怪?”   “搭理那傻子,莫不是那魔君大人的脑子也……”   直到玄风一声重咳示意,才让他们住口,但夜君离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有所改变了。   夜君离重新落座时,倾颜替他不甘:“是染沉故意差云浅过来让你出丑,你还从了!”   倾颜气鼓鼓地,一口闷了手边的白水。   即使他再如何在乎染沉,但如今阴阳怪气的染沉,实属让他有些气愤。   “云浅难得同我开口,我怎么能不满足他!”夜君离不以为然道。   “没救了没救了!”倾颜扶额,余光瞥到染沉正得意地看向这边,更是懊恼。   周围的歌舞声依旧充斥着耳膜,蓬莱阁的子弟都沉浸在载歌载舞的欢乐气氛中。   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各怀心思,皆心思复杂地看着这场表演。   云浅看着染沉高兴,内心也暗暗欢喜着,抬眸问道:"白衣哥哥喜欢绣球?"   染沉闻言,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冲他暧昧笑道:"我不叫白衣哥哥,你唤我染沉..."   他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看着云浅似懂非懂的样子,心中划过一丝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笑意一直挂在嘴边。   "染沉?"云浅重复道。   "嗯,以后你便唤我染沉..." 第八十四章 对他的感觉有些奇妙   染沉抿唇一笑,看着云浅乖顺的模样,甚是满意,心中顿时起了一个念头。   “待会晚宴结束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染沉问着云浅道。   “好。”云浅无条件对染沉给予信任,只因他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因此,待晚宴结束后,便是一眨眼的功夫,染沉和云浅同时不见了。   “怎么回事?”夜君离着急问道,“跑去哪里了?”   就转头一刹的事,云浅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夜君离的心一下子便悬了起来。   倾颜也有些担心,毕竟整个晚宴上,他看着染沉总是似笑非笑地对着云浅说话,他的心里除了不好受,也深知有些古怪的。   毕竟,这一世的染沉,他更加不了解。   只听闻染沉是逍遥谷的谷主,但具体什么来路,倾颜和夜君离皆不清楚,他们对这个地方前所未闻。   可他们都明显感觉得出来,染沉并不简单。   “我们要去哪里呢?”被染沉一路带着走的云浅忽而问道,前方漆黑一片,其实他心里有些害怕。   “到了便知道了。”染沉卖关子道。   云浅也不敢再多问,继续天真地跟着他走。   待走到一处长满荆棘的丛林,染沉才道:“就是这里了。”   他认真对云浅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办些事,再回来接你。”   云浅不明白染沉为何要大费周折将自己带到这荒凉的地方,但他觉得染沉不会骗自己,便答应了。   其实染沉没有别的意思,他仅仅只是想带走云浅,让夜君离着急而已。   看着在六界中威风八面的魔君大人被自己发现了软肋,染沉格外得意,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了?   他与夜君离无冤无仇,但夜君离的名堂他早有耳闻,胜负欲作祟,他看不惯夜君离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本想带着云浅回逍遥谷藏起来的,但转头看到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有些嫌弃,带回去或许是个累赘,便随意将他扔在了半路。   他也没想过要回去接回云浅。   奈何云浅一直在原地等他,一直等到半夜,染沉也没有来。   入夜微凉,云浅缩了缩肩膀,有些冷,周围静得有些诡异,他也有些害怕。   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随意离开,他要在原地等染沉回来。   他担心染沉回来找自己的时候找不到。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担心自己担心到快要失去控制的,是夜君离。   “你冷静一些,我们好好想想!”倾颜看着急得一团乱的夜君离,劝道。   “你要我怎么冷静!到处找了都没有!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直接将染沉杀了!”   夜君离他们大概猜测道,是染沉耍的把戏,但在他不确定染沉背后的目的时,他必定是不得安生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云浅,好不容易才替他铲除了一些障碍,这才多久,又来一个染沉,夜君离甚是怀疑是前世造孽太多,天神在报复自己了。   他一刻都冷静不了。   逍遥谷内。   染沉独自回了逍遥谷,亦生忍不住又多口问起:“亦生不明白,主上为何花费这些心思在那傻子身上?”   染沉慵懒地拈了桌上一片花瓣,笑道:“亦生,你还不明白?你没看出夜君离对那小家伙的心思?”   亦生还真是没看出来,不止他,还有蓬莱阁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不出夜君离对云浅的特别。   大概是他们认为,堂堂魔君,能对一个傻子产生什么心思?   简直是无稽之谈。   “夜君离很在乎他。”染沉肯定道。   亦生很是惊讶,反问道:“不,不可能吧?那人又傻又瘸的,不过长得倒是标致……而夜君离,不像是贪图美色之人。”   “耐心点吧亦生,夜君离迟早露出马脚,哦,不对,他已经露出马脚了,接下来便是我验证的时候了。”染沉将手中的花瓣扔进茶杯,笑得得意,寻了夜君离那么久的弱点,他这回算是表露出来了。   轰隆一声,天空一道惊雷闪过,天要下雨了。   染沉若有所思,思考了片刻,吩咐亦生道:“你去十里丛林,看看那人还在不在那里?”   云浅果真还是待在原地等染沉,即使下起了暴雨,他心里惧怕,却仍没有离开。   当亦生抱着那一副湿漉漉的身子回来时,染沉的心却猛地抽痛了一下。   双目久久不能移开。   云浅被大雨淋到晕厥了过去,脸色惨白,下一瞬,染沉似乎产生了幻觉,满目鲜血在云浅面上疯狂的蔓延。   可明明面上的,只有雨珠。   “带他下去换身衣裳。”他忙道,将目光生生挪开,心跳不住地加快。   “这是怎么了……”染沉捂着心口,心神不宁地坐了下来,怪异的情绪慢慢被压制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便靠在椅子上,眯了片刻。   云浅醒来时,已是次日天明,身子有些虚,但并没有生病,他迷茫地环顾了周遭的环境,是陌生的,但也是华丽的。   身上也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染沉……”云浅自言自语道,他没有忘记,昏睡过去之前,他在十里丛林等待染沉,染沉还交代了他,让他唤自己的名字。   他习惯性没穿鞋便下了床。   打开房门时,入目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醒啦?”染沉笑着问道。   “嗯,你带我回来的么?”云浅歪着脑袋看着染沉,眼神还有些迷离,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染沉虚笑一声,答道:“嗯,让你等太久了,真是抱歉。”   云浅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仍旧是软软糯糯的:“我不敢走开,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嗯,乖。”染沉随意应了一句,眸光暗了下来,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他昏昏沉沉的样子,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无数次见到过他起床,软软地同自己讲话……   可他分明是第一次见吧。   “怎么不穿鞋?”染沉下意识问道。   “地板干净的,不用……”每次同染沉说话,云浅的脸上总能隐隐约约露出天真的笑意。   “地上凉,穿鞋,听话。”染沉莫名其妙起了耐心,让云浅把鞋穿上。   云浅明白染沉是在关心自己,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又加深了几分,乖巧地跑回床边,将鞋穿好。   穿好鞋的云浅又立马跑到染沉身前,笑意盈盈。   染沉皱眉道:"喜欢跟着我?"   云浅不知道,他看到染沉的时候,就莫名觉得亲切,想要亲近他。   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被染沉问得哑口无言,垂下了脑袋。   见云浅愣在原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染沉叹了口气,道:"罢了,走,吃东西去。"   云浅恰好也饿了,听到有东西吃,又重显笑颜,乐呵呵地跟在染沉身后,因为走得慢,染沉也没有顾及他的意思,很快他就被染沉落在了后面。   他努力想跟上,可是那条腿天生的条件并不允许,他看了看逐渐远去染沉的背影,忽而有些失落。   染沉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身后的云浅跟丢了,又走回去几步,见他有些喘,竟然生出丝毫怜悯之意。   "很累么?"他掉头走回去,问道。   云浅自知身体情况,累倒不会,就是心口总是有点难受,走太快会透不过气。   他摇摇头,担心耽误染沉,立马又继续朝前走。   染沉带他来到厨房,问他:"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做。"   云浅疑惑地皱起眉头,他不会做饭。   况且,为什么染沉看起来那样尊贵,需要自己下厨呢?   染沉看出他的心思。   "呵,我习惯了,喜欢自己做的。怎么,你不会?"染沉笑道,便拿起食材切了起来。   云浅诚实地点点头:"没做过。"   以前他们就算再怎么喜欢欺负云浅,也不会让厨艺不精的他下厨,除非每个人都不想吃饭了。   "那你在边上看着,下次就要你自己来了。"染沉道,拿起手边的西红柿熟练地切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往锅里的汤底撒了少许的辣椒,随即自己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吃辣么?"   "嗯。"云浅应道。   染沉不吃辣的,方才那下意识的举动,他也有些诧异。   "你喜欢夜君离么?"染沉假装漫不经心问着,嘴角微微上扬。   云浅摇了摇头:"不熟。"   此刻倘若被夜君离听见,他又要难受好一阵子了,云浅对他,当真一点好感也没有。   "嗯?那你跟我很熟?"那日云浅承认喜欢自己,染沉还记着。   云浅傻乎乎的,逗逗也挺有趣的。   染沉这样想着。   "..."也不熟,但就是喜欢。   云浅一时语塞,眼角又因为难为情,有些泛红。   "好了,不拿你开心了。你这脚怎么回事?"染沉瞟了一眼云浅那只受伤的腿,好奇问道。   被戳中痛处般垂下眼眸,艰难回答道:"天生的。"   "哦,可惜了。"可惜了这张标致脸蛋的主人竟是一个残废,这是染沉话里的意思。   云浅虽然不理解,但他明白,这条天生伤残的腿,总是招惹了很多异样的目光。 第八十五章 夜君离的软肋   “不过,你还是很有趣的。”染沉称赞道,与此同时,一碗美味的面条也做好了。   他递给云浅,随意道:“我没问你爱吃什么,自作主张做了这个,你将就着吃。”   这一世的染沉,对谁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能为云浅亲自下厨,已是他耐心的极限了。   那碗面云浅还未吃上几口,亦生着急赶来:“主上,夜君离找上门来了!”   染沉闻言,依旧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菜板上的残渣,收敛起懒散的神色:“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   夜君离找不到云浅,仅仅一夜,便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染沉一向神秘,就连蓬莱阁的人,都不晓得他这逍遥谷的路怎么走。   可涉及到云浅的,就算是上天入地,夜君离也一定会找到。   染沉眼尾一勾,将目光落在了云浅身上,问道:“待会,你可愿意配合我一下?”   云浅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抬眸不解地回望染沉。   “待会,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可好?”染沉解释道,心里已经有了戏耍夜君离的主意。   云浅笑着同意了。   他让云浅先吃饱,随即用绳索将他绑了起来,安抚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继而,准备恭候夜君离的大驾。   “什么事情要劳烦魔君大人亲自来我这逍遥谷一趟?”染沉明知故问道,手中慵懒地把玩着一把别致的扇子。   瞧见夜君离身后还跟着倾颜,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你,叫什么?”   倾颜面对染沉没有礼貌的质问,没有给予回应,小声对夜君离提醒道:“他怪里怪气的,我们小心点。”   确实,不知是否上一世的倾颜还不足以了解染沉,这一世的他,性情明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话阴阳怪气,对夜君离,也总是带着若隐若现的仇视。   “云浅呢?”夜君离没空跟他废话,开口直奔主题。   “云浅?”染沉嗤笑一声,装傻道,“云浅是哪位?”   未等夜君离动怒,倾颜抢先一步被染沉的装疯卖傻激怒了,怒斥道:“还逍遥谷谷主,阴阳怪调的!警告你,要是你敢动云浅一根手指头,我们绝不会客气!”   倾颜长得过于妖娆,说起愤怒的话,也显得气势不够浩荡,况且,染沉也并不怕他们。   “怎么个不客气法?我倒是挺感兴趣的!亦生,将他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云浅,仅仅只是双手被捆绑了,其余的并无看到伤处,但在夜君离眼里,这一切都被悄然放大了。   “浅浅!”自从云浅惨死之后,其实夜君离的脾性多多少少收敛了一些,上一世,是因为自己强大的妒忌心才导致云浅遭受那样惨烈的下场,他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一定当下就不管不顾血洗逍遥谷。   但云浅似乎并不领他的情,他连一个眼角的余光,也吝啬地不愿意给夜君离,一心按照染沉的吩咐,负责在边上跪着便是。   岂料他跪着的这个动作,不仅让夜君离痛心,染沉心里也燃起了奇怪的情绪,他努力克制着那股情绪,但只要多看云浅一眼,浓烈的感觉便席卷而来。   他难受地挪开了眼,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夜君离,得逞地笑了:“想救他么?”   染沉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当下的境况。   “说吧,什么条件,不要伤害云浅。”夜君离也大概猜测道,染沉大费周章带走云浅,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爽快!那我不妨开门见山说了,我要戮神殿的琉璃星。”   琉璃星是夜君离百年前在一场夺宝大会中获取的,据说这琉璃星可以使修仙之路缩短千年,本来夜君离是为云浅备着的,但如今见他的模样,感觉琉璃星并无用武之地。   他爽快道:“嗯,可以。”   “别回答的那么干脆,我还未说完,”染沉起身走了一圈,眼中夹带着狡黠之意,“我还要你魔君大人的万年道行。”   他得寸进尺说出自己的要求。   夜君离的万年道行,是每个修仙之人都虎视眈眈的,得魔君大人万年道行者,便相当于直接成为仙界最顶级的修炼者,不用经历蜕变之苦。   而夜君离失去了万年道行,则必须闭关修炼千年,才能恢复灵力。   这也意味着,他将千年不得见上云浅一面,因此,他露出迟疑的表情。   “怎么?不舍?”染沉轻蔑地质问着,其实这万年道行的索取,他本是随口一说,他不想修仙,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让夜君离为难罢了。   看着堂堂魔君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样子,染沉心中甚是痛快!   “不舍的话……”   “我给你。”夜君离打断染沉的话,说道。   因为,他看到云浅因为被绑太久而有些不适地挣扎,双手已被捆绑得泛红,夜君离的心当即就凉了一截。   如今,云浅的小磕小碰在他眼里,都是无法被轻视的。   “你给云浅松绑!”他收敛了凌然杀意,面色恢复沉静,只看向云浅。   染沉对于夜君离的同意显然是震惊的,他久久没有出声,继而勾了勾指尖,让亦生解开云浅。   细皮嫩肉的云浅果然被绳索划伤了,手腕处两道勒痕很是显眼,他将手拿到嘴边,轻轻地替自己呼呼。   旋即,被一只大手包裹住了掌心,有些冰凉的掌温触碰到了指尖,却因为过于温柔,云浅竟忘了推开他。   “受伤了,是我不好。”那人心疼地碰了碰伤处,用手轻轻一点,勒痕便消失不见了。   不知为何,一旁的染沉睹见这样旖旎的一幕,心头显现出不悦的情绪,开口的语气变得正经而严肃:“云浅,过来。”   云浅立即挣脱掉夜君离的双手,听话地跑去染沉跟前。   夜君离心中纵使有万般火气,也不舍得对云浅发出半分,只能卑微道:“浅浅,我们回去。”   但很明显,云浅并无这个意思,方才那一下的亲密接触,已是云浅的极限了,他并不待见夜君离。   倾颜替夜君离不甘,插嘴道:“他把你绑了你还敢靠近他!快跟我们回去!你知不知道,夜君离找了你一整夜,多担心你,你现如今什么态度!”   “倾颜,别吓着他了。”   这一声制止使倾颜的火气噌噌便上来了,握紧拳头,咬牙道:“好!我不多管闲事了,你想怎么宠他是你的事,我没眼看了!”   场面有些失控,这正是染沉期待的结果,他得意地问云浅:“你想不想同他回去?”   云浅果断地摇摇头。   “那你是想留下来?”染沉又问道。   云浅决绝地点点头。   这便给了夜君离致命一击,事已至此,在心目中,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染沉么?   他忙道:“你方才答应过的,只要我给你琉璃星和万年道行,你会放过云浅。”   “我是想放过他,但你自己也看见了,他想走么?”染沉傲睨自若,眼底尽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现在云浅只听我的话。”他继续残酷地补了一句,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刃,割中了夜君离的命脉。   “你还有什么条件?”   夜君离当下只要能顺利带走云浅,他已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了。   “别啊魔君,我倘若再狮子大开口,传出去,可要说我逍遥谷不识好歹了。”染沉故意吊着夜君离,就是不愿意让云浅顺利离开。   其实,他最初的本意并非如此,只要夜君离答应自己的要求,他立马放云浅走。   只是,方才睹见夜君离与云浅的亲昵接触,他竟莫名其妙地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云浅离开了。   又或者说,他不想让云浅离开了。   “你到底想如何!”夜君离几乎快被消耗掉所有的耐性,愤意凛然道。   “这样吧,你让云浅在我这里再住上七日,七日之后,你再来接他。”   琉璃星可以不要,万年道行可以不要,但要将云浅留在这危险境地,夜君离定是不乐意的:“不可!”   “好,不同意的话,你试着让云浅随你回去,看他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染沉对于操纵云浅胜券在握,他已将夜君离的软肋拿捏得一清二楚。   “你放心,要是想伤害他,我早就下手了,不用这般拖泥带水,我也承诺,七日之后,便让他平安随你回去。”染沉颇有诚意,收起所有的玩世不恭。   说好不再插手的倾颜,还是要担任劝说夜君离的角色,推了他一下,说道:“算了,先回去吧,云浅不愿意随你,难不成你要强迫他?就给他七日时间,到时候再来接他。”   当下的情形也只能这样了,强迫云浅,夜君离是做不到了,这一世他已决定事事顺着云浅,不愿意再用任何手段逼迫他,他不愿,也不舍。   于是,他再灼灼望了云浅一眼,想说的话在看到云浅完全无视自己的时候,生生卡在了喉咙,不情愿地迈出了脚步离开。   而当夜君离和倾颜离去后,染沉控制不住自己,牵起云浅的手放在眼前,在方才捆绑的地方轻轻摩挲,问道:“刚刚是不是伤着了,疼么?”   云浅先是一怔,继而咧开嘴又笑了:“不疼了。” 第八十六章 那一缕怨魂认出了云浅   顺利得到了琉璃星,得到了万年道行,染沉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反而是让云浅留下来时,他心里竟然有了雀跃之意,自己怎么样也想不通。   “小云浅,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比平常更为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丝正经,目光深深的望向别处。   云浅即使再迟钝,抬头一瞬,也没有错漏染沉眼底流泻而出的促狭。   他的表情错杂,似乎是要云浅答应一件尤为重要的事。   云浅只顾着点头,染沉说什么话,他都愿意接纳。   “不要喜欢夜君离,好不好?”他将目光认真的投落在了云浅脸上,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而云浅不明,染沉为何要提及这个问题,明明事实上,他没有喜欢夜君离。   染沉接着道:“不仅现在不要喜欢,以后也不要喜欢,一直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他脸上漾着浅浅笑意不曾褪去,但比寻常时候多了一点严肃,语气也颇为肯定。   云浅努力在理解染沉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想不明白,最终仍乖巧地应了他:“好。”   “嗯,乖。” 他眼眸里的笑更为恣意了,对云浅的回答感到满意。   继而拉起云浅的手:“走,带你看宝贝去。”   云浅被染沉牵着掠过逍遥谷一双双八卦而炽热的眼睛。   “主上怎么牵着一个小美男?是那个关系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主上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腻歪腻歪……”   “可那人的脚……”   周围的人,很快便把目光落在云浅异样的腿上,即使相貌多么出众,但以他们心目中主上的能力,要什么美色没有,不至于找这样一个。   云浅察觉到那些目光里夹带的质疑,从小到大,他没少受过这样的遭遇,本应习以为常,但每回有人触及,他心里仍旧在意的。   这脚是天生如此,他也不愿,他也不想,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带着另类的眼光看待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只不知名的怪物。   他因为这只天生缺陷的脚受过多少苦难,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有一次蓬莱阁起火,没人喊他,也没人帮他,火势发生得并不突然也不猛烈,手脚正常的人完全有时间逃离现场。   但他就是因为这只脚和这一副恹恹的身子,差点葬身火海。   后背被烧伤的痕迹至今还在。   他明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年纪较小的时候,经常想不明白,偷偷躲着哭。   如今成长一些了,烙在心底的伤痕,却如何都抹灭不掉。   云浅挣脱了染沉握着自己的手,失望地别过脸去:“不要牵着。”   含着半分委屈的语调当即让染沉出奇的心下不忍,顺他意道:“好,依你。”   他们顺着逍遥谷的河畔来到了一间小木屋,木屋里养了好些花鸟和几只小犬,云浅一看到便很喜欢。   “喜欢吧?”染沉见云浅望着这些小动物露出惊奇的神色,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冲他眨了眨眼,问道。   未等云浅回答,忽而有一只巨型的白犬从小屋的偏门破门而出,飞扑到云浅身上。   染沉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这只巨型白犬叫泥巴,是染沉转世时的一缕残存的怨魂化成的,凶恶至极,咬死了不少同类,也咬伤了不少人,只跟染沉亲近,染沉生怕它伤及无辜,一般都是将关在木屋的偏房里。   染沉关它在里面已久,一直没有失控过,今日为何竟破门而出了?   然而,出乎染沉意料的是,泥巴不仅没有伤害云浅,还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发出细腻的嗷嗷叫声,仿佛看到了熟悉的故人。   染沉扯住泥巴的手瞬间顿住了,怔然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自己的那缕残魂,为什么会跟云浅如此亲近?   抽出神思时,云浅已跟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好一会儿,染沉才出声打断道:“好了,要把泥巴关进去了,等下伤到人就不好了……”   云浅才不舍地松开了抱住泥巴的双手。   被扯开的泥巴又嗷嗷大叫。   “小崽子!给我安分点!没见你这么喜欢我!等哪天把你宰了!”染沉假装带着醋意道。   云浅以为染沉说真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要宰,不要宰。”   染沉被他这么天真的举动逗笑了,故意继续戏耍他:“吃过狗肉么?这巨型狗的肉更是肥美,肯定很香。”   不料,云浅仅因为自己一句玩笑的话,便红了眼眶,坚持道:“不要宰。”   染沉低下头靠近了些,皱眉打量了云浅一番,无奈道:“不是吧,这样就要哭了?好了,我逗你玩呢,不宰,留着陪你玩。”   继而将泥巴关了进去。   “来,这只鸟漂亮吗?”染沉指尖轻轻一勾,一只彩色的百灵鸟便驻扎在他手心上,他举在云浅面前,问道。   “漂亮。”云浅试探地伸手摸了摸百灵鸟身上的羽毛,滑滑的,他觉得新奇极了。   染沉又指了指一旁的花草,继续问道:“喜欢花花草草么?”   “还行。”云浅勉强回答着,因为蓬莱阁后院的花草总是需要自己天还未完全亮就起身打理,他早已产生了怨气,即使花草是无辜的,他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么勉强啊,还想着把这木屋送给你呢,那还是罢了,到时候这些花草被你养死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染沉故意拉长个脸,眼睛瞄了瞄云浅的反应。   “嗯。”   这一声肯定回答当即使得染沉目瞪口呆,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么?不应该是耍赖求着让自己送给他木屋,怎么这就“嗯”着同意了?   “嗯?”   “嗯。”   染沉无语凝结,在他眼前的这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生物,让自己充满解剖的兴趣。   随即,染沉又思索道:“还有七日,要带你做什么好呢?”   他当时心急口快,一心只想云浅多留下来几天,但他还未盘算好,这七日,两人可以做些什么?   “钓鱼。”云浅提议道。   他寻常时候只要有些空闲,便喜欢去钓鱼,即使没有鱼饵的鱼竿是一条鱼都没有钓过的,他仍乐在其中。   这一世的云浅,也是这样容易满足。   “喜欢钓鱼?得!我让他们准备工具。”染沉爽快答应道。   不远处的亦生正往这个方向跑来,禀告道:“主上,主君大人过来了。”   亦生口中的主君大人,是染沉的父亲染消,染沉的心狠手辣,多多少少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他的父亲,才是真正的狠人。   染沉正盘算着要将云浅藏起来先,却听亦生道:“主君大人特地来看他的!”   亦生指了指边上的云浅。   “这么快就传到父君耳朵里了!”染沉皱眉,“他不是说最近忙着大事么?怎么有空管起我来了?”   染沉自言自语道,但他对于父亲还是尊敬的,唤了云浅一声,便一齐去见染消。   染沉半路吩咐道:“一会儿见到我父君,什么话都不要说,明白么?”   云浅似懂非懂,微微颔首。   当他见到染消时,便明白了染沉为何要这样吩咐自己。   一脸阴沉的染消,在云浅眼里,看起来比玄风还要可怕三分,开口便令人遍体生寒。   “阿沉,你可否解释一下,你将一个外人带来逍遥谷的目的!”   原来,他是收到风声,染沉带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回来,还挺亲密的样子,是赶过来算账的。   “父君,他待上几日便会离开了,阿沉这阵子闲着无趣,正好有个伴可以解闷。”   “阿沉,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染消的脸色越来越阴翳,目光在云浅身上停留,不怀好意。   “父君,他……”染沉压低了声音,走上前去,在染消耳畔解释道,“他不太聪明,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威胁的。”   “不太聪明?”染消冷笑了一声,旋即掌心一收,将云浅整个人吊在了半空。   染沉的心也跟着吊了上去,忙着哀求道:"父君不要伤害他!"   “阿沉,你太大意了,他身上的云龙珠你看到了吗?他的前世一定不简单,你将这种人带来逍遥谷,是想逍遥谷陷入万劫不复么?”   那云龙珠,是云浅转世时,神凰赠予他的,云龙珠将来倘若在一定的契机激发了神力,云浅便会想起前世之事,唤起所有的记忆。   不过当时神凰赠予云龙珠时,并不是这个目的,而是因为他探到云浅转世后的命格过于悲戚,因为前世火炎珠造成的伤害,转世后的云浅,不仅身上所有恶惩与夜君离留下的伤害不会消失,就连眼睛、耳朵、嘴巴,统统会失去作用,形同虚设。   神凰实在是不忍心。   这样纯真的一个人,不应该遭这样的罪。   神凰用最有限的能力保住了云浅转世后的五识是完好的,其它的,也别无办法了。   而云龙珠除了有唤醒记忆的作用,还有唤醒仇怨的能力。   只要云龙珠一开启,云浅上一世所有的怨恨,统统会在这一世被万倍放大,一个不小心便会爆发。   一个人被万倍仇恨所充斥着,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第八十七章 眼瞎了才对你死心塌地   染消眼露杀意,并没有打算放过云浅的意思,冷笑着转向染沉,道:“阿沉,动手杀了他!”   染沉心下一沉,他知晓自己父亲的性子,他决定要杀的人,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而染沉也一直顺从父亲的命令。   然而这次,他犹豫了。   他迟疑的态度彻底惹怒了染消。   染沉急忙亮出筹码,靠近了父亲,解释道:“他是夜君离的人!”   这一句话,使染消有些许动容,运出的魔力瞬间减弱了一些,确认道:“夜君离的人?”   染消比染沉更加视夜君离为天敌,但夜君离实在过于强大,他们始终无法与之抗衡。   “嗯,父君,他是夜君离在乎的人。”染沉慌张地解释着,看着被吊在半空的云浅,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心纠成一团。   终于说服了染消放下了云浅。   因为身子骨本弱,加上染消几乎是用尽全力想置云浅于死地,倒在地上的云浅,不住的咳嗽,瘦弱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浑身凉意蔓延着。   因为终于抓住了夜君离的弱点,染消得意地笑了,改口道:“阿沉,做得很好!”   “谢父君夸奖,阿沉斗胆,让父君给予阿沉一个机会,与那夜君离玩上一把。”染沉本来招惹云浅,也便是这个目的。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不知名的情愫,才有了自己的私心。   “夜君离已答应阿沉,将戮神殿的琉璃星和他的万年道行赠予了,阿沉想利用这点,得到更多。”染沉急于向染消证明云浅的作用,将这些功劳全盘托出。   当然,他压低了声音,并未让云浅听见这些。   “好!也是时候让你历练了,但要把握分寸,绝不能心慈手软!”染消强调道,杀意慢慢褪去。   他惯例吩咐了染沉几句,便离开了。   待他离去后,染沉才将对云浅的担忧表露出来,扶起摔在地上的他,问道:“没事吧?我看看。”   对于这似曾相识的关怀,云浅霎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心神不稳地看向染沉,眨了眨眼,不语。   染沉以为他疼坏了,连忙将他扶到床榻上,俨然道:“躺一下,我命人去给你熬碗药喝。”   染沉转身一瞬,被云浅拉住了袖子,露出放松的笑意:“没事,不疼。”   再疼的都忍受得过来,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染沉自知不该有同情与心疼的情绪,这样对不起父君对他的期望,叹了口气:“那好,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这几日/你先住在这间屋子里,不要乱跑。”   染消的出现告诫着染沉,不该动那些子虚乌有的念头,他应该是无趣了太长时间,才会对云浅产生了半分兴趣。   他可以放云浅一条生路,其余的,到此为止!   他回到房内,唤来亦生,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上回父君说的稀磺草还找不到解毒的药引?”   亦生如实答道:“是的,主上,那稀磺草毒性太过剧烈,为此试毒的都已牺牲了百人有余,试验暂且终止了。”   “让云浅来试。”染沉严肃道,语气里只有认真。   亦生虽然不待见云浅,但对于染沉态度前后翻天覆地的变化,甚是惊疑,多嘴问道:“主上可是认真的?”   逍遥谷因为不满蓬莱阁只制毒不解毒,因此一直有破解蓬莱阁毒药的试验,这稀磺草的试验已长达百年,是他们所遇到最棘手的。   轻则五脏六腑俱损,重则一命呜呼。   “他有夜君离庇护,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况且,他在蓬莱阁多年,我相信已百毒不侵,稀磺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染沉试验还未开始,便提前下了定论。   亦生见惯了自家主子的跋扈恣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想必,之前对云浅的态度,也是弄虚作假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亦生领了命,也提醒道:“稀磺草的过程需要经历十五日,主上不是答应夜君离,七日后便放他回去?到时候……”   “无事,他很听我话,十五日后我会再去寻他。”染沉成竹于胸,轻蔑地泄露出笑意。   次日,并不聪慧的云浅也觉察到,染沉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   但他并不戳破,他从未受到过宠爱,不敢奢望任何人一直对他好,对于这种突然的疏离,云浅完全招架得住。   不争不吵不闹,也不问。   因为染沉对他的态度,导致逍遥谷一群见风使舵之人,对云浅的姿态变得有些狰狞,连进来送饭的下人都高高在上:“快些吃!瞪我做什么!小心我让主上宰了你!”   这位下人唤秋菊,一直偷偷爱慕染沉,之前听他们议论染沉带了一个美貌的男子回来,还亲密无间的样子,本就怀恨在心了。   这下被她逮到机会解气一番。   云浅有些饿了,捧起碗筷,吃了起来,但饭菜很凉,很硬,他吃得有些不舒服。   原本之前饱一顿饿一顿的云浅并不娇气,但前些日子,被夜君离新鲜的大鱼大肉伺候娇弱了,生冷的饭菜咽入胃中时,有些刺痛。   一阵不适,云浅双手一抖,白色的陶瓷碗摔在了地上,当即四分五裂。   秋菊更是得意了,趾高气昂地叉着腰:“哼,正好,不用吃了!自己收拾起来!别弄脏了逍遥谷的地板!”   没少受欺负的云浅见惯不怪,蹲下身子,默默地拾起地上破碎的瓦片,落寞的背影显得凄凉无比。   当下,应该只有夜君离心疼他了。   这几日没有见到云浅的夜君离,一直寝食难安,倾颜见他日渐憔悴,劝道:“要不,我们再去逍遥谷一趟,将他抢回来。”   那日云浅对自己无视的模样,至今都在夜君离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自己不愿,我如何抢得回来?”夜君离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从前只依赖自己的云浅,如今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了。   心中说服自己千万次,因为他的云浅,是没有记忆,才会这样对待自己,但仍旧被这痛苦折磨得伤痕累累,他是真的痛。   “这染沉到底打什么算盘?戮神殿与逍遥谷没有结仇吧,他怎么好像有些针对你?”倾颜对此一直疑惑不解,按道理说,染沉没有前世的记忆,今世并未与夜君离结怨,怎么会一副充满敌意的样子。   还借云浅来要挟夜君离。   仅仅是为了琉璃星和万年道行?看着不像,但倾颜没有想通。   忽而,倾颜嚷嚷了一声:“该不会,他是真的对云浅动了心思?”   倾颜不信邪的,没有了前世的记忆,难道还带着前世的情感?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猜测!即使,他睹见染沉确实对云浅别有用心的样子!   夜君离显然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依据,但也不得不承认道:“浅浅那样好,旁人对他产生心思,也并非怪事,我只怕,他不仅这一个心思。”   “那当下我们应该怎么做?七日后,他真的会遵守承诺放了云浅?”倾颜也没有了主意。   夜君离思索半晌,沉下声道:“为了保护浅浅,接下来我不得表露出自己的情感了,为了掩人耳目,你来当这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倾颜嘟嘴皱眉,不解:“几个意思?”   “意思便是,接下来,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的心上人是你。”夜君离认真道,但说的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倾颜差些惊掉了下巴,结巴道:“你你……你来真的?别吧,这么熟了……你要不要找麒烁算了,他爱慕你已久,肯定很乐意当这个幌子。”   倾颜委婉拒绝道,自己对夜君离,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就没动过半分心思,两人的友情可比那洞庭湖水还要清澈见底,突然要他扮演夜君离捧在心尖上的角色,他浑身不适。   但夜君离完全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麒烁有那般心思才不能同他,你不一样,你对染沉的心思坚定不移,我足够放心。”   “你可拉倒吧,就算没有染沉,你以为我看得上你?性情古怪脾气恶劣的,我看你应该烧香拜佛还神,你那小情人当初看得上你,定是神明暗中遮住了他的双眼!眼瞎了才对你死心塌地了。”倾颜没好气地数落着,他承认夜君离是长得无可挑剔,但自他认识夜君离起,他便心狠手辣、犹如一头嗜血猛兽,实在令人心寒。   但眼下,夜君离的重心竟没放在倾颜数落自己的点上,凝神一刹,问道:“烧香拜佛还神?当真有用?这样浅浅会不会就再次心悦我了?”   倾颜算是彻底服气他了,从前不信鬼神的夜君离,竟为了能再次虏获他小情人的心,要去祭奠神明,真是世间奇闻。   倾颜觉得夜君离是彻底无药可救了。   “清醒点魔君大人!我答应你便是了,你千万别想不通然后痴了傻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从你指示便是了!”   倾颜生无可恋地托着下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夜君离的提议。 第八十八章 上一世定是爱惨了他   两日后,染沉问起亦生:“稀磺草可给他服下了?”染沉已经两日没有去见云浅了,也没有再提及让云浅留在逍遥谷度过七日的安排,一直顺其自然地过着。   亦生回答道:“主上,给他服下了,不过……”亦生欲言又止,困惑布满双眼。   “不过什么?”染沉语气稀松平常,他的性子一向都是这么干脆决绝,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前几日那不寻常的怜悯,应当是自己的幻觉。   “这药性本应是十五日后才会发挥出来,但他一服用下去,脸色当即发白得有些不正常……”亦生将那日云浅服下稀磺草的情形大致给染沉转述了一遍。   那人眉心微蹙,眼中写满了询问:“有没有让人看看?”语气里带着隐隐的着急之意,但很快又克制了下去。   “给看了,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亦生担心稀磺草的试验还是会以失败告终。”亦生道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错杂的眸光在染沉脸上展现出来,他放下手中正在作画的笔,沉思了片刻,半晌才道,“我去看看。”说完,脚步加快地朝云浅那屋子走去。   云浅这具身子本就天生与旁人不同,每次受到伤害,都几乎要了半条小命。   他自己明显察觉得到,那日亦生给他服了一碗声称是补身的药之后,他便开始浑身不舒服。   可他也习惯了,从来没有人同情自己,有痛也只能默默受着,忍忍就过去了。   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推开,走进来的那人是已两日不见的染沉,云浅忽而发现,见到染沉时,心中的欣喜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可能是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惨白如纸的面色闯入染沉的眼睛,他见过无数个因为稀磺草而丧命的人,有些人死的毫无异样,有些人死的惨不忍睹……但他从来没有觉得可惜过,为逍遥谷而死,染沉一直觉得,是那些人的荣幸。   但眼前这个,在他心中例外了。   小人儿眼神空洞,本就瘦弱的身形似乎又更加憔悴了一些,由于痛苦,眉毛微微拧起,但是见到染沉到来,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吐出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今日不忙了么?”   染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舒服么?脸色这么难看。”   云浅靠在床边,没有躺下,只是稍稍贴着床沿,尽量找了一个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姿势,嘴角微微勾起:“没事,可能是吃错东西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   染沉一瞬觉得,云浅平时说话有些不利索,所以显得傻里傻气的,但他不舒服的时候,反而为之衬托出一股柔美的气息,让人我见犹怜。   染沉一直知道,试验稀磺草的过程必定会伴随痛苦,无论成功与否,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痛苦在云浅身上竟然来得如此飞快,让自己有些应接不暇。   他本觉得,七日之约一到,云浅离开自己身边,这稀磺草毒性发作时,他也能眼不见为净。   但他的算盘打错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云浅送回去,以至于自己不需要这样心烦意乱的,但他深知不可,这样在夜君离面前,他信誓旦旦定的约定,就变得有些儿戏了。   他伸手探了探云浅的额头,是冰凉的,没有发热的迹象。   问道:“渴不渴?饿不饿?”   云浅一点胃口都没有,摇了摇头。   染沉面对这样的局面,显得仓皇无措,他不愿意对云浅产生这样陌生而又异样的情绪。   态度瞬间发生了转变,眉眼冷淡:“那,你便再休息一下吧。”   没有发热,以染沉的经验,便是无大碍的。   他离开,如常回到木屋,准备投喂泥巴。   岂料,在他靠近泥巴的时候,明显感到了泥巴对自己的恶意,准确来说,它似乎生气了。   泥巴对旁人,一向脾性顽劣,凶猛得无法得到控制,但从未见过它对染沉产生怒意。   泥巴嗷嗷狂叫,望向染沉时的眼神犀利,露出骇人的獠牙:“嗷呜!”   似乎极力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泥巴,怎么回事?吃错药了?”染沉觉得怪异,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对泥巴开玩笑道。   泥巴彻底被激怒了,冲上前去,张口对染沉的手臂咬了一口,但没有下重口,似乎只是想对其警示一番。   染沉没想到它会如此,没有防备,硬生生被咬了一个小口子,渗出鲜红的血丝。   “啊嘶!你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啊!乱咬人!”染沉举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敲了泥巴的脑袋,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它。   冷静下来才道:“突然这么古怪,什么情况?该不会是……”染沉忽而忆起前日泥巴对云浅的亲近,试探问道,“该不会是因为云浅?”   “嗷呜!”泥巴又嗷叫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染沉的问题。   “你知晓他身体不舒服?在向我报复?”染沉又怀疑地问道,见到泥巴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捂住自己受伤的手,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嗷呜!”泥巴也往前走了两步,吼叫声加重,有迫不及待的情绪在里面。   染沉深觉不可思议,愣在原处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为何泥巴对云浅,有股说不清楚的执念,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泥巴还未完全进化,与自己共不了情,染沉没有办法深入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只能试着安抚道:“他并无大碍,我…我答应你,剩下这几日,会对他好一些。”   泥巴听得懂染沉的话,眼神中的怒意有减弱的迹象,摇了摇尾巴,便自觉进了小屋的偏房,没有吃染沉今日喂给它的食物。   “臭崽子,还对我耍起了性子!让你饿上三日三夜,看看你敢不敢!”染沉骂骂咧咧,随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上,又抽痛了一下,“下回拔了你的牙齿!”   虽然被泥巴这样莫名其妙的攻击有些恼怒,但染沉心里却浮现出一丝窃喜之意,因为他方才答应了泥巴,接下来的几日,会待云浅好些。   心中说服自己,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泥巴而已,并无它意。   染沉向亦生打听:“哪里的河畔适合钓鱼?”   那日云浅同他说想要钓鱼,他还记得。   亦生想了一下,心中还带着疑问,他的主子,什么时候起了这般闲情逸致?   “月弯河畔吧,那里的水清澈一些,鱼应该也多些,主要是也热闹,他们经常跑去那边玩。”   染沉想都不想便吩咐道:“那赶紧去准备一些钓鱼用的工具,我明日便去。”   “要不要搭架子烤鱼?”亦生体贴问道。   “烤鱼?”染沉若有所思,这些玩意儿他都没有碰过,还真没仔细研究过,但听起来好像还挺有趣的样子,便道,“那就烤鱼吧,你来负责烤。”   此时此刻,亦生真恨自己的多嘴,但还是顺从地应了下来:“是的,主上。”   说完,染沉不由自主便在期待,云浅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如何反应了?   应当会高兴吧。   那么这样,泥巴应该会满意吧?他自我安慰道。   染沉命人为云浅准备了一些补气血的汤药,服用下去之后,颇有起色,即使这起色只是短暂的。   “真的去钓鱼?”气色好一些了的云浅再三确认道。   这几日染沉对自己不冷不热,他敏感的心如何感受不出,当下又提出满足自己的要求,要带自己去钓鱼,云浅受宠若惊之外,还是半信半疑的。   “真的,你问了第三遍了……”染沉有些许无奈地笑了笑,不用刻意与云浅保持距离的相处,他内心是轻松的。   “那么喜欢钓鱼?”染沉冲他微抬唇角轻轻一笑,低垂着眼睛与他相望。   云浅“嗯”了一声,眸中闪过细碎的期待,又道:“你会么?”   “嗯?”染沉将目光落在云浅身上,眼睛里满是宁静的光。   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对云浅表达温柔。   “你会钓鱼吗?”云浅补充道。   “没什么能难倒我的。”染沉夸下海口,成竹在胸地点了点桌面。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时,他打脸了。   月弯河畔果真热闹,但来钓鱼的人却并不多,很多大人都是带着小孩过来河岸上戏耍。   河岸上枝繁叶茂,蓝天白云萦绕头顶,渲染出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云浅以往钓鱼,都是没有鱼饵的,他不懂这些,无人教过他,所以与同样小白的染沉两人都显得笨拙。   只能让亦生来操作,亦生熟练地接过鱼竿,耐心帮他们全部安好,却没得染沉一句夸赞,反指责道:“早干嘛去了!准备工具的时候就应该全部装好。”   亦生心里苦不堪言,奈何无处可以发泄,只能委屈应道:“是亦生考虑不周了。”   钓鱼的过程中,染沉忽而道:“与夜君离一同钓过鱼么?”他笑意慨然,像问家常一样脱口而出。   云浅摇头否认:“不熟。”   远方的夜君离又隔空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那几日对云浅的好,他一点都不记挂于心。   河畔平静无波,偶尔有一两条小鱼从眼前飞速窜过,但也荡不起任何涟漪。 第八十九章 魔君降尊为猫陪宝贝   染沉明显失去了耐心,轻捏了一下眉心,转头看了一眼云浅,他眉目沉稳,静静望着河面,没有任何心急之色。   竟然勾勒出了岁月静好的一幕。   云浅被染沉过于炙热的眼神惊动,抬眼看他,笑了。   而染沉,竟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心口处不稳地跳动着,他迅速挪开了眼,不敢再直视那璀璨的双目。   染沉轻咳了一声, 假装不经意地警告道:“以后不准随便露出这样的笑。”   云浅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惹染沉不高兴,眸光暗了下来,轻道了一声“哦”。   然后继续心无旁骛地钓鱼,就在这时,本来毫无波澜的鱼线忽而有些许动静,染沉惊奇地望了过去,推了推云浅,小声道:“好像上钩了!”似乎担心过大的声音会惊扰到上钩的鱼儿。   云浅闻言,过分激动地站了起来,脚下一滑,险些掉入河中。   幸好眼疾手快的染沉及时将他拉住,心一急,连自己手中的鱼竿都顺手丢进了河里。   “你不会水!要当心些!”染沉微微震怒,眼底跃动着一团云浅看不透温度的火焰。   “你……怎么知晓我不会水?”云浅疑问道。   他一直觉得一个男子不会游水,是一件格外丢人的事,因此,连蓬莱阁的同门,都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他偷偷训练了好多遍,还差些溺水,还是失败告终了。   前一世体内的混元丹灵力被火炎珠吸食,云浅失去了好多本就平平无奇的能力,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对他来说却难如登天。   染沉被云浅问住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   他松开了云浅,冷静了一些,才道:“收上来看看,鱼儿上钩了。”   染沉成功地转移了云浅的注意力,他试着稳住身子,慢慢将鱼竿收起来,果然,是一条中等大小的鱼儿,不停地雀跃着,想找逃走的机会。   这是云浅第一次钓到鱼上来,欣喜之色从他眼中溢了出来,原来喜欢钓鱼的他发现,钓到鱼时竟有这么大的满足感。   “来,让亦生解开,你别划伤手了。”染沉从云浅手中直接抢过那支钓到鱼的鱼竿,扔给了不远处的亦生。   亦生心里不禁埋怨着,他的主上真是变了,难道自己的手就不是手了?   但随即睹见云浅细皮嫩肉的,他委屈地咽下了气。   云浅虽然长年累月被人欺负着做粗重活,但好在上天眷顾,他的小手未见老茧,依旧嫩白如雪,让女子看了好生嫉妒。   “好样的,我也钓到了!”伴随着染沉的一声惊呼,方才掉入水中的鱼竿被他使用法术吸上了岸,还有一条肥美的大鱼。   “够我们吃了!”染沉叹道,悄悄看了看云浅的神情,睹见他满是期待,心里稍稍有些得意。   他心想,倘若夜君离见到两人和乐融融的这一幕,会不会当场被气得昏厥过去?   光是想想都令人痛快不已。   “亦生,解好鱼就搭架子,准备生火。”染沉差遣道。   云浅也起了劲,接话道:“我也来帮忙。”   却被染沉拦截了下来:“别动,你身子才稍微好了一些,就坐享其成吧,让亦生忙活就好。”   云浅听染沉的话,在旁边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拉了拉染沉:“你也坐。”   “呵,好。”染沉每当睹见云浅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心里总觉得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不由得一片柔软。   “我没吃过烤鱼。”看着正在忙活搭架子生火的亦生,云浅悠悠说出这么一句。   染沉疑惑,问道:“嗯?蓬莱阁不给吃么?”   蓬莱阁在众多门派中算是大户了,不至于连鱼都买不起吧。   “还是觉得烤鱼比较麻烦,所以没做?”染沉又问道。   云浅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苦笑:“就我一人没吃过。”   染沉没能参透他的意思,追问道:“此话怎讲?”   风簌簌地吹过,卷起了树上的一片片花瓣,香味瞬间在天地万物间散开来了。   云浅吸了吸鼻子,道:“他们都不喜欢我。”   这些话,不是在装可怜博同情,只是情绪到这了,云浅下意识想抱怨一下罢了,他从来都没敢奢望过任何人可以怜悯自己。   染沉不再说话了,心下一片酸软,又胀又难受。   他不允许自己这样。   半晌才道:“今夜逍遥谷全部人都要去夜市看花灯,我带你去瞧瞧。”   “花灯?”云浅未曾在夜幕降临之后出现在外头,蓬莱阁不允许他这样做,更谈不上看什么花灯了。   染沉忽而双手抱胸,若有所思道:“我突然发现,你近来的反应能力好像快了一些?怎么,从前是装傻呢?”他巡视着云浅。   云浅知晓染沉指的是什么,他有些时候说话口齿不清,或者是反应能力极慢,别人同他说话时,他总要在脑海中先过一遍。   但这几日,忽而说话利索了不少,脑袋转动得也有些快了。   “是么?我倒希望是在装傻……”   “好家伙,现在倒伶牙俐齿了不少,呵!”   嬉嬉闹闹中,亦生将鱼烤好了。   “亦生,刮目相看啊,还挺香的。”染沉称赞道,随即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   “来,云浅,给!”染沉将烤好的鱼递给云浅,他正准备接过,忽而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飞速地咬走了烤鱼。   云浅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震慑得愣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毛发油亮的大猫,猫咪全身是灰色的,身形应该是猫届中比较魁梧的,嘴巴叼着夺来的烤鱼,目不转睛地望着云浅。   云浅谈不上喜欢小动物,但对于新鲜的事物,他都充满好奇。   比如眼前这只古灵精怪的猫儿。   在染沉破口大骂准备将猫儿扔入河中时,云浅却试探地冲它招了招手:“喵喵,过来。”   染沉停止对付猫儿的动作,但嘴上还不饶人:“什么喵喵,一点都不可爱!凶神恶煞的!”   云浅没有听进去,再喊了一声:“过来。”   猫儿一下子就跳入了他的怀中,还用那张精致的小脸蹭了蹭云浅软糯的脸庞,舒坦。   云浅顺了顺它的毛发,本来猫儿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里的,但当他的手触碰到猫儿屁股的时候,它忽而噌地一下,就跳在了地上。   “嗯?害羞?”云浅歪着脑袋看它,偷偷笑了。   猫儿“喵”了一声,有点闪躲,但还是冲着云浅摇了摇尾巴。   染沉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丝不悦道:“怎么这些阿猫阿狗都那么喜欢你?”说完还瞪了猫儿一眼。   云浅走了过去,将猫儿又抱在怀里,哄道:“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有名字么?”云浅眼珠一转,准备给它起个名字。   染沉插嘴道:“你该不会要将它带回去吧?不然野猫起什么名字?”   云浅霎时就委屈了,心道:他有什么资格带它回去呢?逍遥谷不是自己的地盘,蓬莱阁就更不用提了,他自己都吃不饱,怎么能顾得上一只猫。   染沉见他失落,又改口道:“带回去带回去,养不了的话我到时候让人帮你一起养。”   云浅眸中似乎瞬间亮起了一点噙着笑意的光,应道:“谢谢!”目光又转向怀中的猫,喃喃道,“那么淘气,就叫淘气吧…”   不远处的倾颜“噗嗤”笑出了声:“夜君离啊夜君离,真没想到为了你的小情人,甘愿化身为牲畜,还被起名叫小淘气,哈哈,看你变回来的时候我不笑死你!”   没错,夜君离在蓬莱阁念叨了几日,不安了几日,本来七日之约对于倾颜来说,根本就是一眨眼而过的事情,但夜君离死活就是不肯坦然面对,还剩不到几日,他都不愿意等。   最后无奈之下倾颜给他出了这个主意,本来也是随口一提,堂堂魔君,如何能化为低下的牲畜,没想到却被夜君离拍手叫绝。   因为云浅和染沉正好在吃烤鱼,便临时起意,化身为猫。   准确来说,现在是一只名唤淘气的猫了。   还真别说,夜君离化身为猫的时候,倾颜还是能感受到它对云浅透露出无尽的温柔,特别是注视着他的时候,那双清亮的眼珠快要滴出水来了。   “烤鱼还吃么?”染沉看到云浅沉浸在拥有猫的喜悦之中,心头有一点燥,出声无情打断道。   被猫抢走的那条鱼掉在了地上,明显是吃不得了,还有一条在烤架上放着,香味更加浓烈了。   “我喂它吃。”云浅道,爱不释手地抱着淘气。   夜君离在心里暗暗爽了一把,他的云浅,终于将他摆在第一了,即使是因为自己当下是一只猫。   它蹭了蹭云浅的胸口,柔软的一塌糊涂,阵阵奶香萦绕鼻端,让它沉醉在这满足的意境里。   云浅有些高兴,对染沉说道:“它好像喜欢我。”   话音刚落,怀中的淘气便柔柔地“喵”了一声,以表回应了。   夜君离心道,岂止喜欢,爱得不得了了。   “你看看,它真的喜欢我!”云浅高兴坏了,把淘气放在双腿上,双手则细心地帮淘气把烤鱼去骨。 第九十章 亲亲就乖了   夜君离忍俊不禁,只可惜现在化身为猫,不然见到云浅对自己如此体贴的份上,他定会把他按在地上亲热一番。   多久没有这么和谐过了……   染沉看不下去了,嫌弃道:“就只畜生而已,有必要这么娇气?让它自己啃!”   淘气却不满地冲他喵了一声,眼神凶恶了一些。   云浅正喜欢得紧,又揉了揉淘气的脑袋,示意让它温顺一些,果然,它立马安静了下来,又往云浅身上紧紧贴着。   “它只喜欢我。”云浅有些得意,耐心地喂着淘气吃已去了骨的烤鱼,香气四溢。   夜君离不爱吃鱼,但云浅亲自给它去了骨喂到嘴边的,他顿时觉得这烤鱼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了。   亦生见气氛不太对劲,忙着冲淡一些,开口道:“今夜的花灯节定是很热闹,主上有没有想买的物品?”   这一问,果然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染沉思考着,漫不经心道:“上回秋菊带回来的梅花酥挺好的,再去买一些。”   云浅听到秋菊的名字,有点熟悉,想起了上次欺负自己的那个下人,问道:“秋菊今晚也会一起去花灯节么?”   染沉微微一怔,不知云浅所言何意,但仍如实回答:“整个逍遥谷的人都会去。”   “哦。”云浅继续把玩着淘气的毛发。   他们再坐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一下回去了,准备休息一番,今晚去逛花灯节。   云浅心中又期待又担心,他还未去过这么热闹的地方,还是在夜晚,会不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他们回到逍遥谷,染沉照常叮嘱了几声,便留云浅一人在屋里。   还有云浅刚刚抱回来的淘气。   淘气在云浅屋里窜了一圈,探视了一下情况,心道:环境不差,应当是没有虐待云浅。   回到床前时,云浅准备换衣服,淘气则不乱跑乱窜了,直勾勾地瞪着眼睛看着云浅。   云浅接收到那目光的炙热,撇嘴道:“我换衣服,你看什么?”   淘气“喵”了一声,没有移开目光。   云浅并无在意,继续将身上的衣服脱了。   接下来的一幕,使得化为猫的夜君离,心跳超频,呼吸一度不顺,心脏疼得要出了血,发出痛苦的叫声。   分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云浅身上会带着前世的伤害,但再次让夜君离亲眼睹见时,他还是接受不了。   那恶狱留下的痕迹,自己最熟悉不过了,那是熬过了疾苦、最惨无人道的折磨才留下的。   他的云浅那样弱小,小伤小痛都会哭,那时候的他,是哭得怎样的悲凉?当时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该是多害怕,多无助……   他还看见了云浅背部被烈火烧伤的那处。   他在蓬莱阁打听了,云浅有两次差点命丧黄泉,皆是因为那只受伤的腿。   除了从大火中逃脱那次,还有一次,在森林中遇到了野狼,他连走路都时常累得气喘吁吁,他根本没有能力跑掉。   幸好后来天空异象,下起了狂风暴雨,才惊走了野狼。   夜君离在听这些故事的时候,心中已悲戚万分,后怕不已,而当他亲眼目睹经历这些故事而留下创伤的云浅时,他几乎肝胆俱裂,险些露出了马脚。   云浅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换好衣衫将淘气抱起:“怎么了?是不是我的伤疤吓到你了……”   夜君离依旧控制不住情绪,难受地叫着。   他的宝贝,真的受苦了……   乍然,一个吻忽然落了下来,不仅堵住了淘气的叫声,也僵住了夜君离的全部思维。   云浅…主动亲了自己?   “咦?原来要亲亲才乖,不叫了?”云浅笑着对淘气说道,又低头亲了一口,“再亲一口。”   夜君离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这幸福来得甚是突然。   心中的苦涩当然也减弱了几分。   “你睡觉么?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云浅简直将淘气当成一个人了,什么都与它说,也是,先前的他,真的太孤单了。   夜君离当然顺着云浅的意,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表示想一起睡。   云浅便将它塞进了被窝,自己也轻手轻脚上了床。   夜君离感受到云浅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才忍不住幻化为人形,在云浅的印堂处轻轻一点,那人睡得更香了。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夜君离是不舍得在云浅身上使用半点法术,因为云浅说过,这样就是待自己不用心,没诚意,夜君离都还记得。   可是当下,他实在太贪恋这一份美好了,他想将小人儿拥入怀中。   他睡姿不稳,总是爱踢被褥,双手到半夜也总会伸出外面来,连小憩一会儿都还是这样。   “浅浅……”夜君离带着无穷无尽的眷恋,唤了他一声,指尖在他的唇上不舍地流连着。   相遇到现在,除了那晚趁云浅睡着之际,偷偷借着月光看了他一番,却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清晰地入目。   小人儿的脸好像更白了些,或许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有些病态的白。   寻常时候奶音明显,很像个小大人,睡着的时候,便更像一个嗜睡的孩童,温顺乖巧极了。   这样单纯如白纸的人,他是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对他下重手,用骨灵鞭抽打他,将他摔在了石台上,还…还将他的腿给废了。   他是如何舍得的……   他的身子也冷冰冰的,以前夜君离抱抱他,还勉强会暖和一些,现在竟然不行了,手脚冰凉彻骨。   夜君离微一凝眉,清冽又柔软的一个吻落在了云浅的唇上,夹杂着心疼。   浅尝片刻后,才不舍地拉开了距离,又幻化成猫形,窝在云浅怀里。   感受着云浅平稳的心跳声和均匀的呼吸声。   夜君离便也沉浸在这美妙的氛围中,满足地睡了一会儿。   云浅那一晌午,也出奇地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噩梦入侵。   秋菊来唤云浅时,依旧摆着架子:“你别以为主上对你态度好一些,你就能成为主上的人了,主上只是贪一时新鲜,没试过小瘸子的滋味!”   话音将落未落间,淘气发出尖锐的叫声,飞快地窜过云浅身畔,往秋菊的手上咬了一口。   还想再下口时,被云浅柔软的掌心抱了起来,它立马就乖顺了一些。   夜君离心里不忿,他容忍不了一个个都羞辱云浅,刺痛他的自尊,这是不被允许的。   但即使被欺辱了千万遍的云浅,还是拥有一颗最善良的心,他抱着淘气的手微微收紧,担心它又发狂攻击秋菊。   秋菊吓得蹲在地上哭,手上的血迹开始蔓延,这一口,咬得还挺重的。   云浅将淘气塞进了被窝,伪装生气地警告道:“不准出来,你弄伤人了!”   夜君离心里委屈,他还不是见不惯云浅被人欺负,帮他出头来着,但既然云浅觉得算了,他也不想再追究了,免得云浅一怒之下将自己丢出去。   他缩了缩身子,安静地待在被窝里。   云浅则去安抚了受伤的秋菊。   “你还好吧……”毕竟是女孩子,况且她也没对自己做过出格的事,云浅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她的。   “疼…”秋菊骂人的时候趾高气扬,受伤了,性子却软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捂着受伤的手臂。   “我看看。”云浅准备拉过秋菊的手,床榻上的淘气看到了,立马站直了身子,“喵”了一声。   云浅拉长嘴巴怒瞪了淘气一眼,它当即认怂地又把身子缩了缩。   云浅笨拙地帮秋菊处理了伤口,意外的是,秋菊也没有反抗,还难为情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还惊奇地发现,云浅真真好看,好像比染沉还要好看一些。   又或者说,是不一样的好看。   毕竟,染沉从未对自己做过如此体贴的举动,她的心一下便开了遍地桃花。   “对了,你来是找我何事?”应该不是专门来为了骂自己几句吧。   秋菊想起正事,答道:“我是来提醒你,可以准备去花灯节了,主上在等着。”秋菊的气势不咄咄逼人的时候,还挺羞怯的。   云浅觉得怪怪的,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   但秋菊好像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么?”云浅问道。   “你…今后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为你准备。”秋菊说完,就红着脸下去了。   云浅反应迟钝,觉得她前后天壤之别的态度,有些令自己不明就里了。   “莫不是,被淘气咬了,得病了?”云浅喃喃猜测道。   随即也没有多想,回去床榻上找淘气。   夜君离因为醋意四起,正在床榻上生着闷气。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着。   他的云浅生得这般好看,总是有人不怀好意。   "咬了人还敢闹了?"云浅又将淘气生生举了出来,语气里微微有指责的意思,好像在管教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魔君心里苦不堪言。   但随即又被云浅一个软绵绵的吻给治愈了,降尊化身为猫之后,却占了云浅不少便宜,夜君离的心里霎时好受了不少。   用那轻巧的爪子挠了挠云浅的脖子,感受着许久未有的温存。 第九十一章 别想对他动歪心思   这夜市比日间的集市花样还要多些,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摊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特色小吃丰富多样。   令云浅眼花缭乱。   亦生出门时好奇向染沉多嘴打听,为何忽然对云浅这么好,连这热闹的花灯节都带他在身边。   染沉想了想,道:“对他好些,将来稀磺草毒发的时候,才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亦生觉得也并非不是道理。   染沉察觉到云浅对于路上种种物品都一副惊奇的样子,调侃道:“怎么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喜欢?”   云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目光定在了不远处一摊卖摆件的架子上,顿时如陷泥沼,走不动了。   染沉见他看得出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太看清是什么物品,便拉起他,再往前走了些。   “这是海螺,”云浅喃喃道,“这风琴,是蓝色的。”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东西,他竟然有一股格外熟悉的感觉,明明他从没拥有过。   染沉的笑容霎时僵在了嘴边,脑袋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有些不适。   他极力稳住颤抖的身子,伪装镇定道:“是不是喜欢?喜欢就把它买下。”   云浅摇了摇头:“不是,就是觉得……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染沉不敢承认,他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他特别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便道:“既然不喜欢,我们便去别处看看吧。”   云浅又被他拉着走了。   行走间,染沉不经意问道:“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因为我出门的时候,不让你带淘气么?”   他们出门前,云浅想把淘气一起带出来,却被染沉无情否决了,觉得它特别碍事。   云浅寄人篱下,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但他心里好像是有些不快,怀里空空的,很喜欢抱着它的感觉。   云浅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又被前方的小风车吸引住了。   指着它对染沉道:“我喜欢那个,彩色那个。”   染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微微皱眉,调笑了一声:“这些是小孩子的玩意,你怎会喜欢?”   “可是我小时候也没有玩过。”   云浅的喃喃自语并未得到染沉的回复,因为他已抢先上前一步,将风车买了下来。   “你看,转得多快。”染沉对着风车吹了一口气,冲着云浅喊道。   与之相接的目光里有股云浅许久未见的粲然笑意,这笑,为何这般让人熟悉又心疼。   云浅不太明白心疼的感受,只知道,心房处,又酸又胀的,这个笑容,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已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   感觉异常奇妙。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他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心情地勾起了嘴角,迎接漫步而来的染沉。   “我买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都给你。”染沉将还在转动的风车递给云浅,眉眼带笑。   然而,不远处的秋菊看到了,兴致盎然地跑来,夺过云浅手中那只小的:“好漂亮的风车,我看看。”   染沉在场,她不敢直白地要求云浅送给自己。   只将风车反复打量,拿在手上玩着。   染沉心里莫名出现了不快,本想斥责秋菊,却因为在这个热闹非凡的节日里,他不愿意影响氛围罢了。   只是硬声道:“喜欢便自己买去,那里大把。”   跟随染沉许久,秋菊当即意会到了染沉的不悦,快速将风车塞到云浅手中,恭敬道:“那秋菊先不打扰主上了。”   “我觉得她怪怪的。”云浅脱口而出说出了心里话。   “嗯?哪里怪了?”染沉反问道,边伸手将云浅手上的风车歪了的一边重新摆正好。   “我也说不上来。”云浅确实不太清楚,怪异的感觉从何而出。   他一向也不太清楚感情之事,秋菊当下心悦自己,他半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我倒是觉得你怪怪的。”染沉饶有趣味地望着云浅,视线在他脸上游移,落在了他天真的眼眸上。   “我,哪里怪?”云浅不解地问道。   “刚开始见你时,傻傻的,其实相处发现,还挺聪明的。”染沉说出自己的心声。   第一次有人夸云浅聪明,他一直被骂小傻子小瘸子,就因为自己时而并不利落的表达方式和不利索的行走,让他看起来弱小而低微。   “别愣着了,带你去醉香楼吃饭。”染沉拍了拍他,抬脚走了。   “不去看花灯么?”虽说染沉按照惯例每年都会出来凑这热闹,但他似乎对这样的节日不太感兴趣,走马观花似的欣赏。   “花灯?你喜欢?”染沉抬眉反问道。   “嗯,热闹,我从没来过……”   “那行,等填饱肚子再继续陪你看。”染沉爽快答应着,便带着云浅来到了醉香楼。   云浅刚走到门口,脚就像灌了铅似的,不愿意再往前挪一步了。   “怎么了?进去啊。”染沉也停了下来,催促道。   “我…”云浅说不出个理由,心头浮现出不好的感觉,但不知道如何与染沉解释,“我觉得这里好像怪怪的。”   染沉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调侃道:“你怎么看什么都觉得怪怪,快进去吧。”   在染沉的执意邀请下,云浅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了。   他双脚一踏入醉香楼的地盘,心口就有些发闷,当凝神一望,这里与其它酒楼也没什么不一样之处。   他随着染沉落座,看着染沉熟练地点菜,想必是这里的常客吧。   途中,染沉玩味地凑到云浅耳畔,诡异地问了一句:“小云浅,试试人肉的味道么?”   云浅听完后背一直,整个人精神了起来,细看还有些微微发抖。   心里默念:染沉应当是同自己开玩笑的吧?   但从他进门感受到的这异常的气息,他又觉得染沉是认真的。   于是颤声质疑道:“你…你吃么?”   “放轻松,别紧张,逗你的,虽然这里有提供,但我不吃。”染沉缩回了脑袋,继续风轻云淡地看着菜牌。   这一澄清也未能让云浅放松下来,这家酒楼提供人肉,是什么地方来的?   难怪他一进来就觉察到不对劲。   虽然云浅很多时候反应都比别人迟钝,但他的感知能力,有时候却异常敏感,去过的地方很少,但有诡异气息,他似乎总是能捕捉到。   “你有没有想吃的?”已经点了一桌菜的染沉抬头问道。   假若云浅现在是饿得两眼昏花,他也没有任何胃口,提供人肉的店,他如何能吃得下,他摇了摇脑袋。   染沉看出他的心思,合上了菜谱,解释道:“放心,虽然这里不比寻常酒楼,但只要你自己是正经顾客,他们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在你的菜品上动手脚的,菜式都是正常菜。”   这还是未能安抚云浅不安的心脏,如坐针毡地扭了扭屁股,回答道:”我…我就吃你点的就好了。   染沉见他慌乱的样子,吓得小脸红彤彤的,暂且放过了他:“行,那就先这样。”   接着便将菜谱放回了原位。   在等上菜的时候,忽而来了一个妖娆的女子,身穿略微暴露的红衣,头戴夸张的发饰,一来便软绵绵地靠在染沉边上。   “染谷主,近来忙些什么呢?好久没来我这醉香楼光顾了,来了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她一边假意抱怨着,一边用手搭在了染沉肩上,看上去暧昧极了。   染沉并没有推开她,迎合着:“月姬,才多久不见,你又美了一些。”   云浅见到这些画面有些不自在,但视线仍旧忍不住落在他们两人亲密交流的身上。   也有些好奇染沉与眼前女子的关系。   他们寒暄了两句,那唤月姬的,便把注意力转到了云浅身上,打量了他一遍,神情恢复了一丝丝正经:“好苗子。”   她悠悠脱口而出。   云浅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依旧默不作声,也仍旧坐立不安。   染沉也没有领会到月姬的意思,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她又挨近了染沉一些,小声道:“你忘啦?做蛊引。”   继而,云浅望见染沉乍然拍桌而起,冲着月姬吼道:“你想都别想!我警告你!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动!否则,你这醉香楼的所有人,都别想安宁!”   在场的月姬和云浅都因染沉的勃然大怒而震惊万分,据云浅接触染沉至今,无论他是否有意伪装,他身上都有一股温雅的气质。   而月姬也是大惊失色,染沉带过来醉香楼吃饭的人其实也不少,她偶尔也能挑上几个苗子做蛊引,可染沉都是默许的。   这蛊引的过程残忍无比,手脚都要断掉,只留下个有意识的身子和脑袋,然后经历千年泡在龙潭里。   泡出来的龙潭水能使妖魔鬼怪增涨妖力,寿命延长。   这对染沉也是有帮助的,按道理,他不该动怒。   月姬被吓得心慌,起身跪在地上,方才那股妖娆感瞬间全无,只剩下胆战心惊。   “谷主饶命!是月姬失言了!”   场面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直到云浅出口提醒道:“菜…菜来了…要不要先吃。”   不知为何,染沉的心也很燥乱,他自知不该对月姬的提议发怒,却下意识就这样子做了。   而转头看到出声的云浅时,怒火又自然而然地降了下来:“好,先吃东西。” 第九十二章 梦见前世   没有染沉点头,月姬连头都不敢抬起,似乎染沉是多么可怕的嗜血怪兽,随时会取她的性命,方才大胆的姿态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   云浅的处境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想要替月姬说几句好话,却发现是没有立场的,而且他看到染沉的脸色虽然有了笑意,但也并不好看。   “试下这个。”染沉夹了一个狮子头给云浅,云浅从前没有吃过,生怕是那所谓的“人肉”做的,迟迟不敢动筷。   染沉自己夹了一块排骨,外面裹满了晶晶亮的酱汁,看起来美味极了。   但云浅对每一样都提不起兴趣,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人肉”二字身上。   “发什么呆?不合胃口?”染沉嘴里咀嚼着排骨,好笑地揉了揉云浅的脑袋。   云浅下意识一阵闪躲,染沉的手便僵在了半空,眼底划过道不明的暗芒。   “月姬,起来!”染沉骤然吩咐道,太过突然的言语使得月姬身体轻轻一颤,服从地起身。   “谷主有何吩咐?”她心里明白,染沉心情好的时候,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什么规矩都可以不讲,但只要染沉动了真格,她便不得儿戏。   “坐下来一起吃,不然小家伙以为饭菜都是人肉做的。”染沉玩味地望了云浅一眼,用手转了一下筷子。   “我…我没有。”云浅心虚地否认道。   “那好,证明给我看,吃一个试试。”染沉收起调侃的神情,再夹了一块排骨,伸到云浅面前。   这就让云浅进退两难了,再不识相的他,染沉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当着别人的面,他不好再推托,便张大口,硬着头皮咬下了排骨。   酸甜的味蕾在云浅口中迸发开来,没吃过山珍海味的他,却觉得,这可口的排骨,定比山珍海味还好可口多了,止不住瞪圆了眼睛,赞美的话随即附赠出口:“好好吃呀。”   一旁的月姬听了染沉的命令坐了下来,但不敢轻举妄动,云浅满足地吃着排骨,一块接着一块,染沉也满意地将月姬给无视了。   然而,这样的一幕被不远处的戎阴尽收眼底,他扬唇一记哼笑,却是不怀好意的。   云浅是做蛊引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他不想错过,更何况,还是染沉难得在意的人。   “真有趣!”戎阴意味不明地一直牵着唇,凉意却直达眼底。   那大概是猎物出现的喜悦与还未得逞的惋惜之间的矛盾吧。   “你等下是不是还要买梅花酥?”云浅记起在钓鱼时,染沉对亦生说的话,嘴里含着排骨,含糊问道。   “你这脑袋不太灵活,记吃的倒是记得这般清楚,嗯!买梅花酥。”染沉答道。   “那买完梅花酥再买个花灯,我们就回去了吧。”云浅提议道,咽下最后一块排骨,饱腹之意已达到喉咙处了。   “好,就依你!”染沉爽快同意了。   临走时,不忘扔给愣在桌旁的月姬一句警惕的话:“记清楚他的样貌了吗?要是敢打他主意,后果,你也知道的。”   “月姬不敢!月姬记住了!”   走远了一些后,云浅讪讪问染沉:“你怎么怪怪的?”   染沉终于被他今晚反复说的这句话给逗乐了。   倘若旁人总在自己耳旁罗嗦,以染沉的性子是忍耐不了的,但偏偏眼前这个小话唠就让自己觉得可爱有趣,他一开口,自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怪了?”   染沉停下脚步,看清他此刻狐疑的模样,呆呆的却带着说不出的萌感,。   “你对人一下子很热情,一下子又很冷淡。”云浅如实回答,几分不经意的委屈中又藏匿着更多的撩拨,让染沉经不住更想逗他了。   他眯起眸子看了云浅一眼,大致是想起了前几日对云浅的冷落,又向着他挪了一小步,哑声问道:“你指我对你?”   显然,他这般逼近使得原本就暧昧的氛围更为灼热。   为了缓解尴尬,云浅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辩驳道:“不是的,我…是说你对刚刚那个人。”   他说的是月姬。   染沉更是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那…我对她热情的时候,你吃不吃醋?”   云浅一个没有反应过来,便同时感受到染沉伸手往自己的唇边轻轻一抹:“排骨汁。”   时间仿佛定格了数秒,还是染沉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算了,不闹你了,我们回去吧。”   云浅怔怔地随于身后,越发觉得染沉古怪了。   可能是因为方才吃得饱了些,云浅一到逍遥谷,便有些困倦,同染沉说了一声,便往自己那屋去了。   但他一见到床脚下的淘气,又精神了一些,用柔软但并不宽大的掌心将它托起,又往怀里蹭了蹭,毫无章法地吻了一阵。   夜君离因为染沉极力反对云浅将自己带出去,生了一夜的闷气,但见到云浅一回来对自己又亲又抱的,什么怨气瞬间就统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贴着云浅胸膛的夜君离,却明显发现,出去一趟之后的云浅,心息很是不稳,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一些,止不住抬起猫脑袋望他,发现他面色微微发白,透露出疲累。   这是怎么回事?夜君离心道,染沉带着云浅上哪儿了,遇见了什么?   他本想跟着出去,却发现因为逍遥谷没什么人看守,被染沉设了重防,他不想冒险,一个大意便不得继续留在云浅身边,便没跟着。   云浅同他玩了一会儿,便打起哈欠,往被褥里躺了。   夜君离又化为人形,本是隔着被子将床上蜷成一团的云浅紧紧拢住,半梦半醒间,云浅只觉得越睡越冷,闷在被褥里下意识的呢喃带着一丝奶音,越发让夜君离收紧了手臂。   “怎么身子总是这样冰凉?你每晚都是如何入睡的?”夜君离心里清楚,云浅的身子弱不禁风,里里外外都是伤,但还是很难面对这样的事实。   那日倾颜残忍地向自己提及,上一世他将云浅狠心关在明镜阁的藏珍室,墨曜石已将云浅体内唯一的温度都汲取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无用至极,那么浑厚的灵力、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救不了自己爱的人。   连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呃!”睡梦中的云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夜君离心头一紧,忙着去探他的额头,额间更是彻骨的冰冷,犹如一滩刚化的雪水。   如今,将云浅捧在心尖的夜君离,连他微微皱一皱眉都心疼难忍,更何况,云浅此时的表情透露出痛苦的知觉。   他不顾会惊醒云浅暴露自己的身份,竭尽全力为他输入灵力和温度,让他不至于这样难受。   但好像行不通,当下云浅的身子已承受不住太强烈的灵力,一声闷哼,往床沿喷洒了一口血水,痛苦的感觉令他细声的呜咽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夜君离将他往怀里更拢紧了半分,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怀中的人儿,还是安慰崩溃的自己。   夜君离的眼神中风云翻涌,上一世云浅死前的一幕又卷土重来,那是他一生半世的噩梦,不得已解脱。   而云浅的噩梦,也接踵而来。   梦里有个男人,他看不清楚样子,只感受到那一股暴戾恣睢的寒意,将他囚禁着,残虐无道地鞭打他,折辱他,还将他的腿生生折断了!   那只受伤的腿,本一直是云浅的心结,而当下,他的梦清晰地反应出了画面,是被那男人毫不留情地命人打断的。   无论他如何的哭喊,求饶,都没有得到半点的轻饶。   那人语气斩钉截铁,下达了最残忍的命令:“谁都不许给他医治!这条腿废了,我看他还敢不敢逃跑!”   云浅在经历夜君离的灵力传输之后,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额间的温度虽然比常人还要低得多,却没有刚才那么刺骨了,恢复他本身的体温。   庆幸有惊无险,夜君离又一次相信了神明的庇佑。   前日,他真信了倾颜的话,跑去祭奠神明,态度虔诚无比,想乞求让云浅平安快乐度过此生,也想让他重新心悦自己。   他帮云浅擦干了嘴边的血迹,用被褥再紧紧将他裹成一团,才安心幻化为淘气,看着云浅悠悠醒转。   可他却睹见醒来的云浅,从被褥里坐了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哭得厉害。   是还在难受么?夜君离担心着。   是很难受,心脏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个梦,梦里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待自己如此残忍,他甚至怀疑,这条腿不是天生残缺,是他记忆缺失导致忘了这条腿是如何被人废了。   胸口此起彼伏得厉害,哭着哭着,便收不住声了,眼泪越掉越大颗,他总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落得这个下场。   此刻的夜君离差点没忍住,几乎要变成本来的样子将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儿揉进骨血里。 第九十三章 跟我回家   哭声太过动荡,惊扰了已然入睡的染沉,他的心顿时揪成一团,却有意将它掩了下去,两耳不闻地继续入眠。   ……   很快,七日之约已经到了期限,倾颜代替夜君离来接人,因为此时的夜君离,依旧要伪装成猫伴随在云浅身边,他似乎沉浸在这被云浅喜爱的欢喜之中,即使云浅喜欢的只是这只猫罢了。   倾颜来要人的时候,染沉心里还是不愿意交人的,故意周旋道:“夜君离呢?不敢来了?”   他将云浅拉到自己身边,慵懒地交叠着双脚,态度散漫。   其实,染沉不开口时,倾颜对他的心动还是有所存在的,毕竟,上一世,倾颜心悦的人只有他,愿意为他生死,对他爱恨交加。   这样强烈的感受,一时半会,怎么会轻易就被抹平。   可每当染沉开口总是一副傲慢的姿态,这让倾颜特别不舒服。   毫不犹豫地反击:“他见到你就来气!眼不见为净!”   “云浅只听我话,跟我亲近,他当然来气了。”染沉得逞地笑得格外刺眼,不经意瞥了云浅一眼。   而他,自从有了淘气,好像同自己也不太上心了,明明他之前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逗留。   “废话少说,让他跟我回蓬莱阁。”倾颜打断了染沉的神游。   使染沉嘴边张扬的笑也收敛半分,目光沉了下来:“我说过让他回去便会遵守承诺,你告诉夜君离,琉璃石一日后亲自送来我这逍遥谷,而那万年道行,我什么时候要,再向他讨回。而他接下来,也不要太过得意,只要惹我一个不悦,随时唤云浅回来!”   染沉振振有词地威胁道,声音太过严厉,让正在一旁逗猫的云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犹疑地望了过来。   “你又生气了?”云浅问道,嘴巴微微嘟着。   染沉却在目光转向他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软了态度,更何况是听到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怎么都伪装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没生气。”染沉笑着跟他解释道。   而这笑容在倾颜眼里,便泛起苦涩之意了。   这一世,染沉对云浅,还是眼里有光,即使他总是意味不明地挑衅着,可炽热的情感是掩饰不住的,别人看不出来,染沉自己觉察不出来,可是倾颜,他对这目光太过熟悉,他上一世因它而受了多少酸楚,度过了多少晚阴暗煎熬的黑夜。   “你什么时候愿意让他跟我回去再喊我,我去边上等着……”倾颜难受地别开了眼,气势也不咄咄逼人了,准备挪开脚步。   “现在就让他跟你回去,”染沉终于肯松口,将云浅拉近了一些,俯身在他耳畔,吩咐道,“小云浅,你先同他回去,等我迟些再去找你。”   云浅不问为何,也不问何时,只要染沉说的,他都愿意听从:“好,那…淘气…”   他有些担心自己回到蓬莱阁便养不起淘气了,还会被师兄们欺负。   染沉打断道:“放心,他们会帮你一起养。”   “云浅,随我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   别说这只猫是夜君离,就算是真的猫,只要云浅喜欢,夜君离一定会想尽办法讨云浅欢心,让他顺心。   “那我走了。”云浅果断地转身便要与倾颜走。   染沉因为他没有一丝不舍的表露而感到了失落,但他很快又藏起自己的心思,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张口。   距离云浅体内稀磺草发作的期限,还有七日……他七日后,会再去寻他。   ……   回去的路上,倾颜有些惊讶于云浅对于那只由夜君离化成的猫的喜爱,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拥在怀中,眼底也总是透露出怜爱之意。   这一世的他,还是那样善良吧。   “云浅……”倾颜喊住了他。   他顿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倾颜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他欠云浅一句道歉的话,倘若不是他妒忌染沉对云浅的爱意,倘若他不挑拨离间同夜君离告状,云浅或许不会惨死在夜君离手下吧……   他是那个间接的刽子手。   “云浅,你要相信,没人比夜君离待你更好了,你不要不理他。”倾颜说这话时,其实有些心虚的,夜君离爱不爱云浅,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待他好么?上一世,定是不好的。   但云浅已没了上一世的记忆,那就从头来过吧,这一世的夜君离,倾颜敢保证,他定会爱他入骨。   “哦。”云浅不以为然应道,没有任何欣喜之情,看不出是对倾颜的话表示质疑还是无视。   或是对夜君离这个人,毫不在意。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倾颜对着云浅怀中的淘气使了个眼色,快到蓬莱阁了,夜君离不适合再继续伪装太久,这样对他的元气也有所损伤。   夜君离收到倾颜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不舍地再蹭了蹭云浅的脖颈,还舔了舔。   倾颜:这个色胚子,变成猫了还不忘占人家的便宜。   继而“喵”了一声,从云浅怀里跳了下来,飞快地逃走了!   而云浅面对淘气离开的这份淡然,更使倾颜觉得讶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它,跑掉了……”   “它应该是不喜欢蓬莱阁吧……”他的嘴边浮现出一丝苦笑,他自己都极度讨厌蓬莱阁,却不得不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蓬莱阁无人寻他,正如那个过路人所说的,这种人哪天死在外面了,也没有人会找他。   而今非昔比了,夜君离会寻他,会担心他,会心疼他……   夜君离提前变回原来的样子,在蓬莱阁门口等他。   “浅浅,你回来了。”他的开场白很是老套,但一对上云浅那置若罔闻的回应,他将心里无数想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云浅还是不喜欢自己。   不仅不喜欢,好像还带着厌恶。   他直接略过自己身畔,目不斜视地往蓬莱阁大门走了进去。   倾颜见状,收住了想抱怨而出的话,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然而待云浅进了蓬莱阁,却享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待遇,这些人受过夜君离的警告,都不敢再藐视云浅了。   子纤又被夜君离命去后厨帮忙,做了一大桌子菜供云浅享用。   云浅却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垫了肚子,便想回房了。   玄风叫住了他:“云浅,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玄风很少这么正儿八经地同自己讲话,通常都是横眉竖眼或者是嗤之以鼻,几乎没有过心平气和。   而他的吩咐,云浅都没有违背过。   “你…愿不愿意同魔君大人回戮神殿?”这是夜君离差遣玄风问的话,云浅至今除了听得进染沉的话,便是这玄风能说他几句。   “……”云浅不语,视线徒然暗了下去,心中无数次计算着,蓬莱阁几时会将自己丢弃,就是现在罢……   他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很多时候询问根本不是为了得到答案,世间万物,何时尊重过他的意愿。   即使在蓬莱阁的日子苦不堪言,但起码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其实他们早就想把自己甩掉了吧,只是介于蓬莱阁在门派中的威望,不好当这甩手掌柜罢了。   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见云浅迟迟没有作答,夜君离不禁上前,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再一次虔诚问道:“浅浅,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有…有饭吃么?”云浅沉默半晌,还是启唇问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句,在蓬莱阁饥寒受冻的日子,他是过怕了……   他不想去另外一个地方,过同样的生活,起码,不想再饿肚子了。   而夜君离,那个想将全天下的宝物都捧在他面前的男人,被他这样简单又直白的问题,生生问红了眼眶,眼眸闪露着道不尽的宠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玄风忙于将云浅甩给夜君离,他即使再怎么疑惑夜君离对于云浅的情感,也不会再多嘴打听,虚假地附和道:“真是皆大欢喜,我就说,云浅向来善解人意,不会拒绝魔君大人的好意。”   “那好,明日休息一日,后天便启程,可好?”夜君离要不是考虑到云浅的身体原因,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蓬莱阁待了,他担心日日面对玄风和子纤的虚伪做作,会控制不住对他们下手。   算了,看在他们将云浅养育长大的份上,他也想为云浅积些福分,暂时放过他们。   “嗯,可是……”云浅好像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夜君离面对他时,耐心格外足够,不慌不忙问道:“怎么了?”语气始终是柔和的,眉眼也尽是柔情。   “我想带上我的鱼竿,想钓鱼。”那人连开口提出一个简单的心愿却也唯唯诺诺,因为无人惯着,令他内心毫无安全感可言,说话时候总带着试探。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即将带他回去,像祖宗一样供起来。   这一世一诺,他定不会食言,赴汤蹈火也要许他一世深情,生死不弃... 第九十四章 你知道你上一世怎么死的么   戮神殿内。   与璃月亭相隔不远的一处水流,被夜君离打造成了一条室内小溪,供云浅随时随地可以钓鱼使用。   夜君离站在小屋二楼的窗前,便一眼看见外头石板小径上闪现的娇小身影,走路时有些一瘸一拐的模样,却是轻易就能闯入他心怀间的小天使。   来到戮神殿已有几日,云浅除了不太爱搭理夜君离之外,其余时候,都是挺舒坦地过着戮神殿的新生活。   他除了喜欢钓鱼,也好奇戮神殿所有新奇的玩意。   夜君离担心他想起不好的记忆,已将之前那几处地方都封锁住了,不得让云浅靠近。   其余的,他没有限制云浅的自由,只要他在安全的区域范围内,一切以他开心为主。   那条人造小溪,夜君离已命人放了好些鱼儿下去,每回云浅钓鱼,他也会帮着上好鱼饵,让云浅每次都能顺利钓鱼上钩。   云浅遇上麻烦时,也会下意识四下张望,寻找夜君离的身影。   这种依赖已渐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了。   “怎么了?”在二楼睹见云浅左顾右盼的脑袋,夜君离一跃而下,出现在他的身后,下意识将语调放得格外轻柔,生怕大声一点,都会惊吓到他那宝贝人儿。   云浅回眸望他,也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对夜君离表露出来的一呼百应已习以为常了。   “我想烤鱼。”云浅想起同染沉去钓鱼那日,那香喷喷的烤鱼令人垂涎,但因为当时顾着逗弄淘气,他自己也没吃上几口。   “好,什么都依你。”夜君离眼燃欣喜之色,他的声音像是极力克制着一种情绪,压抑得有些沙哑。   为了气氛更好一些,夜君离让倾颜也一起过来烤鱼,岂料,他还将麒烁带了过来。   当曾经自己芥蒂万分的情敌活生生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麒烁久久无法开口,连呼吸都不太痛快。   他见过夜君离失去云浅时候的痛苦样子,那时候,他以为自己陪夜君离熬过去了,他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好……   然而,是不可能了,那人最爱的那一位,回来了。   即使不回来,夜君离身边也不会有除了云浅以外的人的一席之地。   使倾颜尤为震惊的是,云浅见到麒烁时,是反应出不待见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多心了。   但在烤鱼的过程中,他特别留意了。   麒烁将那条还未烤好的鱼递给夜君离时,云浅却抢先一步接住了:“我来。”   这样“热情”的举动,让夜君离也不由一愣,随即暗自怡然。   本来倾颜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便擅自带麒烁过来,夜君离是不欢迎的,但眼下,他竟认为倾颜此举值得赞赏。   麒烁却没有领略到自己还有这一层作用,被云浅不太友善的反应,产生了愠怒之意。   但与从前一样,他还是只能生生忍住。   “浅浅真棒,这鱼烤得真好!”夜君离对着那条几乎全身都要烤焦了的鱼说着瞎话,差点令倾颜作呕。   他甚至怀疑起了夜君离的视力,莫不是思念成疾,伤心过度,这……眼都盲了?   “你吃吗?”受到了夜君离的夸赞,云浅以为他是想吃,便把烤鱼递到了他面前,问道。   倾颜正在心里偷偷嘲笑夜君离自作自受时,却见他一如既往笑地粲然,幸福感呼之欲出。   他是真心夸赞他的宝贝。   在他眼里心里,只要是云浅的,都是最好的。   “吃!谢谢浅浅。”   拥有数不尽珍宝的魔君大人,在接过那条烤焦的鱼时,竟好似得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肉眼可见的兴奋之意从他眼底毫不吝啬的倾盆而出,那些夸赞,也是最真诚的心里话。   “夜君离,你不是不爱吃鱼么?”倾颜打趣道,看着他拿着那条黑乎乎的鱼仿佛在吃着何种山珍海味,以他的性子,是伪装不出来的。   “浅浅亲手给我烤的,我喜欢。”夜君离也毫不掩饰,表达对云浅的热烈爱意。   但云浅还是没有领情,他从未被善意对待过,也无法辨别这些究竟是不是虚情假意,更主要的是,他见到夜君离时,心里总是不舒坦。   这种不适的感觉,令他更加排斥夜君离。   但他也不是这般不识相,夜君离至今所有的举动,都未对自己产生过半分恶意,他没理由将自己的情绪明显而过分的表露出来。   只是对于麒烁,他当真控制不住。   他好像感觉到有另一个声音,对麒烁充满敌意,不喜欢,不待见,不想伪装。   倾颜悄悄拉过夜君离,提醒道:“他还是对麒烁不太友好,你,借此机会,试探一下。”   可是,聪明一世的魔君大人,在面对感情事的时候,总是愚笨无比:“怎么试探?”他凝眉反问道。   “怎么在这件事上,你蠢得无可救药了!”倾颜只有在这个时候,觉得夜君离的智商远远不如自己,气得咬碎银牙。   “你,假意同麒烁亲近一些,看看你那小情人什么反应。”倾颜提点道,却在抬眼看到云浅不浮不躁地继续烤着鱼时,营造了阳光温淡,岁月静好的画面,他竟觉得自己出的这主意,过于残忍了……   但为了促进他与夜君离感情的进展,他不得不当夜君离的军师,站在夜君离这边。   可这一提议,对夜君离来说,也甚是为难。   上一世他是这样做过,但那时心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对云浅误会颇深,对他心存恨意,于是同麒烁演起戏来,便游刃有余。   这一世,他好像一点都不舍得云浅失落,生气,甚至伤心……   他也不再愿意跟旁人跨越亲密的距离。   “算了吧,让他慢慢适应,多难多久我都愿意等他……”夜君离终究还是不忍再用这些把戏刺激云浅。   “我想去小解。”云浅开口道,便起了身。   “我陪你去。”夜君离说得顺口,话落便也准备起身。   却被云浅拒绝了:“不用了,我识路。”   而麒烁最看不惯的便是云浅对夜君离这副冷漠的嘴脸,他求之不得的东西,却被云浅视若粪土,于是插话道:“我刚好也需要!一起去!”   夜君离用一个眼神警示了麒烁,他讪讪表了态,绝对不敢再对云浅做小动作。   途中,麒烁却开始尝试搭话:“你当真还是那个云浅?”麒烁看着一瘸一拐走路的云浅,皱眉问道。   云浅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也并不想理睬麒烁,继续保持沉默。   “看你这副高傲的样子,还真像……”麒烁喃喃自语道,将云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其实方才在烤鱼的时候,他已经偷偷打量了无数遍。   “你怎么对夜君离态度这么差!你不喜欢他了么?”麒烁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倘若你不喜欢了,那就不要再跟我抢了,我喜欢。”   他至今表达对夜君离的爱意,仍是昭然若揭,高调又张扬。   孰知,一直默不作声的云浅却因为他最后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恍然而笑了。   “我何时说过我不喜欢了。”   麒烁被他不温不热的一句反击,惊愣了片刻,是他小瞧云浅了么?   为何,外表看起来柔弱甚至有些痴傻的他,也会流露出这样讽刺的表情,语气还透露着满满的挑衅之意。   上一世,亦是如此。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麒烁狐疑地观察着云浅脸上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云浅不屑于再继续搭理他,自顾自地挪动脚步,呼吸微微不顺畅的他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心口。   “云浅,你知道你上一世怎么死的么?”麒烁的音量由于被云浅的态度激怒而微微抬高,这样禁忌的话,因他心浮气躁便脱口而出。   说完,便后悔了……   倾颜反复交代过自己,不得多言,不然连踏入戮神殿的资格都会被夜君离剥夺,或是惹他一个不快,随时小命不保。   但向来畅所欲言的麒烁,就是记性不太好。   幸得云浅只是微微一怔,并未做出过多的探究之举。   ……   再次回到夜君离身前时,云浅却没了心思,有疲惫之意从他面上彰显,却见到麒烁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他出奇地没说要离开。   “喝些水。”夜君离体贴倒了杯水,吹了吹凉,感觉温度适合了才递给云浅。   之前云浅都是不领情的,但他接下来下意识的一句话,令所有人都讶然。   “你喂我。”他平静地提出要求,仿佛像在问“吃饭了么”这样平常。   这样的要求,在上一世,他提过无数次,每回夜君离都会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喂云浅喝水,明明知晓他只是孩童性子,故意耍赖闹人,夜君离却总是乐在其中。   当下,这样记忆犹新的对白,让他心下一热,再也无心顾及其它。   "好,好,喂你。"夜君离心脏跳动的频率传递到了手上,本来早已熟稔的动作,却让他紧张得手足无措,双手轻颤,他压根没想到云浅会提出这样亲昵的要求...   却乐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第九十五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浅如愿以偿让夜君离给自己喂了水,夜君离也美梦成真地与他完成了这一亲昵举动,他认为云浅在慢慢接受自己了,不禁雀跃地乱了心绪。   麒烁意识到,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资格与云浅相提并论,夜君离对他的爱,似乎有增无减,只要云浅在场,他连余光的都吝啬得不愿给予旁人。   倾颜暗自后悔,自知又伤了麒烁的心,不该叫他出现在有云浅的区域。   “据说明日会下大雪,你们准备好御寒的物品了么?”倾颜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开口问道。   这个冬日还未下过雪,他也是在来的路上道听途说的,消息不知是否可靠。   第一场雪,想必会刺骨难忍。   “下雪么?”夜君离开口的声音极小,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表情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夹裹着一声很轻很轻的呼吸,“浅浅的屋里需要再添置几个暖炉,那些门窗要检查一下有没有缝隙……哦,对了,倾颜,你上回说灵狐洞不是有几件上好的狐裘,我今夜去你那拿一件。”   他的急切之情几乎溢于言表,条条有理地张罗着替云浅御寒的事宜。   倾颜不满道:“狐裘?你上回不是说自己身强体壮的,认为它没有用武之地么?怎么想起同我要了!”   上回狐裘一到手,倾颜便亲自拿了两张过来赠予夜君离,谁知他毫不领情,觉得倾颜多此一举了,还让他又把狐裘原封不动地拿回去。   夜君离不介意倾颜的故作调侃,坦然回应道:“给浅浅的,他身子骨弱,这好久没有下过雪了,不能冻着……”   “啧啧啧啧……左一句浅浅右一句浅浅……夜君离,你眼里还看得到其它人么?我也怕冷,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倾颜止不住白了他一眼,假意抱怨道。   而夜君离却认真回复了他:“你本就是狐,皮厚,不担心冻着。”   倾颜无语凝噎,可他不得不佩服,夜君离操心云浅的事时,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镌刻着温柔。   云浅却一句都没听清夜君离和倾颜的对白,昏昏欲睡,他的眼皮还是坚持不下去了,疲惫之感侵袭着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倦意。   “浅浅,困了么?回去休息……”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夜君离的身上,云浅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但他无论如何回忆,都想不起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体贴的男人,到底在什么时候遇见过。   他鬼使神差地挨近夜君离,轻声呢喃了一句:“要背……”那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依赖,让夜君离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都迸发出酸楚的味道……   他的云浅,还是愿意亲近自己的。   他半蹲下来,将云浅拉近自己的背,那人在迷糊间,便趴到那个坚实的背上,顷刻之间,安心地合上了眼,陷入了梦境中。   “我背浅浅回屋睡觉,你们自便吧。”夜君离转头对倾颜交代了一句,扫了一眼地下云浅方才啃剩的鱼骨头,嘴角的笑容更甚,清晰地感受着背后幸福的重量。   “快走远些,碍眼!”倾颜撇嘴驱赶道,收拾起了周围的残渣。   无人有空暇去照顾麒烁的感受了。   “明日……我想去玩雪。”舒服地躺在夜君离背后的云浅忽而呢喃道。   声音由于困倦,显得含糊不清,夜君离以为他在梦呓,只是轻笑了一声。   得不到回应的云浅以为夜君离听不见,又重复轻喃道:“想玩雪……好不好……”   夜君离顿了脚步,略微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背后轻盈的小人儿:“嗯?”   “好不好?”云浅撑着酸胀的眼皮,又追问道。   在蓬莱阁的时候,他几番看着师兄们打雪仗,堆雪人,心中一直艳羡不已,但每回下雪,他都是不被允许一起玩的,他需要不停地在蓬莱阁院子扫雪,清理他们遗留下来的手尾,有时候连他偷偷在干活的时候自己堆个雪球,只要被玄风看见,都免不了一顿责骂……   “好,那你答应我,要穿得暖些……等下睡醒喝一些参汤,不准喊苦……”夜君离先与他约法三章,但却没有等到小人儿的保证,就感受到了后背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搭在自己肩侧越发收紧的手肘。   “还是这么让人不省心。”夜君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每个关爱备至的表情却都残留在了眼底。   云浅这一觉,却睡到了天黑,连晚膳都没有准时食用。   夜君离命人把那一桌菜热了又热,反复来回几遍,因为他担心云浅随时会醒来,担心饿到他了。   “怎么还是这么能睡?是钓鱼的时候累到了么?”夜君离伸手想去撩开云浅搭在额前的碎发,他却下意识一阵闪躲,手僵持在了半空。   睡醒之后的云浅,态度又恢复冷淡了些,揉了揉眼睛,坐在床边醒了醒神。   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带给了夜君离一阵悸动,本便柔情四溢的声线,又无意地轻柔了半分,他起身布菜:“饿了么?起来洗把脸吃些东西。”   说话间,饭菜的香气便悄悄地钻进了云浅的鼻息间,肚子也应景地响了一声。   他掀开了身上的被褥,双脚下地的时候,却感受到一阵酸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夜君离胸口一紧,疾步到云浅身侧,不管他是否嫌弃自己,一把将他抄在臂弯里,轻缓地放回软塌上:“我端来床榻上给你吃,你先别动……”   夜君离神色有些惊慌,连转身去拿菜时,视线都一直挂在云浅身上,生怕他又磕着碰着。   他夹了一些鸡肉和青瓜放在装好米饭的碗里,递给云浅,对方接过后,他又迅速地去掀开云浅的裤脚,眉头一直皱着:“你不要动,吃饭先,我看看脚……”   云浅是真的饿了,便没有拒绝夜君离的动作,大口地扒了一勺夹着鸡肉的米饭,好香。   就是这样跪了一下,云浅的双膝便微微红肿了,特别是那条受伤了的腿,立刻变得青紫。   “怎么会这样……”夜君离哽咽道,肉眼可见的心疼从他眼神里毫不吝啬地溢了出来,那条受伤的腿,应该是常年受力的缘故,竟变得有些畸形……   他深刻的记得,那是用摄魂棍打的,见邪说过,当时那些殷红的血模糊地染红了整条裤管,那人无助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吃力地喊疼……   “明日雪天……它都这样……有些疼……”   正专心吃着饭的云浅却感受到了夜君离异样的情绪,微微缩回了脚,解释道。   暴风雪来临之际,他的腿总是会感知到一般,隐隐酸疼。   但没有人心疼过自己,他忍着腿疼,也要将蓬莱阁打扫得一尘不染,久而久之,却也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他再舀了一勺饭准备送入口中时,却感受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自己伤残的那条腿上...   他张口含入了饭菜,却木然忘记咀嚼的动作,望着落泪的对象,迟迟反应不过来。   其实,他早就想开口问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是同情怜悯自己么?   还是自己长得像他已故的爱人?   今日那位叫麒烁的,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也反复捉摸过,却没有个所以然...   他干脆不想了...   "你哭了?"口中含着食物,导致他的问候显得更是天真无邪...   夜君离在他面前,总是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明明不该在他跟前露出这样失态的举动...   吓到他该如何是好?   "不是...眼底进沙子了...我去检查下门窗..."夜君离敷衍着云浅,不忍再将目光在他那腿上停留,多看一眼,他的心就刺痛一寸...   他准备起身,却被云浅拉住,他放下手中的饭碗:"我...帮你吹吹吧..."   一直无人待他好过,他也不懂得应该如何回报他人对自己的好...   他只能尝试着不再强烈地排斥夜君离,慢慢接纳他入侵自己设定的界限。   还未等夜君离回应,云浅便跪坐起来,凑身到夜君离面前,小心翼翼地往他的眼睛里呼气...   夜君离的眼睛更是红得厉害,这样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云浅锁骨处的鞭痕,还有他薄弱的灵息...   他呼出的气息,没有半分灵力...   假若是这一世...   假若这一世他用上一世那些残忍的手段对付他...   根本不用一招,他就会毙命...   他的宝贝,因为自己,竟孱弱得像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一个手指,就可以随时要他的命...   "我无事...你不要跪着...我给你按按腿..."夜君离温柔地握住了云浅撑在自己眼角处的双手,笑得心涩。   "要等腿不疼了...明日才让你去玩雪...等会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灵狐洞取狐裘?倾颜那里有好多小狐狸,想不想去看看?"   "想。" 第九十六章 那人死了   手腕被一个灼热的温度包裹住,夜君离握住云浅的手腕轻轻摩挲,云浅有些不适应,犹豫地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也愣了愣:“我还没吃饱。”   他的视线转眼落在了一旁的饭菜上,准备端起碗筷继续吃。   但又不太确定夜君离答应自己的事情是真是假,再次问道:“吃完真的带我看狐狸么?”   他满眼疑惑,似乎不太信任夜君离的承诺。   夜君离轻笑:“真的,我何时骗过你?快吃饭吧。”说着便替云浅端起了碗,递到他手边。   云浅漫不经心地接过,思索半晌,又问道:“是真的狐狸么?”   夜君离一怔,旋即轻叹了一口气,用食指点在云浅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你啊,为什么认为我会骗你呢?”   云浅这才愿意真正端起饭菜,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   等真正到了灵狐洞,他却被里头异常的温度劝退了,灵狐洞不比戮神殿,夜君离一切以云浅为主,哪里都升腾着热气……   倾颜本是狐狸,也耐寒,因此熏炉这些取暖的物件,都是不存在的。   夜君离本想取了狐裘便回去了,岂料云浅未睹狐狸真容,便不太愿折返。   无奈之下,夜君离要了两张狐裘将云浅密不透风的包裹住,又命倾颜烧了几壶热水,暂时顶着。   “两位祖宗,这边请。”倾颜领着夜君离和云浅来看灵狐洞最仙气的雪狐。   这里云雾缭绕,仙气升腾,仿佛是人间仙境,住着最好看的狐狸。   云浅不禁兴奋大呼,像个孩童一样拍了拍手:“眼睛是蓝色的!好看!”   不知是否这一声惊呼撼动了雪狐的情绪,它忽而失控一般,挣脱了牢笼,向云浅的方向飞扑而来,发出骇人的吼叫!   下一刻便是一道白光迅速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云浅的视线之中,替他挡下了这只发了疯的雪狐。   但由于事发突然,夜君离下意识只顾云浅的安危,忘了聚集灵力保护自己,后背硬生生受了雪狐那锋利爪子的侵袭,四道血痕暴露无遗。   可他没空去理会自己的伤势,而是迅速抱起云浅一跃而起,尽快逃离这危险的境地。   而待云浅离开后,倾颜惊奇地发现,雪狐仍旧一如既往地温顺,仿佛刚才只是一场虚幻的闹剧,怪异地令人陷入怀疑。   “倾颜!我要一个解释!”即使云浅安然无恙,但后怕却仍使夜君离不寒而栗,倘若他方才反应慢了一步,被雪狐凌虐的便是云浅。   夜君离深吸了一口气,但仍能清晰感受到胸腔难以平复的心跳,见到云浅被吓得脸色煞白,心中怒意更甚!   倾颜将雪狐设了双重结界之后便过来夜君离面前负荆请罪,也庆幸云浅无碍。   “它从未这样失控过,我……我……真的抱歉!你别生气了!看看后背的伤势!”倾颜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想必夜君离被雪狐抓伤的后背,伤得不轻。   “无碍,我要先带浅浅回去!倘若它今日抓伤的是浅浅,就算是你倾颜的面子,我也不会给!”   云浅便是夜君离的底线,他不愿意再让云浅在这危险的区域多待半刻,勃然大怒地撂下狠话便带云浅回去。   而倾颜的注意力却没放在夜君离的警告上,而是疑惑,一向温顺的雪狐,为何突然会失控地袭击云浅。   那雪狐生得漂亮至极,性子也是温驯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倾颜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什么情况下才会激怒雪狐……”倾颜乍然心口一紧,疾驰地追到戮神殿,急于将自己心中所想告知夜君离。   “夜君离!快,找个医师看看云浅体内有没有稀磺草!稀磺草的气味会刺激雪狐,它是一种剧毒的植物,你快让人帮云浅看看。”   倾颜受到夜君离的影响,对云浅的事也格外上心,他同样知晓云浅是夜君离的命,一刻都不得松懈。   一个惊颤在夜君离脑中跃然,是谁这般狠心!   他命人帮云浅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果然,体内被人注入了稀磺草。   “是谁这般大胆!这……这稀磺草一旦注入,十五日之后便会毒发,轻则昏迷不醒,重……重则当场毙命!”   倾颜心急火燎地斥责刺耳地震慑着夜君离的耳膜,又是怒火缭绕又是心疼难止。   为何那些人忍心对这样一个善良无辜的人儿下手!   "是染沉。"夜君离痛苦地合了合眼,极力平复着情绪,眼角微红,心酸的望了望床榻上一脸天真的云浅,才勉强压制了愤意。   倾颜难以置信,即使这一世的染沉忘了云浅,可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这样残忍待他?   "怎么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拿云浅当试验。"夜君离无意间知晓了逍遥谷一直以来解毒的试验,对染沉的目的,也了然了。   "幸好还未毒发,我们还来得及将云浅体内稀磺草的毒液全部清理干净..."倾颜舒了口气,目光顺着夜君离的视线,落在云浅身上。   ... ...   替云浅清理完体内的毒液,夜君离仍未能掉以轻心,将自己的灵力毫不吝啬地注入了千年到云浅身上。   折腾了一番,云浅有些疲累,夜君离再三确认他无大碍,才放心带门出去。   大殿内,与倾颜商量如何对付染沉。   "我本以为,这一世的他对云浅余情未了,毕竟,他的举动挺怪异的。"倾颜分析道,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这一世在面对染沉时,也淡然许多。   "他不会死心的,而且,浅浅听他的话..."夜君离来回缓步走着,眉头未曾舒展过,"我不能再让他有机会见到浅浅。"   无论是出于对云浅的保护还是自己的私心,他都不愿意让染沉靠近云浅。   "那该如何做?"倾颜问道。   "对外宣称,云浅中了稀磺草的毒,已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字眼,从喉咙处迸发出来一阵苦涩,半晌才继续道,"已经死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他会相信么?那不是不能让云浅出去抛头露面了?"倾颜道出心中的顾虑,凝眉道。   染沉这人,他从头至尾都不曾了解过,当下,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暂且这样,我不得让浅浅冒半分危险..."夜君离眼中有杀意泄露,隐藏好云浅的同时,染沉,他也留不得了...   “先……先别对他下手,好不好?”倾颜带着乞求的目光转向夜君离,讪讪提出要求,他也好不容易才见回染沉一面,即便现在的染沉似换了一个德行,却还是让倾颜心猿意马,他终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彻底放下。   失而复得的喜悦,夜君离再熟悉不过了,他对云浅是如此,而倾颜对染沉,他何尝不能理解。   他收敛起狠厉的神色,轻叹一声,道:“倾颜,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眼里心里都无你,值得么?”   在乎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这滋味好受么?   倾颜难得竖起正经的表情,弯唇苦笑,仔细看他,似乎眼里有意味不明的光:“夜君离,倘若这一世,云浅不会再爱你,你还会继续待他好么?”   “当然!”夜君离不假思索道,眉宇间只有坚定不移的深情。   “那不就得了!”倾颜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夜君离深吸了一口气,不留情面的打击道:“那是不同的……”他瞥了倾颜一眼,还是没忍心再继续反驳他。   当然是不同的,上一世云浅和夜君离,相爱相守,云浅会死,也是因为对夜君离用情至深。   而染沉,从头至尾,对倾颜半点不感兴趣。   自云浅离开后,染沉每日都在计算稀磺草毒发的时间,为何这样,或许是只有这样才有借口再次见到云浅罢……   他又来到醉香楼,此时,双脚交叠着妖娆地坐在桌前,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一个酒杯,笑得格外浪荡。   月姬一如既往地坐在一旁伺候,看染沉心情不错的样子,胆子更大了些,举起酒杯凑过去,与他喝起了交杯酒。   直到一把惊慌的声音打破这股暧昧的气氛。   “主上,出事了。”亦生脸上露出少见的慌张。   染沉却不以为然,慵懒地放下酒杯,舔了舔唇边的酒渍,开口的声音似乎还有酒后的醇香:“不急,慢慢说。”   亦生并未得到安抚,或是因为匆匆赶来,他的呼吸很是急促,说话的语调也很是慌乱:“那人死了!”   扑通一声,染沉心下一沉,确认道:“谁人?”   但他心中已然知道亦生口中的“那人”所指何人,却好似不愿意面对一般,追问了一句。   “云浅,据戮神殿传来消息,他体内稀磺草毒发,昨日深夜已经死了!”   “砰!”手边的酒杯被染沉不稳的手碰倒在地,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当即四分五裂。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滋味,这是为何?   心口处像被什么紧紧扣住差些喘不过气,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第九十七章 把他还给我   “主上,你怎么了?”亦生上前扶住染沉不稳的身子,看着他闪动着的眸光,眼底浓稠的深意竟透出了绝望。   是他不曾见过的情绪。   染沉极力克制着他自己都道不明的酸楚,哑声道:“怎么会死了?距离毒发期限还有一日,怎么就死了?”   月姬和周围本在伺候的人见状,早已跪了一地,无人敢作声。   “回主上,亦生也不知……不过这稀磺草毒性极强,他迟早……”亦生从头至尾,只是在为稀磺草的试验又一次失败告终而惋惜,并不是因为怜惜云浅的性命。   “迟早什么!”染沉忽而发出一声嘶吼,方才极力伪装的理智浑然消失了,双目微微赤红,“我不信!夜君离不是神通广大么!他不是无所不能么!他怎么会让他死!我不信!我不会信!”   莫名其妙的思绪充斥着染沉的神经,他呼吸不稳,情绪不稳,咬紧牙关发出震耳的质疑。   亦生也被他这样的反应惊得跪在地上,心慌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去戮神殿要人!我好好的把人交给夜君离,他说死了就死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收紧成拳,握得咯吱作响,目上的猩红并未褪去。   他并不像是因为冲动而做出的举动,相反,更像是下意识的。   匆匆离开了醉香楼,留下瞠目结舌的众人,还有那双别有意味的眼睛,戎阴又一次将染沉的愤怒尽收眼底。   亦生追随在染沉身后,试图劝阻着:“主上,夜君离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没办法跟他正面对战,主上三思!”   染沉的步伐却非但没有放缓,反而更加急躁,他无法接受戮神殿传出云浅已死的这个说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染沉并没有想开战的意思,他只是很想见到云浅,这几日便很想,一直想。   亦生见阻拦不住,便发出信号,让逍遥谷的所有人随时待命,生怕引起大战而措手不及。   ……   “夜君离,染沉在戮神殿外!”倾颜没有想到,染沉来的速度,比自己预料中的快太多,他还是如此在乎云浅么?   还是在乎稀磺草的试验?   云浅听到染沉的名字,便想起身:“他来了么?”   夜君离并未告诉他稀磺草的来龙去脉,一切的阴谋诡计,夜君离在背后替他挡着,他不愿意让云浅受惊或者伤心。   “他不是来找你的,他来找夜君离开战的!”倾颜无情打断了他的念头,一睹见云浅听闻染沉名字时候眼底有光,倾颜心头焦躁。   “开战?”云浅迷茫呢喃道,不太明白事情的缘由。   “倾颜!”夜君离愠怒喊了一声,警示道,“你别吓着浅浅。”   他并没有急着去应付戮神殿外的染沉,而是拉过云浅,将他身上的狐裘又紧了紧,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今日,果真如倾颜说的那样,下起了大雪。   而夜君离也如云浅所愿,陪他赏雪玩雪。   只是令倾颜看不惯的是,期间夜君离实在太过小题大做,他总担心云浅会跌倒,一直在旁边大惊小怪,又担心他会受冻,准备让倾颜将灵狐洞所有的狐裘全部贡献出来。   “浅浅,等下用热水泡下身子驱驱寒。”前一秒还对倾颜疾言厉色,转头面对云浅时,却温柔如水,气得倾颜险些当场去世。   “等会外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嗯?”夜君离吩咐道。   云浅云里雾里,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其实,倾颜提议过,将云浅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但想法一提出,便被夜君离否决了,他不愿意太过大费周折让云浅心慌,他的云浅,他有能力保护好他。   倾颜随夜君离出来应对染沉,使他意外的是,来者只有染沉与他的随从。   他似乎没有开战的意思,不借此机会大闹一番,他在等待什么?   “云浅呢!云浅呢!”见到夜君离的那一刹,他心急如焚地质问道,那模样,仿佛是那个曾经的他。   那个将云浅视若珍宝的染沉。   夜君离因他亲昵喊着云浅的名字,略显不耐,嘴角却浮出得意的笑:“云浅是哪位?”他以牙还牙,对染沉进行同样的反击。   染沉显然并不淡定,他的性子难得这般冲动,一旁的亦生见状,用手轻拉住染沉的衣袖,生怕他过分失态。   “万年道行我不要了!夜君离!琉璃石也还给你!你把云浅还给我!”染沉眉目锋利,看一眼都让人胆寒。   夜君离脸色霎时也沉了下去,被染沉的某句话激怒,目光死死盯住他,咬牙道:“什么叫把云浅还给你!云浅何曾是你的!”   上一世不是,这一世,更加不会是!   染沉不甘示弱,往前迈了一大步,他一门心思都扑在见云浅身上,已然失去了本该有的理性:“就算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把他交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染沉的身子虚虚一晃,吼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但夜君离如何会让他得逞。   “如果我不交,你要如何!”   论武力,逍遥谷还无法与戮神殿相提并论,染沉亦是如此,他还未有足够的能力抗衡。   之前染沉在夜君离面前从容自得,他唯一的筹码,便是云浅。   “况且!你该不会是忘了,云浅体内的稀磺草是谁注入的!”提及稀磺草,夜君离面上惶急,牙关紧扣!   染沉一阵心悸,对于夜君离的质问心知肚明,倘若云浅正如夜君离所说,已经死了,那么这个罪魁祸首,便是自己。   “……”他无话可说,伤害云浅的,明明是自己,他有什么理由冠冕堂皇地来向夜君离要人。   染沉失魂地倒退了一步,亦生扶住了他,劝道:“主上,先回去吧……他们不会交人出来的。”   “别再得寸进尺!无论云浅是生是死,也不关你染沉的事!万年道行你何时要我会如约给你!请回吧!”   夜君离将云浅死亡的消息传递出去时,以为染沉会就此作罢,甚至不闻不问,但当下面对他穷追不舍的追问,心中不禁反感他对云浅的感情。   这一世就见过云浅几面,相处过几天的染沉,为何情感还如此激烈!   从头至尾,倾颜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目睹染沉的悲愤与无助,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需要安慰染沉么?   还是需要安慰自己。   他苦笑地摇了摇头,依旧不语,便随着夜君离撒手离去。   染沉只好作罢,待他们离去后,不速之客戎阴出现了。   夜君离放出的消息,只有戎阴确切的知道是假的,因为染沉带云浅去醉香楼吃饭那一日,他趁机在云浅身上撒了梦蛊。   这蛊没有任何死亡的气息,代表它的主人,还活着。   他莫名出现在染沉面前,使他略微惊讶,但已无心顾暇。   染沉向来与戎阴不对付,戎阴诡计多端,心怀不善,但总喜欢纠缠染沉,三番四次挑衅染沉,因此,染沉对他并不待见。   他准备直接无视戎阴的存在与亦生离开,但被他拦住了去路。   “谷主,怎么见了老朋友也没点表示?”戎阴眯起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哀伤的染沉,心中燃起异样的火花。   “主上心情不好!你别惹他!”亦生拉开戎阴与染沉的距离,警告道。   戎阴并未被亦生的话激怒,相反,他嘴边的笑意更加浓厚了些,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古怪:“心情不好啊?莫不是为了那位叫云浅的小家伙?”   谈到云浅的时候,戎阴瞳孔微缩,泄露出来的笑更是不怀好意了。   染沉却一点都没想搭理他的意思,抬步想走。   “他没死。”   戎阴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使染沉蓦然醒神,惊疑地投去目光。   戎阴见提起了他的兴趣,又继续道:“我没理由骗你,他真没死,那夜君离骗你的。”   “此话当真!你如何知晓!”染沉质问道,因为有了些许希望,他第一次愿意心甘情愿地与戎阴搭话。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确定他没死。”戎阴难得正经起来,这还是头一回,染沉如此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讲话。   强压下了心中稍许的不快之意,悠悠转了身。   却被染沉喊住:“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一句话却问住了方才成竹在胸的戎阴,他闻言驻足,并未回眸。   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他如何可以承认,仅仅是为了引起染沉的注意,让他愿意搭理自己?   “我想告诉就告诉,问那么多作甚!”   他假装轻松,潇洒地飞跃离去。   亦生对戎阴也心存芥蒂,质疑道:"主上,他一向心术不正,小心有诈。"   但染沉却被戎阴带来的那一点希望动容了,喃喃道:"他没理由说谎,对他没好处..."   "可主上..."亦生想继续提醒染沉,却被他打断。   "亦生,云浅定是活着,我们回去想个万全之策,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他一面!"   "主上...容亦生再问一句,为何主上对他有所不同?"其实亦生想问的是,再见一面的意义在哪里? 第九十八章 亲了一口   夜君离急不可耐地回到云浅屋里,小家伙竟然又睡着了。   他对倾颜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再帮云浅整理了被褥,便出去了。   云浅睡得并不安稳,外头的雪已经不下了,却诡异地下起了暴风雨,一道强光透过窗户忽闪而过,却让睡梦中的云浅感觉光是朝他直刺而来的。   他没有醒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梦呓,眉心拧成一个结,好似被梦境困住了。   梦里的自己很疼,被不知名的宝器灼烧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他妥协想求救,却隐约睹见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视若无睹地对旁人说了一句:“放心,他有火炎珠护体,死不了。”   下一瞬间,他痛苦地倒在雨中,嘴里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与雨水融合成了一条血流。   他疼到在雨中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非但没有减轻痛苦,还被那根根烧红的铁链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向自己的后背,一下,两下,三下……   “打到交代为止……”   又是梦里的那个男人,云浅仍旧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知他音色冷硬,光是听声线,竟让他感到阵阵恶寒……   他伸手一掷,灰色的幻影投射在自己身上,被紧紧地包裹其中,然后狠狠地甩在了石台上,后脑勺血流不止……   好疼。   不止身上的伤处疼得彻骨难忍,连心脏都好像要撕裂了一般。   梦里总是有好多血,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   耳边骤然凌冽的轰隆声让云浅的心脏扑通一跳,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意识去抚摸自己的眼角,竟满是泪痕。   继而入目的是夜君离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疾步朝自己走来:“不怕不怕……打雷而已。”   原来这人是听到雷声,来安抚自己的。   倾覆的暴雨与窗外的屋檐瓦片抨击出轰轰烈烈的回响,此刻被惊醒的云浅心跳还未恢复正常的频率,出口的声音竟变得虚无缥缈:“好疼……”   天光又是乍然一现,划破沉寂的夜空,也照亮了云浅挂满泪珠的脸。   “哪里疼?怎么哭了?”夜君离这才看清云浅的表情,方才进来得太急,他都未来得及点灯。   灯光亮起时,他看着云浅用手抚着心口,晶莹的泪珠在橘色的灯光下,闪出凄厉的色彩。   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云浅说不上来,就是好疼,浑身都疼,他历经过那么多折辱践踏的恶意,却从未有一瞬像这一刻这般,疼痛是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出来的,绽成一道无药可救的伤疤。   夜君离不再继续追问他,用手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顺着……   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倾颜说明日来时,要给你带有趣的玩意,好不好?”   却没如愿以偿提起云浅的兴趣,他仍心有余悸,陷在那场噩梦中久久不能自拔。   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噙满希冀的光勾起期待,而是一直在走神,对那个噩梦充满恐惧之意。   梦里的那个人,是想自己死吧……   他在蓬莱阁那么久,虽然每个人都不喜欢他,都欺负他,可从未有一个人,像梦里那人一般,想置自己于死地。   “我冷。”云浅缩了缩脖子,用手搓了搓双臂,委屈道出的话语中,不经意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看看。”夜君离拉过云浅的手,柔柔地捏了捏,感受他的体温,眼里映着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心下一阵柔软。   但云浅的体温并不是特别冰冷,屋里那么多个熏炉,加上夜君离已将门窗封锁地密不透风,软塌上都是上等的绒被,因此,云浅受寒,是不存在的。   但既然小家伙说冷,夜君离便认为他是冷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毫无底线的纵容云浅的,上一世那般狠心,是他至今都无法面对的。   “我去煮些姜水给你喝喝,暖暖身子。”   为了云浅,魔君大人一直愿意洗手作汤羹,他只会做云浅爱吃的那几道菜。   “不要走。”云浅乍然一阵惊慌,反手扯住了夜君离的衣袖。   夜君离一时愣怔,好半晌才又弯起眉眼笑,深邃眸子里透出的满满都是宠溺。   俯身将云浅整个人塞进被褥里,安抚他:“嗯,我不走,你先睡觉。”   云浅顺从地藏进了被褥里,只露出小半截脑袋,却睁大着眼睛看着夜君离。   他当下没有睡意,也很不心安。   “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这般思忖着,竟是又对着眼前人望得出了神。   夜君离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他的云浅,是要想起他了么?   抑制不住的欣喜之意倾泻而出,他捏紧了云浅身上被褥的一角,骨节分明的手由于情绪的起伏,青筋显而易见。   “浅浅,你记得我了么?”   但出乎意料,得到的却是一声否认。   罢了,事到如今,也不急于一时,他与云浅来日方长。   “浅浅,你为何从不问我,我到底是谁?”夜君离看得出,云浅初见自己时是抗拒反感的,后来慢慢的,他好像也不在意自己究竟是谁,只求能吃饱穿暖,就随自己回来了……   夜君离并非没有后怕过,倘若云浅不是因为隐隐依赖自己而随自己走,而是任何一个人随意待他好的一个举动便能让他走,若是遇到居心叵测的人,该如何是好?   当下气氛到了,他便好奇问出了口。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躺在被窝里的云浅眨了着眼,将头别了过去,“他们都说我傻,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感觉得到……”   一贯的释然,夜君离却还是听出了刻意压抑的一丝委屈。   他的云浅明明这般乖巧聪慧,却总被那些人一口一个傻子瘸子地喊。   “胡说八道!浅浅分明是善良……以后谁人欺负你,敢再说你一句,我便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 夜君离并不懂如何安慰人,只是拧着眉沉声道,给云浅一句安心的承诺。   云浅却摇了摇头,面对这些伤害,他早已不以为然了,却始终有一件事格外介怀。   “是不是我有什么要求,你都愿意答应我?”云浅抬眼直视他,吸了吸鼻子,一脸质疑。   “当然,只要是你开口的,我都不惜一切满足你。”夜君离眸色深了深,却在目光停留在那张洁白无瑕的小脸上时,止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我想,找我亲生爹娘。”云浅提出这个要求时,有些难为情,毕竟,被人狠心抛弃之后他却还死皮赖脸想念他们,这是自取其辱吧。   可从小到大,他每回见到别人有爹娘在身边时,他便总在幻想自己爹娘的样子,他也想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那条腿,他们认为是负担才抛弃了自己。   夜君离心头一揪,手掌在他侧脸温柔轻抚,低声在他耳畔道:“好,浅浅想找,我便陪你找,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云浅心中微软,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鬼使神差地起身与夜君离拉近距离,在他的脸颊处,快速地用唇点了一下。   夜君离诧异地望着他,又是欣喜又是心酸……   这是陪他找爹娘的奖励么?   耳中全是浩大的雨声,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搭在身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声音有些颤抖:“浅浅,你……”   他深深注视着云浅,尽管他们先前有过无数次亲密的举动,可当下,他仍旧紧张得手足无措,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相反,做出这个举动的主人,反应却格外淡然,睁着天真的眼睛解释道:“上回我撞见师兄这样对一个姑娘,然后师兄说,他在感谢那位姑娘给他带了好吃的,”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也感谢你愿意帮我找爹娘。”   一句言简意赅的解释,让夜君离的心一瞬便萎了下去,果然是为了帮他找爹娘的报酬,而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可是难得得到了一个吻,心中无喜便是假。   “嗯,感谢,”夜君离隔着被子轻轻抚拍着云浅,交代道,“那以后你想谢谢我,就可以这样做,但只能对我,不许对别人这样,听懂了么?”   云浅却防不胜防地冒出一句:“对染沉可以么?”   一句话便踩到夜君离的尾巴,面上当即浮现铁青之色,停下了抚拍的动作,低哑的嗓音里透露出些许不快:“当然不可!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可在云浅心里,染沉也不是坏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可他认定的事情,谁都很难令他改变。   被夜君离激怒般地将整个脑袋钻进被褥里,赌气地不要再看他,缱绻的气氛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被窝底下气鼓鼓的小家伙。   夜君离知晓情况不妙,当即认怂软了下来,讨好地想去掀起云浅的被褥:“好了,我语气重了,是我不对,我是不想你让人欺骗,受到伤害。”   "浅浅,怎么生我气了?"夜君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小祖宗,无论什么时候,都挺难伺候的。 第九十九章 锁魂谷的惨痛记忆   “见邪,去查一查云浅这一世的双亲!”答应了云浅的事情,夜君离转头便下了吩咐,命人去查了。   只是毫无头绪,应当如何查起?   “圣君,见邪愚笨,可否告知一些线索。”见邪拱手问道。   “他的父母将他扔在了蓬莱阁,住处应当是离蓬莱阁不远......先从那附近的人查起,"夜君离顿了顿,"还有,先前玄风说过,他们将云浅扔在门口时,身上挂着这个,你拿去问问。”夜君离从身上掏出在玄风那里拿的一条红绳扔给了见邪,红绳的中端,编织了一个小小的元宝,别样精致。   夜君离不太清楚,愿意用心为云浅编织这花样的,不应当是舍得抛下他的。   他一直有些疑惑。   见邪接过红绳,便领命匆匆离去。   ... ...   屋里的云浅,又一次被噩梦惊扰,刚刚被夜君离抚平而稍微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混乱不已。   他想起麒烁之前问过自己的话,记不记得自己上一世是如何死的?   心里疑惑,莫不是麒烁认识上一世的自己,云浅觉得过于荒谬了,不想过多去深究。   只是,这种不安的情绪总在自己心里发酵,让他又害怕,又好奇。   不知不觉,他沿着璃月亭走到了锁魂谷附近。   夜君离叮嘱过云浅,超过璃月亭的范围,都不许随意走动,他先前觉得这是别人的地盘,夜君离如何要求,他照做便是了。   而今日夜君离不在戮神殿,他当下又有心事,一个不留神便越了界。   准备折返时,却被锁魂谷内传出的阵阵哀嚎给吸引住了脚步。   云浅停了下来,回头将目光落在那烟雾缭绕的地方,中间还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蚀骨池。   云浅顿觉一阵冷汗涌上后背,这个地方,为何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他脸色微苦,不远处那凄厉的哀嚎声似乎越发清晰。   “我会将我所受的苦难,通通还给你!”一个低沉却刺耳的声音突然夹在那些哀嚎声中间,冻住了云浅所有的思绪。   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地方,应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会与自己有关吗?   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着自己,要跨过去看看。   云浅武功不行,轻功也一般,加上身虚体弱的,飞跃蚀骨池后,他便无力地跪了下来,似乎耗尽了全身的体力。   他顺了顺气,近来被夜君离养得不差,不会像从前一样,走一小段路便累得气喘吁吁。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便鼓足勇气继续朝前走。   抵达锁魂谷门前时,守门的魔将用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戮神殿禁地!”说着便要举起长枪往云浅胸前刺去,幸好被另一位小解完了正赶回来的魔将敏捷拦住。   他破口吼道:“你不要命了!圣君的人你都敢动!”赶来的魔将喘着粗气,死死抱住那个想动手的魔将,生怕一个闪失,便会弄伤眼前的小祖宗。   动手的魔将闻言,挣脱了身后人的禁锢,胆颤地跪了下来:“小主子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饶命!”   云浅毫发无损,但受了小小的惊吓,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冷静后才讪讪道:“无……无事……你,起来吧......”   他一向心善,对于恶人都不计前嫌,更何况眼前这些人,只是误会罢了。   “小主子来锁魂谷有何事?圣君怎么没随您来,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请回吧。”其中一名魔将规劝道,伸手作出了请的动作。   戮神殿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云浅的名堂,即使有些未睹过真容的,却也深知,这是夜君离拿命护着的小祖宗,要小心伺候着。   但云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里面为什么有人在哭?”他听着传来的阵阵哀嚎,不禁汗毛竖起,却也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他边说着,边微微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往里面望去,却漆黑一片,没看出一个究竟。   “回小主子,里面关着犯了错的下人,都是罪有应得的。”魔将答道,微微躬身。   “犯了错的……”云浅若有所思,没办法抑制心底的好奇,趁着魔将一个不注意,越过他们,硬闯了进去。   他一直循规蹈矩,但这一次,心里急切的想法令自己破例了。   两名魔将担心伤着他,也不敢过多阻拦,只是在边上干着急:“小主子,您进来作甚?这里危险,还请您赶紧出去,不然圣君怪罪下来,我们小命不保的!”   “对啊,小主子!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全都是罪人!我们先出去吧。”   两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却一丝一毫没有抵达云浅的耳中。   他一踏进锁魂谷内,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便更是清晰。   “倘若你将火炎珠交出来!我便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云浅的耳边惊现一句句刺耳的警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想挣脱身上的铁链,却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   皮肤却仍旧被勒得疼痛无比。   继而,他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一具七窍都在流血的尸体……   “啊!”云浅失控般地嚎叫着,迅速躲在了墙角处,“啊……”   他的头很痛,眼睛很痛,他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这些画面,为什么如此熟悉,就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他竟觉得他的心疼得似与那副七窍流血的尸体感同身受……   “怎么办?快去通知圣君!”魔将被惊得面色煞白,眼前只是一片暗黑,他们不知云浅突然看到了什么。   不过他们早就耳闻,他们的圣君带回来的这位祖宗,脑袋不太好使,因此这古怪的举动也是能理解的。   “圣君今日出去了,不在戮神殿!”   “那快去通知倾颜小主!快去!不然伤了圣君这小祖宗,你我都别想活命!”   两名魔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上前安慰也不是,将他强行带离也不是……   直到倾颜赶来,云浅已屈身靠在墙角哭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股由心底深处迸发而出的悲凉不似作假。   眼前划过似曾相识的一幕幕惨烈的画面,也好像都是真实的。   “云浅,云浅,你怎么了?”倾颜上前试图将云浅拉开,带离这里,却发现他吓得浑身僵硬,死命地倚着冰冷的墙角,又哭又撕心裂肺地喊着。   来的路上魔将也跟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没办法强行抱着云浅出去,只能好言说服他,令他的情绪先安稳下来。   “云浅,我们先出去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出去之后跟我说……你不要怕,我们都在这,夜君离等会儿就回来了……”他在黑暗里看着云浅,声音微微有些沉。   可云浅仍旧无动于衷。   倾颜斟酌了一会儿,迟疑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轻轻拍了拍云浅瑟瑟发抖的后背,又补充道,“那些都是假的!出去就不会害怕了……”   倾颜大概猜测到,应当是锁魂谷的气氛勾起了云浅某些不好的记忆。   登时,云浅的哭声渐渐小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   有些羞赧地侧过头来看了倾颜一眼,呢喃道:“我不想哭的……”   “好好好!我没看见你哭!这里没人看见你哭……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倾颜急于将云浅带离这里,再一次催促道。   倘若让云浅想起上一世的记忆,那会如何?   如果想起了的是顺带那份对夜君离热烈的情感,那么皆大欢喜。   而令倾颜担心的是,假若云浅想起的,只有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折磨。   那便是悲剧了。   如愿以偿安抚了云浅的情绪,他抽抽搭搭地跟自己出了锁魂谷。   回到屋里时,夜君离还未回来。   云浅却说屋里闷,想出去透透气,倾颜便寸步不离地跟随左右。   “云浅,可否告诉我,你方才怎么了?”倾颜道出心中的疑问,想知道,云浅是否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   倾颜带云浅来到聆清池旁,让云浅脱了鞋,将脚伸进去池中泡泡水,企图让他身心放松一些。   云浅的情绪看起来比方才好多了,用脚调皮地拨弄着池水,感受着这热乎乎的水温,果然舒坦了不少。   “无事...”云浅当下倒是淡定自若了,他不确定的事,他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池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偶尔传来的鸟啼声,阳光和清风参杂在一起独有的气味,都让他感到放松了下来,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不好的画面。   倾颜有时候在想,假若是自己,完全忍受不了云浅的脾性,他性情古怪,回应的时候也总喜欢与旁人作对一番,不太愿意敞开心扉。   他实在好奇夜君离是如何那么包容地对他发挥出自己的耐心。   不过也难怪,夜君离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倾颜不由在心里吐槽道。 第一百章 被父母遗弃的真相   “这个池舒服,可以泡澡么?”云浅说着,便想脱衣踏入聆清池中。   眼疾手快的倾颜当即阻止了他:“小祖宗,你千万别脱!别脱!”他惊慌地倒退了一大步,与云浅拉开距离,“要是我看了你的身子,那夜君离可不把我的眼珠挖出来!我求你,等他回来守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云浅不太理解倾颜所说的意思,但也停止了脱衣的动作,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倾颜见他没有脱衣的意思,才大胆地又走近了些,毕竟,他也要顾着云浅的安全,他不会水,夜君离叮嘱过的。   倾颜看了看天色,皱眉思索了一瞬,才回答道:“应当要晚膳过后吧,你用完晚膳刚好泡下身子,对了,你有想吃的菜么?夜君离特地吩咐了,你爱吃什么都给做。”   “我没有想吃的……”对云浅来说,能填饱肚子他便知足了。   “那……我就让他们做些好吃的……”倾颜没能做到像夜君离那般体贴周道,只能照着他的吩咐,不让云浅饿肚子罢了。   周围的气氛恬静如画,云浅泡着热气腾腾的池水,竟一瞬睡意来袭。   “我可以躺一会儿么?”他的脚依旧伸在池中泡着,悠悠问着倾颜。   倾颜见他泡得舒坦,也不好拒绝,夜君离说了,只要他的云浅没有安全威胁,他喜欢什么,都要顺着他的意思。   便道:“嗯,好……你小心一些。”   聆清池尚浅,又有倾颜盯着,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一会儿,他却躺着睡着了。   “身子骨果然很差,这般嗜睡。”倾颜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夜君离回来时,神情错杂,脸上有太多倾颜看不懂的情绪。   待他见到在聆清池边睡着的云浅时,那些复杂的情绪又统统化为了心疼。   倾颜不敢抱他,连碰一下都担心被夜君离剁掉手指,于是便拿了张狐裘盖在了云浅身上。   陪他在这里等夜君离回来。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你办什么事去了?”倾颜对着迎面走来的夜君离说道。   夜君离暂且没心思顾及倾颜的问题,而是直接将池边的云浅抱起,紧了紧他身上的狐裘,轻道:“我先抱他回屋子睡,待会跟你细说。”   ……   “你说什么?你出去帮他找亲生父母去了?”倾颜大惊失色,这么重要的事情,夜君离竟然没同自己商量,便自顾前往了。   “嗯……浅浅说想他们,我让见邪打听到了。”夜君离的脸色不太好看,沉声回答道。   倾颜先不与他计较没同自己商量这件事,追问道:“那如何了?那两个狼心狗肺之徒,有想找回云浅么?”   倾颜对于云浅被抛弃在蓬莱阁之事耿耿于怀,天底下哪有父母舍得扔掉自己亲生的孩子。   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嫌弃云浅身上的满目疮痍和伤残的脚,才将他丢弃。   殊不知,夜君离接下来的话让倾颜瞠目结舌。   “他们死了……”夜君离痛苦的闭了闭眼,似乎陷进了无尽的悲伤中,按道理,那对狠心的父母死了,应该不值得怜悯才对,为何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我亲手害死他们的……”夜君离掩面,艰难地说出口,尾音还有些颤抖。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倾颜不可思议问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夜君离走去,给他倒了杯水,“你慢慢说给我听……”   四百年前,一次激怒,夜君离杀意肆起,将蓬莱阁附近的一个村庄放了一把火烧了。   当时云浅的父母便在里面。   云浅的父亲当晚便葬身火海,而正怀着云浅的母亲,烧了半身,侥幸逃过一劫,或许是腹中的云浅让她有了强烈的生存气息,她拼了命逃脱出来,又拼了命将云浅生下,却还是未能保住性命。   而替云浅母亲接生的,仅是隔壁村一户贫困人家,他们也无法负担起养育云浅的责任,才无奈将他放在蓬莱阁门口,希望被一向以大户著称的蓬莱阁收养他长大。   原来,云浅的父母从头至尾,并未狠心抛弃云浅,原来,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是夜君离。   “怎么会是这样呢……”倾颜听了夜君离的阐述,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哑声质疑道。   夜君离痛苦地忍着情绪,艰难地摇了摇头:“又是我……又是我害得浅浅没了家人,从小没人疼没人宠……受尽欺辱……”   还有夜君离无法想象的事,倘若云浅的母亲没有逃过一劫,是否连同云浅也一并死在那场大火中,不得转世为人。   “那……那你打算告诉他么?”倾颜问道,整颗心也替夜君离担忧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告诉他父母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么?”   而凶手是夜君离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得让云浅知道的。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夜君离当下心乱难理,心中没有恐慌和担忧是假的。   没有内疚与心疼,也是假的。   上一世,他已经将云浅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惨死在自己手中……   这一世,自己还是让他受尽磨难,日子过得这般凄苦……   “我不知……”他不知如何与云浅开口说出这般残忍的事实,因为,那次云浅同他说,想见自己的爹娘时,那双清亮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恨意,只有期待。   他也很想他们吧……   上一世,他的母尊便早早离开了他,天帝视他为煞星,他从未感受到家的温暖。   为何,一直要这般待他……   是不是自己犯的错造的孽,六界之主都拿自己没办法,便统统报复在了云浅身上。   “先瞒着,待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让他知道……”大概那个合适的时机是指让云浅重新喜欢上夜君离那日吧。   只有这样,如此的血海深仇才能得以被爱意稀释,否则,云浅恐怕不可能原谅夜君离。   夜君离沉默,当是认同了。   继而倾颜又道:“今日云浅跑到锁魂谷去了……”   还未等他说完,夜君离面色当即恢复沉肃,惶然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他到那里去!”   “你别急,先听我解释,”倾颜又给他倒了杯水,安抚道,“他不是好端端的嘛,没受伤!”   说话间,云浅睡眼迷蒙地跑过来,夜君离的视线当即落在他没穿鞋的脚丫上。   起身不管不顾地将他抱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不忘指责道:“气候这样冷,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他用手捂了捂云浅冰冷的脚丫,呵了口气搓了搓,一旁的倾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很羡慕云浅,一直都是。   即使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可有夜君离将他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疼着,这种待遇是倾颜从未体验过的。   “我看到天黑了,想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云浅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字里行间,似乎透露出他对夜君离的想念,“我一天没见到你了……”   他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恰不逢时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没有睡饱。   夜君离被他的举动和言语可爱到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将他的脚塞进自己的怀里,方才的烦心事好像因为看到了眼前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不是想我了?”夜君离半蹲在地上,是倾颜少见的屈尊,他很好奇,夜君离还可以为云浅做多少令人刮目相看的举动。   云浅很是诚实,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点头承认:“好像有一点点……”   他很少想念别人,今日在锁魂谷遇到那震天动地的惊吓时,他心里就很希望夜君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夜君离没再提及锁魂谷的事情,担心触及云浅不好的记忆。   当下因为云浅难得的蜜语甜言扰乱了心绪,怡然得晕头转向了,眼里的流光映出点点笑意:“好,那我今后都寸步不离地同你一起,好不好?”   他揉了揉云浅的发顶,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倾颜实在忍无可忍了,无情打断这片刻的温存:“夜君离!你当我透明的是吧?我还没走呢!”他伸手在夜君离面前挥了挥,“没瞎吧?”   夜君离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屑道:“见不得就走!”   气得倾颜直跺脚:“你利用完我帮你照顾云浅,现在就要撇开我!忘恩负义的夜君离,我记住你了!”   亏他方才还替夜君离担惊受怕的,他终是看清了这个重色轻友的男人!   云浅见他们有些争吵,拉了拉夜君离的袖子,软糯的话柔柔地传入夜君离心尖上,略带俏皮的尾音:“今日倾颜带我去泡脚了,很舒服,我还想泡泡澡,你带我去好不好?”   又使夜君离心下一阵酥软。   夜君离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道:“好,你没穿鞋,我抱你去。”   大概是有些不习惯,云浅缩回了身子,拒绝道:"不用不用...嗯...我借你的穿就好...不用抱..."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一百零一章 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戎阴,我让你调查的事,调查清楚了么?”暗黑的空间里,染消的声音尖锐地响起。   戎阴拱手跪在地上,但眉宇间的稳重与淡然,是其它手下所没有的。   “回主君大人,那唤云浅的,确实是夜君离的人……至于染沉,他……”戎阴顿了顿,又坚定道,“他确实是在利用云浅对付夜君离,未发现其它心思。”   戎阴并没有将自己看到的事实转达给染消,他替染沉撒谎了,而为何撒谎,他找不到理由。   大概是不想染沉被责罚吧。   “那么蛊引的事……”戎阴先前对染消提过云浅是适合做蛊引的苗子,染消很是满意,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但由于云浅是目前唯一可以用来对付夜君离的筹码,他并未打算这么快对云浅下手。   “主君大人,那人身子似乎不太好,倘若做蛊引的话,需要先调理好身子。”戎阴淡定从容地应对染消的提问,丝毫没有畏惧。   或许能被染消赏识的便是他这份胆量与自信吧。   “好,那这事先放一边,当前对付夜君离要紧。”染消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握紧了手中的扶手,只要能打败夜君离,其余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是的主君,戎阴自有分寸。”戎阴心里有了大致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非染消心中所想的那样。   戎阴有自己的私心。   ……   染沉自回去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他想见云浅的冲动愈来愈激烈,自从以为云浅死了之后,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至今好像还残留在心间,似曾相识。   他后悔了,他后悔答应夜君离,放云浅回去。   戎阴求见的时候,他本能地想拒绝。   亦生却说:“他说他有办法挑拨云浅和夜君离的关系。”   染沉这才愿意同他见面。   “那小家伙的魅力这么大,不然想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落在了两人之间,戎阴假意泄了气。   但染沉并没有心思同他话长里短的,干脆说道:“有什么事赶快说!我没心思与你废话!”   戎阴对他的态度产生不满,反驳道:“你又想从我这里得知他的消息,又这般态度对我!你要知道,现在除了我,没人能探得到他的一举一动!”戎阴语气有些不悦,发泄着自己不快的情绪。   他无法接受染沉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自己。   他现在难得有一个云浅在手,能让染沉注意自己一些。   “说吧……”染沉的气势稍稍收敛了半分,扶额揉了揉,无精打采说道。   关于云浅的很多事,他至今还是没想通,多少有些糟心。   “夜君离近来在帮云浅找亲生父母……倘若不是他主动去找,我还不能得知,原来他的父母,便是夜君离害死的!”戎阴难得正色起来,白净纤长的手把玩着手中的长剑,说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真相。   染沉被他挑起了兴趣,眉间一紧,剑似的目光落在戎阴身上:“怎么回事!”   戎阴娓娓道来,自从他将梦蛊放置在云浅身上起,一感受到他情绪的异动,他便会在戮神殿附近走动探听情况。   不仅是因为染消的旨意,还有他对染沉所在意的云浅,也饶有兴致。   “我现在见不到云浅,没办法让他知道,是夜君离害死了他的父母。”染沉的眉头越皱越深,愠怒地紧了紧拳头,满腔的不悦汹汹来袭,他当下有了夜君离的把柄,却还是没能见云浅一面,这有何用!   “染沉,这太不像你了!你从前不会这么快就妥协!”戎阴步步逼近了他,用轻蔑的语气对他说道。   “没有办法便想办法!”戎阴抬高音量斥责道,面上不悦地与染沉对视。   其实,戎阴是唯一有办法的人,但他不愿意被染沉知晓,他放了梦蛊在云浅身上,因为他无法确定,染沉会不会因此与自己动怒。   梦蛊对云浅的身体并无太大的伤害,但会影响他的情绪,噩梦会使他的灵识不稳,性格变得阴晴不定。   染沉被戎阴的话勾起了几分信心,渐渐振作了一些,但眉眼间仍有失魂落魄:“假若你能帮我见上云浅一面,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他给了戎阴一个承诺,也作为帮助自己的报酬。   染沉向来不愿意赊欠任何人。   戎阴对染沉的爽快或多或少有些震惊,抬眉确认道:“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他的表情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也有押中筹码的喜悦之意,果然,他从第一眼见到云浅的时候起,便深知这人会让自己与染沉搭起一座关联的桥梁。   染沉并未多想,应道:“嗯,一诺千金。”   戎阴不禁欣喜,但他努力压制了不让它过分表露出来,扬声回应道:“好!我会想办法帮你与他见上一面!至于要求,等事成之后,我再与你提。”   染沉当下并不在意戎阴的要求,他在意的只有能否与云浅见上一面。   因为有了这个承诺,戎阴心底很快便有了主意。   入夜,云浅神秘兮兮地来找夜君离,夜君离正在大殿闭目养神,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   云浅有些口渴,准备伸手去拿那杯茶水,夜君离当即警惕地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流露出凶煞的暗芒,一滴不漏地映入云浅惶恐的眼中。   入目的是那奶里奶气的小人儿,夜君离手上的力度才完全松懈下去,反握住他软软的手,细声问道:“浅浅,怎么跑来了……”旋即转头落在那杯凉了的茶水上,又说道,“凉了,我让人再倒热的来。”   他说着,把云浅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位置挺大,两个人可以并排坐在一起。   云浅好奇地盯着他桌案上的书卷,抬手拿起一本话本,当即被话本上的绘图引得哈哈大笑。   夜君离正在替云浅斟着茶,被他的笑声惹地投去惊疑的目光,柔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云浅举起话本给他看,上面只是普普通通诠释了一个小笑话,正常的孩童都应当看过的,并没有什么稀奇。   这话本是上次倾颜忘在这里的,夜君离没有多留意,它便一直躺在桌案上。   云浅笑得越是张扬,夜君离的心脏越是酸涩,没有一个无忧童年的云浅,竟这般简单就得到了快乐。   他倒好茶水亲自喂云浅喝了口茶:“先喝茶才看。”   继而把他环手轻轻拥揽入怀,将下颚抵在云浅的发顶上,吐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浅的发上,导致他有点痒痒的,缩了缩脖子,但注意力仍旧被那话本上的图案吸引了。   “喜欢看么?”夜君离温声问道。   云浅没听见夜君离的提问,全神贯注地继续盯着那话本,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好似是重遇后的第一次,夜君离睹见他笑得这般不受约束,是发自内心的。   他伸手拿开了那话本,企图吸引云浅的目光,又问道:“是不是喜欢?”   云浅重重点了点头,回答的声线也充满雀跃的音调:“喜欢,我没看过。”   夜君离用那双噙满深情的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他眼前这位天真无邪的宝贝,鬼使神差地问道:“浅浅,”他伸手摸了摸云浅的脸,“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嗯?”云浅不解,俏皮地嗓音响起,“你有什么要感谢我么?”   在他心里已经误以为,亲吻是表达感谢的方式。   夜君离顺着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哑着嗓子回应道:“嗯,感谢你愿意回到我身边。”   微弱的橘光照在夜君离的身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但在那层温柔中,仿佛镀上了些许捉摸不透。   而云浅,有一种忍不住本能想要靠近他的冲动,半晌同意道:“嗯,那好吧。”   说完便侧了脸,露出白皙的脸颊面向夜君离。   眼看他不断前倾的身体越靠越近,下一刻,视线豁然开朗,夜君离侧了身,一个清冷的吻落在了云浅唇间,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亲吻。   相触的温度驱散了深冬的寒意,云浅一阵神识恍惚,一阵心悸迫向心脏,莫大的空间里,只听到自己心胸砰砰跳的声音。   很快,夜君离便松开了他,嘴角撩起笑意,一只温热的掌心覆上云浅的颈侧:“还是跟以前一样,甜甜的。”   闻言,云浅舔了舔嘴唇,试图感受夜君离口中所说的甜,想说的话挤满了胸口,出口却成了吞吞吐吐的破碎词汇:“好像……是咸咸的……”   夜君离笑容更甚,将云浅整个抱起坐在自己的怀里,令人心安的温度密密地裹了上来,冬日好像在瞬间变得不再寒冷。   云浅渐渐不再抗拒他。   夜君离重新拾起话本,抵在云浅耳畔问道:“我们一起看吧,我慢慢讲给你听,嗯?”   云浅混乱的心脏又重新被话本安抚了下去,开口的声音更是兴致盎然,那双笑眼仿佛是天上星辰,照亮了夜君离灰暗的世界。   “好好!看这一页,讲这个!”   他不经意挪动着屁股坐得更舒服些,却不知,在他身下当肉垫的魔君大人,忍得多不舒服。 第一百零二章 看清了梦里男人的样子   “夜君离,你当真要将云浅一直圈养在这戮神殿,见不得光?”倾颜实在看不下去夜君离对于云浅的过度保护,他从前便看得出,无论何时的云浅,都喜热闹,但夜君离却出于自己的私心,以爱为名将他禁锢在这不见天日的戮神殿中。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染沉对他虎视眈眈,外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不知名的人打他的主意……我如何放心让他出去抛头露面!”夜君离道出自己的担忧。   其实,这也未曾不得理解,毕竟,失而复得已然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云浅能重回他的身边,他不想有丝毫闪失。   可没人比他更了解云浅,他贪玩,喜欢凑热闹,倘若要将他一直养在这不见天日的戮神殿,夜君离也是不舍的。   当下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别走太远便是了,在戮神殿附近透透气,其实你还别说,戮神殿附近林木葱郁,草长莺飞的...总比闷在这里面好,你说对不对?"倾颜建议道。   虽然云浅到目前为止,并未抱怨过在戮神殿的日子烦闷,但一向对他体贴周到的夜君离,总是想把最好的给他。   在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之外,也想让他心情无忧。   夜君离便如倾颜所说的,当日午膳之后,便带着云浅出了戮神殿大门。   太久没有感受过外面的空气了,云浅一踏出门口,便调皮地吸了吸鼻子,好像竭尽全力在享受这片刻的清新。   "我说的对不对,他果然喜欢外出的,你太残忍了夜君离。"倾颜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向夜君离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云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同刚出牢笼的小雀,绕着戮神殿外的草坪走了几圈,脸上挂着的笑容越来越灿然。   可是,一切并未那么顺利,这一幕,被在暗处守了几日的戎阴看在眼里。   他施了法,将云浅体内的梦蛊又催醒了几分,这会让云浅的噩梦越来越清晰。   "得来全不费工夫!"戎阴有信心,这离云浅知晓真相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若不是他的能力也有限,他恨不得当即加重梦蛊的潜能,让云浅当下便知晓夜君离的所作所为。   霎时,一个趔趄,云浅没有注意脚下的石子,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后脑勺的伤处重重的砸向地面,使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仰面躺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而未来得及护住云浅的夜君离,大步流星地疾驰而来,尽管他的目光由头至尾都紧盯着云浅,却还是出了意外。   "浅浅!浅浅!我看看..."他将云浅的脑袋托起搂在怀里,惊觉手心一阵湿热,伸手一望,后脑勺那伤处像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流不止。   "疼..."那人儿有些慌张又委屈地喊出了一声,带着哭腔,却不敢真的哭出来。   "夜君离!你冷静一些!夜君离!"倾颜在一旁拼命唤回夜君离的神思,只见他的灵魂已然出窍,竭力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注入到云浅身上去,试图让他不那么疼痛。   "夜君离,这在戮神殿外,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我们先回去!你听见没有!带云浅回去先!"倾颜费力地劝着,倘若此刻有功力深厚的敌者对夜君离出手,他随时会元神毁损,后果不堪设想。   可夜君离好像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疯魔了一般试图让云浅好受一些。   这也怪不得他,上一世的阴影至今仍挥散不去,云浅当下的状况,让他想起那个夜以继日折磨着自己的噩梦了吧。   地面鲜血四溅,犹如落了一地的红梅,伴随着云浅越发急促的呼吸,显得尤为耀眼。   迷迷糊糊间,眼前入目的是男人惶急的面容,眼睛红得好像要喷出血来,额间的青筋突起,看起来悲伤到了极致。   这神情,为何这般熟悉。   可画面却转到了令人心颤的另一幕。   男人掐住自己脖颈的手越发用力,粗粝的声音回荡在那昏暗的宫殿中,几近狂吼:“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计前嫌试图原谅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火…炎珠…给你…”云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对死亡的恐惧发挥到极致,耗尽所有的气力才吐出几个字,希望男人看在火炎珠的份上,别对自己痛下杀手。   但似乎没用了,他猛地一松手,云浅狠狠被摔在夜殇宫的木桌上,坚硬无比的桌子当即四分五裂,倒刺划破了云浅背上细嫩的皮肤,冰凉的地板被鲜血染得点点斑驳。   “我告诉你,这回你没有筹码了,火炎珠!我不要了!”   云浅从未睹见过男人这样的神情,好似要将自己吞食入腹,眼睛红得滴血。   男人将手一抬,乌黑的烟雾在他掌心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狂风四起,伴随着阵阵震耳的雷鸣,好似鬼厉来袭。   云浅体内的火炎珠,便这样,被他生生吸嗜。   “我求求你,还不可以!求求你!不要!”云浅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地哭求着,伤心得好像挚爱之人离自己而去,“再等等就好,再等等……”   他绝望得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   火炎珠从自己体内生生被抽出,继而被厌弃地扔在地上:“我告诉你!我宁愿再经受万年恶惩,轮为卑贱蝼蚁!也不会再让你牵着鼻子走!”   云浅却虚弱地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朦胧中,只见那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应该是在说着什么狠话,继而没有半点眷恋地离去。   最后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命令:“将他们两个都给我关在锁魂谷!想痛快地死在一起!休想!”   云浅看清楚了,梦里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与眼前这个男人重叠在一起,化作一张诡异的网。   他的耳朵霎时只听见近在咫尺的嘶吼声,好像跟噩梦中的声音一样都令人胆寒。   被他手指触碰到地方好像有寒流窜过,使得云浅不禁又抖得厉害。   呼啸的冽风夹杂着怒吼声,将天地渲染成一片灰色。   云浅刚刚有了色彩的世界,瞬间又回到了晦暗,果然,没有人会爱自己,没有人会真心对待他……   让戎阴没有想到的是,他一个小小的举动,竟让云浅伤得如此严重,他本只是见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又想起染沉对他的种种,一时玩心四起,用了石头绊倒他。   一个瘸子蹦蹦跳跳的样子,让戎阴觉得心燥。   他没有想过,云浅后脑的那处伤口,在这一世仍旧不堪一击,加上他方才加重的梦蛊,意外使云浅勾起对噩梦中男人的记忆,还看清了他的样子。   ……   云浅这伤势,整整医治了半个月,他才从昏睡中醒来。   即使休养了半个月,可当他醒来时,整个身子都又酸又痛,他勉力睁眼,温软的纱帐垂挂在床边,房间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气。   继而对上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海上之雾,蕴着复杂的情绪。   即使露出的是担忧又心疼的表情,当下也使云浅如烫手山芋一般,反射性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身子艰难地缩到床角处。   “你……究竟是谁?”   由于恐惧,他的身子又开始不住地颤抖,眼神仅仅是不经意地扫了夜君离一眼,并不敢正视他。   夜君离被这出乎意料之举刺痛了心,也百思莫解,沙哑的声音憔悴地响起:“浅浅,你还疼不疼……”   他第一句并未问云浅怎么了,他只在乎他的伤处还疼不疼。   毕竟,云浅面色发紫、咬牙喊疼的画面仍清晰呈现在夜君离眼前,无人知道他有多害怕,那人又会不管不顾再次离他而去!   只有倾颜清楚,夜君离耗了多少精气、灵力,几乎失去了半条命。   可当下反应出的情况,似乎与预期的不太一样。   云浅没有同夜君离撒娇喊疼,没有说自己肚子饿了,也没有关心夜君离如此憔悴不堪可是还好……   他只有恐慌,仿佛眼前的夜君离是何等凶兽。   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他并没有回复夜君离的问题,又再重复问了一句:“你……是谁……想做什么?”   倾颜与夜君离不解地相视了一眼,倾颜道:“莫不是失忆了?”   但云浅接下来的话却打消了他的怀疑。   “放我回去,我要回蓬莱阁……”云浅胆怯地提出心中所想,他当下只想远远逃离眼前这个男人。   身心的崩溃使夜君离并无力去深究云浅到底为何做出这般古怪的举动,他自始至终,只想知道,他的宝贝还疼不疼……   可对于云浅这疏离的态度,他心中也苦不堪言,心涩地挤出一个笑意,问道:“让我看看伤口,好不好?”   为了一个人如此卑微,倾颜心下也生出不忍,明明他看到的夜君离,是那般强大,那般自傲。   可在云浅面前,却卑微到了尘埃里,爱得小心翼翼……   云浅却又侧了侧身,双手不安地捏着身下的被褥,强调道:"你不要碰我……" 第一百零三章 魔君受伤了   夜君离脸色愈加难看,云浅昏迷的这半个月里,他都未曾合过眼,一直在床边握紧云浅的手,探他的体温,生怕一不留神,他又抛下自己了……   不曾想,云浅醒来之后,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云浅见他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想放过自己的意思,转念一想,又不敢提出离开的要求,倘若这个男人正如梦里那般,对自己狠下毒手,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   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简直是痴人说梦。   其实他心里多想,梦境只是梦境,那该多好,要他如何问出口,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思绪矛盾间,云浅纠结着做了决定,即使心里害怕,也要伪装毫不知情的样子,他假装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要自己暗自探个究竟,自己与这个男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还没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他不得轻举妄动。   云浅缓缓松开了捏紧被褥的手,怯怯地松懈了紧张的情绪,委屈道:“我……做噩梦了。”   倾颜立即松了口气,替夜君离担忧的那颗心脏暂时稳定了下来,叹气道:“小云浅,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以为你忘了夜君离了……”   “嗯……我没事……不疼。”云浅还是没敢抬眼直视他们,心虚地说道。   夜君离终于松了口气,当下才惊觉身体上的不适,用手微微捂着心口处,这举动被倾颜看在眼里。   “这么多人照顾着呢,你也先去歇息吧……”倾颜催促道,舀起桌上刚热了的粥水,来到床前,“云浅来,你定是饿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被倾颜一提及,云浅便发现,肚子空空的,昏睡了半个月滴水未进,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我想喝水。”   夜君离闻言便准备起身帮他倒水,却被倾颜伸手拦住:“你别忙活了,我来倒,”继而在夜君离耳畔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耗了多少灵力和精气,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还不快去恢复,否则云浅再有危险,你拿什么保护他……”   倾颜倒了水递给云浅后,又催促了一遍:“去休息吧,我来看着他你还不放心么?”   云浅也见夜君离迟迟不愿意离开,附和道:“你,去吧,我自己可以。”但视线仍旧是落在别处,没有看向夜君离。   夜君离只好作罢,他的心口隐隐作痛,可能是用力过猛,加上因为担心云浅而未得到恢复,身体不适的感觉越加强烈。   他最后想伸手摸摸云浅的脑袋,却被他下意识躲开了……   倾颜见他失落的样子忙道:“他的脑袋刚受伤了,别乱摸……”   “嗯,那浅浅就麻烦你了。”夜君离说完,片刻凝眸,终是低低扬起一抹笑意。   而回到自己那屋的夜君离,终究是挺不过去了,从胸腔出升腾起一股浓重的腥甜,吐出一滩污红,身形不稳地支撑在桌案上,冷汗从额头直流到肩颈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   在戮神殿外,帮云浅注入灵力的时候,他便意识到殿外有外人入侵,有人在暗处企图偷袭自己,但那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云浅身上,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愿意花费一分精力来保护自己。   在床前守护云浅时,他便有些支撑不住了,需要尽快闭关修炼,但他放心不下他的云浅,便一直拖着……   而当下,他也仅仅是喊来了见邪:“见邪,我需要一些人血……”   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饮用人血来勉强维持魔息。   ……   倾颜现下并未看出云浅的异样,他照常接受了倾颜给他的粥,安静地在床边自己喝着,其实心里五味杂陈,鲜美的鱼粥送到嘴里,竟索然无味。   “那个……”倾颜坐在桌边,意味不明地望着喝粥的云浅,皱了皱眉,禁不住问道,“你做什么噩梦了?”   他很好奇云浅口中的噩梦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会让醒来的他对夜君离产生那么大的恐惧。   云浅停下喝粥的动作,当下更是没有胃口,思索了一瞬,才敷衍道:“梦见爹娘了……”   倾颜原本半眯着眼看他,因为他的话眼睛倏地睁大,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梦见爹娘怎么了?”   因为是撒谎的,所以云浅有些心神不定,眼神落不到实处,怯怯道:“忘记了……”   云浅放下手中的热粥,接过一边侍女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合上了眼睛。   倾颜以为他又困倦了,便没再继续追问他,倘若折腾了夜君离的宝贝,他随时也会一命呜呼。   “你再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喊我。”   闭着眼睛的云浅淡淡“嗯”了一声,便又侧身背对着倾颜,待倾颜离去后,他才敢再次睁开眼睛。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床帐发呆,侧头又环顾了一遍他当下所处的屋子,空荡却依旧很是陌生。   尽管这间屋子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摆设,但云浅也没由来地感到一股冷清之意,当时入住进来时,明显是间毫无人气的屋子,应当是临时腾空出来的。   云浅反应是迟钝了一些,但他并不傻,相反,他总是不闻不问,对世事漠不关心,却心底清明,很多事物一旦被他发现了异常,他便喜欢纠结着不放了。   既然走不了,他便留在这戮神殿寻找蛛丝马迹,为自己的那些噩梦解惑。   梦里隐隐约约是有染沉的,他记得他的名字,夜君离想置他们两个于死地,当下他最想的便是能联系上染沉,但他需要先伪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云浅沉思了片刻,最终被身体的虚弱给打败,昏昏沉沉间还是决定先睡一觉。   难得的是,这次并没有噩梦来袭,而是舒舒坦坦地睡下,无梦干扰。   ……   “夜君离,你怎么回事?吐那么多血!”倾颜那边照料好了云浅,转头回来,又从见邪口中得知夜君离受伤的消息,守在夜君离床边整整三个时辰。   躺在床上的夜君离徐徐睁眼,倾颜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魔君,他的衣襟被他口中的鲜血染得通红一片,没人敢自作主张替他换上衣裳。   “无碍。”夜君离眼神涌出了虚弱和淡然,摇摇头毫不在乎道。   “什么叫无碍!你知不知道你吐了多少血!我让医师帮你瞧过了!你的内伤很重!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救云浅的时候么!”夜君离一句云淡风轻的回应激怒了倾颜,他除了从恶狱回来时受过重伤,后来强大之后,无人能与其抗衡,所向披靡的魔君大人,怎么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   “我就是有点累,没什么,浅浅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吃东西!”夜君离虚虚问道,心中牵挂的,仍旧是他的云浅。   “他没事!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饿不饿!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倾颜不耐道,伸手扶了准备起身的夜君离。   一触及他的身体,倾颜便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夜君离的体温比寻常时候要冰冷许多。   “倾颜,这阵子一定要看好云浅,我害怕有危险的时候,我护不住他了……”夜君离自己的情况自己知晓,以当前的状态来看,起码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嗯,我知道。你也注意一下……对了,那个人血……”倾颜欲言又止,见邪告诉自己,夜君离的情况需要汲取人血来暂时护住心脉,稳住魔息,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开始不停地杀人。   “我知道以前浅浅不允许我这样做……我还是要违背对他的承诺了……”夜君离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越来越相信,是他成魔之后作恶多端,现在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先不要管这些了,他一直对外事不闻不问的,想要瞒住他还不简单。只是,你这样能撑多久?确定不闭关么?”倾颜担心道,眉头自始至终没有舒展过。   反而是受伤的夜君离显得比他淡漠,眼神坚定:“不可,我不放心浅浅,先这样,没什么问题。”   倾颜心道:即使现在夜君离已然奄奄一息,但因为放心不下云浅,事态再严重,他也不会将自己的事放在首位。   “对了,他方才说,他做噩梦是梦到他爹娘了,看来他还是没放弃找他爹娘的念头。”倾颜端起药碗,毫不避忌地想亲自替他喂药,却被夜君离拒绝,他不喜与云浅之外的任何人有亲密的接触。   夜君离从倾颜手中夺过药碗,支起无力的手,勉强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着,是很陌生的滋味。   他喉咙发紧,神色不像刚才那么安静:“找个时机,我向他坦白吧,他这样一直牵挂着,我担心希望越大,知道真相时,对他的打击就会越大。”   他不太舍得云浅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长痛不如短痛,待他伤势好一些之后,夜君离会选择跟他实话实说。   但关于令他父母惨死的凶手是谁?他仍旧选择隐瞒,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云浅了。 第一百零四章 他是吸血怪物   这几日,夜君离并未出现在云浅面前,云浅向倾颜打听了一下,大致了解了夜君离受伤的情况。   但他并未露出半分担忧的神情,而是心底盘算起了另一个主意。   他想趁着夜君离受伤这个机会,偷偷离开戮神殿,去找染沉。   而夜君离的情况似乎越来越恶劣,他需要汲取的人血越来越多,身体却愈加虚弱。   "夜君离,你以为有了染沉上一世给你的不死之心,自己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的身体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倾颜见他总是不愿意接受闭关这个提议,对他破口大骂。   "这回直接把人抓回来!"夜君离无力道,他的意思是,让见邪直接将那些人抓回戮神殿,他要活生生地从他们身上吸血。   倾颜惊疑地抬眸,对上他苍白的嘴唇,终究还是忍住了继续骂他的冲动:"你确定?你不担心被云浅..."   "顾不得了..."夜君离出声打断道,"浅浅那边还需要你多留神一些。"   "嗯,不过说起来,你没去看他的这几日,他也没说要见你...你不是说他之前已经有些亲近和依赖你了?"倾颜在屋内踱步走着,向夜君离说出自己的困惑。   他好像有些发觉云浅的不对劲了。   比如,他近来胃口总是不太好,也时常走神...   但这些情况,倾颜不敢同夜君离一一如实汇报,毕竟当下的夜君离,需要静养,不得再操心了。   夜君离闻言,心里没有失落便是假,但还是笑着说道:"他吃得下过得欢喜便好..."   "等今夜养好了神气,我明日便可以见他了。"夜君离眼中难得露出了满心期盼,倾颜明白他的想念。   他这几日开口闭口都是问云浅的情况,但碍于气色实在太差,他竟没有勇气出现在云浅面前。   等今夜见邪抓来了活人,他就可以得到更好的恢复,便有精力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当夜,见邪抓获了十个活人,其中有两个竟是稚嫩的孩童。   他们都被迷昏了,只待夜君离的宰割。   ... ...   云浅好奇夜君离的受伤程度,终于忍不住偷偷来到夜君离住的那屋。   戮神殿从他入住以来,便一直寂静清冷,当下冷风呼啸,更是吹得云浅止不住缩了缩脖子。   夜君离屋里的灯还亮着,云浅轻手轻脚地趴在窗口,透过微微的一点缝隙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继而,入目的却是触目惊心的肆虐杀戮,夜君离正举起长刀,割了地下躺着的那些人的喉咙,当即鲜血淋漓,却见夜君离若无其事地饮着...   云浅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倏地放大,寂寥的气氛更是衬托出此刻心跳声的巨大。   他确定了,那个噩梦里的夜君离,才是最真实的。   他转身想尽快逃离这危险的境地,却发现,双脚因为失去了勇气,没有了挪动的力气...   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吓得满脸泪痕。   忽而,屋里传出了几声孩童的惨叫,原本躺在地上的两名孩童,同时醒来了...   在夜君离对他们下手之际,云浅却顶着胆怯的心,讪讪破门而入,挡在两名孩童面前。   差一些,夜君离那不长眼的刀剑,几乎要刺破云浅喉结处细嫩的皮肤...   庆幸及时收住了。   那股熟悉的奶香味拉回了夜君离的理智,扔了手中的长剑,不可思议喊了一句:"浅浅...你怎么..."   云浅当即心里对夜君离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一个嗜血的怪物...   他已然抱着必死的心态来护下身后这两名孩童,即使显得格外可笑。   "放...放了...他们...我...给你血..."明明已经惊吓得噙满了泪水,哽咽使他口齿不清,却还是挣扎着与夜君离谈判。   原本杀红了眼的夜君离反应过来,用手迅速抹去嘴角的血迹,忙道:"浅浅...你听我说...我..."   他对上云浅惊恐的双目,顿时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得出云浅很害怕,却还是试图护着那两个孩童,又颤抖地向夜君离求饶:"他们...只是...小孩子...换...换我的血..."   伴随着颤抖的话音,云浅的身体也抖得厉害,却还是挣扎着用手去安抚那两名哭泣的孩童...   夜君离如何舍得...   在他重伤之际,倾颜便提议过,云浅的血与常人的不同,让夜君离仅仅是取一些...并不足以伤及云浅,却毫不留情被否决了。   夜君离就算到死,也不舍得再伤害云浅一根头发。   而在他心慌意乱之际,却见云浅拉起两名孩童,艰难地跑了出去...   "浅浅..."夜君离知晓他的害怕,不敢追的太急,特地拉开了一些距离尾随在云浅身后,却见那人时不时地回头,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   夜君离即使当下冲动地想去抱起小人儿,也不敢上前了,因为他远远便听见云浅对着两名孩童说:"不要怕不要怕...那个怪物受伤了...他跑不快,我们赶快走..."   怪物...   因为天很黑,夜君离担心跟得太急,云浅会因为惊慌而看不清脚下的路,于是他只敢远远地追着...   可一个不留神,却在接近戮神殿口时,几人都消失不见了。   ... ...   "泥巴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亦生对染沉无奈说道,泥巴无缘无故失控发狂了半个月,每日都在木屋的偏房嗷叫,不吃不喝。   染沉根据上回的经验,有把疑点落在云浅身上,他认为云浅出事了。   但根据戎阴的口述,云浅好端端在戮神殿待着。   其实,戎阴不敢同染沉说出事情的真相,毕竟是他将云浅害成这样,他不太确定云浅目前在染沉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但他知晓,一定不轻...   "亦生,我不太放心云浅,我想再去一趟戮神殿。"这个想法在染沉心中,只有加深,并没有稀释。   戎阴允诺自己会想办法让自己见云浅一面,但已然过了那么多日,都还未实现这个承诺。   "主上,只要得不到夜君离的允许,我们是不可能见到他的..."亦生说出事实,很多事情他比当下的染沉还要看得清。   说这话的同时,戎阴却带着云浅来到了逍遥谷。   多日未见云浅的染沉,惊掉了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精致的茶杯稳稳地与地面相撞,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染沉不敢置信地起身,缓缓朝云浅走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他拉进怀里:"云浅,真的是你..."   可云浅却没有透露出想念的意味,他浑身都散发出惊慌失措的不安,心神不宁道:"染沉,夜君离要杀我,他杀了好多人...他吸他们的血..."   染沉见他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安抚道:"别急别急,你慢慢说..."   云浅在戮神殿口被戎阴带了回来,还有那两名云浅拼死救下的孩童,戎阴不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将他们带到逍遥谷内,正在门口侯着。   染沉松开云浅,将他拉坐在靠椅上,但脸上流露出的温柔,是戎阴前所未见的。   从头到尾,染沉并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一并而来的戎阴,直接把他忽视了。   云浅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即使喉咙苦涩,他也没有接过染沉给他倒的茶水,抓住了染沉的手腕,急不可耐道:"我近来总是做噩梦,夜君离要杀了我,他刚才...他刚才好可怕...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由于心急,喘得有些厉害,道出的话语中夹杂着恐惧。   "夜君离对你下手?"染沉凝眉问道,再次将茶水举到云浅面前,示意他喝杯茶顺顺气再慢慢道来。   在染沉看来,夜君离对待云浅,定是与旁人不同的,从他第一眼见到夜君离和云浅时,便深知,这人对夜君离来说,有不同凡响的意义。   云浅口中的"夜君离想对自己下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转头看着云浅认真的表情,对于他提出的问题,染沉并非是怀疑它的真实性,只是觉得惊奇与意外。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云浅,发现他毫发无损,气色也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得多,心里的怀疑当即就打消了,假若夜君离想对云浅下手,如何会让他轻而易举就全身而退逃离出来...   但介于必须挑拨云浅与夜君离的关系,他又说道:"夜君离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我疏忽了,让他带你回去...云浅,今后你便留在逍遥谷,可好?"   云浅一时怔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那两名孩童,没来得及正面回应染沉的提议:"刚刚我救了两个小孩子...夜君离也要喝他们的血..."   云浅当下想起那个场面,仍旧觉得不寒而栗。   "他们是凡人的孩子。"戎阴出声道,染沉这才注意起了一旁的戎阴。 第一百零五章 你算老几   "哦?凡人的?那便派人将他们送回去吧,逍遥谷不收留凡人..."染沉扫了戎阴一眼,淡淡说道。   又将目光重新落到云浅身上,帮他擦了擦面上的汗珠,笑叹:"吓成这样,夜君离是不是比醉香楼吃人肉的还可怕?"   染沉挽了挽袖口,安抚云浅道:"我给你做碗面压压惊,嗯?"   云浅被染沉一提及,才发现肚子好像有些饿了,但胃口还是不太好的样子,皱眉道:"想吃辣辣的..."   戎阴与亦生交换了一下眼神,亦生大概是猜测得到戎阴的心思,故意压下声音在他耳畔挑衅似的说道:"只有他,吃过主上亲手做的东西..."   看着戎阴反应出来愤怒不悦的样子,亦生心里痛快极了,即使他也不喜欢云浅。   但相比之下,他更讨厌戎阴。   染沉伸手对着云浅的脑袋一阵蹂躏,弄乱了他的墨发:"长得可可爱爱的,怎么口味这么重!"   嘴上抱怨着云浅的喜好,实际行动却是如云浅所愿,给他做了一碗红油面条,不过只加了一点点辣椒油,其余的颜色,是番茄染红的。   面条做好时,染沉发现戎阴还在殿内等待自己,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趁着云浅在一旁吃着面条的空闲,他疑虑问起:"这么晚了,可还有事?"   夜色将戎阴的表情衬托得甚是难看,他收回落在云浅身上的目光,淡淡道:"你答应过我的,见了他一面,便答应我任何要求。"   原来他是在等染沉兑现承诺。   染沉被他提醒,才想起这一回事,点头淡然道:"嗯!我说话算数,说吧,想要什么?"他挑了挑眉。   戎阴对于这个要求,已在没完成任务之前便已经想好了,但等到可以实现的时候,他好像又觉得难以启齿。   殿内霎时一阵寂静,染沉迟迟没有等到戎阴的回答。   他不急不躁说道:"是什么要求需要想这么久?磨磨蹭蹭的,可不像你!"   戎阴才又抬眸回答道:"以后允许我自由出入逍遥谷..."   他舒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说出的要求沉下心来,却仍看出失落。   因为他最初的答案,并非这个。   他想说的是,让染沉同自己在一起。   是的...他想与染沉在一起,朝夕相处的那种,像云浅一样,也可以被他温柔以待。   但今夜又一次亲眼目睹染沉对云浅的柔情蜜意,他把那个要求又咽进了肚子里,可能需要暂时烂在心里了。   染沉面色却当即沉了下来,质疑道:"戎阴,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自由出入我这逍遥谷,方便你搞小动作?"   在染沉心里,戎阴心术不正,总喜欢耍一些小手段,因此先前他是禁止与戎阴往来的。   要不是看在他帮自己带来云浅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让他在逍遥谷逗留这么久。   戎阴眼里止不住流露出意外的情绪,夹杂着一丝委屈,原来事到如今,他在染沉心目中,还是这般阴暗。   出口的语气带刺,态度比平常更差劲:"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   戎阴不想做无谓的解释,他想自由进出逍遥谷,仅仅只是想在想念染沉时,可以随时见到他而已。   紧张的气氛惊动了吃了半碗面的云浅,他抬头看了看戎阴,又看了看染沉,发现二人的表情都显得沉肃,堪堪插话道:"你们在吵架么?"   染沉的面色因为云浅的声音,顿时柔和了许多,走到他身旁看着碗里的面条,笑道:"这么饿?看来一碗不够吃!"   他的心情总会在逗弄云浅的时候,变得开朗起来。   云浅却当真了,摇头拒绝:"不要了,还有半碗呢。"   戎阴却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扰得烦躁,语气更是生硬起来:"别岔开话题!就一句话,是不是说话不想算话了?"   染沉的注意力回到戎阴身上,但双手却解下了身上的外袍,披在云浅身上。   "你换一个。"染沉坚持自己的立场,即使被戎阴指控出尔反尔的罪名, 他也不会答应。   但他话音刚落,戎阴反而咧嘴笑了起来:"换一个?"   他横扫了云浅一眼,笑意慢慢变得意味深长,道:"那..."他拖长了尾音,"等我回去,慢慢想。"   临走时,没人注意到,他用恶意的眼神从云浅身上掠过。   待戎阴离开后,云浅的面也几乎见底了,抹了抹嘴巴问染沉:"你是不是对他说话不算话了?"   染沉不以为然道:"是又如何?目的达成了便可。"   反正他已经将云浅带来,也无暇去顾及戎阴的想法。   "所以你是骗人了?"云浅质疑道,看着染沉似笑非笑的表情,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如今对于欺骗这个字眼,或多或少有些反感,夜君离就是披着羊皮哄骗了自己。   "我骗他而已,又不是骗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染沉一脸云淡风轻,却发现说完后云浅的表情有些异样,才转变了态度:"放心,我不会骗你,还会帮你一起对付夜君离,嗯?"   说是在帮云浅,其实何尝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   云浅却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不停地搅着衣角,没有回应。   "云浅,你想不想夜君离死?"染沉正色问道。   云浅一阵心悸,对于染沉的问题,明显有些震惊。   想夜君离死么?   他只是害怕他而已,并非想他死。   于是,他对染沉摇了摇头,否认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怕,也想知道他跟我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但我没想过让他死..."   染沉对于云浅的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目光定格在他认真的脸上,收敛起笑意:"如果他不死的话,逍遥谷便不得安宁..."   然而,另一头的夜君离,在追逐云浅的途中而错过了吸血的最佳时机,内伤甚重,陷入了昏迷。   倾颜从未见过他流这么多血,将床榻上的毯子染红了一条又一条。   见邪去通知自己过来时,夜君离便是这般严重了。   "派去的人怎么说?找得到云浅么?倘若夜君离醒来还是见不到他,恐怕这伤势又要加重了!"倾颜心急道,边用帕子替夜君离擦拭面上的血迹。   "在逍遥谷附近找不到他的踪迹...我们继续在查探!"见邪一脸忧心忡忡,他跟随夜君离那么久,也未曾见过他如此虚弱。   "待夜君离好一些,我亲自去逍遥谷要人!云浅定是被染沉带走的!"   除了染沉,倾颜想不出还有谁对云浅虎视眈眈。   "浅浅...不要...怕..."昏睡中的夜君离喃喃低语,倾颜惊喜地凑近了一些。   "你没事吧,夜君离,你想说什么?"夜君离有了动静,倾颜隐藏不住内心的兴奋。   "浅浅..."夜君离又一声虚弱呢喃。   "浅浅..."喊出的声音中飘进了无尽的悲戚,"不要...怕我..."   倾颜不晓得夜君离昏迷之际与云浅发生了什么,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定是伤夜君离的心了。   本想等夜君离状态稍微好转一些,染沉才去逍遥谷要人,但一日,两日...五日之后,却没见夜君离有任何好转,甚至还有加重的迹象。   倾颜无奈吩咐见邪:"你一定要看好他,等我回来!"   云浅就是夜君离的命,现下恐怕只有云浅回来,才可以勉强唤回夜君离一丝生息。   但他到逍遥谷时,染沉却大大方方让他进去了,也没有将云浅藏起来,反而是坦诚相见,似乎他有十足的把握,倾颜带不走云浅。   "云浅,你听我说,夜君离伤得很重,都是因为要护着你...你赶紧回去看看他!"倾颜试图唤起云浅的情感,挣扎着说道。   但云浅却无动于衷,往后退了一步,怯怯道:"他是怪物!"   夜君离饮血的那个画面,还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凝聚成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怪物。   倾颜无语凝噎,喘了喘气,才道:"他就算是怪物!也是不会伤害你的怪物!他最爱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云浅,你不可以这么对他!"   一想到夜君离因为云浅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倾颜心中便愤怒难忍。   无视夜君离付出的云浅,倾颜认为他可以适可而止了。   染沉却无情打断了他:"他夜君离自己乐意为云浅付出,你在这里瞎操心什么劲?难不成,夜君离对云浅付出,云浅也要同样回报给他?"   倾颜被染沉的话彻底激怒,脱口而出吼道:"你又是算云浅的谁?我告诉你,上一世,无论你染沉如何费尽心思,云浅爱的只有夜君离!他愿意为夜君离死!为他付出一切!你呢?你什么都得不到!"   明明知道他们都忘记前世的所有事了,倾颜却还是悲愤地滔滔不绝怒吼着。   替夜君离心有不甘。   夜君离已经那么努力想去偿还上一世对云浅的亏欠,却落得如此下场。   倘若不是染沉出现,或许情况不会如此糟糕。 第一百零六章 一个男子怎么那么香   染沉和云浅两人同时怔愣,特别是云浅,脸上只剩错愕。   "上一世..."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向倾颜投去质疑的目光,"爱他么?"   倾颜既然说开了话头,便毫不避忌了,无论他们信不信自己所说的:"我没骗你,你与夜君离相爱了一世,你也是为了他而牺牲,好不容易找回你,你却..."   云浅难以置信地酿跄了一下,染沉扶住他,同样怀疑倾颜的表述,可他的心,好像有些不安,感觉云浅会随时离开自己。   "不是的..."云浅推开染沉,摇摇头否认道,"梦里...他想杀了我,他用鞭子抽我,把我摔在地上,摔破了脑袋,他...还打断了我的腿..."   提及腿伤,云浅的脸上沾染了无限的恐惧,这一直是他耿耿于怀的噩梦。   倾颜对他的话感到愕然:"噩梦..."他从没想过,云浅会从梦里索取到前世的信息,他口中所说的一切,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那时候夜君离被背叛蒙蔽了双眼,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使他残忍地对云浅下了狠手,这一切,确实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倾颜当下无言以对,要他如何对云浅解释,他所说的一切,不是事实的全部,夜君离是爱他的。   "怎么样?被戳破谎言了,无话可说了?"染沉冷硬的声调在沉寂了半晌的空间内响起,他要留下云浅,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让任何人带他走。   他看了看云浅,心一下子定了下来,他的表情透露出质疑,并没有相信倾颜的话。   旋即,染沉又嘲讽道:"你这么操心夜君离的事,莫不是,你看上他了吧?"   他挑高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饶有兴趣地等待倾颜的回答。   倾颜却被他这个简单的问题,问红了眼眶...   是啊,染沉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每当自己见到他时,那颗不安和焦躁的心,还是会有所悸动...   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偷偷看他...   他不可能注意,因为他的眼神,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无论何时,他眼中还是只有云浅一人。   倾颜失落的同时却逞强地反击道:"我看不看上他与你何干!染沉,我再问你一次!你何时放了云浅!"   "放?什么叫放?"染沉轻蔑地扫了倾颜一眼,"你看我有囚禁他不让他走么?"   是云浅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他朝云浅走近了些,将他脸颊的碎发别在了耳后,笑得温柔如水:"你想不想跟他回去?"   云浅的手一直紧张地握成拳头,没有片刻是轻松的,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害怕..."   不仅有害怕,也有难过。   他曾以为离开了蓬莱阁那个是非之地,便能过上三餐温饱,不受欺负的日子,而且慢慢地,他好像想要亲近夜君离了。   然而,他还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吧。   "听清楚了没有?"染沉当下连一个正眼都不想给倾颜了,轻轻揉了揉云浅的脑袋,侧身对着倾颜得意道。   倾颜失魂落魄地挪步离开了,却在洞口遇见了一个陌生人。   "喂,戮神殿的吧?"有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树上,那人声音清亮,气度不凡,却打扮得有些怪异,黑色的披风上印着可怖的血腥骷髅垂了下来,仔细看他的侧脸,也有一个小小的骷髅印记。   倾颜止住脚步打量着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叫戎戟,帮我哥看风。"他坦然地说出自己的任务,一个飞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倾颜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看起来他的年纪应当比自己小,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无辜的眸子。   "看什么风?"倾颜好奇问起,刚才在染沉那里受的委屈和怒意好像消散了一些。   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有股很强的感染力,笑起来的时候能驱散黑暗。   "我哥喜欢里面那个,最近他有事,叫我来看看情况。"戎戟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回答倾颜的疑问。   "里面那个?不会是指染沉?"倾颜心里不舒坦,听到有其他人喜欢染沉,他还是会不悦。   "不然还能有谁?不过呢...据说他最近带了个小情人回来,对我哥打击挺大的,他又不待见我哥,这不,让我来看看情况。"戎戟耸了耸肩,嘴巴里还叼了支狗尾巴草,不以为然道。   继而,他又觉察出倾颜情绪的不对劲,贼兮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你也..."   倾颜忙出声打断:"住嘴!就算以前是!今后再也不是了!"   "好好好,我不调侃你,我跟你说了名字,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戎戟使坏地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拿下,插在倾颜的发上。   "别垂头丧气了,笑一个。"   倾颜嫌弃地取了下来,扔在地上:"有毛病!我不告诉你!"   说完准备离开,却被戎戟拦住了去路:"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脾性这么坏!"   如花似玉?倾颜被他的形容词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你有没有点见识?如花似玉是形容女子的!"他反驳道。   "那不就对了!我刚刚第一眼的时候,以为你是女子来着,差一点就动心了。"戎戟对着倾颜调皮眨了眨眼,嘴里说着荤话。   倾颜怒意一下子就噌噌往上冒,举手想打他,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还使坏地往倾颜手背飞快地亲了一口。   "都是男子,那么容易害羞可不行!"戎戟越笑越是得意,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玩味感叹道,"香香的,一个男子,怎么这么香?"   倾颜却被他的举动冻结住了所有的思绪,这辈子,他都没同任何人有过这么亲昵的互动。   心脏骤然跳乱了频率,咬着唇迷离地盯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戎戟因他的反应而收敛起那些不正经,皱眉道:"怎么这样看我?就亲了一下手,怎么好像被我欺负了一样?"   他比倾颜高一些,俯下身来仔细看他,看着倾颜微微发红的眼角,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戎戟也不敢再出言不逊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脸皮这么薄,不调戏你了,别这样,我心里不舒服。"戎戟妥协道,拉住倾颜的衣袖撒娇似的摇了摇。   倾颜被他幼稚的举动扰乱了心绪,也没有推开他。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可细想,他身上好像有自己所没有的纯真,即使他打扮得多么阴郁,那双眼睛露出来的明净却不会骗人。   "算了,我不同你计较,我回去了。"倾颜叹了口气。   "你回戮神殿吧?我送你!"戎戟自告奋勇,完全把戎阴交代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戮神殿的?"   "猜的,他这里没什么人出入,我哥说了,戮神殿会来要人,我守了一天,就看到你来,不是你还有谁?"戎戟的手始终拉着倾颜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哦,"倾颜敷衍应了一声,"我识路,不用你送,你继续替你哥盯着吧,不过我想说,你就算盯上个百年,也盯不出个事儿!"   "让你哥死心吧,里头那人他可宝贝着呢,不会动摇的。"   倾颜在某一瞬间,突然就释怀了,染沉不会属于他,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任何一个关怀的动作与眼神,都不会给予自己。   那么久了,他是该放下了。   "我知道,我也是随口答应我哥帮他一下,反正我闲着也无事,不过,我现在倒是庆幸自己答应帮他的忙了。"戎戟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为什么?"   "因为才让我遇见了你啊。"   戎戟的落落大方与戎阴的心怀鬼胎形成鲜明的对比,戎戟心里的话,喜欢坦荡荡地说出来。   "胡说八道!好了,我走了!我还有事。"倾颜心里还记挂着夜君离的伤势,此行要不到云浅回去,他都不知道如何回去安抚夜君离。   夜君离有染沉的不死之心,轻易不会死去,但没有了云浅的夜君离,其实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帮你!"继而担心倾颜觉得自己不靠谱,又补充道,"我还可以叫我哥帮你,我哥心思比我多得去。"   倾颜被他的提议说的有些心动,犹豫了片刻才如实说道:"我想将染沉带回来的那人带走..."   "你要将他的小情人带走?你该不会看上的是他的小情人?要是的话,我可不乐意帮你!"戎戟满脸惊奇,终于愿意松开倾颜的衣袖,环手抱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发什么疯?谁都没看上!你不愿意帮就算了,别挡我路。"倾颜绕开戎戟,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反而是戎戟折服了,"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答应帮你!"   他这回拉住了倾颜的手臂。 第一百零七章 我要报仇   染沉见云浅惊魂未定,倾颜的到来似乎扰乱了云浅的思绪,他即使悲伤,也满是疑惑。   倾颜口中所说的相爱,究竟是真是假。   染沉担心他被倾颜蛊惑,自己好不容易在云浅心中建立起来的信任,不得前功尽弃。   他出于私心,准备告诉云浅那个秘密了。   "云浅,"他正色地握住云浅的手,将他冰冷的手裹在自己手心,"你是不是在找你爹娘?"当下能吸引云浅兴趣的,恐怕只有这件事了。   果然,待染沉说完,他黯淡无光的眼眸霎时有了生气,反手握住染沉,激动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有他们的消息么?"   他满是期待的神情使染沉又产生该死的于心不忍,他本来有心隐瞒此事,不想云浅的心情受到干扰,但现下,他必须使出应有的手段。   让云浅彻底痛恨夜君离。   "嗯...我让戎阴打听到了。"染沉直接忽略了云浅的第一个问题。   "你父母他们..."他这才发现,在面对云浅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说出事实的真相,竟变得这么艰难。   但心还是一横,又道:"你父母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完,他看了看云浅,等待他的反应。   只见他像是刚从谷底回来,又掉入万丈深渊,全身无力般跪在了地上。   "死了..."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显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但云浅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的样子,他从没恨过他们,相反,他做梦都期待见上他们一面。   如今,染沉的话扼杀了他所有的希冀。   "为什么会死了呢?"云浅跪在地上,染沉把他揽在怀里,顿时便有些后悔了。   他一遍一遍抚摸着云浅的后背,但还是残忍地告知了事实的真相。   "是夜君离,他命人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你父母,也在里面...是你母亲冒死把你生下来的..."   说完,他发现云浅忽然没有了动静,想微微拉开他看一眼时,却才见他无助哭了起来。   原来,原来他的父母不是因为嫌弃自己残障的腿和满身难看的伤痕而抛弃自己,原来...他是母亲冒死护下的。   他们是爱自己的。   "夜君离..."云浅哭得喘不过气,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当下,他深信不疑,梦里那个可怖的夜君离,就是最真实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同自己有何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不要怕...云浅...我会保护你...哭过就没事了..."染沉苍白无力地安慰着,即使这安慰的话语效果微乎其微,他还是极力想让云浅开心。   可是云浅一哭便收不住声,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坎坷,再想到父母的惨死...   这一切的源头,皆是因为夜君离。   为什么是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要报仇..."片刻,云浅又哽咽道,说出了使染沉不可思议的话。   他本以为,他带来的噩耗仅会让云浅更加疏离夜君离,毕竟他说他害怕夜君离。   染沉从会预料过,云浅会想报仇。   "我要...报仇..."他再一次重复道,哭声渐渐止住了,趴在染沉肩上,无力地抹着眼泪。   "好,我帮你..."染沉安抚道。   云浅却摇了摇头:"我要亲自报仇..."   他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说出这个想法显然很是可笑,但他只是想这么做。   夜君离将自己带回去百般讨好与照顾,应当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的。   他可以拿这个筹码与之谈判,作为再次接近他的筹码。   "云浅...你..."染沉从肩上拉开云浅,帮他细心地擦了眼泪,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   眼前这个坚定无比的小家伙,当真是他自己戏弄的那个么?   他褪去纯真而严肃起来的样子,竟别有一番气魄。   或许父君说的没错,他的前世,一定是不简单的人。   云浅一分钟都不愿意再耽搁了,起身便收拾了东西,让染沉送他回戮神殿。   "云浅...我不想你走..."染沉道出心里话,他希望云浅加深对夜君离恨意的这个目的是成功达到了,却没猜测到,云浅的决定竟这样出乎意料。   "染沉,你不是想帮我么?"云浅哭的眼睛通红,样子我见犹怜。   染沉便说不出违心的话,才妥协道:"你报完仇,要回来找我。"   他清楚夜君离将云浅当做什么,因此也坚信,云浅倘若想报仇,也一定会凯旋而归。   夜君离不会因为云浅的任何举动,而伤害他...   染沉不甘地送走了他,途中走得很慢很慢,他几乎快忍不住想同云浅说出这些日子的心里话。   想在云浅去报仇前,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以云浅当下的状态,显然是不妥的。   "快到了..."染沉止步不前,神色错杂地喊住了云浅。   骤然,一个吻轻轻落在了云浅的眉心。   他本以为云浅会同从前一样,温顺地任自己摆布,却不曾想,他的反应有些激烈。   身体轻颤,眼泪当即夺眶而出。   他胆怯地推开染沉,摇头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会连累你的..."   梦里的染沉,便是同样在自己眉心,烙下一个吻后,被夜君离差点取了性命...   染沉却不理解云浅的反应,以为他在委婉拒绝自己,极力理着情绪,苦笑道:"无事...我不强迫你,我们还有时间。"   ......   云浅出现在戮神殿时,倾颜以为是戎戟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实现了,心里不由得感谢他。   "云浅,你终于肯回来了,走,随我去看夜君离。"过分惊讶的倾颜没注意云浅面色的不对,拉起云浅便往夜君离的屋子去。   而当床榻上那个病态的面色入目时,云浅却不由生出强烈的悲伤之意。   他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指节,大力到渗血。   "云浅,云浅,你怎么了?"倾颜喊道。   他强迫自己压下这浓烈的悲戚,稳了稳身子,没有理睬倾颜,向夜君离走去。   夜君离的样子才更清晰地展现在面前,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燥,跟他以往的威风凛凛截然不同。   没想到他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你可不可以出去,我想单独跟他呆一下..."云浅说这话时,心脏心虚地抖着,他觉得夜君离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   他狠下心,迫不及待想要报仇了。   倾颜没想到云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愣,没有出声便退出去了。   四下无人,落针可闻的房间只有云浅和夜君离两人,云浅发现,夜君离虚弱得连呼吸都变得稀薄。   当有机会下手时,云浅却退缩了,握紧药粉的手不停地颤抖。   他这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没伤害过任何人,对于这样心狠手辣的举动,即使是面对弑亲凶手,他还是做不到当机立断。   染沉告诉自己,这药粉是嗜血散,只要夜君离每日服下一点,百日后,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暴毙而亡。   戮神殿上下,不会将苗头怀疑到云浅身上。   待夜君离丧命之后,云浅也能全身而退。   "浅浅..."只闻一声低喃,夜君离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竟从这一声轻喃中,听出无尽的悲凉与思念。   云浅犹豫了,将手中因为自己用力捏紧而变得皱皱的药包,又收回怀里。   他说服自己,下手的机会不少,他再等等...   再等等就好。   "夜君离,你到底想如何?"云浅绝望地问道,抿紧发颤的嘴唇。   ... ...   "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当真帮我将云浅带回戮神殿了。"倾颜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去感谢戎戟。   戎戟从染沉那边得知,云浅已回戮神殿的消息,向来喜欢坦坦荡荡开门见山的他,这回却选择将错就错,默认了这个功劳。   "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不但默认了,他还得寸进尺的想同倾颜索取奖励。   "不是告诉你名字了?你想学那逍遥谷谷主,对你哥出尔反尔?"倾颜不满抱怨道。   "得,我不是那种人,我才不舍得勉强你...那,让我申请一个要求总可以吧?"戎戟因为认识了倾颜之后,变得更加开朗,每回说话眼里都闪着雀跃的光芒。   倾颜转了转眼珠,思索片刻:"嗯...那要看看是什么要求,我才决定你能不能申请!"   他大概是感受得到戎戟对自己的心思,最先动心的人,总是卑微一些的。   倾颜不反感戎戟,也享受他对自己的好。   或许戎戟出现得及时,在他对染沉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给倾颜带来一丝光芒,照亮他阴暗了许久的世界。   "我想你同我一起下凡玩,让我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戎戟提道。   "就这个?"倾颜难以置信确认道。   "嗯,就这个。"   倾颜忽而笑了,原来,被人小心翼翼对待,竟是这般滋味。 第一百零八章 伤势加重   这日,是云浅思前想后,第一次狠下心来,在夜君离的药物里参杂了嗜血散。   整个过程,他都显得焦虑不安,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好像变成了自己。   "是你伤害我在先的..."云浅喃喃低语,仿佛在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痛下决心。   喂药给夜君离的过程也甚是艰难,他昏迷不醒,喂进去的药物很多又流了出来,云浅便一勺又一勺,耐心却又不安地喂着。   床榻上的夜君离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像是陷入了梦魇。   云浅当即放下已然空了的药碗,用帕子擦拭夜君离嘴边以及脖颈的药渍,还轻声唤了他一声。   但夜君离没有醒,眉心拧成一个结,含糊不清地发出痛苦的拟声词。   梦里的夜君离,神情淡漠地看着云浅,半点情意都不复存在。   他语气坚决,没有半点不忍:"倘若你将火炎珠交出来,我便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别白费力气了。"小人儿倔强道。   话音刚落,锁链便在小人儿身上开始炙烧,发出夺目的火光,那人的皮肤慢慢被火星侵蚀,一点点腐烂,却在眨眼一瞬恢复正常,反复侵蚀反复愈合,痛苦有增无减。   梦中的云浅悲戚地阖上双眼,不去注视那双陌生的眼睛,回答依旧没有改变:"我不会...给你的..."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有骨气,好,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夜君离伸出食指轻轻一勾,眼前便出现一个蓝色的结界,将云浅紧紧地裹在其中,呼吸变得艰难而急促。   他浑身好疼,喉咙也似被火焰燃烧般撕裂灼热,他甚至连喊疼都无能为力,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由于失去了几分神力,加上方才的一番折磨,云浅欲试图起身却还是失重地跪了下来,呼吸仍旧急促。   但夜君离没有分毫怜惜,直接用骨灵鞭将他圈锢,生生将他拖回夜殇宫。   地上很快便出现两道刺目的血痕,从锁魂谷直至夜殇宫。   云浅的眼泪与地上的血痕一般,也流了一路。   "将血迹给我舔干净!"夜君离不屑一顾地吐出命令,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跪在地下的云浅。   他认命地埋低了头,准备执行夜君离的命令。   却猝不及防被那人狠狠踩踏着后背,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继而又被一只强而有劲的大手用力地扼住脖子,逼迫自己面向他,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残败的试验品。   ... ...   画面又随即转回另一幕。   小人儿终是卸下所有的倔强与不屑,缓缓抬手,拉了拉夜君离的前襟,乞求道:“他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孩子,求你,放过他…”   淤积在胸口的酸涩也随之倾泻而出,眼泪模糊了视线。   可他越是难受,夜君离便更是愤恨,抬脚狠狠地往云浅纤细的手指踩去,咬牙切齿道:“是!他是无辜的!那么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怜悯同情任何人!为何唯独要这样对我!”   一股强大的愤怨在胸腔处爆发,迅速蔓延,脚下的力度更是加大,精致的脸却拧到了一起。   五指像快要被踩断般疼痛,直到云浅呜咽哭出了声,夜君离才挪开了脚,不以为然道:“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见见他…”   云浅的手指当即变得又红又肿,持续火辣辣的疼着,但一听到可以见一忧,他心里难免有些欣慰。   却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夜君离生生拖到了蚀骨池边上。   "不要!不要!浅浅...浅浅!"夜君离撕心裂肺地喊着,云浅睹见他悲伤至极的模样,竟心生怜悯。   床榻上的他,竟然在哭。   "浅浅!"他边哭边喊着自己的名字,像是掉进绝望的陷阱。   "浅浅!"终于,夜君离醒来了,眼角挂满悲沧的泪水,情难自禁。   关于上一世对云浅的所作所为,夜君离从来没有忘记,但他选择性屏蔽了,只记得云浅对自己的好。   原来,当重新回顾了一遍时,心脏痛到像被人血淋淋地撕碎,他当初是如何舍得的。   "浅浅..."他睁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令他痛彻心扉的心上人,更是悲从中来。   夜君离使出全身气力,将云浅拉入怀中,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确认自己不是在梦境里。   不知为何,看着他如此伤心,云浅也像是被感染到一般,一时半会不忍推开他。   "你干嘛了..."他为难地拍了拍夜君离的后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不解地问他。   夜君离只是抱着他,默不作声,待噩梦被云浅温暖的怀抱冲淡了一些,待情绪恢复了一些,他才愿意松开,眼眶依旧一片猩红。   "浅浅,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云浅却没有感触,敷衍道:"嗯。"   而后又假意关心他的伤势:"你感觉还好么?"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好。"夜君离并未在意自己的伤势,从头到尾,他只在意云浅。   云浅离开他,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嗯。"云浅的回答总是淡淡的,眼神也不敢在夜君离身上游移。   担心被他看出破绽,毕竟,他是来报仇的。   "浅浅,可不可以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我...快闷坏了。"夜君离每次面对云浅,心便柔软得一塌糊涂,语气都变得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的身体可以么?倾颜说你很是虚弱。"或许善良的特质是与生俱来的,云浅不经意的时候,总会流露出担心的情绪。   即使夜君离是自己的仇敌。   夜君离因为醒来见到了云浅,嘴角一直止不住上扬,还亲昵地拉住他:"就是有点冷而已,你牵着,给我点温暖,嗯?"   云浅抬眸,思绪飘忽间便被夜君离牵着出了屋外。   他还不忘为自己披上那张从倾颜那里要来的狐裘。   "要不狐裘给你披着,你是病人。"云浅边随着他走边道。   夜君离止步,笑着揉揉他的发顶:"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虚,倒是你,之前喂你喝了那么多补汤,小手还是这么冰凉..."   夜君离将云浅的手紧紧裹在掌心,即使自己手心的温度也不高,也想试图传递他一点温暖。   "你方才哭了?"云浅任由他摆布,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夜君离被云浅的问题勾起刚才的梦境,眼神顿时闪过一丝暗芒,难过的情绪又随之汹涌而来。   "你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云浅没有死心,追问道。   "嗯。"夜君离仅仅只是应了一声,不想同云浅有过多的解释,毕竟,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自己不愿意想起,更加不愿意云浅想起。   他还不知道,云浅早就被唤醒了那些记忆。   他们慢慢走到了璃月亭,戮神殿好像就只有这处,显得没有那么寂寥。   有花有草,有山还有水。   云浅转身,用力地吸了口气,感受着这片刻清新。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云浅这个角度,刚好用后脑对着夜君离。   夜君离知道,这墨发遮掩着的下面,是不堪入目的。   醒来后,他见到他的宝贝完好无缺的在自己面前,私心让他不愿意提及,那日意外又落下的伤上加伤,到底是如何惨烈。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罢...   而云浅,也记起导致这伤处的凶手是眼前这人,脸色微微一变,本能地抗拒。   "无事了,不疼。"他只是淡淡遮掩道。   忽而,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没有任何前兆,气温骤然下降。   "下雪了!下雪了!"即使冷得刺骨,云浅表露出来的,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   他没有忘记,第一次玩雪,是夜君离带他的。   可是,当下的夜君离,心脏却明显觉得不适,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在心间沸腾着。   但他看着小人儿跑进了雪里,欢愉地转着圈圈,像天使一样,毫无征兆地钻进了夜君离那颗炽热的心。   他的宝贝,真的很像天使。   "你当心一些。"夜君离咳了一声,在璃月亭一旁的石凳坐下,捂着心口。   却不忘担心云浅:"过来。"   云浅听到他的呼唤,乖乖又回来了:"我想玩雪。"   "没说不让你玩,"夜君离从身上脱下外袍,从头到尾将云浅包裹地密不透风,"等会儿着凉就麻烦了..."   云浅被他体贴的举动暖得心下一动,似乎这雪天,也没有往常那么寒冷了。   "我想堆个雪人..."云浅从夜君离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提道。   "好。"夜君离放过他,任由他下了已有薄薄一层雪的地面。   "咳咳咳..."咳嗽声变得剧烈,夜君离却仍旧强忍着。   "你可不可以帮我搓圆它的脑袋,我不会..."不远处的云浅冲着夜君离喊着,指着那已做好了身体的小雪人。   "嗯,好..."夜君离笑着站起,举步维艰地朝云浅走去。   一口鲜血染红了云浅的小雪人... 第一百零九章 夜君离的冷淡   撒了一地的鲜血刺痛云浅的双目,他认为,是他下的嗜血散起了作用,导致夜君离情况如此糟糕。   明明应该是庆幸的,他毫不费力,就将那个权倾六界的魔王弄没了半条命。   可他控制不住的心寒,意识到会失去夜君离,云浅骤然觉得,冰天冻地的寒冷几乎要让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得动弹。   "夜君离..."   夜君离半跪在地上,在风雪的衬托下,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浅浅..."他捂着心口,艰难地抬头望了一眼云浅,依依不舍般握住他的手,"我无事,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我..."   他笑得轻松,云浅却依旧从他眼里看出痛苦。   "我们回屋去。"云浅不管不顾地扶起夜君离,他力气不大,扶得很是吃力。   嗜血散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是云浅始料未及的。   这就意味着,夜君离要这样,反复折磨百日...   云浅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他似乎,后悔了...   然而,夜君离只是在那个时辰不停地呕血,并无性命之忧。   他有染沉的不死之心,轻易不会丧命。   他醒来的时候,望见的是云浅落寞的背影,他正坐在桌旁一动不动,背对着夜君离。   夜君离喊了他一声,他竟然没有听到。   夜君离忍着不适起了身,下地走向云浅,将他轻轻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当中。   "你在想什么?"   云浅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惊得愣了一愣,缩了缩脖子,转回身来:"你醒了...你..."   那些紧张关心的话被夜君离一个噤声的动作堵在喉咙:"我无事..."又是这一句毫无说服力的回答。   "你看看你,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要苍白,快去歇息。"夜君离心疼地摸了摸云浅冷冰冰的小脸,继而捧着他的手呵气。   云浅神色不定,无精打采地点头,便离开了。   紧接着,倾颜推门而入,带着怨愤的情绪:"夜君离!你这是被人下毒了!是嗜血散!哪个人那么大胆!"   "下毒?"夜君离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反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戮神殿莫不是还有染沉安排的奸细?趁你身子虚弱下了毒手?"倾颜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应当是无人敢明目张胆对夜君离下手才对。   "也不算明目张胆...是那人失策了...这嗜血散本来少量饮下,会神不知鬼不觉慢性中毒...它与我体内的不死之心产生了反应,才会显现出来。"   夜君离面色变得凝重,继而吩咐倾颜:"此事先不要宣扬,这人还会做第二次...只要他还敢下手,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好!抓到这该死的凶手一定要让他碎尸万段!"倾颜咬牙道,谁敢这么大胆对夜君离下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   待云浅第二次下嗜血散时,他犹豫了。   夜君离的药还在熬着,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中药味,是云浅难受的。   鼻子难受,心里也难受。   夜君离现实中,总对自己百般体贴,露出温暖的笑,与梦里的那个他,是截然相反的。   云浅总是迷迷糊糊沦陷在他温柔的陷阱里。   他该死么?   云浅摊开药粉,揭开了瓦罐的盖子,矛盾纠结中,听到一声生硬地叫唤:"你在做什么?"   吓得云浅把药粉撒在了药水里,心脏止不住颤动。   来者是见邪,他一向不太待见云浅:"你放了什么进去?"   他毫不客气地质疑云浅,伸头瞧了瞧还在沸腾的瓦罐。   云浅心虚地挪了挪沉重的脚步,双手紧捏成拳,心虚让他手心当即出了一阵冷汗。   "没什么..."   "没什么?"见邪不是夜君离,不是倾颜,他对戮神殿,对夜君离忠心耿耿,但凡有人对他们不利,他一定不会轻饶。   "好,那你喝一口给我看看!"见邪将瓦罐端起,亲自倒出还未熬好的汤药,推在云浅面前。   "..."云浅没有了反应,大脑好像一瞬失去了思考能力。   "怎么?不敢喝?那就是有问题!"见邪果断下了定论,语气不善。   "我喝..."云浅因他的咄咄逼人,一口气喝下了半碗药。   可即使他按照见邪的要求试了药,见邪也不信任他:"算了,我再煎一碗,这个不要了!"   "嗯。"云浅任由他将自己快熬好的半碗药挪开,转身离开了。   而见邪,并没有打消对云浅的怀疑,而是把那剩下的半碗药拿去给医师鉴定。   "怎么会是云浅?"倾颜得知了真相,当着夜君离的面惊呼一声。   "见邪,有没有弄错?他..."倾颜还想替云浅找借口,毕竟,他见到得知结果的夜君离,脸色雪上加霜的难看。   "夜君离,这..."倾颜小心翼翼地试探夜君离的情绪。   岂料他下一瞬却展开了笑颜,无事般道:"或许...我做再多都无用了..."   身心双倍的痛苦使夜君离当即筋疲力竭,在这一瞬间,他终是累了。   "我从未想过,他想我死..."   他说完这句,便闭上了眼睛。   傍晚,云浅来找他时,他的态度开始不太和善。   "夜君离,你无事了吧?喝药了么?"云浅还不知道被夜君离发现了真相。   不提药时,夜君离还未露出不悦的情绪。   当下,眉心一紧,嘴角的笑隐约带着嘲讽:"嗯,暂时死不了。"   云浅大概意识到夜君离态度的转变,假意倒了杯水,以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口渴么?"他端了水杯放在夜君离面前,胆怯地问他。   "你自己喝吧..."夜君离拒绝了,当下云浅的一举一动,他都很理所应当地理解为,他是不是又想要害自己。   "哦。"云浅不知所措,喝了水之后便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其实是想关心夜君离的。   但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给震慑住了,止步不前。   "你还有何事?"夜君离也陷入矛盾的折磨,他不舍得这么对他,却下意识就这样子做了。   只要一想到在经历那么多之后,云浅对自己,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么?   他上一世对不起他,这一世是该不计代价弥补的。   但私心使自己小气了...   他也有心,会痛。   云浅没有离开的意思,搓了搓手心,外面的雪好像小了一些,但气温还是同样冰冷。   此时他竟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再多看夜君离几眼。   他笑得很是木然,挠了挠脑袋,在夜君离的屋里慢慢地挪了几步。   "我...我没什么事...不过,不太想回屋..."   云浅走到窗前,侧头偷偷观察夜君离的表情,他由自己进屋到现在,都是布满寒霜。   印象中,从见夜君离的第一眼起,他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云浅反而不习惯了。   先前矛盾为何夜君离会对自己那么好,有何阴谋,当下又纠结于他冰冷的姿态是出于何事?   "嗯?是否见我没事,失望了?"夜君离竟出口便是讽刺,身上的伤加上心上的伤,让他心力交瘁,却极力伪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云浅被他问住,猛地转头看他,脸色一瞬煞白,咬牙咽下了想说的话。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屋了..."他没有再看夜君离的反应,始终低着头,轻轻将门带上。   这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气候的寒冷加上心间隐隐的不适,导致云浅浑身不太舒服。   "咳咳..."他裹着被褥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但那茶水早已凉透,他喝下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喉间的不适更加重了些。   大概折腾到了后半夜,他才勉强浅浅睡去。   梦里却是光怪陆离的另一番景象。   "君离哥哥,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云浅又偷偷下了凡间,风尘仆仆地回来。   一回来就直奔夜君离的宫殿,他正在作画,听见云浅的声音,当即起身朝他走去。   用帕子抹了抹云浅沾满灰尘的小脸,不忘指责着:"你啊,总是这么偷偷跑下凡去,玩得脏兮兮回来,下回可不许了。"   云浅享受他这样不轻不重地责备自己,顾着傻笑,望着眼前这个好看得人神共愤的男子,从微微傻笑变成了傻笑出声。   男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也被他逗笑了:"小傻瓜,你又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夜君离出声拉回了云浅的神思,当即想起自己手中的同心锁,捧到夜君离面前:"君离哥哥,你看,漂亮吗?"   自从爱上云浅之后,周围的人都质疑夜君离早已失去了辨别美丑的能力。   无论云浅拿什么给他看,问他,他都觉得好看。   当下也是如此。   "嗯,浅浅挑的,都好看。"夜君离伸手整理了一下云浅微微凌乱的头发,笑容里只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嗯嗯,一对的,我们刻上字好不好,一人一个。"云浅喜上眉梢。   "好。"夜君离答应着。   "嗯...那刻什么好?"   万世此心与君同... 第一百一十章 云浅昏倒在雪地里   云浅是因为哭得太用力而醒来的,他猛地起身,哭得喘不过气,因为害怕夜深人静惊扰别人,将自己埋在被褥里。   他记起来了...全部。   "君离哥哥..."悲沧喃喃出声,用尽心腔处所有堆积的深情。   他急急忙忙下了床,还将鞋穿反了,因为心急,那伤残的腿显得更是不便,拐得厉害。   他迫不及待想见那个他爱了一生一世的人。   而这一世,好像有些晚了。   云浅这回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倾颜正准备喂夜君离喝药,但夜君离好像在拒绝他。   云浅的动静太大,惊得倾颜手中的药碗险些跌落在地。   "云浅,你怎么了?这么着急?"倾颜放下手中的药碗,看仔细些,才发现云浅的鞋子穿反了。   "你的鞋穿反了,有什么要紧事么?"   而夜君离,仅仅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但他的内心却与面上的不动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小人儿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他不担心是假。   "我..."云浅止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半步,看着夜君离苍白的脸色,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是自己,一时之间,悲痛又翻滚而来。   上一世,在云浅心里,只有夜君离是重要的。   他耗尽所有都要护夜君离周全,因此,记起了所有的他,这一世,即使夜君离与自己有弑亲之仇,云浅都不舍得伤害他。   没有人比得上夜君离!   "我..."云浅面上不安,进退两难,他要如何开口承认,自己已经想起一切了。   "到底何事?"夜君离些许冰冷的语气冻住了云浅所有的思维,抬眸望他时,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如同这外面的雪天一般寒冷。   再迟一些,再迟一些再告诉夜君离,自己想起一切了,让自己再有一些时间弥补。   "你饿不饿?"云浅生硬问道,双手藏在背后不自然地勾着手指。   "..."没有得到夜君离的回应,只有倾颜的疑惑。   "云浅,你没什么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   这句"脸色不太好"成功引起了夜君离的注意,方才从云浅进门,他都没有正眼看他。   顺着倾颜的话语望去,确实,云浅微微铁青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夜君离这才放缓了语气,朝云浅又问了一句:"究竟什么事?"   说完还是忍不住观察着云浅的反应,似乎听见自己的语气有所缓和,他没方才那么紧张。   "我...我想煮点东西给你吃...闲着无趣..."云浅当下,就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用了,我乏了,喝完药便睡了。"夜君离没有任何思考便拒绝了云浅。   其实,夜君离的本意是不想云浅劳累下厨,他的厨艺,夜君离也是知道的,以往不是烫伤就是切伤...   但可能两人还未破冰,夜君离说出的话意便有些变味了。   云浅认为,他是嫌弃自己了。   "好...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云浅担心自己不立即逃走,会止不住地在夜君离面前落泪,他承认,他此时此刻,伤心得快要崩溃了。   不只是因为夜君离的态度,也因为看着他虚弱的一言一行...   他转身出了屋子。   倾颜忍不住责备了夜君离:"你怎么回事?待他的态度这么差?"   印象中,这一世的夜君离,没试过对云浅疾言厉色。   "不用你管。"   夜君离的屋子总是比任何一间屋子都显得冷清,于是,他回答出的话语,掠过冷清的空气,更是过分阴翳了。   "是因为他对你下毒了?"倾颜或多或少看得出夜君离的心思,跟随他这么久,不是到了心灰意冷的时刻,他都不舍得对云浅这样不冷不热的。   好不容易重逢,怎么可以浪费在冷战上。   "他既然对我始终没那个意思...我便不强求了..."有绝望的情绪从夜君离眼中流露,他闭了闭眼,似乎不想面对。   "你...你有没有搞错?"倾颜不可思议反问道,"你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就因为这个,说不要就不要了?"   如果是因为云浅对夜君离下了毒,导致他就此疏离云浅,倾颜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   "... ..."夜君离不太愿意深入探讨,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用沉默来回应倾颜。   "看他刚刚来找你的样子...也不像对你没有一点情意...要不要再去把他..."   "不用了!"夜君离打断了倾颜的话,"我休息了,你别吵我!"   倾颜只要作罢,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便出去了。   但而后,一阵惊呼伴随着匆匆的脚步传入夜君离屋里:"夜君离,不好了!云浅晕倒在雪地里!你..."   "喂喂!你好歹也披件衣服再走啊!屋外天寒地冻的!你..."   倾颜跟在夜君离后面追喊着。   夜君离在听见倾颜那句"云浅晕倒在雪地里"之后,外界的所有声音,都被他下意识屏蔽了,只剩下自己心脏忐忑乱跳的声音。   厚厚的积雪里有一处微微拱起,显而易见是云浅的身影。   夜君离是聚起灵力飞身过去的,云浅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失去理智,变得急不可耐。   小人儿没有昏倒,而是躺在雪地里哭,仰面朝天,有细碎的雪花沾染在他头发和脸上,泪水流淌的时候,将面上的雪花微微融化了一些,使他的脸有些刺痛,继而发红。   看上去更加令人怜惜了。   "浅浅,我们快回屋去。"夜君离俯身一把将他捞在怀里,心脏止不住拉丝丝地疼。   小人儿哭得抽抽搭搭,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委屈又无助。   而夜君离,当下只担心冻着他了,想尽快抱他回屋。   "我不要回去,不要!"小人儿却在夜君离的怀抱中挣扎起来,语气里多多少少有胡闹的意味。   但那泪水还在淌着,更是使夜君离不知所措地心疼,想强行抱他进屋,他也是做不到的。   "浅浅?"他轻声唤着云浅,眉头深锁,却生怕太重的语气会吓坏怀里的人儿,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不回屋,不回!"云浅还在哭,夹杂着任性的语气,好像变得有些无理取闹。   但夜君离就吃他这一套,云浅一笑,他晕头转向,云浅一哭,他就手忙脚乱了。   "好好,不回屋...那你不许躺在雪地里..."夜君离将云浅放下来,把自己身上仅有的单薄外衣解下裹在云浅身上,又向不远处的倾颜喊到,"去把那狐裘取来。"   倾颜还在状况外面,便遵从夜君离的差遣,去帮他的心肝宝贝取来狐裘。   "浅浅,可否告诉我,你哭什么?"夜君离伸手提他擦拭着眼泪,由于云浅的脸颊过于冰冷,他又吩咐倾颜,"去拿条热帕子。"   倾颜无奈地嘀咕:"直接进屋不就得了,这夜君离,方才还对云浅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还不是又怂了!"   但他还是认命地去替夜君离取来一条热乎乎的帕子。   但这帕子再怎么热气升腾,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热乎不了多久。   夜君离细心地替云浅抹着面上的泪痕,动作轻柔,耐心得倾颜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明明他自己身受重伤,才是最该被照顾的那一个,可只要云浅有事,即使再小,夜君离都会无视了自己的所有艰难,注意力全部落在云浅身上。   恢复记忆的云浅很是享受夜君离的疼爱,喘着粗气难过得断断续续说着:"我...难...受..."   他的话让夜君离的眉心又蹙深几分,忙道:"哪里难受?我看看。"   他上下打量着云浅,以为他受伤了。   云浅没有停止哭泣,半晌才应他:"我...我心里难受。"   说完,好像又想起那些伤心事,哭得更是厉害了。   他刚刚从夜君离屋里出来时,心脏难受得喘不过气,走不了几步便没有了力气,便干脆往雪地里躺着。   其实,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心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日见邪逼迫他饮下了半碗嗜血散。   嗜血散的作用在慢慢地发作中...   "浅浅,我不会那样对你了...我们不难受了,好不好?"夜君离耐心哄着。   "......"但云浅却没有停止悲伤的意思。   "我们先回屋,这里冷,你看看你,脸都被冻红了..."夜君离拿着让倾颜重新泡了热水的帕子捂在云浅脸上。   但任何劝告云浅都听不进去,仍旧摇了摇头。   "云浅,夜君离伤还未好,不得在这雪地里久留,你看看他,脸色这么差,我们就先回屋吧!"倾颜终于看不下去夜君离的轻缠软磨了,开口打断道。   云浅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赶紧捧着夜君离的手,藏在自己兜里,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心急道:"嗯嗯!我们快回屋去!"   倾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夜君离也微微愣怔。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起泡澡   夜君离便这样任由云浅半拖半拉地走出雪地,视线始终落在小人儿小心翼翼的动作上。   小人儿还边提醒着:"小心点走,积雪有点儿厚..."   突如其来的照顾让夜君离受宠若惊,这一世,云浅从未这样待过自己。   仿佛,他看到了上一世与自己相爱的那个云浅了。   虽然自己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但却总是想方设法待夜君离好。   这明明就是他的云浅啊。   一旁的倾颜也目瞪口呆,神游地随着云浅拖夜君离走的步伐,跟随他们进了屋。   云浅将夜君离拉到了床上躺着,用不太熟练的动作整理着枕头和被褥:"这样靠着舒服么?"   夜君离还沉浸在疑惑与享受中,失神地朝云浅点头。   "好,盖好被褥,别着凉了,脚也要盖好..."云浅自然而然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没告知他们自己恢复记忆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越矩了。   倾颜则忍不住向夜君离使了个眼色,口型大概意思是:是不是方才冻傻了?他指了指脑袋。   夜君离没有理会倾颜,而是一把抓住了云浅的手腕,带着疑问的语气:"浅浅?"   云浅对上他的视线,还云里雾里,一心担心夜君离被冻着了:"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冷?"   或许是贪恋这片刻的温柔相待,夜君离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心口好像...还有点疼..."   这一句大多有撒谎的意味在里面,还用手捂了捂。   果然,小家伙立马就慌了,伸手便往夜君离胸前袭去,手忙脚乱地摸着:"哪里疼?这里么?还是这里?我看看..."   说完,他还去扒开夜君离的亵衣。   "云浅,还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好色起来也...这么令人刮目相看......"倾颜调侃道,看着云浅对夜君离上下其手,又是惊奇又是觉得好笑。   因为当下,一脸懵逼的显然是夜君离,不是倾颜。   可能被摸得有点不舒服,夜君离终于又一次抓住云浅的手腕,阻止道:"浅浅,我无事。"   云浅抬头望他:"真的没事了么?没事就好...你不舒服要跟我说,这些天都下雪,你冷也要跟我说。"   "好。"夜君离不愿意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竟不敢开口询问云浅,为何如此反常。   而倾颜,当下不做助攻更待何时:"他当然冷,你要不要搬来跟他一起睡,也好帮他暖暖被窝?"   此言一出,讶异的只有夜君离,倾颜这般大胆的提议,倘若吓坏了云浅,那该如何是好。   但显然是夜君离多虑了,云浅非但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色,反而顺应自然地表示赞同:"好,那我等下就去屋里收拾一下,今晚就搬过来一起睡..."   夜君离还未恢复思绪,云浅又补充了一句:"我最近多喝点补汤,把身子补得暖烘烘的,你抱着才不会冷..."   又是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语句,倾颜差点下巴都惊掉了。   他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在雪地里说的是,担心夜君离冷,而不是说夜君离要死了吧?   这云浅的反应就是从自己那句话说出后,变得怪里怪气的。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云浅发现夜君离始终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寂静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喋喋不休的关心,"你不想...一起睡么?"   他以为自己自作主张了,夜君离的反应让自己心里没谱,后知后觉认为应当尊重一下病人。   可是,当事人怎么会不想,他快想疯了,只是,这防不胜防的邀请,让他所有的思维都凝固了,生怕太过激烈的反应会吓跑这小人儿。   "好,一起睡!"夜君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心情很好,突然又有些饿了。   "浅浅,过来坐好,让倾颜去准备些吃食。"他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示意云浅坐下。   而当两个人沉浸在甜蜜的爱情酸臭味中时,倾颜便是被差使的那一个。   没办法,可能是上辈子欠夜君离的吧。   云浅乖乖坐好,还不忘回头同倾颜提道:"我想吃烤鸡。"   ... ...   待吃饱喝足之后,云浅便提议要过去收拾东西,夜君离阻止道:"你不用亲自忙活儿了浅浅,我让倾颜帮你就好..."   倾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可还是认命去帮云浅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收拾过来。   "我想泡个澡。"收拾完一切之后,云浅向夜君离提道。   这样露骨的要求,使夜君离不禁确认了一遍:"在我屋里?"   云浅却不以为然:"要不然能去哪里?"   夜君离凝眉,不由得打量了云浅,怎么这小家伙的性情,变得这样直白。   他伸手探了探云浅的额头,也没有发热的迹象。   "浅浅,你这是..."夜君离想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导致云浅产生这一系列古怪的行为。   但还未问出口,云浅便跑到屋外差人抬来了热水,到屏风后面,脱了衣物准备泡澡。   而夜君离则一副非礼勿视的姿态,又担心他不留神着凉,可又想当个君子,不敢直接闯进去。   在屏风后面干着急。   岂料云浅主动喊了他一声:"好舒服啊,你要不要一起泡?这样会好睡一些..."   "... ..."一滴冷汗从夜君离额头上悄悄流了下来,矛盾了半晌,才回应云浅,"浅浅,你要记得,你的身体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知道吗?"   里头传来轻微水花的流动声,还有云浅直击心脏的回答:"我当然知道啊,可你又不是别人..."   "我..."夜君离一时无语凝噎,心中有异样的情绪随着水花的声音在波动。   面对这样的盛情邀请,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他心里不太确定,云浅这是闹的哪一出?   明明前几日要下毒害自己,当下又对自己热情似火...   而云浅,暂时先不想告诉夜君离,他恢复前世的记忆了,只想先好好待他,等找个好时机,气氛到了,才如实告知。   当下就先让夜君离慢慢纠结去吧。   "你到底来不来?"屏风后面的云浅催促道。   夜君离抽回神色,急忙应道:"好。"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断断续续的回应会暴露自己此刻紧张的内心。   堂堂魔君大人,见过了浩浩荡荡的世面,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怂得不行,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笑掉大牙。   他第一次这么不自在。   脚下像灌了铅一般,很艰难才挪动到屏风里面,云浅的面前。   小人儿全身脱光泡在浴桶里,在热水蒸汽的氤氲下,本来就白嫩的肌肤,染上了一点点粉红,显得异常暧昧。   他好像比之前消瘦了一些,颈侧下方的锁骨凸得更是厉害,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几道鞭痕。   一直是夜君离过不去心伤。   他脱了衣物进了浴桶,眼神在那道鞭痕上游移,他还清楚地知道,在云浅的后背,更是不堪入目的伤痕。   云浅意识到夜君离的目光,出声安慰道:"不疼的,只是有疤痕而已,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夜君离一时情动,哽咽道:"过来!"   他霸道地朝云浅喊了一声。   水花随着云浅身体的挪动,产生了情迷的哗哗流动声。   云浅乖巧地扑到夜君离身侧,本来浴桶就不是特别大,当下仅仅只是挪动了几步的距离,便亲密地挨在了一起。   夜君离环手将云浅整个圈住在了怀里,感受着他肌肤的温度。   气候一下子又变得暖和了。   热血沸腾的气氛使夜君离意乱神迷,开口征求道:"可以吻你么?"   云浅被夜君离滚烫的体温渲染得有些脚软,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夜君离便抛开所有的理智,将小人儿扳向自己。   云浅注视着他泛着幽深和柔和光点的双眼,有些羞涩,心跳在一瞬也加快了几分。   只是片刻出神的瞬间,夜君离已勾住了云浅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游移到他的腰间,一个用力,更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一个湿热的吻铺天盖地落在了云浅红得滴血的唇上。   他的身子止不住轻颤,嘴里发出细细的闷哼。   彼此温热的气息瞬间交织缠绵起来。   夜君离的视线开始慢慢往下移,细细品尝着云浅脖颈的肌肤,换气的空闲,他轻声呢喃:"浅浅,是你对么?"   低哑的嗓音让原本的窒息感更是添上异常的灼热。   "浅浅,是你对么..."夜君离又重复了一遍,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浅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双手紧紧勾住夜君离的脖子,失控地发出轻声的呜咽。   这使夜君离仅有的理智在此刻全部崩塌,忍着情绪问着:"可以么?浅浅..."   但他还是不忘征询云浅的同意。   "可不可以?"   云浅迷离地"嗯"了一声,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继而,甜腻的静谧里,只听见欢愉的叫喊声...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秀恩爱   夜君离捧起那张百看不厌的小脸,继续细细地亲吻着。   小人儿从一开始的享受,到最后发出微弱的哼哼唧唧。   “怎么了?”夜君离不舍地松开他,看着对方潮红的脸,皱眉问道。   “泡太久了,累……”云浅微微调整了下姿势,难为情回答道。   夜君离的脸上当即浮现内疚的神情,是他疏忽了,小家伙的身子骨向来不太好,是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欲望。   “你待着,等我一下。”夜君离将云浅又塞回浴桶,自己则起身把衣服穿好,再从手边拿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浴袍裹在云浅身上,将他从水中捞出来。   云浅整个人呈虚脱状态,双手无力地搭在夜君离颈上,眼睛半眯着,在经历一场持久的情事之后,他累得筋疲力尽,尽管出力的不是自己。   能同夜君离在一起,云浅觉得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与他一起,自己总是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呵护着。   “君离哥哥,你真好……”恍惚间,云浅像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但他此刻却是困倦地闭着眼睛。   夜君离将他抱坐在椅子上,用胸膛给他半靠着,细心地替他擦干湿哒哒的头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僵硬了手上的动作。   他好么?他哪里好了?上一世做的那些十恶不赦之事,小家伙全部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嗯?”云浅偷偷抬了一只眼睛,观察夜君离的动静。   对上那悲痛的表情之后,云浅的困意一下子被驱赶得无影无踪,霎时便清醒了过来。   “君离哥哥……”云浅软软糯糯又喊了他一句,伸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夜君离抬眸触及那双无辜的水眸,张口生涩:“浅浅,我那样对你……我那样对你,哪里好!”声音有些颤抖,低低地问。   云浅旋即整个人软绵绵地钻进夜君离怀里,压下心头那几分微妙的酸涩:“哪里都好!君离哥哥哪里都好!”   云浅认为彼此绝口不再提上一世的事,也就心照不宣。   但夜君离似乎没打算放过自己:“我当时那样对你,你是不是很难过……”他一直都了解云浅,夜君离试过生闷气的时候仅是不理他一个时辰,小人人都哭得撕心裂肺。   上一世,夜君离在盛怒之下,毫不收敛地用各种残忍的方法虐打云浅,倘若不是体内有火炎珠的庇护,每一招,都足以致命。   “难过,君离哥哥不理我,凶我,我心里就难过……但是,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哭……”云浅埋在夜君离的心口,感受到自己脸上湿湿的,是夜君离留下来的眼泪。   他将云浅紧紧箍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云浅想挣开他的怀抱看清楚,可在夜君离紧缚的桎梏里他不得动弹。   才将脑袋后仰些想看清夜君离的脸色,却只见人影在眼前放大,温柔的吻就落在了唇间,瞬间失焦。   一句掷地有声的情话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吐露在云浅的耳畔:“浅浅,我很想你!浅浅……”   愈发旖旎暧昧的形势,云浅觉得心头热火朝天般,根本听不得他呼吸里带出的柔声话语,可却有心无力,缩了缩身子。   夜君离觉察到他的退缩,停了下来,探询般地望向云浅,悠悠放低了声线,转了语调:“怎么了?”   云浅红着脸,又是贪恋这份熟悉的气息,又不得不拒绝道:“我累,来不了第二次了……”   夜君离才恍悟过来小家伙的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在脸上又重重亲了几口,暂时放过他:“嗯,好!那擦干头发就睡觉,嗯?”   经过方才一番柔情蜜意地缠绵,夜君离当下为云浅擦拭头发的动作,显得更加轻柔了。   而云浅,舒服地又眯了眯眼,依靠在夜君离温热的怀抱中,还没等湿发干透,他就睡着了。   “当真是累了……”夜君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小人儿环腰抱起,像抱着一件易碎品一般轻手轻脚地将他平躺在软塌上。   次日,倾颜来看夜君离的时候,发现他的气色好了不少,果然,云浅就是他的灵丹妙药,治愈了身体的伤,还治愈了他的心情。   倾颜调侃起来:“夜君离,早说啊,睡一觉就能让你精神焕发的,我早点帮你嘛!”倾颜端着早膳进来,他后知后觉发现,最近竟帮夜君离打起了下手。   好像还承包了他的饮食起居。   “你小声点,”夜君离回头望了还在床榻上熟睡的云浅,眸间酿着百般的情愫,无一不是诉说着对那人的珍视与眷恋,“昨晚折腾久了,累坏他了……”   “啧啧啧啧……”倾颜双目露出惊恐状,咂舌吐槽道,“夜君离啊夜君离,真看不出来啊,是不是禁欲太久了,如狼似虎的!没吓坏人家?”虽然嘴上调侃着,但音量上还是遵从夜君离的指示,降到了最低。   “浅浅他记起以前的事了。”夜君离平静如水地说着,关于这件事,其实他痛心多过于窃喜,他一方面欢喜云浅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对自己的那些爱意,但这一切的记忆,也伴随着那段揪心的折磨……   他不太确定,云浅的心,真的没有任何阴影了么?   那条断了的腿,再也没有办法治好了。   “什么?”倾颜大惊失色,“这么突然?难怪他对你的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了!原来是这样!”   “你小声些!”夜君离惶急地沉下脸色,转而又去看了看云浅,雷打不动的小人儿没有被吵醒,他才松了口气。   “这么宝贝!我是吵醒他又不是要杀了他,至于么?”倾颜对于夜君离重色轻友的态度还是未能习惯,夜君离对云浅过分宠爱了。   “算了算了,你要先用早膳么?还是等他一起?”倾颜不耐地摆了摆手,视线落在桌上的早膳上。   “等浅浅一起,我不饿。”倾颜望见夜君离眼神又往床边一瞥,笑意盎然,恐怕只有云浅能让他露出这发自内心的笑意了。   沉寂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儿有了些许动静,浑身的酸痛感在提醒着自己,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禁皱了皱眉,委屈的话语脱口而出:“腰好疼……”   夜君离飞快起身朝他走去,往云浅的腰际伸手揉了揉:“对不起嘛……”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云浅也不管倾颜在场,猛地又扑进夜君离怀里,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还调皮地往他心口发出一声响亮的“啾”,他亲了夜君离的胸膛一口。   倾颜面上当即露出尴尬又会意之色,他好像一瞬之间明白了,为何夜君离会对云浅如此死心塌地。   恐怕只有他,能融化那颗万年冰封的铁石心肠吧。   平时眉宇间总是萦绕戾气的男人,在小家伙这个调皮的举动之后,笑得快溢出水来。   “还困不困?”夜君离的声音始终柔柔的。   云浅摇了摇小脑袋,扬眉眯了眯眸子便笑意深浓。   “那饿不饿?起来吃东西好不好?”夜君离的手始终在云浅的腰间轻轻替他揉着,当真怕是累坏他了。   “好。”云浅笑着从他怀里起来,用手胡乱抹了抹面上的发丝,慢慢下床。   却在走动的时候,又一次刺痛夜君离的心。   他的脚,依旧跛得厉害,那脚承受不住力量,几乎是拖着走的。   夜君离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将他拦腰抱起,低低说道:“我抱你。”   云浅彻底清醒之后,瞄了瞄边上等候许久的倾颜,泛起羞涩:“有人看着呢……”   倾颜当即识相地假意捂住眼睛:“没看到,没看到,你们随意!”   “你们慢慢恩爱吧,我先闪了。”倾颜艳羡地离开了,走到屋外时,看着漫天大雪,却从未有过的舒心。   夜君离终于盼到他所期待的了,他也该去追随自己的幸福了。   挪步出了戮神殿,去见与他相约好一起去放纸鸢的戎戟。   “我真想不到,你真的愿意来同我一起放纸鸢,我还担心你说我幼稚!”戎戟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开朗雀跃的状态,倾颜无论心情多么低落,只要听他眉飞色舞说上几句,心情也随之好起来。   但他故意嘟囔着:“你也知道你幼稚?”   “不幼稚不幼稚,能逗你开心,就不是幼稚了。”戎戟不止有让人开心的感染力,嘴巴还总是喜欢肆无忌惮地说着甜言蜜语。   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博得倾颜一笑。   但随即又面色凝重,难得正经起来:“对了,我哥最近与染沉的关系好像挺僵的,哥哥还扬言要……”他顿了顿,低眸半瞬,又继续说道,“要伤害云浅来报复染沉。”   倾颜整颗心悬了起来,这夜君离好不容易才跟云浅如胶似漆的,难不成又要被这些人破坏了?   他不允许这些事发生!   倾颜连忙追问道:“你哥他有说要做什么么?”   戎戟露出为难的表情:“没有,我哥他做事向来神秘,也不会告诉我他的计划……可我有点担心,毕竟他说到做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要分房睡   倾颜回来后,跟夜君离提了此事,但夜君离却好像有十足的信心,他能保护好云浅,因此,倾颜也没将此事看得太重了。   ……   倾颜好像大概了解了夜君离以前同自己说过的,云浅爱粘人,他这些日子可算是见识了,云浅几乎是想成天挂在夜君离身上了。   而且,本来就挺爱笑的他,一见到夜君离,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还不停地奶声奶气喊着“君离哥哥”。   夜君离在别苑为云浅栽种了一颗巨型的桃花树,上面还装了一个别致的秋千,夜君离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云浅能快乐。   过去的他,太过悲苦了。   “君离哥哥,你说在桃花树底下这么浪漫的地方,吃烤鸡,别人会不会笑话我?”说话人此刻正坐在桃树底下,双手捧着半只烤鸡,正津津有味地啃咬着。   尽管吃得嘴角和双手都油油腻腻,夜君离却没有表露出半点嫌弃的样子,还一直在边上宠溺地看他:“谁敢笑话你?”   身侧一声宠溺话语好像逐渐拉近,云浅猛地抬头,对上那张放大了的脸庞,在自己的唇边快速地小啄了一口。   他不满地嘟起嘴巴带着平添的几分怨气:“油……”还用衣袖胡乱擦了擦。   夜君离翘起了唇角又瞧了云浅一眼,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得意:“哪里油,明明是甜的。”   云浅嘴上虽是不屑,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了,哼声一笑,抬眸对上男人那双深情的双眸:“君离哥哥也是甜甜的。”   被夸的男人反而难为情起来,小家伙总是明目张胆地说着哄自己开心的话,还一脸自然而然的表情,更是直直戳中魔君大人的内心。   继而又睹见小人儿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咬着烤鸡,夜君离不太明白,沾满蜜糖的烤鸡,到底好吃在哪里?   能让云浅百吃不厌。   因为云浅吃东西向来细嚼慢咽的,他专注于吃这只烤鸡,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待夜君离反应过来的时候,摇头轻笑,他竟然对一只没有生命的烤鸡产生了醋意。   然而,令他更是吃醋的是云浅接下来的话。   他心满意足地放下啃得差不多的烤鸡,夜君离体贴地为他递上了一杯花茶,是从这桃花树上摘下来的花瓣,入口清香,沁人心脾。   吃饱喝足的云浅却不应景地出声问道:“我想去见见染沉。”   忆起上一世记忆的云浅,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两个人,便是染沉与一忧了。   那两个除了夜君离以外,唯一真心诚意待自己好的人,云浅向来都是记恩之人,如何都不会轻易忘记。   一忧的话,夜君离后来,时不时有替他去看望过,那年幼的小家伙,现在已长成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了,夜君离承诺过,待云浅调理好身子,便会带他去见上一面。   可染沉,一直是夜君离的忌讳,谁敢对云浅虎视眈眈,即使待云浅多好,他也容忍不了。   此话一出,夜君离本来噙满笑意的双眸,瞬间暗了下来,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寒光。   “见他做什么?” 每每都令云浅心驰的嗓音,此刻也随着那双眸子,沉了下来。   但他还是不忘拿着湿帕子,替云浅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嘴边和手上残留的油渍。   云浅纵然不抬头去瞧,也能感受到这熟悉的气味中,夹带着些许危险的气息,男人又重复问了一句:“见他做什么?”   夜君离很宠爱云浅,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或许是上一世因为误会而产生的那些鞭罚,或多或少在云浅心中留下他还未曾发现的阴影。   感觉到夜君离语气明显的变化,云浅的心脏止不住有些慌乱,但没有张扬地表露,仍旧如实回答:“我总觉得亏欠他了……”   夜君离神色淡漠,只有眼神泄露了他不悦的情绪:“亏欠他什么?他心甘情愿的,没人逼迫他。”   或许是这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倏地激怒了一向软糯的云浅,他由一开始的扭捏变成了形表于色的气急败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因为说得太快,他有点喘不过气,缓了缓,语调里竟参着哽咽,“那段时间……那么难熬……幸好是他……幸好是他……”   夜君离意识到云浅的难受,心中就算有狂风暴雨想要迸发,也只能生生压制下去,伸手拍了拍云浅的后背,替他顺顺气:“你别急,别急……我……”   可他如何都说不出违心的话,让云浅去见染沉,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云浅,不知是否气急攻心,他的心口竟然隐隐刺痛,因为害怕夜君离担心,他不愿意再继续纠结,尽快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语气软了下来:“没事了,没事了……”   “浅浅?”夜君离怎么会觉察不到,云浅脸色不太自然,但他压根没往其它方面想,以为他是生气过度了,讨好般把他揽进怀里,“好了好了,不要气了,我错了……但这件事我们先放一边,嗯?”他低下头亲昵地吻了吻云浅的发顶。   云浅不想被夜君离看出自己的异样,只能顺从的点头,但却不想轻易饶过夜君离,假意恶狠狠道:“但我才不要轻易原谅你,今晚分房睡!”   夜君离挺直了身子,蹙了眉头,不由打量了云浅一番,开口竟有一丝委屈感:“浅浅,我道歉了。”   “你以为道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才不要理你,分房睡!”云浅气鼓鼓地瞪着眼睛说道。   “那……怎么样才能不分?”夜君离没有死心,继续追问着云浅,抱着云浅的双手更是紧了紧,好像怕一不小心,小人儿会逃走一样。   “这次没得商量,等我心情好了,才重新考虑跟你睡一起!”说这话时,云浅又觉得心口好像舒坦了不少,可能方才真的是过度气愤了,他又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尔后,从夜君离怀里探出头来,转了转眼珠,看着寻常八面威风的魔君大人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地好笑,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撒泼。   “就只是罚你分房睡而已,白天的时候,允许你想干嘛就干嘛……”云浅退了一万步说道。   夜君离闻言,眼底才重新点上微亮的光芒,用手揉乱云浅的墨发,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骂不得,打不得,怕是再过阵子要上天了……”   云浅沾沾自喜,伸手抓住夜君离搭在自己头顶的手,藏在自己心口:“我也只是对君离哥哥这样……”   不经意的情话仿佛更能撩拨到魔君的心,所有的不快只要云浅一句话,便能驱赶得干干净净,他叹了口气,好好地将怀中人缚住,埋头在小家伙颈边重重烙下一个吻。   云浅惊地跳了起来:“你干嘛呀?”   “不是说白日就允许我为所欲为么?”夜君离玩味地舔了舔嘴唇,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炸毛的云浅,越看越是可爱极了。   云浅念念叨叨不知道小声嘟囔着什么,就嚷着要回屋了。   夜君离只好放过他。   ……   逍遥谷内,亦生见染沉已消沉了好些时间,不由地担心。   “主上这是怎么了?”憋了几日,亦生终是鼓起勇气问出口,担心染沉的状态。   他这几日胃口也不太好,连醉香楼都少去了,去了也只是坐一坐,也没有吃过一餐饱饭。   并且,很难在他脸上再看到往日的点点笑意。   亦生觉得他不能再这么下去,心病还须心药医,他需要对症下/药。   “亦生,你觉得,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夜君离?”染沉的声音低沉却动听,吐露出来的,却是一句黯然失色的疑问,脸上挂着不甘与悲伤。   他从戎阴口中得知,云浅已接受了夜君离,现在正朝夕相对地琴瑟和鸣,好一对神仙眷侣。   没有人知道,他痛恨自己,悔不当初,要是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他就算将云浅囚禁在牢笼里,也不会放他回夜君离身边。   “主上指的是……”亦生假装听不明白,怯怯开口。   “云浅!”一个好久没有出现的名字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也传递着些许染沉对之的想念,“云浅他为什么选夜君离?明明他一开始,一开始亲近的是我!”   染沉心有不甘,一开始,明明云浅只听自己的话,只会对自己笑,只愿意同自己走,夜君离凭什么夺走这一切?   “主上,他有眼无珠,不知道主上的好,我们还是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人糟心了……”亦生劝慰着。   但染沉明显无法自拔,目光空洞,似乎没有落到实处,自欺欺人道:“不!定是夜君离耍了阴谋诡计!”他像是发现了某种意外的惊喜,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对!他一向诡计多端,云浅肯定是被他蛊惑了!”   他替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猛地站起身来:“亦生,我要去将云浅救回来,我要帮他摆脱夜君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日可以为所欲为   当日,云浅说到做到,蓄势待发准备从夜君离屋里搬出来。   夜君离眼睁睁看着小粘人精果断的气势,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浅浅,当真要分房睡?”   云浅“绝情”且坚定地点头,忽闪着那双仿若会说话的眼睛,眨了眨:“当然,你还要问几遍才死心?”   夜君离深知小家伙倔强起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于是便开始讨价还价:“那……允许我半夜去屋里看你有没有踢被褥?”   但云浅这下却上演了顽固的戏码,依旧残忍地拒绝了夜君离:“不行!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注视着小人儿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夜君离才只好作罢,丧着心情,失落道:“那好吧……浅浅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云浅并不是想要争吵冷战,他仅仅只是想小小惩罚一下夜君离而已。   他侧目看了夜君离一眼,讨好地吧唧了夜君离一口,摇了摇他的手:“好嘛,君离哥哥,你不要对我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继而又捧起夜君离的手,在手背处亲了好几口,“这样够不够?笑一笑……”   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天天围在自己身边说着蜜语甜言,夜君离的心情想不好都难。   终是低低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你别乱动了,坐着,”他将云浅拉坐到凳子上,随即帮他收拾东西,“我帮你收拾。”   云浅看着忙里忙外替自己收拾东西的夜君离,心里有小小的愧疚感和一丝丝的甜蜜。   "君离哥哥..."他下意识喊了夜君离一声,笑得春心荡漾,遇上这么俊朗又宠爱自己的人,云浅经常陷入自我怀疑,他到底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好的人。   "嗯?"夜君离回头对他笑着。   小家伙正坐在床边,调皮地踢了踢脚,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   "君离哥哥。"云浅又喊了一声,依旧对夜君离笑意盎然。   "怎么啦?"夜君离也没有任何不耐的气息,停下手中的动作,缓步向他走来,站在小家伙面前。   高大的阴影将云浅整个人笼住,让他莫名有了安全感,也迷失了方向,拉过夜君离的衣领,仰头在那迷人的唇上印下属于自己的味道。   而夜君离却得寸进尺,顺势将他推倒在床榻上,霸道地侵略小人儿的唇舌,大手继而伸进他的亵衣内。   "君离...哥哥..."云浅被吻得透不过气,说话也不清楚了。   "嘘...不要说话,天色还没暗。"白日可以为所欲为。   ……   因此,真的等到云浅一个人睡的时候,他好像又不太习惯了。   这些日子,都在夜君离温热的怀抱中入睡和醒来,睡前睡后都习惯有他的气息,当下独自一人在这空荡的屋里,寂寥落寞的感觉竟莫名来袭。   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云浅干脆起身,屋外狂风暴雪,就算屋里有几个熏炉,好像还是觉得凉意阵阵。   “云浅……”忽而,他听见屋外好像传来一阵带有回音的叫唤,但云浅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准备又回到被窝里躺着。   “云浅。”那声诡异的叫唤又再一次响起,这回,云浅藏不住的好奇心不由地外泄,打开房门,探头寻个究竟。   却不料一阵狂风袭来,伴随着肆意的冰雪,云浅被旋涡卷入,吊了起来。   ……   “主上!主上!你没事吧!” 另一边的逍遥谷,亦生惊惶不安地叫唤着吐到满地是血的染沉。   他为了从戮神殿顺利带回云浅,竟一意孤行地用了逍遥谷的禁术,惨遭反噬。   但看着成功被带回来的云浅,他对自己的伤势置若罔闻,满足地笑道:“我无事,先看看云浅……”   被突然袭击的云浅昏睡过去了,面色被风雪刮得有些紫红。   染沉欣喜的同时,其实更多的是担心,云浅醒来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亦生不情不愿地去检查云浅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沉沉地睡去了,并没有任何伤势。   “主上,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势,我担心...”亦生越说越急,看着染沉吐出来那些淤红的血,对云浅的不满也就更深刻。   然而染沉却不慌不急,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小家伙,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事实证明,云浅在睁眼时,看到了染沉,也是欢喜的。   "染沉!染沉!你..."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反应,与这一世第一次见到染沉时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下,有怀念,惊喜和重遇故人的澎湃,这一系列的情感,云浅都止不住表现了出来。   但染沉却诧异于这样天壤之别的反应,因为他没有恢复记忆。   "云浅,你...有没有伤着..."他说得有些心虚,不太敢正眼去与云浅对视。   但云浅并没有追究为何他要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带回来,他本来也心心念念想见染沉一面。   "没受伤没受伤...染沉,我真的好想你!"云浅紧紧拉着染沉的手不松开,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染沉微微怔愣,猝不及防的表白让他还云里雾里,心里却升腾起一股甜蜜的味道。   他越来越坚信,是夜君离蛊惑了云浅,云浅喜欢的人一直是自己。   他一把抓住云浅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自己心跳的频率:"你听到了么?"   云浅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染沉误会了,正想抽出手来与他解释,却见他顷刻间又吐了一口鲜艳的血...瞬间染红了青色的地板。   "染沉?染沉!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有没有人!"   云浅兵荒马乱,左顾右盼呼唤着外面的人,只见亦生听见呼喊随即惊慌地破门而入。   "主上?"他将染沉扶起,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云浅一眼,咬牙切齿道:"都怪你!"   云浅正在消化亦生这句指责的话语,没回过神来,染沉便被他匆匆带了出去。   "怪我?"云浅呢喃道,不明白亦生的意思。   "主上,醒醒..."一群人围着染沉,愁眉紧锁,他们一向潇洒自在的主上,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染沉抬眼疲累地望着身边的人,无奈笑了起来:"你们紧张什么..."他的语气很是虚弱,却安慰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好得很..."   "主上!"亦生用严肃的语气突然喊到,不顾什么以下犯上的礼节,心有不甘说出心里话,"您为了见那个云浅一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他!他到底哪里好了!"   在众人眼中,云浅不仅不太聪明,还是个瘸子,帮不上染沉任何忙,还会拖累他。   染沉竟然为了将他从戮神殿带回来,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遭受这样强烈的反噬。   亦生不明白...   只见染沉的情绪始终淡淡的,心口的疼痛确实强烈,血都几乎吐干了,他也没有想到,反噬来得如此严重。   但染沉并不后悔,对他来说,能见到云浅,将云浅留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他很好...我...只要见到他,就莫名觉得很欢喜..."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每回见到云浅的笑容,染沉的心总会有一股熟悉的悸动,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能随着他的一颦一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染沉唯一低估了的是,戎阴的妒忌心。   届时,他恭敬地站在染消面前,汇报着逍遥谷的情况。   "主君,染沉将那名唤云浅的,又带回了逍遥谷。"   戎阴这些日子,没少与染沉发生争执,大致都是因为牵涉到云浅。   戎阴心有不甘,他明明答应过,只要他上回完成允诺,将云浅带回去,染沉会许他一个要求,可当下却出尔反尔,非但要求没有帮戎阴实现,还将他视若无睹。   既然他的眼里只能容得下云浅,那就不要怪自己落井下石。   染消听了戎阴的禀报,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见他勾唇一笑,了解道:"阿沉看上那人了?"   戎阴假意不知情,但却透露着实情:"戎阴不知,只是听闻最近染沉他..."他一副欲言又止,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有什么便直说。"染消淡淡提道。   "听闻他最近因想见上那人一面,使用了禁术,遭受到反噬。"戎阴悄悄抬眼观察着染消的反应。   想要除去云浅,恐怕只能将这个希望寄托在染消身上了。   自己虽然也可以做到,但他又不想与染沉的关系到了彻底决裂的地步。   忽而,染消怒拍了一下桌子,情绪顿时高昂起来,惊得众人纷纷下跪。   "岂有此理!阿沉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这样激烈的反应,也是戎阴始料未及的,他更是在心里得意起来,露出得逞的笑容,却虚伪劝慰着:"主君不要动气...我想...染沉也是一时贪图新鲜感,被暂时蛊惑了..."   "戎阴!你不要替他说好话,我自有主张!"   众人皆被染消差散,而此刻他的眼里,透露出危险的味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打算放你走   染沉还没有意识到他一意孤行之后造成的后果,除了自己惨遭反噬,还有后面的代价。   云浅因为看着他内伤颇重,也尤为心慌。   “染沉,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啊?”他深吸一口气,想将眼角仍旧止不住流淌的泪也憋回去。   云浅至今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为何染沉要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将自己带走,而是一心担心他的伤势。   他暂时没有其它心思去探究其他。   染沉很是享受云浅对自己在乎的情绪,看着他哭得梨花带雨,心中难免有心疼,但更多的是窃喜,这样就证明了,云浅对自己是重视的。   他觉得自己虚弱的身子,好像一下子又恢复了些许活力,抬手帮云浅擦拭着泪水,笑道:“要是我真有什么事?你会怎么样?”   他试探问道。   云浅将头好像摇成拨浪鼓,眼底噙满的泪水被染沉这么一问,又滴了下来。   “染沉,你不可以出事,不可以!”   上一世的染沉,对他那么好,后来的下场,云浅多多少少从倾颜口中了解了一二,一切缘由皆因自己。   那样好的染沉,云浅不愿意再面对他又重蹈覆辙。   染沉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不太舍得看云浅流泪,这样的画面仿佛又似曾相识,心底的情绪无法言说。   “好了,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不哭了……”   云浅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听了染沉的保证,才重展笑颜:“嗯嗯,你不许食言。”说着边伸出尾指勾了勾染沉的尾指,心情才慢慢恢复了。   云浅垂眸,沉思了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惊道:“染沉,你要不要教我御剑?”   御剑这件事,从上一世便一直是云浅的遗憾,染沉答应过他的,最后到死了,都没有实现。   “御剑?”染沉向云浅投去惊异的目光,怎么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的,为何会突然想学习御剑?   “对啊!你看看我的脚……”提及自己的痛处,云浅顿了顿,失落的气息瞬间飘散开来,但还是习以为常了,继续道,“君离哥哥他不肯教我,说危险,你教我吧……”   君离哥哥……   染沉的眼里当即流露出惊恐之意,云浅提到夜君离时,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都透露出满满的怡然之色,染沉不得不怀疑,那是爱么?   “夜君离?”此时此刻,染沉的重点完全放在夜君离身上,云浅这般亲昵地称呼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对啊!”云浅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但他暂时不能告诉染沉上一世的事情,对于没有恢复记忆的人,这样的说法有些过于荒谬了。   “我想来见你,他也不给,恰好你把我带来了,不过……我担心他现在肯定紧张得到处找我了……我不能待太久的,染沉,所以你要尽快教我。”云浅直白地说着,完全没有顾忌到染沉的心思,似乎上一世也是这样的,无论夜君离如何伤害自己,染沉还是未能在云浅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染沉受伤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泄露了出来,忽而感觉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疼痛难止。   是自己误会了么?   其实云浅的心,早就属于夜君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是夜君离用了什么诡计?   染沉想不明白,但他却在下一瞬,刻意收起所有的思绪,伪装不动声色地回应云浅:“好,我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学会了,才能离开,嗯?”他抛出条件,等待云浅的回答。   其实,就算是云浅拒绝自己的条件,染沉也已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即使将云浅囚禁起来,他也不会再放他回到夜君离身边。   云浅没有觉察出,染沉此刻的笑,变得意味不明。   “那……”他纠结了一下,才应道,“那我努力点,尽快学会。”   “好。”说完之后,染沉的眸光却暗了下来。   他如云浅所愿,次日等自己状态好了些许,他便教云浅御剑。   可是云浅灵力不够深厚,在学习的过程中,显得尤为吃力。   “我感觉好难啊。”他不禁抱怨道,皱着眉头嘟着嘴,表情蔫蔫的,拿着一把上好的宝剑细细打量着,仿佛自己将它多看几眼,就能学得快一些似的...   “难就慢慢学,不急……”一旁的师傅染沉笑着说道,看着云浅垂头丧气的姿态,好像也有点可爱。   其实御剑的技巧,只要掌握了诀窍,便很快就能上手,但染沉不想替云浅点破。   "额...可是我想快点学会...因为我有点..."后面那句,云浅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染沉没听清,走近确认道:"怎么了?你有点什么?"   云浅赶紧摆了摆手:"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挤出一个肆意的笑容,随意敷衍了过去。   方才那句话的后半句是"因为我有点想君离哥哥了"。   本来那晚与夜君离分房睡,云浅就已经很不习惯,之前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人家身后,当下离开片刻,云浅就控制不住想他。   染沉狐疑看他,心生疑虑,云浅真的变了许多。   但他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变了?   "云浅,你有事瞒着我?"   染沉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云浅的心虚无所遁形。   "没...没有啊..."云浅别开了眼睛,举起长剑,假意舞弄了两下。   "行,没有便没有,饿了没?"染沉不再追究,转移话题道。   "不饿...我想快点学好。"云浅执着起来,可以废寝忘食,任何人都无力劝得动,他当下的唯一目标,就是将这御剑学会。   其实,他内心一直有个心结,他看得出,夜君离每回睹见自己受伤的那只脚,总是露出悲痛的表情。   云浅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但假若他学会了御剑,可以用它来代步,便能更少触及夜君离的痛处。   他不想他的君离哥哥伤心。   "可是我饿了..."染沉悠悠说道,伸手抓住云浅的剑柄,与他对视。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又一瞬使染沉心下一阵悸动,跳乱了频率。   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云浅毫不留情直接打破了这片刻沉寂。   "染沉?你没事吧?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脸上脏了?"   染沉被他煞风景的话语勾回神思,松开了他的手,眨了眨眼,掩饰着:"嗯!脏兮兮的,快去洗脸然后一同去吃饭。"   他假意嫌弃地对云浅摆了摆手。   "那好吧..."云浅不太乐意地收起长剑,随后跑去洗手洗脸,紧随染沉外出醉香楼吃饭。   而当他们踏入醉香楼时,染沉的笑意忽而收了起来,入目的是他许久不见的父君。   "父君?"他的气场当即收敛了,对着染消时,他都会下意识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些惧怕。   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云浅。   "阿沉,这么有闲情逸致,过来吃饭?"染消嘴角的笑容越发张扬,却看得染沉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呼吸不顺。   他知晓,他眼前这位父君,倘若笑得毫不收敛,必定是想含沙射影透露着什么。   "是的,父君..."染沉心虚地低头,瞥眼扫了一旁的云浅,他好像还未意识到气氛的紧张,正若无其事地发愣。   也没将染消放在眼里。   他们一进门,染消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云浅,和染沉望着他眉眼带笑的样子,染消觉得,甚是刺目。   在他的观念里,逍遥谷所有人,都不该产生那毫无意义的情感,特别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染沉。   "我没记错的话,叫云浅?对吧?"染消继而将视线光明正大地落在云浅身上,还朝他走近了一些,却不曾想,染沉下意识地将云浅挡在了身后。   "父君..."染沉喊了一声,仔细听,还带着些许慌乱的尾音,透露着他此刻不安的心绪。   染消的目光太过不怀好意,染沉有种不详的预感。   "阿沉?"染消的声音恢复正常的语调,便令人寒意四起,他的目光更是布满寒霜。   染沉上回信誓旦旦说只是利用云浅对付夜君离,他竟然敢欺骗自己,光是这一条罪状,便足以让染消对云浅下手。   而今,还远远不止如此,染沉还因为云浅,内伤深重。   染消那日听到戎阴的禀报,恨不得当即处决云浅,但想到染沉的伤势还在恢复,他暂时隐忍了。   既然如今染沉都有心思陪他出来吃喝,想必内伤也是恢复得可观。   染消认为是下手的机会了。   "阿沉,让开!"他下了一声命令,用最严肃的语调。   但染沉并没有挪动半步,也不敢出声说任何求饶的话:"..."   染消更是不悦,再不耐地说了一句:"阿沉,我说让开,你听到了么?"   染沉深知当下情况异常危急,染消不会放过云浅了。   他本将云浅挡在身后继而变成回过身去将他护在怀里:"父君倘若想对付他,那就先杀了阿沉吧!"   染沉几乎是豁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许伤害他   染沉本将云浅挡在身后继而变成回过身去将他护在怀里,冲着染消沉重说道:"父君倘若想对付他,那就先杀了阿沉吧!"   染沉几乎是豁出去了,语气里未见玩笑的气息。   但染沉此举更是彻底激怒了染消,他眼底生火,好似要将两人都一同湮灭了。   与染沉的血肉之亲可能是他最后的理智,他咬牙警告道:“我再最后说一遍!让开!”   但染沉却是下意识地将云浅更抱紧了些,他知晓,一旦他放手了,云浅的下场是可预料的。   而躲在染沉怀里的云浅,心里清楚染消那次见他,便想将他吞噬入腹了,他对染消这样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可是他也怕死的。   好不容易能与夜君离重新在一起,云浅真的舍不得死。   他缩在染沉怀里,企图作最后的挣扎,颤声道:“染沉,我……有些害怕。”   他害怕死去,害怕离开夜君离,害怕夜君离因自己而伤心难过...   他很想夜君离,只有在夜君离身边,他才有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染沉即使心里也对染消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却为了安抚云浅,在他耳边轻轻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   “阿沉,你当真愿意为他这样忤逆我!”倘若不是还有一点仅存的理智,染消真会狠下心将染沉一并解决了。   他不愿意留一个感情废物。   “父君,求你……放过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染沉不敢将视线从云浅身上离开半瞬,担心一不留神,便让染消有机可乘。   染消因染沉无坚不摧的坚持,最终还是失望地卸下怒火,叹气一声:“阿沉,你从未这般令我失望……”   一直以来,染沉都对染消百依百顺,如今为了一个云浅,竟这样胆大妄为,染消对他彻底失望了。   转瞬之间,染消冷静了些许,沉了沉火气,妥协道:“要我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但他必须付出点代价!”   染消不愿与染沉关系闹得太过僵硬,但也不可能彻底放过云浅,他必须为自己所用。   染沉意识到染消愿意退步,不禁轻松了一些,缓缓问道:“什么代价?”   如果代价过于沉重,染沉也不会答应的。   “我要他帮我解决夜君离!”染消坚定说道,转过身去,将手别在后面背对着他们,语气是不容商量的。   “不可能!我不会伤害君离哥哥的!”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云浅,听到染消抛出的条件,当即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他耗尽一切,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都要夜君离安好,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苟且,而去伤害他。   “嘘!云浅,你不要说话……”染沉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对染消表达反抗的态度,不要再激怒他了。   “不!染沉,我就算死,也不会伤害君离哥哥的!”云浅斩钉截铁,眼底泄露出的,是染沉从未见识过的稳重。   他在担心云浅安危的同时,也不禁难受失落着,云浅,究竟与夜君离发生了什么?能让云浅不要命也如此从容不迫地替他着想。   “那可由不得你!”染消这回是不可能再退步了,他的态度不容反抗,云浅必须按照自己的要求达到目的。   他向染沉使了个眼神,命令道:“阿沉,动手吧。”   云浅还云里雾里的时候,染沉当即领会到染消的意思,他想让自己将云浅的神识封印住,这样便能事事遵循自己的差遣,没有能力反抗。   染消这样便能操控云浅去对夜君离下手。   “放心,我不会让夜君离轻易死去,只会让他生不如死罢了……”染消强调着,眉眼终于有笑意显现出来,是打败夜君离的得意快感。   “下手吧阿沉,这是最后的让步,不要逼我。”染消强调道。   继而,染沉缓缓松开了怀里的云浅,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像有不得已和内疚。   云浅意识到危险的气息,当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靠,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染沉,他大概知道,染沉准备做什么。   “染沉,你要对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心口的慌乱感也越发深刻,比方才染消说要取自己性命时,还要恐惧。   “云浅,对不起……”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落下,染沉便无奈地闭了闭眼,袖子仅仅轻轻一挥,便把云浅迷晕了过去。   他把云浅平放在地上,继而开始施法。   这阵法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云浅再次醒来时,已是没有了神识,目光无神,说话也有气无力。   染消对此很是满意,在他面前,下了指令:“我要你,将夜君离的血冢台烧了!”   血冢台是夜君离养精蓄神之处,染消准备与之慢慢耗着,先将他的神力慢慢耗尽,再继续下一步指示。   云浅呆滞重复道:“将夜君离的血冢台烧了。”   “好!很好!阿沉,送他回夜君离那里!”染消满意地笑了起来。   染沉看着已然失去活力的云浅,愧疚和心疼忍不住在心里发酵,并且,要亲自再将他送回夜君离那里,对自己来说,简直又是另一种折磨。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与云浅相见。   但当下为了保全云浅的性命,他不得不按照染消的吩咐。   “是的,父君,谢谢父君的不杀之恩。”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带着云浅回去了。   ……   因为云浅无缘无故失踪,夜君离已经失神落魄了几日,他派人去逍遥谷,因为染沉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是令他失望而返。   倾颜带着人,几乎要将六界的寸土都全部翻一遍来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夜君离……我们再找找,云浅一定无事的。”倾颜心底也没谱,只能徒劳说着安慰的话,他觉得事情太过离奇,除了染沉,谁还在对云浅虎视眈眈,便是戎阴了。   但他托戎戟去查探过,没有任何有用消息。   “……”夜君离这几日一声不吭,滴水不进,只是坐在云浅屋里沉默,面色因几日几夜没有休息而憔悴不堪。   “夜君离……你……”倾颜打算继续说着徒劳无用的劝说,却被一把心急火燎的声音打断。   “君上君上,人回来了!”是见邪带来了好消息。   云浅被染沉顺利送回戮神殿之后,便不舍地离去了。   夜君离这才恢复了神思,一个猛地起身,疾驰地跑到屋外。   “浅浅……”开口说了这几日以来唯一的两个字,“浅浅,你去哪儿了?你吓坏我了!”   他一把将云浅揽入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云浅的骨头给捏碎,还毫无章法地吻了吻他的发顶,微红了眼眶,“你有没有受伤?是谁带你走的?”   他将云浅松开,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小人儿毫发无伤,才松了口气。   “没有……我累了……”云浅筋疲力尽,面无表情说着。   夜君离觉得有些蹊跷,但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不愿意深究,应和道:“好,那我们先去休息。”   他将云浅抱起,缓步走回房内,命人将所有的门窗又重新检查一遍,不能露出任何缝隙。   屋外的雪仍旧肆意地下着,地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从云浅离开至今,夜君离都没心思命人打扫。   “我要你,将夜君离的血冢台烧了!”   “我要你,将夜君离的血冢台烧了!”   “我要你,将夜君离的血冢台烧了!”   “……”   云浅在睡梦中,耳边一直被这句话萦绕着,还伴随着那张肆意狂笑的脸,让他忍不住梦呓:“不要……不可以……我不要……”   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不在夜君离身边才几日,他好像又消瘦了一圈。   以夜君离的敏锐,他很快意识到云浅的不对劲,但仅仅只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并无其它多虑。   不仅夜君离,倾颜也察觉到了。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失踪,又这样一副模样回来……”倾颜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担心,看着夜君离寸步不离地守在云浅床前,也替他着急。   “我方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浅浅身上没有皮外伤……但他的精神好像不太好,我很担心……”   夜君离用湿热的帕子替云浅擦拭着额前的冷汗,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冒汗了,睡得也不安稳,眉头一直蹙着。   "那你有否探视了他有没有内伤?"倾颜追问道,顺便伸手接过夜君离的帕子,重新过了一遍热水。   "我..."夜君离欲言又止,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上回被嗜血散侵蚀了内丹,判断力不太准确。"   "那...让医师看看?"倾颜提议道。   其实,倾颜知晓夜君离的私心,查探云浅是否有受内伤,必须褪去衣物,光着膀子给人检查,夜君离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心肝宝贝的身体的。   "我守着他,他有异样我便能知晓。"夜君离还是不愿意妥协。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从未后悔过   “主君主君,求您饶了主上,求您了!不要打了!” 亦生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染沉被染消吊在鞭台上,用锁链紧捆住,这样的鞭罚已经历了一个时辰,当下,染消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虽然承诺不取云浅的性命,但染沉之前一意孤行所犯的错,染消必须给他一次狠狠的教训,让他铭记于心。   从小到大,只要染沉犯了错,无论大小,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而染沉也习惯了自己父君的处罚手段,早就见惯不怪,一声疼都没有喊出口。   可是亦生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主子,很是心疼,一向性子傲气的他,边哭边说着求饶的话。   可是染消怎么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原则,再次下命令时,更是落地有声:“给我狠狠打!打到长记性为止!”   鲜血已被染沉口中不断吐出的血水给浸湿了,后背的鞭罚还在持续,他努力恢复着一丝神思,眼前好像浮现了那张天真可爱的小脸。   他忽而无力笑了,一直随在染消身边的戎阴,终于忍不住出口:“你笑什么?”戎阴看着染沉被责罚成这副模样,心涩之意也一直在强忍,他担心被染消看出端倪,喜欢染沉这件事,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染沉强忍着伤处的疼痛,勉力抬头,但并没有看向戎阴。   “我想告诉父君……即使将我打死……我也不后悔、我为云浅做的那些事……除了那次……用稀磺草试药……”   那次用云浅来做稀磺草的试验,是染沉后来想起,最后悔莫及的事了吧……每每想起从戮神殿传来的消息,告知云浅死了,他那锥心刺骨的疼痛,至今都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而他为了云浅,得罪夜君离,遭到禁术的反噬,这些事情,他却从未后悔过。   在戎阴的印象里,第一次见染沉这般郑重其事地因一个人而反抗染消,他直白地吐露出,他有多在意云浅。   戎戟有些讶然,情难自禁地变了脸色,一双漂亮的墨瞳红得滴血,隐忍问道:“他到底是对你下了什么迷药!让你这般执迷不悟!”   染沉却突兀地笑了:“迷药?”继而有些自嘲,“我倒希望他愿意……对我下迷药……这样,起码证明,他是在意我的……”   然而染沉看到的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云浅对自己的在意,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种。   他就算再想欺骗自己,也过于牵强了。   “戎阴!”染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染沉的态度令他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无需再跟他废话!到时候等吃到苦头!他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对的!”   染消丢下狠话,便冲冠眦裂地离去了。   而戎阴,脚却不听使唤地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也不愿意从染沉身上移开。   当他看到染沉对云浅的那份执着,心里有妒忌不假,但却也为那副笃定的表情着迷。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为另一个人顽固不化到这种地步……   他开始有些好奇,倘若云浅死了,染沉可以疯狂到什么地步?   “嗯!还真是坚贞不渝!我挺欣赏你……”随即,戎阴的脚步声在鞭罚的抽打声中渐行渐远。   血腥味刺鼻的堀室,只留下亦生守着染沉。   “主上,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亦生追随染沉的时间最长,他最了解染沉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这般痴迷不悔。   “亦生……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便能懂了……”   ……   “云浅的情况如何了?”一大清早,倾颜见夜君离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从屋内出来,问道。   “夜里发了高热,到清晨才退热……”夜君离轻皱着眉心,明显感觉出的担忧在语调里浮现。   “怎么无端端发热了?是不是因为感染了风寒,毕竟,这雪也下了好一些时候了……”倾颜转眸看了看还在零落的大雪,不禁打了个冷颤,搓了搓冰冷的双手。   “应当不是风寒……他难受得一直在哭,浅浅从前也生病过,但他只会嘴上喊着难受,睡一觉就无事了……”夜君离痛苦地顿了顿,“他哭了一个晚上,刚刚才睡下。”   “我去找戎戟问问吧……说不定,就是他哥搞的鬼,要是真是他哥将云浅搞成这样,我就直接对他下手!”倾颜不忿地撇撇嘴,一副立誓要为云浅报仇的样子。   往日谈到戎戟,夜君离总会不由地调侃倾颜几句,也会露出他难得八卦的本性,打听一下他与戎戟目前发展到了哪个地步。   但是当下,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云浅的种种异样,让他心生慌促,只是淡淡应了句:“如果他有办法让浅浅恢复,我愿意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倾颜却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我定要让他无偿付出!谈什么条件!”   如今戎戟事事都顺着倾颜的意思,即使两人还未说破在不在一起,但戎戟的种种表现,已是将倾颜当成自己的人了。   一眨眼的功夫,倾颜便把戎戟使唤过来了。   夜君离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准除去云浅身上的任何衣物,不能看到他的身子。   而戎戟仅是看了云浅一眼,便会意,那是逍遥谷的巫术,云浅的神识被封住,可能是封印的时候,身上有其他伤势,导致神识有损,才会如此虚弱。   “我就说了!一定是染沉他们搞的鬼!竟然这样对待云浅!”倾颜勃然大怒,冲着戎戟吼道,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戎戟身上。   戎戟对他始终是包容的,仅是笑笑:“你冲我喊做什么?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别气坏身子了……”戎戟抬手顺了顺倾颜的背,示意他不要动怒。   而夜君离,仅有的从容不迫在当下也荡然无存,他极力稳住身形,颤声问道:“那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恢复?”   神识被损,轻则智力受到影响,重则会七孔流血致死。   无论轻重,夜君离都不舍得云浅遭受一点点罪。   “……”戎戟露出为难状,一言不发,只是抬眼给了倾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一直挂着的不羁的笑容,也霎时收住了。   “戎戟,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让夜君离更加担心!云浅是他命根子来的!就算再难的办法,他也会耗尽所有去达到。”   戎戟才缓缓道出实情:“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让施法者来解,需要那人的心间血......"   话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于修魔人来说,想要其贡献出心间血,简直是无稽之谈...   戎戟又补充道:"逍遥谷一直看中的便是修炼,不可能愿意让任何人取之心间血,要知道,没有了心间血,简直等于失去了半条命,一个不慎,可能性命都难保..."   "不愿意?"夜君离轻蔑地重复道,"我也会想办法让那个人愿意!胆敢对浅浅下手,他早该预料到后果!"   凝望着床榻上的云浅,夜君离满腹幽怨,这一世,上苍还是不愿意放过云浅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伤害他...   戎戟见气氛不太对劲,推了推一旁的倾颜,小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他从夜君离脸上,判断不出他的情绪,只觉得有些错杂,好像寒意中又夹杂着伤感...   但更多的是愧疚还有愤怒...   总之,戎戟看不透。   "嘘...让他缓缓..."唯有倾颜,知晓他的痛心。   届时,软塌上的云浅勉力睁眼,那双瞳仁,还是没有半点光彩:"想喝水..."   仅是一个小小的要求,便让夜君离乱了阵脚,心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亲力亲为倒来水,喂到云浅嘴边,云浅却没有当即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抬眸先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看到陌生的戎戟,皱了皱眉头。   但他并无多问,继而低头去喝夜君离喂到嘴边的那杯水,却不曾想,猛地吐了出来:"好苦!"   他皱眉难受道,又再重复了一声:"好苦..."   夜君离紧张之余,又一阵疑惑,自己试了一口那杯水,只是普通的白水,没有一丝苦意。   他心急道:"浅浅,水是苦的么?"云浅轻咳了几声,夜君离顺了顺云浅的后背,"我再去给你泡杯蜜茶...不苦不苦..."   他温声安慰着,紧接着示意倾颜照顾云浅,便起身转头,自己亲自为云浅冲着花蜜清茶。   这使戎戟不禁看呆了眼,六界中,谁人没有听过夜君离的名堂,他心狠手辣,做事果敢决绝,常人皆是闻风丧胆。   这样的人,竟可以在爱的人面前,这般体贴周到。   "倾颜,夜君离他...一直是这样?"他不禁开口问道。   "你指的什么?"倾颜替夜君离帮云浅擦拭床边的水渍,没有抬头。   "就是...他对他的云浅...一直是这样?"戎戟道。   倾颜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还不止这样...久了你就会知道了...夜君离对他的小云浅,能做到让你难以估量的地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愿不愿给心间血   然而,当夜君离忙前忙后将花蜜茶泡来时,云浅喝了一口,还是吐出来了:“好苦……”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可能太过难受,他霎时便彻底哭了起来。   夜君离双目蒙上一层阴翳,但因为太过心疼他的宝贝,当即将这种情绪生生压了下去:“浅浅,那我们不喝了,吃别的东西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他拿帕子替云浅擦了擦嘴边的残渍和眼泪,将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他的头。   此刻跃动的烛火照亮了宽大的房间和柔软的床榻,只衬得云浅的哭泣声越发凄凉。   “戎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喝水都发苦?”倾颜担忧地转向戎戟,听着云浅越发委屈的抽泣声,知晓夜君离此刻肯定心疼得不能自已。   戎戟怔怔地看着夜君离,在那双深邃的眼底,他看到了不禁的悲痛,怀里那人,果真是他最挚爱的珍宝。   嗓音也变得很温软:“这……应该是味觉也损伤到了……如果没估计错的话,他吃任何东西都会这样……”   而夜君离此时心中的苦涩,却一点不比云浅口里的苦味少,他甚至连一句抚慰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了。   不能替他承受,说再多又有何用!   “戎戟,你快去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云浅身上下了巫术,我们尽快取到他的心间血,这样云浅就能恢复了!”倾颜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戎戟身上,当下或许只有他能帮上点忙,毕竟,他现实的身份,也是逍遥谷那边的人。   “嗯,”戎戟压下心头的震惊,整肃了表情,一派正经回应着倾颜的求助,或者说,应当是回应着他的指示更为准确,“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戎戟伸出手,掸去掉落在倾颜肩上的一些雪尘,轻轻挑起了嘴角,不愿意看着倾颜露出失望难过的神情。   云浅哭得有些累了,在夜君离温热的怀抱里慢慢阖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   或许是被恐惧所支配,在云浅睡下之后,夜君离终于不住地捂着胸口,唇角渗出一缕鲜血,幽深冷漠的眼神随即变得痛苦。   他方才强装镇定的样子,甚是让倾颜心疼,他疾步上前,将夜君离扶稳,猝然大声:“要赶快让医师看看!屏息凝神!不能再动气了!”   倾颜想让云浅暂时离开夜君离的视线,只要目睹小人儿难受的样子,夜君离必定不会好受。   他准备将夜君离扶回自己那屋,回头交代了戎戟一声:“天也暗了,你先回去,打听到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戎戟见场面有些混乱,也不准备蹚这趟浑水,免得越帮越忙,便应下了。   而夜君离临出屋前,还不忘担心云浅:“让见邪守着!”   ……   戎戟出了戮神殿,便第一时间去找戎阴:“哥,你知晓,那名唤云浅的,是谁封印了他的神识?”   戎阴没有正面回答他,神情困惑:“怎么?出了何事?”   戎阴多多少少知晓戎戟与倾颜的一些近况,但他不准备插手干涉,他们两兄弟向来都互不过问彼此的私事,只是偶尔空闲的时候,会不经意分享一番罢了。   戎戟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道:“他被封神识的时候应当是受伤了,现在神识受损,味觉也有所影响,想找到那个封他神识之人!”   戎阴一瞬便领会戎戟的意思,但这也代表,付出心间血的便会是染沉。   戎阴很是好奇,倘若被染沉知晓云浅的状况,他真的会像他之前义正言辞说的那般,愿意为云浅付出生命么?   但理智转瞬又让戎阴冷静了下来,倘若染沉愿意,那对自己更是一番锥心刺骨的打击,在他心里,到底还是不愿意染沉冒险。   “知道是谁又如何?他们真以为,逍遥谷的人,是他们想要就能要的?他夜君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戎阴携着冷气慢慢走近了戎戟,神色平静,语气里却不经意透出不屑的味道。   “哥,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能不能要到,是他们戮神殿的事,是夜君离的事,我也管不着,倾颜让我一定要打听到,你看,我们现在关系都没确定,我都没能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戎戟一心只想自己能为倾颜做些什么,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戎阴目光禁不住朝戎戟雀跃的脸上飘,低声道:“当真这么心悦人家?”   他与戎戟一起长大,戎戟这人总是吊儿郎当,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也是不务正业的,身为兄长的他,第一次在戎戟脸上看到了认真二字。   戎戟刚要说些什么,戎阴又率先打断道:“太过在意的话,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你要想清楚……”   戎戟一眼看破,领会到他的兄长在传递何种信息,他喜欢染沉,但却一直没得到任何回应,想必是很痛苦的吧。   但戎戟觉得自己与兄长不同,倾颜待见自己,寻常时候,只要他一有空闲,约他一同观花赏月,倾颜也很是乐意,他坚信,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只是还没说破,毕竟那人性格执拗,也是需要矜持一番。   戎戟盯着戎阴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悲的,便没忍心道出打击的话。   “有劳哥哥费心了……言归正传,你到底知不知道?”戎戟还未死心,继续缠着戎阴打听下巫术之人。   戎阴打开窗户,冷风吹散梅花和雪花纷纷扬扬,沉着脸:“我不知。”   戎阴虽然喜欢耍阴谋诡计,但他在戎戟面前,却几乎没撒过谎,这是自己印象中第一次这样,为了染沉。   戎戟抿唇“嗯”了一声,便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戎阴的视线。   以他对自己兄长的了解,他此番反应,必定没对自己说实话,而能让其对自己到了说谎的地步,便只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他的主子,染消。   第二个便是他的心上人,染沉。   近来因为喜欢上了倾颜,一向大大咧咧的戎戟,也开始慢慢学会察言观色,根据戎阴方才的回应,他猜到,对云浅下手的,八九不离十便是染沉了。   不过,他并未打算急着去告知倾颜这个消息,而是转头又先去寻了染沉,他打算先与染沉谈妥。   然而,戎戟得知,染沉被染消责罚得太过严重,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当下正奄奄一息卧病养伤。   他与亦生一向交好,让亦生转达染沉,与自己见上一面。   他大概知晓他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不愿意道出下巫术之人了,倘若真的是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此人是染沉,那么,他一旦被取了心间血,必定不会生还。   “这染消也真是舍得下手!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狠心!”见到染沉的第一眼,戎戟就在心里不住地想。   染沉气若游丝,却还是勉强坐起了身招待戎戟。   他也知晓,戎戟不比戎阴,为人光明磊落,不会玩阴的,这也是他如此爽快答应见面的原因。   “你我一向并无交涉,有什么事么?”染沉问道。   亦生则在他身旁细心地帮他将被褥披在身上,再三确认有没有缝隙入风。   “关于云浅的……”戎戟也开门见山直进主题。   染沉却在听到云浅的名字之后,蔫蔫的气息瞬间又沾染了活力:“云浅他怎么了?是夜君离对他做了什么吗?”   他知道云浅被自己封了神识之后,会听从自己父君的指令对夜君离下手,而他也担心,倘若被夜君离发现而导致计谋没有得逞,云浅的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戎戟给亦生使了个眼色,让他稳住他主子的情绪,而后才娓娓道来:“是不是你封他神识?你封他神识的时候,没注意到他身上有其它伤势么?现在情况有些麻烦,他吃东西都是苦的,难受到一直在哭……”   戎戟从染沉的强烈反应中已经得知,这人对云浅的在乎,一点都不比夜君离少!只要如实说给他听云浅的状况,戎戟有信心笃定,这人愿意不顾一切去救云浅。   “有其它伤势么?当时父君在场,他拿云浅的性命威胁我……我心急……没注意……咳咳咳咳……”气急攻心,染沉说得太快,导致呼吸不畅,拼命咳了几声!   亦生连忙转身去倒来了水:“主上,您别急,您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了……”   但染沉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在云浅身上:“他当下状况如何?很是严重么?我要见他!”   他说完便企图下床,却因体力不支,摔在了地上。   戎戟忙着阻止道:“你先别冲动,”他帮着亦生将染沉重新扶回床榻上,“我看你这表态,也是愿意去救云浅的,对吧?”   “自然!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倘若知晓他身上有其它伤势,无论如何,我都会反抗父君!”染沉又喝了一口亦生递过来的水,但丝毫没有缓解身上和心口任何难受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他?”戎戟向染沉确认道。   染沉情绪稳定了一点,但还有些微微气喘,凝神正色道:“知道,要我的心间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云浅亲眼目睹夜君离手刃染沉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他?”戎戟向染沉确认道。   染沉情绪稳定了一点,但还有些微微气喘,凝神正色道:“知道,要我的心间血。”   戎戟对他从容的态度不禁感到震惊,他之前从戎阴的口中得知的染沉,目中无人,最紧张的人只有自己。   “那你……愿意给?”戎戟期待染沉的回答。   却未曾想,染沉丝毫没有犹豫:“无论云浅要什么,我都给!”   说这话时,男人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   戎戟惊喜不已的同时,也有些不忍,毕竟,这关乎到另一人的性命,倘若要以一命抵一命,他如何也是不愿的。   “你……先养好伤,再救他吧……”思索片刻,戎戟认为这个是最完美的计划,暂时不取心间血,云浅只是会再多受一阵子苦,并无性命危险,但如果当即取心间血,染沉随时可能会因此丧命。   只有等身子再好一些之后,才能更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我……这副模样,暂时去不了见他……”倾颜失落地垂眸,脸色惨白地避开戎戟的视线,“麻烦你告诉他……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太久的苦……”   他一定要尽快恢复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帮云浅解除巫术。   “好,那你当心,我先回去了。”戎戟道了别,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趟来访,让他又见证了另一个将云浅放在心尖上的人,愿意为其付出性命。   隔天,他将此事告知倾颜时,意识到倾颜的表情不太自然。   倾颜喃喃道:“这一世,他还是那么重视云浅……都伤成那样了还……”   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微红了的眼圈。   “这一世?你什么意思?”戎戟疑惑道。   倾颜担心被他拆穿自己的心思,故作镇定道:“我说痴情种都是傻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命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三分抱怨两分娇气,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戎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戎戟被他看得心肠都软下来,忍不住轻轻摩挲那一头柔顺的墨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那我也当个傻子……为了你……”   倾颜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周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听闻自己的心砰砰狂跳,他目光闪闪与戎戟对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戎戟喉结微动,目光移到了那张娇媚无暇脸上的那一抹红唇上,笑意盈盈道:“倾颜,我可以亲你么?”   倾颜动作微顿,被戎戟这一句直白的问语冻结了所有的思绪,当下,眼角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显得更是妩媚了。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戎戟便当他默认了。   他低下头慢慢凑近倾颜的嘴边,看着戎戟含情脉脉的双眸,倾颜下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脸颊的温度也不由得升高。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如鼓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回荡……   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仿佛能感受到甜蜜在自己的身体和血液里肆意地碰撞。   原来,被一个人小心翼翼对待,竟这般美好!   ……   而当两人腻歪地十指紧扣回戮神殿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夜君离时,却见他赤红了眼,正大发雷霆地怒骂着跪了一地的下人:“找不到甜的就找到为止!统统都是废物!”   倾颜挣开戎戟的手快速朝人群跑去,了解情况之后得知,原来是云浅一整日都吃不下一点东西,却时不时还吐出血来。   夜君离让所有人务必找到能让云浅感受到甜味的东西,这简直是强人所难了,众人皆知,云浅的问题是出在他的味觉上,而不是食物上。   夜君离重重喘气,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濒临断裂。   “夜君离,你不要气了,我们找到施法者了,云浅很快便会没事了!”倾颜急忙道。   夜君离闻言,勉强平复了怒气,阴鸷地扫过那群下人,沉声道:“都给我滚!”   “夜君离,你听见了么?找到了!能救云浅……”倾颜见他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再强调了一遍。   而夜君离,只要看着云浅受苦,所有理智都荡然无存,昏涨的头脑在此刻都是不太清晰的。   “是谁?”他仅问出重要的两个字。   “是染沉……而且,他还答应,等他养好伤,便取心间血救云浅。”倾颜缓了口气,神采飞扬地将好消息传达给夜君离。   夜君离深不可测的眼底划过一道异芒,眉宇间的阴鸷虽然散了几分,但冷硬的薄唇却微不可查弯出了诡异的弧度:“等养好伤?太迟了……”   只要是为了救云浅,他半分都不愿意等待。   倾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目光沉沉地与身后的戎戟相视了一眼,片刻后堪堪问道:“太迟?莫不是你想……”   即使倾颜已决心彻底忘却倾颜,一心一意对待戎戟,但染沉毕竟是自己曾经爱了半世之人,倘若他的生命攸关,倾颜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不痛不痒。   “正是!我要他,现在就救浅浅!”   戎戟一时错愕,或许是那日见夜君离待云浅时候的温情蜜意让他霎时之间忘却了,眼前这个暴戾的男人,是六界中以心狠手辣闻名的魔君,一旦被他知晓谁是下巫术者,他便会刻不容缓去救他心爱的珍宝,不留余地。   “可……可他伤得很重,如果现在取,随时可能会没命的!”倾颜眼神颤了颤,气氛又沉凝了下来。   夜君离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莫测,面容沉肃,微蹙的眉宇平添了几分凶狠,却讽刺地笑了:“没命?那又如何?他胆敢对浅浅下这样的狠手,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倾颜还想垂死挣扎解释着什么:“可是他不……”   “倾颜!够了!去将他带过来!既然他答应了,早一些和迟一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分别!”   除了云浅,任何人的生命,在夜君离心里,皆如蝼蚁般低贱,不会有任何惋惜。   倾颜这回不愿意听从夜君离的指示,停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还恶狠狠地怒瞪着他!   “倾颜,不要逼我出手……”   夜君离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倘若要等到他出手,那牺牲的便不只是染沉一个了。   戎戟暗暗着恼,却不得不理性地拉开倾颜,小声劝道:“算了……说不定染沉也是愿意的……”   毕竟,戎戟亲眼见过那人对云浅露出深情爱意的一面。   倾颜却不依不饶,再次与夜君离辩解道:“要是云浅醒来,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夜君离却不以为然,当下,没有任何事比得上云浅的康复了:“不允许我也会这么做!”   眉宇间威严俨然,气场强大得连戎戟都心里一跳,强行拉着倾颜离开了。   倾颜没办法去亲口与染沉说出让他立即救云浅的话,这事由戎戟做了。   染沉听说了云浅的现状,心甘情愿地随戎戟而来。   尽管身受重伤的他,并没有那么娇气,仰脸朝着夜君离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恨我!巴不得我死!”   夜君离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回应他,眼底却晦暗不明:“其实……死的话,对你来说,便宜了你,如果有得选择,我更愿意看着你痛苦地活着!”   昏暗的屋子只有两人僵持着,夜君离转身将窗户打开,寒风肆意地灌了进来,染沉下意识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浅白的披风,睨了夜君离的背影一眼。   “嗷呜!”一声凄厉的嗷叫也随着冷风一起吹进了灰暗的屋里。   夜君离面无表情瞥了染沉一眼,等待他的解释。   染沉也并没有遮掩的意思,淡淡道:“是泥巴,我的爱犬……他随我而来了。”   染沉大概是觉察到此行凶多吉少,临走前,去与泥巴道了别,谁知那犬竟死活都要跟着他,怎么样都不愿意分开,染沉便让它隐身而来了。   “看在一条狗都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我就成全它,让它护送你一程。”   染沉收回视线,抬手唤了泥巴进来,它猛地从窗口跳了进来,扑到染沉怀里。   染沉脸色温和地对着泥巴小声安抚了几句,话锋忽然一转:“可以动手了。”   两人当即屏息凝神,夜君离更是面不改色,准备取出染沉的心间血。   看着染沉面上没有任何迟疑之色,夜君离更是怒中火烧,假若不是他是唯一能救助云浅的人,夜君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云浅的体内沾染上这人的半点血液。   他面色微变,恶言道:“愿你生魂随之歼灭!不要再出现在浅浅面前!”   继而毫不留情地将染沉剖了心口,被染沉封印在旁的泥巴在绿色的光晕包裹中,叫得更是凄凉。   不知是否染沉的封印能力因为受伤失了效,被泥巴破封印而出,猛地咬住夜君离的手。   夜君离只是冷冷地往旁边一瞧,便毫不费力地将泥巴一并解决了,殷红的鲜血瞬间溅了一地,染红了寂寥的夜……   “啊!”恰巧,这一幕,被刚醒转驻足在窗外的云浅尽收眼底。 第一百二十章 像上一世那样也将我命拿去吧   云浅醒来时,是迷迷糊糊跑过来的,依如往常般,连鞋子都没有穿上。   夜君离瞧见他一双嫩白的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粉润的脚指头怕冷的蜷起来。   但显然,那双恐惧的眼睛透露出比严寒更可怕的东西。   云浅酿跄了一步,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巴,急促地喘着大气。   夜君离刚处决完他认为最碍眼的人,手上还端着那个从染沉胸前生生掏出的心脏,血淋淋的,他身上的戾气很重。   却在云浅入目时,脸色当即变得惴惴不安。   夜君离试探地先开口打破此时的沉静:"浅浅?"   由于满手鲜血,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挣扎着,不敢像以往一样,即刻将他所爱之人用外袍包裹在怀里。   那人依旧用那双惊恐的眼睛看着夜君离,双手因为身子的无力,轻轻撑在地板上。   嘴唇轻颤,眼眶通红,似乎下一瞬就会失控大哭。   但气氛沉默了很久,他也没有声响。   只是在与夜君离对视了片刻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去看地上那滩血迹,和血迹包围着那团血人以及一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却很投缘的白犬。   因为夜君离当时没有任何顾虑,下手过于决绝果断,导致泥巴是一招致命的。   本来雪绒绒的白毛瞬间被淤血染得不堪入目,颈部有一道非常显眼的伤疤,那便是致命的原因吧。   夜君离借着夜色,忐忑地观察着云浅神情的转变,低声又叫道:"浅浅?"   而云浅,却在听到那人的叫唤之后,本能地往后躲了一步...   难得没有下雪了,屋外点点星光,将外面的暮色装点得很是柔和。   而屋里,却是另一番血腥的场景。   "浅浅,取到他的心间血了,你不用再受苦了..."   这几日,云浅有多难受,夜君离全都看在眼里,他自知,云浅心里多么期盼自己能痊愈。   当下,他的期盼可以实现了,云浅应该高兴才对啊...   夜君离这么安慰着自己。   云浅却在夜君离说出这番话之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奔溃的眼泪夺眶而出,瘦弱的肩膀颤抖得不像话,整个人好像遭受了无法想象的刺激。   云浅一瞬恍然,夜君离为什么至今都没有真正了解自己,明明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任何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而且,当下夜君离伤害的,不是对于云浅来说不轻不重之人,那是染沉啊,是他一直觉得"很好的染沉"。   是那个很好的染沉,再一次因为自己,死得这般下场。   他恢复记忆之后,还未能告诉染沉,上一世的自己,对他有多么抱歉,他还未能来得及好好弥补。   "浅浅,你不要这样...我很难受..."夜君离除了难受,想不到其它形容词了,他难受被云浅当场看到这样的场面,难受云浅对自己露出那样惧怕的表情...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只有自己,因为拿到心间血而庆幸吗?   他想说,他是为了他爱的人不再受苦,这样有错吗?   而在云浅眼里,伤害任何人,就是错了...   更何况,那人是染沉......   夜君离挪动了脚步,往云浅的方向走去,那人却在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抽离出来,受惊般地警告了一句:"不要靠近我!"   夜色正好透过窗口照射在夜君离脸上,照亮了那双受伤的眼眸,相爱之后,云浅除了上一世假意做的那些事而伪装出来的态度和转世时候因为失去记忆,其余的任何时候,从未对夜君离这样疏离过。   他望向夜君离时候的表情,只有痛恨和冷漠。   倾颜闻声而来,进门便见两人这样僵持着,看着躺在地上那具尸体,身子不稳地微微倾斜,扶了扶房门。   倾颜很想哭,这一世还是要再次面对染沉惨死的场面,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强装无事般先去打量瘫坐地上的云浅,出口的声音沙哑,还有些缥缈:"云浅,地上冷,先起来吧..."   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极了看不见眼前的满目疮痍。   云浅还在微微抽泣,他没有抗拒倾颜的靠近,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了看倾颜,云浅知道,比自己更在意染沉的,便是眼前这人了。   可是为什么,他也好像无事发生一样,视若无睹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云浅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试图从倾颜脸上看出一丁点悲伤的情绪,然而,恐怕要令他失望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倾颜,你有没有看到?"云浅极力克制住哭泣的冲动,抽搭地向倾颜确认道。   倾颜直言:"嗯,看到了,染沉死了..."   这句话,更是透露出事不关己的淡定。   云浅不得死心,推了推他的手臂,依旧哽咽:"染沉死了...他死了!"   后面的"他死了",又因为情绪的崩塌,失声沙哑了。   月光倾斜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子染得银白。   倾颜与云浅触碰的那只手明显僵硬了一下,眼底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但却与悲伤无关,云浅看不懂。   直到一声轻笑传入耳中,他才回过神来,似梦初觉。   是由倾颜发出的轻笑:"听见了,那...可以起来了?"   他更是若无其事,还与云浅笑意盈盈。   云浅在见到这样接连的反应之后,猛地一歪,支撑不住向地上倒去,仿佛最后支撑他的力气全部消失了,脑袋因为悲戚和不解显得尤为沉重。   头疼得几乎要炸开。   夜君离下意识想去拉他,却又听闻那一声疏远的拒绝警告:"不要靠近我!"   他猛地顿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半步。   云浅继而又推开倾颜想要扶住自己的好意,语气同样冷漠:"不需要!不要碰我!"   他对与夜君离同样无情无义的人,也变得反感至极。   屋里的檀香熏炉还燃着,倾颜的身上也有一贯独特的香气,就连入屋的冷风,也带着淡淡的梅香。   可是,这几者混合起来的香味,都抵不过屋里那浓重的血腥味,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   云浅觉得鼻子难受极了,真的难受极了...   届时,他似乎才敢鼓起一点勇气,一鼓作气撑起身子,从地上勉力爬了起来。   往染沉和泥巴的方向移动。   染沉的面色与生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毕竟,他死的时候,身体极其虚弱,面色微苦。   其实,他当时很想开口求夜君离,让他最后再见云浅一面。   这是染沉死前唯一的愿望,他真的很想见云浅一面。   但后面转头思虑清楚,又生生压抑下这个想法,毕竟,他对自己也没有很大的信心,能在见到云浅之后,果断地奔向死亡。   他不舍......   云浅很艰难,很缓慢才挪动到染沉身侧,短短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他甚至有些明白了,自己上一世这样死在染沉面前时,他是何等的痛苦。   "......"云浅很想喊一喊他的名字,但他又生怕喊出之后得不到回应,自己会更加无措。   云浅甚至不敢触碰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令染沉死亡的间接凶手。   他只是抬手,颤抖地摸了摸一旁的泥巴,它挨着染沉,样子格外安详,似乎仅仅只是困倦了,暂时睡去而已。   "你们出去好不好?我想单独与他待着..."云浅忽而开口道,目光呆滞地在染沉身上逗留,说话有气无力。   夜君离承认,在夺取染沉的心间血时,带着个人的仇怨在里面,假若他愿意小心翼翼一些,说不定染沉还有生还的希望。   但他却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为了云浅,再狠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在他心中,世间万物,都比不上云浅。   "浅浅,心间血取到了,你要伤心难过或者对我生气,我都不反对,但,你必须先治身上的伤..."   提及这事时,夜君离乍然转变了态度,换了一副面孔,眼含刻不容缓的坚定,方才那些卑微的情绪,通通消失不见。   云浅却在听见后放声大笑,与刚才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片刻,他才收住笑声,加重语气强调一遍:"我、让、你、们、出、去!"   心跳由于愤怒跳得越来越快,再次出口的话语也碎成了一个一个音节:"心间血...我不会要!"   这一刻,那个高大的身影似乎颤栗了一下,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说一遍!"   他盯着跪坐在地上的云浅,就这么垂眸冷淡看着,霎时叫人心畏惧。   但云浅却毫不避忌,轻蔑地横了他一眼,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生气么?是不是想像解决染沉和泥巴一般,也将我一并处决了?反正,在你心里,任何人的性命都是轻贱的,不是么?"   "没关系的,你可以像上一世那样,认为我和染沉在背后勾搭成奸,毫不犹豫地将那火炎珠抽出来,"云浅换了口气,继续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一世的我,身上有云龙珠,比火炎珠还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去哄小祖宗   "云浅!够了!"夜君离面色乍然冷凝,目光犀利地扫过云浅那副生无可恋的神情。   云浅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死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倾颜本想开口劝阻几句,但对上夜君离沉肃的面色,又闭上了嘴。   云浅没有因他的盛怒而产生半分惧意,反而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这让倾颜觉得甚是陌生。   "难道我说错了么?魔君大人!"云浅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只有陌生的气息,仿佛与夜君离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这样的姿态,使夜君离难以遏止地产生愤怒,指节握得咯咯作响。   他的云浅,怎么能因为一个旁人,而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敌意,为什么他只看到自己对染沉的恶,而忽视了自己对他的好!   "你不要心间血是么!"   云浅无神的双眼映着的是夜君离严厉的脸,眼神涣散,并不回答。   夜君离喉间滚动了一下,厉声道:"好!成全你!"   这样的眼神,云浅并不陌生,上一世自己被囚禁在戮神殿时,夜君离没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夜君离负气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云浅唤住:"我要将染沉和泥巴的尸体送回逍遥谷。"   毕竟,他们生在逍遥谷,死也不应该离开那里。   寒风在窗口咆哮,云浅颓唐地盯着地上那两具尸体,等待夜君离的回答。   泪已干涸,即使心中仍有千万悲伤,他却哭不出来了。   夜君离似是怒极了,再也没有顾及云浅的情绪,绝情道:“你、休、想!”继而偏过头交代倾颜,“给我找多几个人过来守着!给我看好了!倘若丢了,下场,你知道的!”   夜君离一如既往冷着声音,甩了袖子便离去了。   云浅略略一滞,夜君离传来了离去的脚步声倒是让他醒了醒神,眼角的余光中,倾颜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一层别样的光晕。   视线相触的那一刻,倾颜的面色依旧错杂,他似乎踌躇了一会儿,喉间滑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重重的锁门声音。   最后,云浅耳边留下的,便只剩下自己心中难耐的沉吟,以及凛风的咆哮。   他打算就这么与夜君离僵持下去。   那夜,倾颜回到屋内冷静下来时,躲在被窝里,悄悄哭了一夜。   ……   隔天,却仍旧若无其事地送饭到云浅屋里。   云浅好像一夜未眠,昨夜倾颜离开时,他也是这样的姿势守在染沉身边,当下一动不动。   因为听见倾颜发出的动静,他才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云浅,吃点东西吧,这粥是一早让厨子熬的,是你寻常最喜欢吃的。”倾颜轻车就熟地布着菜,云浅顺着他的话音望去,果然是一碗热气腾腾又绵绸的粥和几盘精致的糕点。   但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拒绝道:“以后不用替我忙活了!我现在又被夜君离禁足了,没资格让你们伺候我!”   倾颜微微怔愣,他似乎觉察到,云浅在一夜之间变了好多。   上一世是由于逼着夜君离痛恨他,那么当下呢?他真的要与夜君离为敌么?   “云浅,你不要意气用事!染沉死了已成为了事实,你与夜君离对抗,又有什么用?”   倾颜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是在面对染沉的死亡时,他却成熟得有些可怕。   云浅为此感到心寒。   “倾颜……”云浅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喊倾颜的名字。   他干脆也不折腾那些早膳了,缓步走近云浅,这才看清那双如深海般的眼眸湿漉漉的,还微微红肿,倾颜更加确定他是一夜未眠。   “倾颜……你是不是因为染沉一直没有接受你的感情,所以,他死了,你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云浅神色尤为正经,这更像是一句笃定的事实,而不是问句。   冷冷的寒气刺着皮肤,使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一口气。   他承认,没有夜君离在身边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云浅总是觉得冰冷,身子怎么样都捂不热。   “……”   倾颜听闻这一声质问,心跳有一瞬,好像停止了,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没有直接回答云浅的问题。   “我只知道,染沉一直喜欢的是你,倘若他见到你现在这副模样,走得也不会安心的,那心间血,是他心甘情愿给你的......”他要做的,只有劝说,而不是沉浸在毫无意义的悲伤里。   “倾颜,你忍心看着染沉的尸体就这样在这陌生冰冷的戮神殿孤孤单单的么?”云浅仍旧不愿意死心,他换了个姿势,将两条腿交叠坐在地上。   “你要知道,染沉的死讯一旦传出去,逍遥谷和戮神殿必有一战,现在场面很是混乱,夜君离无暇分身再去应战,只能先委屈他在此地了……”   倾颜同云浅分析着,希望他能拿捏事情的轻重,也希望他能看在与夜君离过往的情分上,不要再感情用事了。   倾颜心里比谁都清楚,昨夜夜君离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时刻惦念着云浅。   昨晚倾颜睡不下,起身时,看到夜君离在云浅这屋门前不断地徘徊……   “算了……你不会帮我的,是么?”云浅最后确认道。   “云浅,别令我为难……夜君离的本意也是想保护你,假如你独自带染沉回去,必然会遭到报复!所以,待在戮神殿,是最安全的。”关键时刻,倾颜竟成了最理智的那一个了。   “呵呵……他夜君离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安全么?”云浅说着讽刺的话,其实也是违心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夜君离在外界面前是什么样子的,都不会舍得动自己一丝一毫,即使自己如何出言不逊激怒他。   这一世不比上一世,上一世误会太过深刻,夜君离已然吸取了教训,他再怎么样愤懑,都不会再对云浅动手。   不会,也不舍,不可能……   倾颜无奈地叹了叹气:"等你想通吧......"   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便开门出去了。   倾颜了解夜君离,此刻他肯定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云浅的状况,倾颜便前往他的屋里。   倾颜的闯入,仅仅只是让他微微抬眼瞧了一瞬,又继续自顾自地做自己手上的事了。   倾颜故意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下,重重地叹息一声:"哎,真是可怜咯,在地上坐了一夜,小身板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倾颜边说还边瞥眼悄悄观察夜君离的反应,他果然停下了手上书写的动作,本来不屑的眉眼却一瞬写满了担忧。   倾颜偷偷地在心里得意着,却没等到夜君离的下文,继续发出感叹:"小手小脸都冻得红通通的,你说昨晚风那么大,指不定已然受了风寒......哎,这可怎么办?"   夜君离的眉头越皱越深,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直视倾颜,正色道:"有没有检查屋里的熏炉有没有持续燃着?"   倾颜对他失望极了,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夜君离憋出这么一句。   "嗯?没理解?是谁屋里的熏炉?我的?还是你的?"他故意装傻问道。   夜君离转移目光,清了清嗓子:"倾颜!"严肃中又带着矜持。   "好了好了!"倾颜决定不再吊他胃口,将云浅的情况诉说给夜君离听,"熏炉有用吗?他的身子本来就怕冷,现在又倔得很,还不愿意吃饭了!"   "什么?我不是见你端了早膳过去么?"   倾颜心里小小嘲笑了他一番,果然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那屋看。   "端过去有什么用,不愿意吃啊,你知道你那小祖宗的脾气,以前不是都要你哄?"倾颜唉声叹气抱怨着。   另一方面,他更希望夜君离能褪去妒忌心,好好地与云浅再谈谈,不要搞得如此矛盾。   "......"夜君离若有所思,是啊,小家伙就是要哄,可是昨晚他那决然的态度,如何是三言两语就哄得好的。   每回他想说些好话,云浅却总是十句不离染沉来回绝自己,他那颗心毫不隐瞒地全然托在云浅跟前,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他妒忌,妒忌得快疯了......   "怎么?"倾颜转动着眼珠与夜君离对视,"是不是心疼了?"   这不是废话么?   他也心疼得快疯了......   "你去哄!"夜君离太了解云浅了,他当下在气头上,只怕见到夜君离,更不愿意吃饭了。   一方面是因为见到了夜君离会更加激荡起心中的怨气,另一方面,他在夜君离身前向来喜爱造作,就是享受夜君离温柔耐心哄着自己时候的这份独特......   "我去哄?你有没有搞错?夜君离,你是不是认为我最近成天死皮赖脸在你这戮神殿住着,就是太闲了没事做?给我安排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倾颜不可思议地喋喋不休着,双手叉腰,继续吐槽着,"拜托你们两个放过我行不行,最近操心你们两的事还嫌操心得不够少吗?"   "那多一件又会怎么样?"夜君离一句直白的回击让倾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哄不好就用苦肉计   在夜君离心里,染沉死不足惜,是他低估了云浅对一条生命的重视,对染沉的重视。   倾颜因为夜君离态度坚决,让他去帮忙哄一哄云浅,但对于哄人这件事,倾颜显然是不太内行的。   不仅一点效果也没有,还使云浅对他们更加失望。   夜君离退了一步,让云浅同意将染沉和泥巴的尸体暂时存放在冰窖,之后再作定夺。   云浅担心染沉的尸体会如同常人一样,经历腐化的过程,他不忍心看到,便也让步了。   可就是死活都不愿意离开那屋子半步,也不愿意吃饭。   夜君离看着倾颜丧气地从屋里出来,大概知道了里面的情况,冷着脸走过去:“怎么?他还是不愿意吃东西么?”   倾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几日叹的息,加起来比这一年叹得还多。   “差点想把我的饭碗都给掀了,夜君离,请你以后可不可以收敛一下,惯得这么无法无天!”   倾颜很少伺候人,也几乎不对任何人逆来顺受,即使在夜君离面前,他经常都会忍不住顶撞几句。   现如今,云浅见倾颜对染沉的死无动于衷,更是将对夜君离的恨意顺带加载在倾颜身上。   谁的劝告,云浅一句都不会听。   将染沉和泥巴的尸体从云浅面前搬离之后,虽然他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还是忘不了夜君离残忍的那一幕。   是夜君离和染沉忽略了云浅的真实感受,这回的他,不止是单纯的闹脾气了……   “拿来,让我去。”夜君离一直皱眉紧锁,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从倾颜手上端过满满一托盘云浅寻常最爱吃的菜式。   推门而入时,是两日未见的一张小脸,仅仅只是两日时间,夜君离也能睹见,那小人儿明显憔悴了许多,那张精致的面庞也削瘦了一些......   看到这样的状况,夜君离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狠话,也全部咽了下去,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出口,他轻声道:“你用绝食同我赌气,挨饿的是你自己,我又没什么损失,亏不亏?”   说来也是奇怪,云浅被夜君离软下来的态度,反而扰得心痒痒的,心里堆积了两日的怨气和恨意,仿佛也找不到出处发出来了。   他微微抬眼扫了夜君离的脸,发现他的脸上布满疲倦的气息,像是几夜未眠。   云浅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又冷漠地看着夜君离,重新将方才倾颜进来时的动作又再做了一遍。   “今日熬的是排骨粥,还有莲花酥、牛奶糕……”夜君离神色有些萧索,却不急不慢说着。   但被云浅抬高音量打断:“不用介绍了!我看得见!说了不吃就不吃!你不要再浪费力气!”   声音太过动荡,使夜君离僵住手中的动作,缓缓回头,本来有一点火气,又在回头见到云浅的脸庞时,生生控制住了。   他太了解云浅的脾性了,届时不得与他继续硬着来,只能耐心与他好言好语。   “要怎么样才愿意吃?”夜君离继续好声好气。   “怎么样都不吃!请你出去!”云浅说完,还捞起手边的方枕,不收半分力气地往夜君离的方向扔去。   夜君离没有躲开,好像就是故意在原地当云浅的箭靶,那方枕不偏不倚,正好与夜君离的额头轻轻擦过。   方枕是实木做的,很是沉重,夜君离的额头当即破了一处皮,微微渗血。   挚爱的人受伤了,云浅的心本能一紧,身体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探寻夜君离的情况。   但一想到他那么冷漠地将染沉置于死地,云浅又一阵心寒,克制住了这份担心。   可再次开口的语气又释然了一些:“我说了不吃,你偏要继续啰嗦……你,自找的。”他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去看夜君离,搭在腿边的手微微收紧,内心不安。   夜君离一下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云浅性子倔强,可是心肠软,自己受伤了,他不可能会无动于衷了。   心里一下子便有了另外一个主意:“嗯……那我先出去,不妨碍你了……吃的都放在桌上,你饿了记得让人加热再吃……”   对外人惜字如金的魔君,对着云浅,就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话痨,什么细节都要叮嘱一遍。   临走时,还伪装站不稳的样子,轻轻撞了一下门框。   云浅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则五味杂陈,他刚刚在气头上,实在没有留半分力气就将木枕扔了过去,他也没有预料到,一向眼疾手快的夜君离,连躲都不躲一下。   他忧心忡忡地起身,往桌边走去,拾起地上那个木枕,掂量了一下,云浅当下有些懊恼它的真材实料。   枕头的一角,与夜君离触碰过的地方,也留下了一丝丝不易觉察的血迹。   “他一向身强体壮的,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云浅心里安慰道,这样想着,仿佛就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夜君离一瞬出现,几乎在一下之间,冲淡了云浅对染沉已逝的痛楚,将重心转移到了夜君离身上。   毕竟,对云浅来说,夜君离始终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夜君离面色如常的从屋子出来,倾颜连忙凑上去:“怎么样?肯不肯吃?”   却在转瞬之间注意到了夜君离额角的伤处,惊慌道:“怎么回事?流血了!在里面大打了一架?”   夜君离却不紧不慢解释给倾颜听:“浅浅扔了枕头过来,被擦伤了……”却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宠溺地笑了。   倾颜一时愕然,心想:这不会是砸得太重,伤了脑子?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伸手在夜君离面前挥了挥,问道:“夜君离,你没事吧?”   夜君离嫌弃地用手挡了一下,示意倾颜借一步说话。   “什么情况?你先动的手还是?”到了无人的角落,倾颜心急追问道。   夜君离剐了他一眼,倾颜立即改变立场:“是是是,你哪里舍得动手!那是他打的你?你怎么不知道躲,怎么打的,小身板手劲这么大?”   倾颜忍不住感叹道,这世上恐怕只有云浅有本事伤得了夜君离了。   不过,倾颜似乎把重点放错了,夜君离没有回答他这些无聊的问题,硬声道:“甭管这些,我需要你帮个忙!”   ……   夜君离压低声音说完后,倾颜止不住张大震惊的嘴巴,随即表情奸诈:“好啊夜君离,为了挽回美人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以前小看你了!”   “别说废话。”一声警告落下!   倾颜连忙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倾颜按照夜君离的计划,又给云浅端来了晚膳,但这回与之前几次都不同,他没有苦口婆心地劝云浅吃东西,而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一句:“真是的,没吃饭力气都这么大,打得夜君离都昏倒在床了!”   本来还在专心发呆的云浅听闻倾颜的感叹,狭长的双眸闪动了下,微微调整了呼吸,腰板下意识绷直了,嘴唇蠕动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倾颜瞄了一眼悄悄回避视线的云浅,偷偷笑了一声,又继续添油加醋:"本来旧伤就没有痊愈,现在又添新伤,难怪变得这么弱不禁风......"   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恐怕也只有云浅会相信他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发声:"有...这么严重么?"   见到云浅有了反应的倾颜,当下便得寸进尺,连忙放下手上假意在那里忙活了许久的碗盆,迅速到云浅面前解答他的疑惑:"当然严重了......你忘了,你之前被人蛊惑在他药里加了嗜血散......今日又打得他流血不止......那伤口,哎,想想都觉得疼!"   倾颜夸大其词描述道,其实夜君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上次嗜血散的毒也基本痊愈了。   但他谨遵夜君离的吩咐,能有多夸张,就转述得多夸张。   这个方面,是倾颜的强项。   "那...有...没有让人看看?"云浅终于不再伪装,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倾颜摇摇头:"他心情不太好,不愿意见任何人......"   说好的苦肉计,便是要让血自然地流着才逼真,怎么可以让人来医治。   云浅的表情难以形容,他又继续打听道:"那伤......"   "伤口还在流血,不过他可能是有点辛苦,睡过去了......哎,你知道他的脾气,也是强硬得很,我劝不了他......"   倾颜有模有样地糟心着,继而话锋一转:"要不,你去劝劝,可能你说的他就会听了......"   云浅微微愣怔,顷刻回过神来时却摇了摇头:"算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   虽然嘴上假装云淡风轻,倾颜却看得出,云浅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自己再火上浇油,他便会愿意去理会夜君离。   于是,在转身出屋时最后丢了一句:"天这么冷,伤口怕是疼得受不了才昏睡到现在......哎,真是可怜......"   倾颜又"哎"了一声,故而没有锁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咬人的先哭了   倾颜出去后,云浅便开始坐立不安,看着桌上布满自己寻常最爱的菜式,即使他这几日一口都不愿意吃,夜君离还是每日不厌其烦地让人送过来。   他还开始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自己那么爱夜君离,上一世为了他,命都不要了,然而,这一世就要为了染沉而与他一直闹下去么?他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不是么?   云浅又开始自我反省:刚刚那任性地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一想到倾颜说夜君离昏睡在床榻上,云浅就后悔莫及。   云浅对夜君离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如何会因为三言两语的狠话就分道扬镳。   当下,他就开始懊恼了,为什么自己的态度要这么强硬!   云浅纠结了半晌,探头透过窗户的小小缝隙,想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但除了满地风霜,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轻手轻脚来到门前,试图开了门,发现倾颜没上锁,便悄悄溜出去了。   果然,嘴上扬言着多狠的话,心里对夜君离始终都放心不下,云浅疾言厉色说出的那些,其实也只不过是仗着夜君离宠爱自己罢了。   倘若夜君离真的一怒之下不理自己,云浅也会伤心难过。   冷风夹杂着雪花灌进云浅的衣领里,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来到夜君离那屋。   他并没有注意到,屋外和屋里奇怪的现象,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云浅寻常时候就不太聪明,心急的时候更是没有注意那么多。   他一心只想了解夜君离现下是什么情况。   云浅在屋外徘徊了许久,在屋里的夜君离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外头的风越刮越大,夜君离见云浅迟迟不进屋,几乎快露出了马脚:天寒地冻的,怎么还不进来?   云浅闭上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推门而入。   他也并没有疑惑,房门竟然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夜君离真如倾颜所说,躺在软塌上熟睡着,但被褥只盖了身子的一边,应当是睡姿不稳导致移位了。   云浅没有想到,这些都是夜君离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云浅心疼自己。   “这么冷,也不盖好被褥……”云浅嘟哝着,继而动作轻盈地朝夜君离床前走去,用被褥将夜君离整个身子都包裹住,就如夜君离寻常照顾自己的时候那样细心。   夜君离的呼吸很均匀,但其实内心早就崩塌了,熟悉的味道萦绕在自己鼻息间,很想紧紧把眼前人抱住。   仅存的一点理智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得露出马脚。   替夜君离盖好被褥后,云浅在床边坐了下来,细细观察着那张冷峻又静谧的脸,他又不受控制地伸手去点了点夜君离的眉,但随后担心吵醒他,便收手了。   “好像……脸色还挺红润的,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吧?”夜君离额角的那伤,竟然等不到云浅来,就自然愈合了。   那正常的气色,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伤势。   夜君离听到云浅的自言自语,当即微微用了内力,逼出了一身冷汗。   生怕自己太过正常,云浅又会离自己而去。   云浅轻皱眉心,心情一下便紧张起来,从心口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替夜君离擦了擦汗。   “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被闷到了?”云浅以为是自己将夜君离包裹得太严实,以至于让他热得一身汗。   云浅又手忙脚乱地将被褥掀开了一角,试图让夜君离透透气。   夜君离心里不禁小小得意起来,见云浅还是在意自己的,所有对染沉的嫉妒,也暂时放下了。   夜君离贪恋地享受着这片刻温存,享受着云浅对自己的在乎与紧张。   他甚至恨不得,自己的伤势可以再惨烈一些,云浅肯定会急得哭出来。   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见他哭的,那天他坐在地上,不住地为染沉的死落泪,夜君离后来想起的时候,懊悔心痛也是在所难免,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因为妒忌,而放任云浅一个人,让他独自承受痛楚……   夜君离终于伪装不了,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云浅正打量着自己的那双无辜的眼眸,不禁悲喜交加。   他依旧要假装很是惊讶的样子:“浅浅?”   云浅被夜君离忽然醒来的举动惊得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没有站稳,摔坐在地上。   “浅浅!”夜君离紧跟着起身,将绊坐在地上的云浅横抱起来,不顾他的挣扎。   随即将他塞进被窝里,用被褥从头至尾裹个严严实实。   云浅本想反抗,却在抬眼对上夜君离深情的眼眸时,像是被蛊惑一样,身体一动不动,乖巧地裹着被褥坐在软塌上。   “你没事了……”云浅当下都没有反应过来,夜君离是假装的,以为是恰巧醒来而已。   他直勾勾地看着夜君离,后者被他盯得心虚,别开了眼,轻咳一声:“头痛,心口也痛。”   说完还假意捂了捂胸口,作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云浅见他当下又能站着又能说话,显然没有方才那么担心他,但还是细声问了一句:“吃药吗?”   “嗯?没听清?”夜君离假意没有听见云浅故作小声的问话,挪动脚步靠近了他一些,反问道。   “我问你!吃不吃药!”云浅抬高音量,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夜君离再次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不吃。”   “为什么不吃?”云浅坐着移动了一下,字里行间显得又急又气。   夜君离的视线重新与云浅对上,神色七分正经三分矛盾,执意道:“浅浅喂我,我才吃。”   云浅闻言激动地掀开了被褥,在床榻上跪了起来,重重喊道:“我不喂!”   他当下才重新记起与夜君离的矛盾,即使恨意淡去了,但是心中的怒意还没完全消散,夜君离现在相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才不要那么轻易原谅他。   继而他又觉得不够过瘾,又补充了一句:“你爱吃不吃!我走了!”   旋即准备下床离开。   云浅向来说风就是雨,情绪的巨大转变夜君离已然不是第一次瞧见了,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一把伸手将他拦住:“不行,不给走。”   他也开始耍起无赖,态度强硬。   但那小人儿向来吃软不吃硬,被夜君离这么一拦,更是火冒三丈,捧起夜君离的手臂,张口就咬!   夜君离身穿薄薄的亵衣,被他这么一咬,还真能感觉到疼痛,但他并没有挣扎与反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人儿咬着。   云浅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霎时之间不知所措,当下不知道是要松开嘴巴,还是继续加大力度……   矛盾纠结中,咬人的那位,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夜君离这才慌了。   小人儿松开了嘴,一头扎进软软的棉被里,哭得肩膀抽抽搭搭,看起来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夜君离心里纵然有千万疑问,眼下最重要的仍旧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哄着先,对着云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夜君离还是具备的:“对不起,浅浅……我错了……”   他语气软了下来,态度虔诚,但内心深处却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云浅没搭理他,由一开始的呜咽,随即变成了嚎啕大哭,这哭声太过嘹亮,引得倾颜赶忙前来。   “怎么又哭又闹的?又发生什么了?夜君离,不是说好要冷静的吗?怎么又把人弄哭了?”   倾颜更是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对着夜君离一顿数落。   “我……”夜君离张口想解释,却发现,好像怎么表述都是错的,云浅哭了,他便是错了。   他也不想浪费口舌跟倾颜作那些无畏的解释,他往云浅身侧坐下,先伸手试探性地触碰他,发现他没有抗拒,便得寸进尺地将整个人捞进自己的怀里,还不忘用棉被裹在他的身上。   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小人儿瘦弱的背脊,嘴里说着哄他的话:“是我错了,浅浅……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自己生闷气,不要哭……”   “要不,再给你咬一口?咬十口都行!”夜君离诚意道。   “不要咬……”云浅边哭边说,声音含糊不清。   夜君离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不……要……咬……”云浅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将泪涕全部抹在了夜君离衣服上。   夜君离也不嫌弃,反而笑了起来,语气更加温柔了:“好好好,不要咬……咬坏了浅浅的牙齿就不好了……那你说个别的,要怎么样都行!”   “没……想好……”云浅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心里话,毫不隐瞒,惹得一旁的倾颜忍不住笑了出来。   感叹世间竟然有这么一个性子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的人,可以收拾得夜君离服服帖帖。   "可以可以,那就不想了......我们有时间慢慢想,好不好?到时候要打要罚,浅浅说了算,先不哭了......"拍背的动作没有停止,云浅享受得在那人怀里换了个姿势趴着,哭声也渐渐小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宠得无法无天   “要背……”夹杂着哽咽,云浅迷迷糊糊地撒起了娇。   但夜君离并未感到吃惊,小人儿闹脾气的时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提得出来的,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诧异的是一旁的倾颜,对于云浅态度的转变速度,产生了刮目相看的震惊,也对夜君离的包容能力,更是另眼相待。   可是云浅还是软软地赖在夜君离怀里没有起身,那人轻声细语道:“好,背……那,起来?”经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哭泣和几日几夜未安稳入眠,云浅更是头昏脑涨的。   他闭着眼睛呢喃道:“起不来……没…力气……”   “起不来?嗯……那抱抱好不好?”夜君离依旧笑嘻嘻的,对着云浅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看不到半点戾气。   云浅哭得疲倦了,没有回答,平稳的呼吸在夜君离耳边回荡,身体有节奏地一起一伏。   这几日僵持得太累,云浅本就有些耐不住了,当下回到了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中,霎时放松了下来,倦意也席卷四肢百骸。   夜君离温柔地将他抱起,小心翼翼地掂量了一下,表情有些不悦:“才几日就瘦了这么多!”像是在向倾颜抱怨,也像在自言自语警戒自己。   倾颜插话道:“他这算是原谅你了?不跟你闹了?”他实在不理解云浅的心思,刚刚明明还不依不饶的,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软软糯糯,他到底是原谅了夜君离,还是醒来后又会继续闹脾气?   夜君离将云浅抱躺在腿上,时不时摸摸额头,又摸摸手臂,一边肯定地解答了倾颜的疑惑:“他还会闹的……”这话虽然显现出了云浅多半无理取闹的性子,但夜君离的表情却满是宠溺,解释道,“可他愿意闹就证明他心里已经原谅我了,只是不想那么轻易放过我罢了……”   他微眯着那双狭长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怀中人,拇指指腹的温度在那人脸颊上带起热度,他深邃眸中的倒影只有云浅,这份柔情,比每一夜的月色还要温和……   倾颜一副被喂了狗粮的样子,但还是说到了重点:“那……这心间血,还给他服下吗?”   夜君离表情一顿,仰头望向窗外沉寂的夜幕,风雪季的夜空时常不够明朗,隐隐只见得星子如碎尘零星散在晦暗的天色里,一声长叹被风带进寂寥的夜色中……   “再缓缓吧,要让他慢慢真正接受染沉的死,不然我担心他的情绪又过于激动……这对他更不好……”夜君离知晓,虽然云浅原谅了自己,但他并没有适应染沉已逝的事实,只是尸首没在眼前,他下意识屏蔽了,假若现在强迫他服用心间血,又会勾起他那段不堪的记忆,继而重蹈覆辙了。   “那他的伤……”不恢复的话,云浅的味觉还是未能得到痊愈,他吃什么东西还是会泛苦,这样日复一日,又是另一种折磨。   夜君离不再回答,表情变得微妙……   倾颜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着,放松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这小祖宗的情绪吧,喜怒无常的,怪难伺候的!”   这样的埋怨乍然引来夜君离一记怒瞪:“谁说浅浅难伺候!”他压低声音,生怕惊扰怀中熟睡的云浅,但从眼神中,却淋漓尽致的对倾颜展现他的不满。   倾颜收到眼神,立刻认怂道:“是是是!不难伺候!那你自己慢慢伺候吧,我要回去歇着了……心累!”倾颜边唠叨着,边笑意甚浓地盯了盯夜君离与他的怀中人,一个凌冽威风,一个洁白无瑕,但竟显得那么契合。   “……”夜君离就这样,守了云浅一夜,贪恋地盯了他一夜。   舒坦的休息了一夜的云浅,次日的心情显然比前几日的要好得多,但胃口却没有得到改善,他不愿意吃东西。   夜君离因为担心他一直没有进食从而对身体有影响,在他醒来后,提议带他出门转转。   云浅正洗着手,忽然听到可以外出的消息,即刻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一声惊呼:“真的吗?真的可以出去?去集市逛么?”   他边惊呼还边凑上去紧紧捏着夜君离的手臂,生怕他没听见似的,声音比昨夜的哭声还要洪亮。   夜君离被他的举动逗笑了,覆上云浅的手背,捏了捏:“你这反应,就好像我囚禁你了似的……有这么值得高兴么?”   夜君离心道:早知出一趟门就可以让云浅开心得天旋地转,就不用那么大费周折搞什么苦肉计了!   “高兴!当然高兴!我要去坐船和骑马,你上回答应过的!”云浅之前的坏心情好像统统灰飞烟灭了,眉飞色舞地向夜君离提着诉求。   就连昨晚决心不那么轻易原谅他的信念,好像也全部抛诸脑后。   “坐船?骑马?”夜君离假装思索了片刻,还反悔道,“有答应过么?什么时候?”逗弄云浅可能是夜君离认为最有趣的事了,因为小人儿总是可以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气得炸毛。   “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就上次!倾颜也在的!坐船和骑马,你说过的!”云浅被夜君离的健忘气得呼吸不顺,说的太快,导致他不适地剧烈咳嗽了几下。   夜君离当即就妥协了,紧张地倒来杯水让他喝下:“好好,我说过,记得了,你不要急……”   但云浅没有喝水。   “浅浅?”夜君离忽然恢复正经的语气,认真的喊了云浅一句。   “嗯?”云浅的目光看向他,不解地发出疑问。   “吃点东西好不好?你看看你,气色这么差,”夜君离抬手点了点云浅的小脸,又严肃道,“气息这么不稳,一直这样该如何是好!”   夜君离最紧张的就是云浅的身体状况,上一世的伤还是七零八落得根深蒂固,那些没法根治了,夜君离没办法,但眼下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云浅再添新伤,这么弱小的身板,哪里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折腾。   云浅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情绪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涨,挪开了脚步离了夜君离远一些,才小声道:“可是……我吃不下……难受。”   入口的东西都是苦涩的,他以前的胃口便一直不好,更是喜吃甜食,眼下进嘴的东西是完全没有办法吞咽的。   夜君离不敢太过强硬地逼迫他,只能慢慢试探,退一步商量道:“就吃几小口,垫一下肚子,好不好?喝点粥也行……”   云浅将头垂得很低,他知道,只要他再表现出难受的样子,夜君离就会逼迫他服下心间血,那是用染沉的生命换来的,他不愿意。   但他也不想吃东西。   两者的矛盾使云浅憋红了脸,心情一瞬变得低落。   夜君离只好妥协,将他揽进怀里:“小祖宗,真是怕了你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去坐船,去骑马,嗯?”   因为云浅而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夜君离对他还是终究狠不下心。   他讨好地将小人儿带来醉音河,一想起前世云浅生辰时,没有坐成船,夜君离一直耿耿于怀,答应云浅一定会再带他来一次。   但是,云浅却没有感受到坐船的快乐。   因为他不会游水,夜君离又小题大做,似乎总认为云浅会不经意跌落醉音河中,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浅浅,你不要动……”夜君离用手将云浅整个人箍住,另一只手又紧紧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云浅只要微微动一下,他就忐忑不安。   “浅浅,不要探头出去,坐着看就可以了!”就连云浅想看看河里的小鱼,都被他阻止了。   “浅浅,手不能伸进去!”云浅调皮地用手拨动了一下水波,夜君离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立马出声阻拦,本来揽着云浅肩膀的那只手,随即也紧紧将他抓在手心,不让它乱动。   经过一顿没完没了的念叨,云浅终于忍受不了,生生将手从夜君离掌心中抽出,大力地推了推他,斥责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怎么那么啰嗦!你还想不想给我好好坐船了!”   反应太过激烈,惹得周围船只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但云浅也完全不顾及脸面了,继续指责道:“再说了!就算我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不是还有你么!你在担心什么!”   一顿声情并茂的声讨,没有让夜君离产生半点怒气,却触及了伤心事。   担心什么呢……   云浅被卷进虚空池的场景,夜君离没有忘记。   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是健忘的,就不用被那些记忆反复折磨着自己。   那日云浅在虚空池差点溺毙而亡,浑身湿透被染沉捞上来。   其实,在夜君离的记忆中,云浅多少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只是幸得体内有火炎珠,才勉强活了下来。   却在最后还是熬不过自己下的狠手,将他唯一的护身符给夺取了……   “君离哥哥……”   云浅睹见面色沉重的夜君离,眼眶通红,竟从那双绝美的眼睛里流出难得的泪水……   他霎时就愣住了……印象里,云浅很少见夜君离哭,好像没有见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浅的伪装   柔软的掌心覆上夜君离的眼角,为他轻轻拂去那一滴滴热泪,心里也跟随着夜君离的情绪难过。   “君离哥哥……我不乱动了,你不要难受……”云浅咬着下唇,鼻息间也蓦然发酸。   云浅情绪细微的变化被夜君离捕捉到,他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绪,眼尾暗暗透出一丝笑意,用温热的掌心重新包裹住云浅的手腕,另一只手曲指刮了下他的鼻子,深呼吸叹了一口气:“傻瓜,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我跟你道歉……”   气氛蓦然有些煽情,云浅乖巧颔首示意,用手肘顶了顶夜君离:“君离哥哥,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夜君离微不可察地挑起一边眉毛,眉宇间有震惊,有欣喜,向云浅再次确认了一遍:“当真愿意吃东西么?”   云浅忙不迭地点头,眼神坚定不移地与夜君离对视:“嗯嗯,真的饿了!” 云浅不敢承认,他只是想哄夜君离开心,方才见他那么难过,云浅甚是揪心,他虽然任性,但并不代表他的爱就会比夜君离少。   夜君离沉浸在喜悦中,并无多想,拉起云浅一同起身,准备带他去吃东西。   “我要去醉香楼吃!”云浅的语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烈,表情也平平的,夜君离没有过多问他细节,只要他愿意吃东西,不管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夜君离随着云浅的指引来到了醉香楼,这地方,夜君离印象中好似没有来过,但他也并没有质问云浅,是如何知晓这个地方的,一门心思在云浅终于愿意进食这事上。   前来招呼他们的人很热情,他一眼就认出了云浅:“这不是主上……”他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浅示意打断,让他不要多话。   染沉带过很多人来醉香楼吃饭,但与云浅来吃饭的场面过于引人注目,基本那日有在场的人,都记住了云浅。   夜君离觉察到他们神情交流得有些异样,问道:“什么主上?”   云浅心里一慌,倘若被夜君离知道,这是曾经染沉带自己来过的地方,他肯定会介意,于是连忙敷衍道:“没什么!我饿了,可以点菜了么?”   云浅顺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微微颔首。   云浅根据自己正常的喜好,只点了一只烤鸡和一例酸甜排骨,随即问夜君离:“君离哥哥吃什么?”   夜君离冲着他笑得好看,无奈摇头:“我没有特别想吃的,浅浅点就可以。”   云浅将菜牌递回给店家:“嗯,那就这两个就好。”   本来也只是为了取悦夜君离,云浅才假装饥饿来找东西吃的,顺便想来染沉曾经带自己吃过饭的地方流连一番,即使点多少,他还是提不起兴致。   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云浅看着自己之前最钟爱的两道菜之一,咬了咬唇,他要如何才能在夜君离面前伪装得很好吃的样子。   他一想到那酸甜可口的排骨和甜入心脾的烤鸡,入口都是磨人的苦涩,胃里不禁排山倒海,很想干呕。   夜君离夹起一块排骨放入他的碗中:“快尝尝。”眼里尽是期待的情愫。   他竟然心怀侥幸的期盼,云浅可以不需要心间血,便能康复。   云浅为难地将排骨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着,果然,一丝一毫甜味都完全品尝不到,只有苦苦的,恶心的。   但云浅不想让夜君离失望,他强忍着这份不适,强迫自己将这口排骨咽下去。   “味道如何?苦不苦?”夜君离轻声问道,却敛了神色,生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云浅扬眉,朝夜君离挤出满面笑意,回答道:“不苦,不酸,可以吃。”   云浅的谎言也不敢编造得太过分,以夜君离的机智,肯定很容易就被觉察出来的。   夜君离这才放松一直绷紧的神经,重新牵起唇角:“我帮你撕开烤鸡……”夜君离也不在乎那油腻腻的烤鸡会弄脏自己的手,先扯下一个翅膀递给云浅,继而乐此不彼地替云浅将它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即使这一系列温柔体贴的照顾,云浅早已见惯不怪,却还是每每觉得享受其中,即使人明明就在他眼前,他还是贪婪地眷恋他的好,他的一切……   继而伪装得更是卖力,接过夜君离的鸡翅,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夜君离见云浅终于胃口大开的样子,所有阴霾统统在他心里冲散了,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小人儿,承诺道:“浅浅太乖了,吃完就去骑马,嗯?”   因为胃很不舒服,云浅对骑马自然也失去了兴致,他犹豫了一下,淡淡摇头:“吃饱就不骑马了,还没消化呢……”   夜君离被云浅难得的懂事震惊,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嗯?不是嚷嚷着要骑马么?现在又不要了,有心事?”   云浅担心被看穿,连忙将最后一口鸡肉咽下,擦了擦嘴巴:“没有呀,想跟君离哥哥去逛逛街市,买东西呢!”   云浅胃里的不适感在此时尤为强烈,嘴巴泛苦,他想去冲淡这份感受,于是又催促夜君离:“君离哥哥,我们吃完就出去逛吧!”   “好。”夜君离爽快答应他。   一出醉香楼大门,他们发现,路上的行人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了好多,熙熙攘攘都是路人,还有热闹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夜君离本来握着云浅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力度,还不忘叮嘱他:“千万不能乱跑!”   云浅心不在焉地应了他一句,目光被街上有趣的玩具吸引,还有一个神似一忧的孩童从摊子前路过,就在这时,云浅乍然激动地挣开了夜君离的手,往人群中跑去……   “浅浅!”夜君离浑厚的吼声穿过人群,几乎震破天际。   一眨眼功夫,云浅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   伸手不见五指的堀室里,云浅只听见耳边有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与自己说着话:“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假象就将你吸引过来了!”   一忧是那人变幻出来的假象,人群也是。   云浅因为看不见眼前人,也听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但他根据那人的语气,也能知晓来者不善,当下有些心慌。   “你,是谁?抓我做什么……”他怯怯问道。   声音的主人毫不避忌地回答他:“做什么?难道你心里没数么?”   云浅当下更是疑惑不解,在他的记忆里,他近来没有得罪任何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人没有绑住云浅,只是将他关在阴暗潮湿的堀室里,云浅感觉周围的温度比外面的要阴冷很多,一直抱着自己的双腿。   “很冷么?心寒么?”那人又开口玩味地问道,语气显得咄咄逼人。   “……”云浅更是不解,干脆默不作声。   “不知道染沉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感到这么无助和冰冷!”黑暗里,云浅明显意识到,这人在提及染沉时,是带着无尽的怀念的,但说到死字时,却是咬牙切齿,情绪明显激动了。   “染沉?”云浅喃喃道,思索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惊呼道:“你是戎阴?”   这个世上在乎染沉的,在云浅的思想里,除了倾颜,便是戎阴了。   只是戎阴他并无太多的接触,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知染沉已死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抓自己来是何用意。   “以前那些人总是喊你小傻子,看来不傻嘛……呵呵!”戎阴轻蔑地笑着,但还是没有点灯的意思,堀室里仍旧一片漆黑。   云浅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紧张,缓了缓问道:“你关我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戎阴被云浅这么不冷不热一问,彻底激怒了,方才的淡然完全消失不见,他跨步到云浅跟前,扯起他的衣领,质问道:“你说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染沉怎么死的!你是不是转眼间就忘了!他死得那么惨!你还有心情同你那情人出来如胶似漆!”他甩手将云浅撞在冰冷的墙上,声音依旧震耳,“染沉对你那么好!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人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怎么可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以戎阴的能力,只要他想打听的事,便可以一字不漏的掌握,他一段时间未见染沉,一定会去寻他,却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结果!   他知道罪魁祸首是夜君离,但他也知道,对付夜君离最好的办法,就是折磨眼前这个人!   这样比亲自让夜君离自己经历抽筋拔骨还要让他崩溃!   云浅无语凝噎,解释的话卡在喉咙呼之欲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意识到,戎阴所陈述的一切,都是事实,无论他对染沉的死多么惋惜与伤心难过,在与夜君离对比之下,便显得渺小了,在自己心底,终究还是夜君离最重要,他不愿意因为染沉,与夜君离决裂……   甚至不想夜君离替自己操心,从而伪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   "我......"他无从辩解,"那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我要夜君离与我一样!经历失去挚爱的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抱抱我就不疼了   被撞到的后背应当是受伤了,疼得云浅吃力地换了一个坐姿,即使墙壁是冰冷的,也需要依靠着以来支撑自己。   这些时间被夜君离娇养着,一点点小伤也疼得好像快撕裂了。   从戎阴恶意的话语中可以听出,他是多有憎恨夜君离,多憎恨云浅。   云浅不安的心绪从而又变得浓烈了几分,开口的声音变得很虚:“你要杀我么?”   杀了自己,像染沉死的时候那样,连一声交代的话都来不及与爱的人说。   戎阴在黑暗里挑眉,语气仍旧是恶狠狠的:“杀你?”他突然轻哼了一声,“杀你便宜了夜君离!”   他用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铿锵有力道:“我要夜君离,和你!生不如死!”   逼仄的堀室顿时变得诡异沉闷,云浅几近透不过气,他很害怕,他也很想夜君离……   夜君离发动了戮神殿所有的人,掘地三尺都要找到云浅,他回来的时候魂不守舍,倾颜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怎么出门一趟就变这样!”倾颜很是困惑,以夜君离的能力,怎么会连云浅都看不好了?   又是怎么样的高手,能在夜君离眼皮底下动作。   夜君离没有心思跟倾颜解释,脸色比任何一次动怒都要难看,从云浅失踪开始,他的心一直好慌乱。   直到夜里,他失望而归时,本来星辰点点的夜空,竟莫名骤然变天,狂风大作,吹得路旁的大树都摇摇欲坠。   不久,便诡异地下起了磅礴大雨。   惊魂未定的心此刻更是惊心胆寒,云浅上一世出事,天空也是莫名其妙下起了雨。   “夜君离!云浅,云浅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好消息使夜君离忽视倾颜字里行间的欲言又止,他根本没有想过,接下来的那一幕,让他所有的悲痛又重新翻涌而来再次承受了一遍!   夜君离的心脏跳得极快,口中好像含了一嘴的砂砾,张口说话时,嗓子已经被一股急火拱得彻底嘶哑了。   云浅的确是回来了,但浑身被鲜血浸透了,头发胡乱揉在一起,被鲜血黏在肩背处,他是直接被人扔在了戮神殿门外,外面没有东西遮挡,他的脸上都是雨水,即使昏睡中,也能感受得出,那张被雨水浸透的小脸,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   无可比拟的恐慌袭来,这种感觉夜君离只在第一世云浅离开时那个血淋淋的夜晚体会过。   夜君离心颤地将他抱起时,继而又残酷地发现,云浅的四肢……他的四肢竟被人生生折断,沾满胸口以及腹部的鲜血,竟然全是从心间流出来的,他的心口处,被人挖了一个窟窿,却没有令其致命,鲜血随着云浅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吸,越流越多……   “浅……浅……”夜君离的声音被灼烧得已含糊不清,惊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他将那团血肉模糊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只觉心魂俱裂。   唇瓣贴着云浅被浸湿的耳廓一边又一边神经质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后面一个字都说出不来了。   他原本还存在一丝侥幸,幸好命还在,他的云浅,这回没有决然地弃他而去,孰知,接下来的每一日,对夜君离来说,才更是煎熬……   戮神殿懂得医术的都被召集而来,将云浅整治了一番之后,统统沉默了,没人敢开口先说出这残酷的事实。   当下这个局面,谁敢说云浅半句不好的言语,绝对会没命。   倾颜看出他们的顾虑,自作主张将他们喊去,了解情况后自行转述给夜君离听。   可他也如鲠在喉,简单的陈述事实,竟然这般艰难。   倾颜不知为何,命运总是与云浅作对,不愿意善待他。   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这样纯真无邪,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起过歹念,竟一次又一次遭受这样悲惨的经历,除了是因为夜君离作恶多端犯下的罪孽,倾颜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   他在夜君离面前,只是简单潦草地一笔带过云浅的伤情,不敢如实清晰的禀报,毕竟,他看夜君离此刻的神情,已然不是很妥。   夜君离听到后,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也没有下文,目光长在了床榻上那团血人的身上。   血没有止住,衣衫换了一件又一件,重复被浸湿了一件又一件。   夜君离没有向那群“庸医”发火,他全身已经失去了力气,连说话都好难。   倾颜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侧,需要的时候,可以及时相助。   那小身板,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本以为这已是最糟糕的情况了,谁知,云浅悠悠醒转,入目的是他在生死边缘不停呼喊的那个人时,棱角分明的脸被愤懑和悲伤所扭曲,小声嗫嚅:“君离……哥哥……好疼……”   从云浅回来至现在,夜君离的情绪冷凝得有些可怕,他没有歇斯底里地嘶吼,也没有椎心饮泣,却在听见小人儿撒娇般喊疼时,终于卸下仅存的一点理智,泣不成声。   握着云浅的手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浅浅乖……浅浅……”一遍又一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怪我,一生罪孽深重,却统统报复在了你的身上,都是因为我……   “君离哥哥……我……好疼……”除了夜君离的名字和喊疼,云浅说不出其它的字眼,他没有哭,只是紧紧拧着眉心,全身上下被痛苦包围。   第一世的时候,夜君离多少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是那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一世,他没有想过,在自己小心翼翼的呵护下,他的宝贝,还是需要再经历一次次惨绝人寰的煎熬。   他总感觉云浅的呼吸过于薄弱,喊出的声音虚无缥缈,好像随时就要丢下自己了。   夜君离柔声哄着云浅,墨色的眸子已经开始涣散,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云浅,很努力地忍住剧痛和想要继续软弱哭泣的冲动,但还是滴滴清泪从妖异的墨眸中滑落。   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替你承受这一切……   到底要怎么做!   夜君离时不时产生耳鸣,无止境的黑暗和晕眩,除了轻声安抚,他竟然什么都没办法替云浅做到。   他覆上云浅胸前的那个血窟窿,轻轻地按住,试图想让血止住,可是,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潮汹涌的血水,瞬间将他冰凉的掌心染透。   云浅虚弱中睹见夜君离木然的神情,心下一阵抽痛,他知道,自己又令他伤心了。   于是便不再喊疼,勉力挤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想要抬手去触碰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是完全动弹不得的,不止是双手,还有双脚......   他更想哭了,曾经那条残障的腿,已是致命的心伤,当下四肢都被折断,云浅记起来了,是被戎阴,用铁锁,一下又一下,生生抽断的,后面还担心没有断得完全,再亲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云浅几番痛到昏厥了过去,却又被他用冷水泼醒......   "不疼了......"他笑着对夜君离说,语调却是哽咽的,喉咙像有东西卡住一样,张口就火辣辣的疼。   "君离哥哥......真不疼了......"可明明那泪眼汪汪的双眸已经出卖了自己,他被不知不觉疼出了眼泪,自己却没有察觉。   夜君离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他越是极力强忍着,夜君离的心就更是抽搐痛着......   伤成这样,如何会不疼!   "浅浅,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好受一些...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不能痛他之痛,是夜君离最无力的奢求。   其实,云浅连说话,都好痛好痛,但他总觉得再不与夜君离多说几句,好像没有多少机会了......   于是他便忍痛伪装,尽量装得轻松和乐观,也不想夜君离难过。   "君离哥哥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云浅依旧是笑着的,笑着要求夜君离抱他。   以往的时候,他肯定先是伸手过去,先攀住夜君离的脖子,再埋在他的耳畔撒娇两句,扰得夜君离心痒痒的。   可是如今,他连起身的能力都被剥夺了,他再也没有办法去拥抱那个爱的人了......   夜君离顺着他的意将他捞进怀里,用厚厚的外袍将他裹在自己心口热烈跳动的地方,泪水还是决堤般止不住......   云浅越是表现得乖巧懂事,他更是像被人拿着匕首一刀一刀挖空自己的心脏,这样好的人,他的宝贝明明是这样好的人,怎么舍得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浅浅..."夜君离含泪喊着他,云浅沉默太久,他就心慌。   "嗯?"云浅在他怀里闷闷地应着。   "浅浅..."夜君离除了无数次喊他的名字,无力再说其它。   怀里突然变得黏腻潮湿,云浅的嘴角不停地渗出血来,他不停地呕着,咳着......   这回怎么伪装,都是徒劳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喜欢我什么呢   夜君离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只有倾颜保持清醒。   "快!快扶他躺下来!"他伸手去夜君离怀里将云浅接过平躺在床榻上,那鲜血已经流满了整个脖子,可云浅却还是一直强忍着痛楚迷糊对夜君离笑着。   他想让他的君离哥哥不要露出这副神情,不要为了自己那么难受,他想让他知道,自己多么庆幸,戎阴把这一切都报复在了自己身上,而不是伤害他最爱的人。   可是他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张口说不出一个字。   接下来的几日,云浅的情况丝毫没有得到好转,反复吐血,反复发烧,迷迷糊糊中,反复瞧见夜君离心魂俱裂的痛苦表情,反复深深刻入云浅的眼眸里。   云浅似乎坚持不下去了,但他靠着这份心疼,生生捱了下来。   这几日都在下雨,窗外的雨声拍打着纸窗,啪啪作响,光听声音,云浅都觉得很冷,但他却很想出去看雨。   ......   这日,终于不再吐血,心口处的血水也离奇地止住了,夜君离用了戮神殿所有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仅仅只是能止住了血水,小人儿依旧虚弱得没有任何气力。   耶君离试图挖出自己的不死之心,却发现怎么样也掏不出来,好像与生俱来一般,生生嵌在自己身上。   "君离哥哥......"云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四处寻找夜君离的身影,每次见到他在眼前,他心慌的情绪才得以安定下来。   夜君离也总能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呼唤,即使他正在屏障后面浸湿帕子准备帮云浅擦手擦身,听到小人儿的叫声,当即快步前去。   "我在这。"他第一时间先忙着打量云浅全身上下,用手探探他的额头是否有发热现象。   "难受不难受?"夜君离低头往云浅的嘴角珍视地亲了一口,又拉起他两双手背,反复亲了好几口。   使得云浅咯咯地笑了,虚力地开着玩笑:"我怎么觉得,君离哥哥现在有点像,亲吻狂魔了......"   夜君离也用微笑回应他,他答应云浅,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样子,他的云浅不愿意看到。   "君离哥哥......"云浅突然正经了起来,睁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他意识到今日的自己,好像说话没有那么吃力了,所以很想喊他。   "嗯,我在这呢。"夜君离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应着他,摸摸小脸,捏捏小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自己在乎他。   "君离哥哥,我想到窗边看雨......"云浅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他认为,以夜君离的性子,这么冷的天,他是绝对不愿意打开窗户,让自己待在窗边的。   但内心就是强烈地有这么一个心愿,他好像好几日没有见过屋外景象了,听到雨声,心里总是痒痒的。   然而这次,夜君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他,不让他做这些不让他做那些,只要云浅想,当下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那我们多穿件衣服,我再抱你去。"夜君离说完,便转身去拿刚才浸湿了的帕子,给云浅擦了擦脸,再在床边取过一件厚厚的大衣,给云浅系上。   伸手将他抱起时,云浅忽而道:"君离哥哥,我昨晚做梦了呢......"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许俏皮。   夜君离抱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头笑着问道:"浅浅梦到什么了呢?"   云浅踌躇了半晌,将那个梦如实告知:"我梦到我变成了一条鱼,会游水了......"   他梦到自己是一条鱼,可是却幻化不了人形,没办法成功上岸。   夜君离看他的眼眸暗淡了下去,继而故意打趣道:"要是我们浅浅真变成一条鱼,那肯定是条美人鱼!"   可他隐隐约约真的好像产生了幻影,云浅变成了没有办法上岸的一条小鱼。   混沌的画面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轻轻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好像比上回还要轻许多,鼻间又一阵酸涩,将云浅往胸前紧了紧,忽然正色道:"浅浅,告诉我神凰在哪里,好不好?"   恢复记忆后的云浅偶尔有与神凰联系,但神凰对夜君离始终心存芥蒂,对他伤害云浅这件事,仍然存在恨意,因此,他从不会见夜君离。   云浅望着窗外的大雨瓢泼,心头不禁有了满足感,往夜君离怀里拱了拱,这人柔软的怀抱,怀抱里的香气,总是属于他一个人。   "为什么要见神凰爷爷?"云浅不解,夜君离与神凰并无什么交情,突然提议要去见他,云浅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他闭了闭眼,再次追问道:"君离哥哥为什么要见他呢?"   "......"夜君离没有继续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音,顺着他的视线也一并欣赏起窗外的雨景,时光好似回到上一世两人在璃月亭躲雨的景象。   "君离哥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云浅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雨幕,突兀地问出这样一句煽情的话。   他一直认为,他能遇到夜君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那些因为误解而产生的伤害,云浅没有记住,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与夜君离在一起的美好。   夜君离如何爱他,如何疼他,总将他小心翼翼地宠着。   直到今日,云浅忽然发现,自己能遇上夜君离,确实是自己的幸运,却变成了夜君离的灾难。   他本来无忧无虑,孑然一身,杀伐果决从不用顾虑,却因为自己,七情六欲酸甜苦辣通通尝了一遍又一遍。   夜君离被他的问题问住了,记忆中,云浅好似从未开口问过类似的问题,反而是总将喜欢自己挂在嘴边。   随即对他展开一个宠溺的笑:"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小脑袋瓜成天想着什么?"   他俯身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云浅,仍旧将他紧紧圈在怀里。   云浅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平平无奇,什么都不会,总要眼前人费尽心思保护他。   而自己对他所有的一切,都帮不上一点忙。   可是在夜君离心里,却不是这样的。   "浅浅在我心里,就像一束光一样......"我前半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你的出现,将我从深渊中拉出,从此见到了光明。   "像光啊?"云浅呢喃道,并不能当即领悟这层含义。   "那浅浅呢,你喜欢我什么?"夜君离又往他嘴边忍不住亲了好几口,云浅被他低垂下来的墨发弄得脖子痒痒的,在他怀里缩了缩身子。   "你为什么学我?"云浅嘟着嘴不满道。   "就准浅浅问我,不准我问你?"夜君离挑了挑眉反问他。   "嗯......"云浅转了转眼珠假装深思的样子,"也不是不行......"   模样真的可爱极了。   是啊,连一颦一笑都这么可爱的人,为什么就注定是这样的下场?   "那你答我,为什么喜欢我?"夜君离突然对这个问题起了兴趣,开启了穷追不舍的趋势。   "哈哈!"云浅乍然调皮地笑出了声。   夜君离皱眉看他,不知道小家伙又在独自窃喜什么。   "其实...我第一眼看上的是君离哥哥的美色..."他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确实,他第一次见到夜君离的时候,一直上天入地的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英俊倜傥的男子。   "嗯?"夜君离佯装生气的样子,轻哼了一句。   但声音极小,很快就被雨声掩盖住了。   当然还不止这些,夜君离的好,云浅恐怕花上十天十夜都讲不完。   雨势有渐渐变小的趋势,磅礴的雨声从浩荡也逐渐变成了动听的乐章。   云浅惬意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湿润。   "困了?"夜君离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外衣紧了紧。   云浅的注意力却又被他吸引了过去,露出敬佩又骄傲的眼神:"君离哥哥现在都能单手抱着我了!"   他对夜君离是赞许的。   夜君离对他,却是漫无边际的心疼着。   是啊,现在一只手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抱着,可想而知,他到底是消瘦了多少。   夜君离在云浅醒后,也半句不敢提及他伤势的具体情况,他知道云浅的性子,不愿意回忆事情,他醒来后,定会绝口不提半个字。   即使夜君离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胆大妄为伤害他的云浅,他恨到想将那人千刀万剐,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因为云浅的只字不提,他将这份愤意生生压制了下去。   事到如今,报仇不是最重要的,云浅才是最重要的。   夜君离故意嬉笑着逗他:"那...有奖励吗?"   ......   气氛沉寂了一下,云浅咬了咬嘴唇,为难地提到:"亲亲..."   他说的有点小声,好像难以启齿。   夜君离假装没有听见,重复问了一遍:"什么奖励?"   "要亲亲..."云浅这回大声了一些,将头转向别处,又鼓起勇气道,"不是轻轻碰一下而已,是亲很久的那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每一天都在等雨来,等他来   夜君离将小人儿抱坐在窗边那张精致的木桌上,之前担心云浅行动不便,怕他走不稳会撞到桌角,夜君离早就命人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羔绒在上面。   这么一坐上去,也不用担心会受凉。   他细细地打量着云浅,他的气色明显有了好转,出奇地泛起了微微的红晕,连长睫上的眼睑,也淡淡泛着粉色。   一双像常年浸泡在清水中的大眼睛,清澈又迷离地看着夜君离,殷红的嘴巴也略微张开。   "浅浅,"夜君离看着他微眯的眼眸,轻轻唤了他一声,"我真亲了?"   就算云浅反悔,夜君离也有点控制不住。   "嗯。"云浅露出一个豁然的表情,随即完全闭上了双目,似乎已期待了很久。   ......   这个吻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每回换气瞬间,夜君离怕累着云浅,总会柔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小人儿却总是贪婪地再次靠近夜君离,向他索吻。   夜君离被他难得的这番主动给逗趣了,玩味地开着他的玩笑:"浅浅怎么突然这般如狼似虎的?嗯?"   夜君离边贪恋地亲吻他,边取笑着他,被他不停撩拨着心绪,头脑一片混乱,真想永远沦陷在这份美好的温暖中,一直沉沦下去,不要再清醒了。   云浅最后还是累了,呼吸微微变得急促,由脸到脖子甚至耳廓,都变成了比之前的粉色还要再娇媚一些。   他一头钻进夜君离宽大的胸口,用力吸了吸鼻子,气息不稳贪恋道:"君离哥哥是甜甜的。"   夜君离总对着他笑,被他一系列的举动逗得心花怒放。   云浅又埋在夜君离的脖子,亲吻了一下,又至心口吸了吸两三口气,又满足道:"还香香的......"   半晌,他又软糯轻声了喊了一句:"君离哥哥......"   只是这次这一句,携带着日以继夜的眷恋和延绵不绝的柔情,是他内心最宝贵的财富,是他最心爱的朱砂。   他如常合上了眼,如每一次睡着了一样,安静,乖巧。   只是这一次,胸口的一频一跳,没有再产生任何起伏的动作。   但他仿佛只是恬静地睡着了,没有任何痛苦之色,眼角还若有似无地挂着点点笑意。   埋首在那个他舍不得,放不下的人跃动最强烈的地方,他多么有幸,这个人的一颗赤血之心,只为他一个人跳动。   ......   后来,戮神殿的人总是神秘地窃窃私语:"圣君变得痴痴疯疯的......嘴里总说下雨了,他在说什么?明明阳光甚好!"   "不知道......他好像在担心谁没带伞,总坐在大门那里等着......你说,那人不是死了么?圣君是在等谁?"   日复一日,夜君离每日都在戮神殿门口坐着,他同倾颜说,下雨了云浅就会回来了,就如同那个雨夜一般。   有时候等不到,夜君离就会变得格外怪异,一直绕着戮神殿走了一圈又一圈,来回不停地走,嘴里总是不停念着:"下雨了,浅浅没伞,回不来......没伞回不来......"   打雷的时候情况更糟,夜君离变得很恐惧雷声,每回打雷,他都同倾颜说,他头很痛,心很痛,浑身上下都是痛的。   有时候倾颜实在看不过去他痴痴颠颠的样子,就会出声劝劝他:"夜君离,要是云浅回来了,他会进去找你的,风雨交加的,你进来里面等吧......"   戮神殿外没有遮挡的地方,唯有一颗桃树,因为冬季,上面的叶子已是稀稀疏疏,根本遮挡不了雨水。   夜君离时常会淋湿一身,但他似乎乐在其中,眼神总是充满期待:"不了,浅浅他定想第一时间见到我,他会闹脾气的......"   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夜君离不舍,真的不舍......   夜君离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经常张口闭口问倾颜:"浅浅呢?将吃的送过去了没有?他还在因为染沉的事生气么?"   云浅早就原谅了这件事,不是么?   倾颜也不忍心拆穿他,顺着他的话意回答他:"你又不是不清楚你那个小祖宗的脾气,怎么会三言两语就哄得好,还在闹性子不吃饭,你可千万别去叨扰他,等下能把你这戮神殿给掀了!"   倾颜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原来,自欺欺人竟是这么难受,更何况,那是夜君离最爱的人啊。   "倾颜,我觉得舌头好苦,嘴巴好苦,喉咙也好苦......"夜君离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他难受极了......   "好,那我们就不吃......"倾颜不忍心在这样的时候还打击他,只能一味地顺着他,"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整天待在这里,也挺闷的......"   "不要了,浅浅要是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他会害怕,会哭的......"   他的云浅怕疼,怕黑,惧怕一切诡异的东西,死前总是被这些他恐惧的东西,折磨得不成人样。   夜君离说错了,他才是云浅的那一道光。   两次死,云浅最后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名字。   罢了,倾颜不再强求,他这些日子已是难熬,戎戟告知自己,他哥哥突然死了,好像是自绝而亡。   倾颜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伤害云浅的,是戎阴,他在替染沉报仇,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替自己报仇,染沉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也深知伤害了云浅,夜君离不会放过他,但戎阴压根没想过要继续独活......   倾颜除了要照顾夜君离,还要安抚戎戟的情绪,即使他在心底认为,戎阴死有余辜。   但毕竟是戎戟的兄长,他见戎戟难受,倾颜也不见得能够心安理得地庆幸。   ......   一日,夜君离终于找到了神凰的踪迹,他认为是唯一的一点希望。   不愿意向任何人屈膝的魔君跪在神凰殿堂门前,足足百日,不为别的,只为求得将不死之心去除的方法。   "你走吧,跪到死我还是没有办法......赠予你不死之心的主人不在了,没人有办法取出!"神凰被他磨得没有了办法,才愿意出来殿外露面会见夜君离。   "......"夜君离一直认为,神凰那年有办法让云浅替自己挡了一万年恶惩,他应当是无所不能的。   他不相信神凰没有办法做到。   夜君离多想一走了之,去同他的云浅一起,多一刻都不想苟活。   "你怎么同那小傻子一样那么倔呢!"神凰被磨到没了脾气,"以为跪我就是万能的了吗?"   "要么让我替他死,要么我同他一起死,两种,你总有一种可以办到......"   夜君离眼神空洞,一直盯着那红得刺目的地板,其实,他后来见不得红色,那种压迫感总会揪住自己不放,几乎窒息。   神凰摇了摇头,见夜君离刚失去挚爱,而这次的凶手不是他,对他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差:"都没办法......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翻阅了生死簿,你和云浅的命格相克,你们倘若硬要在一起,他命薄,注定熬不过去的......"   "我不信......"夜君离眼神有了动容,嘴上却说着坚定不移的反话。   神凰长舒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也容不得你信不信了,你自己看看,这两世,那小家伙都死得这般惨烈,这次的直接凶手不是你,但也是你间接造成的,”提及云浅,神凰也有所遗憾,他接触过云浅不少时间,知晓他善良乐观,这样好的人,如何这般命苦,“那些恶煞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他替你挡了……”   这分明触及了夜君离的痛处,他卸下所有的伪装,泪水洒在了神凰殿门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与云浅的相爱,竟是劫难的起始。   “要,怎么做才可以……我到底,要怎么做……”这么无助的样子,这样卑微的魔君,神凰也是第一次见。   他只能尽自己所知,提点夜君离:“他还是会转世,但,你想要他平平安安的,就不会再打扰他了……”   这便是惩罚么?   夜君离这样想着,这无疑就是对夜君离最大的惩治,他所犯下的那些罪孽,没人拿他有办法,要以云浅为代价!   “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转世了,转世了,还那么苦么?”夜君离追问着。   “庆幸他身上的云龙珠没有破损,下一世,他会健健康康的,”谈到这个,神凰露出欣慰之意,“其实,重新转世,对他来说何尝不好,他这一世,也很难,不是么?”   “我知晓了……”夜君离神色依旧黯然,神凰也没有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知晓,真的释然了。   但他还是强调道:“记住,再见他时,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嗯。”夜君离决心,再见云浅时,不再去撩拨那根蠢蠢欲动的心弦,只希望他这一世,健康快乐,一切安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条小美人鱼梦想上岸   一阵爽朗的笑声像一阵轻风,隐入扬起的水波,回荡在这清明的林溪间。   一条轻快的小鱼儿动作利索地在澄澈来回游荡,漾起洁白的水花,也打湿了小鱼儿无暇的小脸。   终于,他游累了,探出调皮的小脑袋,趴在河岸边上小憩,眼睛不住地左顾右盼,看着草长莺飞的林间景象,不禁感叹道:“要是能让我上岸去山间住上一阵子,那该多好!”   一旁的树精哼哼出声,打了个哈欠不满道:“天天念念叨叨的,那么想到岸上来做甚,水里不好么?”   天知道树精多么羡慕云浅能在碧波荡漾的水中来去自如,真不明白他每回都心心念念上岸来做什么。   云浅反驳他:“岸上当然好,我天天在水中很闷啊,又没人跟我玩,我想出去多结识新朋友!”因为云浅是鱼族中年纪最小的,虽然其它人会让着他宠着他,可是年纪上的差距使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云浅觉得与他们一起有些沉闷。   树精瞥了他一眼,闷闷开口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要上岸随意幻化成人形,就必须找到一个魔族人,吸取魔息,你看这么久了,别说魔族人了,人都没见到一个,这里深山野林的,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来的!”树精好心劝他,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但云浅显然没有被打击到,继续幻想着:“反正我会一直等下去,一百年等不到,就等两百年,我就是要上岸去!”   树精又不忘提醒他:“小家伙,别太天真了,就算被你等到了又怎么样,据说那些魔族人,恶毒得很,你到时候别魔息没有吸取到,小命都不保了……”   树精已至迟暮之年,阅历当然比云浅丰富得多,他没有恶意,只是想打消小家伙总想蠢蠢欲动上岸的心思。   毕竟,众人皆知,云浅性子单纯,出生至今没离开过鱼族,外面的世界实在过于险恶,并不适合他。   “树精爷爷,您不懂,我不跟您说了!临暮哥哥等我吃饭呢,我回去了!”云浅小脑袋随即便钻进了平静的河面中。   临暮果然在等自己吃饭,如同往常一样,即使其他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看到云浅的身影,临暮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先动筷的。   临暮对云浅的宠爱,在鱼族中早已出了名。   因为在鱼族中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说话也一向有威慑力,没有人敢反抗他。   他们虽然见惯不怪,也难免会抱怨两句:“临暮哥偏心,上回云浅说饿了,没等我们就先吃了!”   “是啊是啊,我们饿了就不准先吃,不公平!”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着,但没有谁真正生气,依旧在看到美味可口的饭菜后,将心中的不满都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临暮大多时候只是笑而不语,他对其他小鱼的怨言总是一笑而过,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菜到云浅碗里。   而云浅也很会讨人欢心,往桌上其他人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肉,赔笑道:“给几位哥哥赔不是了,我这不是玩到忘记了时间么?你们以后不用等我,先吃、先吃!”   几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们倒是想先吃,那也要临暮点头才行啊。   好一会儿,各自吃好之后其他人都散去了,临暮喊了云浅留下来。   临暮一般喊云浅单独留下,无非就两件事,一是偷偷藏了好东西给他一个人,二是有要事同他说,看着临暮正经的样子,显然就是后者了。   云浅双腿盘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临暮屋里的一张躺椅上,今日吃得太饱,寻常时候,他必然是旁若无人般地摆成个大字型躺在上面。   临暮低眸看了看他,扬唇道:“过几日,我要下凡游历,但我不放心你,所以,想要带着你一同去……”   这不正是云浅梦寐以求的美事么?之前他一个人没办法随心所欲幻化为人形,求着临暮让他出去游玩,临暮从来不肯答应他。   但这回不得不带上他一起,因为将他一人留在无垠岛底,临暮实在放心不下。   云浅再靠近了临暮一些,生怕自己没听清,忽闪着眼眸看他,确认道:“真的?带我一起去?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何等的好事情,云浅此刻连脚趾头都透露着兴奋。   本就爱笑的他,嘴角几乎要咧到天上去了。   临暮宠溺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嗤笑一声:“真的,没骗你,没做梦,但你必须答应我,要隐藏好,你没办法幻化成人形,倘若被有心人瞧见,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临暮严肃叮嘱着他。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让云浅下凡。   语毕,云浅一个激动,踮起脚尖,伸手攀上临暮的颈侧,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临暮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此刻心都酥了,明明心里震惊中带着甜意,却在云浅面前敛起了神色,淡淡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   这么撩人的!   云浅不解,他一时只想表达自己飞扬的心情罢了,并无多想。   “这么什么?临暮哥哥,你怎么走神了!能下凡玩,你不高兴么?”   云浅的心思全然放在了下凡游玩这件事上面,并没有过多注意到临暮神情的异样。   “嗯,高兴,高兴。”临暮淡淡颔首,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值得高兴。   耳边全是自己鼓动的心跳声,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他的小云浅,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   三日后,云浅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同临暮出门。   因为需要隐匿自己的真身,所以他的身上穿了一件厚厚长长的外袍,上岸时可以将鱼尾巴藏起来。   “临暮哥哥,衣服好厚,我真怕绊倒。”云浅看着身上这件量身定做的大衣,不满地抱怨道。   “上岸后牵紧我就好,不会绊倒。”临暮再三确认他的衣服有没有穿好穿紧,才放心地与他外出。   一上了岸,云浅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对外界的事物统统充满好奇,雀跃的样子让临暮很是头疼。   早早吩咐他行事一定要低调,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临暮哥哥,原来凡间这么多花样,你以前都不带我来,太坏了!”云浅笑嘻嘻地发着牢骚,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的一切事物。   忽然,脚下趔趄,一个没注意,后背往路过的一个行人身上撞去,倒退时,鱼尾巴还踩了那人一下。   “活得不耐烦了!”身后一句恶狠狠的警告扬声而起,是被撞到的那人身边一个随从,伸手揪起云浅。   此举激起临暮的怒意,他想拔剑而起,却生怕太过高调会使云浅真身曝露,用剑鞘用力地拍开那人的手背:“他不是故意的!道友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临暮将云浅藏在身后,云浅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将脑袋躲在了临暮背上,有些意外。   他悄悄探出一个眼睛观察被撞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那人反而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被撞时沾染的灰尘,也没有看向这边一眼。   半晌,才冷冷出声:“肃怀。”   肃怀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提醒自己不要耽误行程,他们还有要是在身,因此只能作罢。   准备离开时,却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把稚气的声音,吐着苦水:“临暮哥哥,原来凡间真的这么危险,我不是故意的,他都那么凶!”   这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中夜君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自从云浅离开后,他所有的知觉都变得不那么敏感,经常魂不守舍,云浅撞在自己身上时的那股奶香,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辨别出来。   他转身,终于看清了那人娇小的身影,仰头向他身旁那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临暮哥哥,真的吓死我了……”   “谁让你走路不专心看路!”   身后的肃怀不明就里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往回走,方才不是明明还说赶时间的,他新来戮神殿,根本不知道,刚刚那人,就是戮神殿一直传言的,魔君放在心尖上的人。   夜君离因为神凰的警告,这么些年,他即使对云浅朝思暮想,也不敢主动去寻他的足迹,他只是时不时会去神凰那里打探他的近况,知晓他这一世过得平安快乐,每个人都待他好,他便知足。   谁知,上天还是再一次安排他们遇上了。   遇见了,他没有办法假装视若无睹,没有办法不去再多看他几眼。   夜君离暗暗警告自己,就再看一眼,看看小人儿变化大不大,有没有消瘦,是不是真的健康,绝不会惊扰他的生活。   不知不觉,他便尾随云浅和临暮,走了好长好长的路,肃怀不敢出声干涉主子的事,只能在身后默默跟着。   直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夜君离才暴露了。   云浅悠悠转头,看清身后人的样子,吓得又躲到临暮身后,怯怯道:“临暮哥哥,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第一百三十章 他是魔族人   云浅惶恐的反应使夜君离止住了脚步,临暮拍了拍云浅的肩膀,示意他无事,转正身子看了看夜君离,语调清冷:“云浅他很少出门,莽撞了些,并无故意冲撞,你们这样穷追不舍,又是何意?”   临暮平时为人谦逊和善,云浅还是第一次见他沉肃的样子,伸手拉了拉临暮的衣袖:“临暮哥哥,你别生气,别同人吵架。”   夜君离回过神,目光从云浅身上移开,面露尴尬之色,本只是想见他一眼,却令人心生误会了。   “他,没同我道歉。”   慌乱之中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随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让身后的肃怀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夜君离是后知后觉想来惩治他们一番,可如今看来,难道仅仅只是来要一个苍白的道歉的?   看到夜君离面上并无恶意,临暮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也被夜君离提醒,转身拉过云浅的手臂:“云浅,我们是该道歉的。”方才太急太忙,临暮也忘记需要让云浅主动承担责任,即使不是故意的。   云浅得知对方只是来要一个道歉的,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一些,不过他也不太理解这外界的人,至于为了一个道歉而追随自己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么?   “对不起……”云浅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他很少接触外面的人。   夜君离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是否道歉的层面上,眼神又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小脸好像圆润了一些,气色也不差,四肢都是健全的,走路活蹦乱跳,说话也铿锵有力……   他总是亲昵地喊着身边这人“临暮哥哥”,即使夜君离心里很吃味,但往另一方面想,这人应当是待他不差吧。   这一世,健康,快乐,有人疼……他夜君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他就是贪婪地想再多一眼,再看仔细一些。   “我,没听清……”   临暮瞧出夜君离的古怪,但并不想生事,而事实本来就是云浅的不小心造成的,于是又拉了拉云浅:“云浅,我们走近一些,跟旁人道歉需要有诚意一些,嗯?”   云浅意会地点头,他一向很听临暮的话。   他朝着夜君离再走近了两步,偷偷抬眼看了看他,眼前这个男子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黑色高贵的长袍,虽是英俊,但凛冽的气场让人见了便想敬而远之。   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呢?   “对不起,我一时没看清路,不是故意的。”云浅天生稚嫩的嗓音使他每回一开口都自带撒娇的气息,说得夜君离心下一阵柔软。   他没有怪他,他只是想他了……   很想很想,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嗯,以后走路当心些。”夜君离一直在隐忍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对他叮嘱道。   可是爱一个人的眼神,怎么会藏得住呢?   云浅单纯,没有看穿他,却被临暮看出了端倪,他跨步挡在云浅身前,礼貌说道:“那既然无事了,我们便先行离开……”   夜君离没有理由再阻拦人家,再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长气一舒,只能看着临暮牵着云浅从自己眼前离开。   离得近一些时,临暮才察觉到眼前人的煞气,但并不确定,边走边提醒云浅道:“这人浑身煞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魔族的人,我觉得他好像有些古怪,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本来心不在焉的云浅,听到耳朵传入“魔族的人”四字时,当即醒了醒神,他讶异道:“魔族的?是那个魔族么?”   临暮不理解他的激动来源于哪里,也不明白他的意思,无奈笑了笑:“哪个魔族?我们云浅认识几个魔族?”   他没有意识到云浅的小心思。   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浅感恩上苍眷顾自己,一出门就让他遇到一个魔族之人,心里暗暗有了小主意。   他贼兮兮地拉过临暮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临暮哥哥~”尾音拖得老长。   临暮没由来心下一软,只能任其作妖,叹了叹气:“又怎么啦?”   “我走得好累呀……鱼尾巴又疼又酸,我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又好像有点饿了,今日起得早,貌似又有些困了,我……”   临暮听着他滔滔不绝又说不到点子上,打断他:“好啦好啦,你有话就直说,跟我还需要拐弯抹角么?”   云浅当即精神了起来,站直了身子,直白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下,好不好?”   临暮除了不给云浅到处乱跑之外,其余他开口提的要求,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   即刻便顺着他的意思去找了家客栈落脚。   云浅来到客栈后,就一直左顾右盼,试图寻找那一抹黑色的身影。   临暮以为他又贪图新鲜,没有过多在意他。   即使在睡前,临暮对云浅千叮万嘱,一定要在房里好好睡觉,不得外出,云浅一脸真诚地向他保证了。   却到了天完全暗下来时,云浅就偷偷潜伏了出去。   他担心再迟一些,方才那个魔族人就会走远,那就真的找不到了。   而夜君离,当真舍不得了,见了一眼之后,还是贪心了。   他和肃怀没有离开,没有去办他所谓的要事,还在附近逗留,当小人儿再次出现时,他当即就察觉到了。   只是还不知道,小人儿这回是为自己而来。   “圣君,天黑了,我们这是不走了么?”肃怀唯唯诺诺开口问道,他见夜君离已在附近徘徊了一个下午,不是说急着办正事么?迟迟没见启程的意思。   “先不走。”夜君离淡漠道。   而他的目光,一直在街上扫视,肃怀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观望些什么。   总之,自己主子今日的这些举动,让他倍感摸不着头脑。   云浅的身影在稀疏的人流中穿梭,举目四望,好像在找着什么。   正当夜君离摇摆不定是否要上前询问时,小人儿的目光当即投向了自己这边,像发现了惊喜,飞快地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   肃怀感知到有外人侵入他们的地界,乍然提高了警惕,伸手不善地挡住了云浅的去处。   云浅被他吓得倒退了几步,没站稳,摔在了路旁的石阶上,磕痛了鱼尾巴。   肃怀还欲上前给予警告,夜君离又惊又急,怒斥他:“够了!”   夜君离一直在隐忍,不让自己过于表露心底的情感。   可他却还是见不得小人儿有一点磕到碰到,和从前一样,心里开始小题大做。   他急忙前去将云浅从地上拉起,帮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正顺手欲掀开云浅的下身衣袍时,小人儿突然紧张了起来,死命护住,摇头道:“不可以掀开!不可以!”   夜君离以为他是保守,因此没有强迫他,只问:“有没有摔痛?你这么紧张跑来做什么?”   不知为何,虽然云浅怎么看夜君离,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但从头至尾,他都对这个人产生异样的想法,比如:他不会伤害自己。   云浅来得太急,遇上夜君离也太过突然,还没在心中想好借口,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一旁的肃怀见到此番惊人的举动,除了瞠目结舌,也不敢多口。   来了戮神殿应该也有百年了,他还从未见过,他的主子对什么人这么温柔过。   除了听闻戮神殿上下口中那个忌讳的名字,是主子心头的朱砂,从未见过脾性暴烈的魔君大人,对谁动情过。   夜君离并未因为云浅的闪烁其词而产生丝毫不悦,即使才刚重遇,他也不舍得对他的宝贝产生任何质疑。   他又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与你同行那个人呢?”夜君离只担心云浅的做法会不会安全。   “我……”云浅还是回答不出来,吞吞吐吐,用手抓了抓头发,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在肃怀看来,这样躲躲闪闪的举动,必有蹊跷,可是,主子为什么一点疑心都没有,这太不像多疑的他了……   “我饿了,来找东西吃的,见到了你,就跑过来看看!”云浅灵光一现,张口就来一个谎话想搪塞过去。   很明显,理由过于牵强,云浅对于撒谎这件事,还是不太擅长。   夜君离不清楚他的目的,但很明显,他是冲自己而来的。   也没有揭穿他,问道:“那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云浅一听这人相信了自己不太高明的理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要要,现在就去。”   只要能接近这个人的一切途径,云浅都欣然接受。   夜君离示意肃怀回避一下,他要带着云浅先去吃饭。   肃怀满肚子疑问,却没办法发泄,遵命退下了。   云浅早就将临暮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夜君离带他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去吃饭的路上,夜君离一直沉默不语,他总是担心说多了就会被看穿伪装起来的心思,情感会翻涌泄露。   岂料小家伙对自己格外热情和主动,不断地扯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但夜君离也听得乐在其中,能看得到他,听他说话,哪怕什么都不做,他都是满足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戏精本精   云浅根本不饿,临暮一路上对他照顾周到,吃的喝的一样都没有亏待他,刚刚跑出来之前,临暮才给他买了个比脸庞还大的肉饼,云浅一口不剩全吃完了。   他同夜君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夜君离几次问他想吃什么,他都说想一下,却迟迟没说出个答案。   因为他肚子很饱,没有想吃的东西。   云浅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更加亲近他,从而吸取魔息呢?   夜君离见他的表情实在搞笑,小嘴时不时嘀咕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眼珠调皮地转来转去,但显然不是在注意街上的东西,小手又挠挠脸颊,挠挠头发,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但夜君离不拆穿他,就这么静静陪他逛着,见他的样子十分可爱,真的舍不得挪开双眼。   夜君离心里默默说服自己:就再陪他吃点东西,再相处一会,让他了解一些小家伙的情况……之后,保证远离他,不再干扰。   云浅的注意力没在吃东西上面,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夜君离打听:“你今夜去哪儿落脚呀?会离开这里么?”   夜君离虽然疑惑,但也毫不掩饰地向他坦白:“在这附近住上一晚,今夜不会离开这里。”   其实这是临时决定的,因为他觉察到云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言语中总有事情想要打听,但又欲言又止。   夜君离猜测,他应当是有事想找自己帮忙,但至于为什么找上自己,他还不清楚。   “哦?这样啊!”云浅了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道,“你等下找到落脚的地方,可以告诉我一声么?”   云浅不跟外界接触,几乎将夜君离当成了鱼族人,过分亲近,说话也格外直白,从未想过人心险恶。   夜君离不解,反问他:“为何?”   “嗯……”云浅随便编造了一个借口,“嗯……我来这里第一个撞上的人是你,一见如故,想找你玩。”   夜君离倒是不介意云浅这么接近自己,可倘若他遇上的第一个不是自己,这么主动热情……夜君离不敢继续往下想。   出声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你不怕我是坏人?没人教过你不得随随便便同陌生的人接触么?”   夜君离先前从神凰口中了解到,这一世,云浅身边的人都待他不差,他被保护得很好,以至于比先前的每一世都要天真单纯。   这样一旦遇上有心人,那便是危险的。   岂料云浅不以为然,他并不喜欢想太多,寻常处事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想到什么是什么。   “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他斩钉截铁对夜君离说道,眼神坚定。   夜君离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吓唬他:“那要是你看错了呢?我是坏人,你现在就被抓起来了!嗯?”   云浅却始终坚持自己的直觉,对夜君离的警告不屑一顾:“我说不会就不会!”   见小家伙说这话时,心口起伏得有些厉害,表情也多了点怒意,应当是习惯身边的人总是顺着他的意,娇惯得厉害。   夜君离也一如既往地顺从他,松懈了态度:“好好好,你说不会就不会。”   终是无奈了叹了口气,这坏脾气,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他是该庆幸于云浅这一世对自己还是如此信任么?   夜君离清了清嗓子,抬头望了望静谧的夜空,好像想下雨的前奏,于是提醒云浅:“天好像要下雨了,先找个地方吃东西么?还是你想去哪儿?”   一切都要以小祖宗的意愿为准。   云浅也跟着仰望天空,悠悠点了点头:“嗯……那好吧,我口渴了,想喝糖水。”   他心中还未想到要如何跟夜君离索取魔息,毕竟树精告诉过他,魔族人很是看中魔息,不会轻易给旁人。   云浅担心一开口,这人就会产生戒备,自己夺取魔息的计划就遥遥无期了。   夜君离带他到一家普通的糖水店坐下,小家伙果然口渴了,点了一碗银耳水,三两下就闷完,满足地擦了擦嘴巴。   “嗯?你怎么不喝?说那么多话,不口渴么?”云浅见夜君离迟迟没有任何动静,一味地只看自己,好奇问。   夜君离汗颜,明明多话是他,自己从头到尾为了掩饰感情,几乎不怎么开口了。   但既然云浅要自己喝,自己便勉强喝几口顺他的意吧。   夜君离只抿了一口,他不爱喝甜的东西,以往都是因为云浅喜欢,他才顺带一起。   好了,喝完糖水便分道扬镳,即使心中万般不舍。   “够了吗?喝完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夜君离说得淡然,岂料云浅反应极其强烈,非要说自己还没喝饱:“不走不走,我还想再喝一碗。”   云浅全然将临暮抛诸脑后了,不知临暮此刻发现他不见了,正着急地到处寻他的身影。   夜君离无奈,又再帮他喊了一碗莲子水:“那喝完这碗就回去。”   而这一碗莲子水,云浅足足喝了半个时辰都没喝完,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夜君离对他耐心十足,却疑惑他此举究竟何意?   云浅到底有什么目的难以启齿,行为举止都古怪极了。   好一会儿,云浅意识到自己的理由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了,才愿意放下喝剩的那半碗糖水,对夜君离说:“那回去吧。”   起身时,又突然记起什么,惊呼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从头到尾,几乎将夜君离的琐碎事都打听了个遍,唯独名字一直迟迟未问。   “我叫夜君离。”   “君离哥哥……”那小奶音软糯地喊了一声。   夜君离一阵晃神,好像倒退到了他们初识时候的样子。   他意识到不该优柔寡断了,必须斩断他与云浅之间的联系。   “不要这样喊我,我不习惯。”他说谎了,他喜欢得不得了,一声呼喊,都会让那颗海波不惊的心脏重新跃动,乱了思绪。   云浅却没看出他脸色的变化,皱眉问道:“你看起来就比我大,不叫君离哥哥叫什么……临暮哥哥说了,不能没有礼貌。”   云浅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夜君离。   夜君离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态度,被小家伙这一门正经的样子,瞬间又功亏一篑:“好吧,随你了,走吧。”   他一直催促着云浅,想将他送回他原本该待着的地方,离自己越远越好。   谁知才刚走出门口,云浅又突然蹲在了地上,表情挤出痛苦的样子:“哎哟!”   夜君离即使清楚地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蹲下查探他的情况:“你怎么了?”   云浅伸手捂住肚子,可怜兮兮道:“我肚子疼。”   明知道他是装的,夜君离仍旧耐心询问他:“怎么回事?我看看……”   他伸手自然地拉过云浅,将他扶起来。   小家伙当即得寸进尺:“我肚子不舒服,走不动了,你到哪里歇脚,我同你一起去。”   夜君离甚是为难,心里矛盾交叠,他恨不得能一直与云浅独处,却又怕越陷越深。   可是云浅的主动,却还是让夜君离招架不住,一步步失去了原则。   夜君离最后再暗暗发誓:就这一次!真的最后一次!让他打听到小家伙究竟有什么心事,他当即远离他。   “好,那就去那边住下吧。”夜君离一手扶着云浅,一手指着对面一家小客栈。   云浅目的达成,暗自窃喜,敏锐的夜君离捕捉到了小家伙低头时一个得逞的笑容。   终究是被他打败了,他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们到客栈要了两间房住下,夜君离确保云浅的肚子没问题后,才放心离开。   走前不忘吩咐道:“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事记得喊我。”   “行!”   云浅等到夜深人静时,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策。   他偷偷溜到隔壁夜君离那屋,发现门没上锁。   这是夜君离的习惯,有云浅在的时候,他的屋子永远不会上锁,这方便小家伙随时随地可以进来找到自己。   夜君离即使睡得再沉,只要有细微的动静,当即就会产生戒备。   但随即那一股熟悉的奶香味入鼻时,他又松懈了下来,继续装睡。   云浅鬼鬼祟祟地来到床前,偷偷趴在夜君离的床边,这人就近在咫尺,他却有些无从下手了。   树精与他说过,吸取魔息,需要与那人近距离亲密接触,但具体怎么接触,树精也没有细说。   云浅一片茫然。   他轻手轻脚地俯身靠近夜君离,在他的胸口前用力吸了吸鼻子,又担心方法不对,往夜君离颈侧也吸了吸。   装睡的夜君离被他这一举动挠得心痒痒的:小家伙到底在干嘛?   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完成后,云浅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身,嘀咕道:“鱼尾巴怎么还在,方法不对么?”   他迷茫地挠了挠耳朵,抹了把脸,又往夜君离脸上去吸了吸气,再往心口、腹部……总之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   夜君离终于被他扰得受不了,猛地睁眼伸手勾住云浅的脖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吸取魔息需要亲密无间   云浅猛地被夜君离勾到胸前,小脸重重趴在他的心口,闷哼了一声。   夜君离惩罚似的箍紧小人人不放,冷硬的语调从头顶传来:“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做什么?”   云浅自知理亏,埋在夜君离怀里闷闷出声:“睡、不、着……”   夜君离还是不愿意放过他,想要给他一次深刻的教训,让他今后不得这样鲁莽,收紧圈住云浅的手,冷声道:“睡不着就随随便便闯入别人屋里?三更半夜进一个男人屋里你就不怕么?”   云浅感觉到脖子微微生疼,死命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向来不是夜君离的对手,挣扎即是徒劳,求饶道:“惊、惊扰了你,真是抱歉、我、我不敢了……”   云浅动弹不得,心底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这人不会真的伤害他。   夜君离没撒手的意思,直到云浅一句“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吓得他当即松手,眼含怒意地盯着他。   云浅当下不知所措,有些委屈,头埋地低低的,一直在摆弄自己的衣角。   夜君离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夜君离其实并不是因为云浅对自己的行为举止而产生怒意,而是认为,假设云浅亲近的人不是自己,那该有多危险,自己与他仅仅是刚认识,云浅对自己一无所知,便敢如此大胆,夜深人静跑来一个陌生男子屋里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   他生性如此天真,要是遇上有心人,都不知道给人吃了多少回了!   云浅面对夜君离的质疑,扭扭捏捏,嘴唇微微蠕动,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君离只能狠下心再硬声道:“说不说?不说的话,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云浅吓得摆了摆手:“不要,不要扔我出去,我说实话。”   在他心里,扔出去了就等于与夜君离决裂了,那么魔息更是遥不可及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想随心所欲地上岸,他这条鱼尾巴,总是硌得微微酸疼,如果掀开衣袍被人发现,还会受到异样的眼光。   夜君离见云浅放下戒备,有意吐露真言的样子,态度才愿意软下来,但还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靠在床边,面对这个像做了错事受家长教训的小孩,又道:“坦白吧。”   即使临暮多次吩咐,云浅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出自己是鱼族的实情,但面对夜君离严厉的质问,云浅准备毫不掩饰地向他坦诚一切。   “我是鱼族的。”   云浅委屈巴巴地说着,说出后,还偷偷抬头观察了一下夜君离的变化。   但夜君离的面色毫无变化,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然后呢?”夜君离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在胸前,仰头看着这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他的解释。   云浅犹豫了片刻,继而伸手掀开了自己的下摆,露出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巴。   夜君离有些讶异,看着眼前这个小美人鱼,心脏又止不住跳动,他的小云浅,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依旧美艳动人。   夜君离咽了咽口水,清了嗓子挪开眼:“嗯,知道你是人鱼了,快藏起来。”   云浅误解他的意思,又急又慌:“藏不起来的,树精爷爷说了,要找个魔族人,给我吸一吸魔息,我才能藏住鱼尾巴!”   事情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夜君离也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然而他皱眉:“所以,你就跑来我屋里,吸……”全身上下吸了个遍。   “树精爷爷说要亲密接触才吸得到,我刚刚够亲密了,可是鱼尾巴还是在。”云浅有些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嘟囔着。   这“亲密接触”夜君离明白,就是需要亲吻渡气和双人灵修,他的云浅被保护得太好,似乎什么都不懂。   夜君离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面露尴尬之色。   云浅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们魔族人很在乎魔息……所以我不敢跟你明说,只能偷偷的这样做……但树精爷爷说,只要一点点魔息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的,我……我真的很想要……”   “可我不能给你!”   夜君离态度决绝,他不得不狠下心了。   倘若再一次心软,就意味着他要与云浅做那些亲密的事,他没有信心自己能把控得住,他也对云浅没有信心,小人儿要是与自己做了那些事之后,可不可以云淡风轻地远离自己。   云浅被打击到了,着急地上前了一步,问道:“为什么呀?你是不确定会不会造成伤害么?我带你去见树精爷爷好不好,他什么都懂,不会骗你的。”   夜君离很是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面对云浅时,一向精明的夜君离,总是束手无策了。   看见他着急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但长远之计,又不得不打击他,令他死心,毕竟,神凰的嘱咐,一直在自己耳边回荡。   夜君离只能继续回绝道:“我同你才初识,一点也不熟,我为什么要给你?”   云浅了然,认为他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原本以为云浅会死心,岂料他接下来的话令夜君离更是无可奈何:“那我们就多处处,相处久了就熟悉了,好不好?”   夜君离被他这么主动又热情,撩拨得快招架不住了。   但转念又质问他:“假若今天你遇到另一个魔族人,是不是也会这么热情?”   担心他的同时也忍不住吃味。   但岂料云浅将脑袋摇晃得好像拨浪鼓,一双无辜的眼眸坚定不移:“不!我只对你这样!”   他说得过分诚意,使夜君离心下一阵酥软,是什么让云浅态度这般坚决,信任自己不是坏人。   “为何?”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云浅重复了那句话,其实心里不知道缘由,对眼前这人,就是过分依赖与信任。   罢了,夜君离不愿意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半晌道:“魔息的事以后再说,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云浅不肯妥协:“以后再说?以后是什么时候?我要去哪里找你呢?你答应同我处处了么?”   夜君离只能暂时敷衍他:“嗯,只要你乖些,什么都好说。现在,先回去睡觉,嗯?”   经过半夜的奋战,云浅也后知后觉,身心有些疲惫,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只能暂时作罢:“好吧,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临走前还念念不忘叮嘱夜君离,“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哦,我会很乖的!”   夜君离对他温柔地笑笑,点头默不作声。   云浅离开后,夜君离回到房里冷静下来,寂静的夜和鼓噪的心,都让自己脑子一片混沌。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他的云浅。   次日天明,夜君离确认云浅起身后,给他买了一份早膳,继而便带他回到临暮那边。   找了云浅整整一夜的临暮,在见到云浅时,心中的怒火噌噌往上冒,一向对云浅纵容的他,这回不管不顾,对他吼道:“你乱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们现在马上回去!你别想再跟着我出来了!回去面壁!”   夜君离知道临暮是因为担心云浅才会产生激烈的情绪,但见他将云浅教训得垂头丧气,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他一直在我那里,没去别的地方,没有危险,没有受伤。”   临暮早就看出夜君离心思不纯,更是怒不可遏:“你对云浅到底存在什么心思!你是不是哄骗他到你那里了?我警告你,别想动他!”   在云浅印象中,临暮几乎没有动怒过,这么怒发冲冠的场面,还是第一回 。   他不想看到临暮生气,也担心临暮骂走夜君离,继而破坏自己夺取魔息的计划。   连忙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临暮哥哥,你不要动气,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回去面壁罚跪,我都心甘情愿......"   本来临暮被他软软绵绵的态度搅得没了脾气,夜君离的怒意又起来了。   "罚跪!你让他罚跪?"   夜君离对云浅,几乎是溺爱的程度,无论云浅做错什么,他最多冷冷脸或者斥责几句,从不舍得对他进行体罚。   而临暮不同,他宠爱云浅,但该受的责罚,一样不会少,但他也不会进行任何肉体上疼痛的责罚,最严重的,便是罚他跪着罢了。   可这已经让小题大做的魔君大人心疼不已,他再咬牙切齿问了一句:"是不是罚他跪了!"   临暮回过神来,也不甘示弱的反击:"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这个外人不要插手!"   他一看到夜君离对云浅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就烦躁不安,临暮看夜君离不顺眼。   "你对他体罚!我就要插手!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罚他跪了!"   云浅见火药味越来越浓,也不明白夜君离的火气怎么莫名上来了,出声劝阻道:"你们不要吵架,临暮哥哥没罚我......我知错了,我......我......"   他不知所措,一时气急,赖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临暮的小心思   因为云浅哭了,夜君离才抽回神思,意识到自己好像越界了,态度缓和下来:“你可以训斥他,但不要对他进行体罚。”   毕竟,第一世和第二世的时候,他的宝贝,真的受苦了……   他真的一点点罪都不愿意再舍得让他遭受。   临暮见云浅赖在地上大哭,多半也看得出有演戏的成分,也不愿意再同夜君离做过多的交流,淡淡点头,从地上拉起云浅,耐心道:“好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云浅当即擦了擦眼泪,重新展开笑颜:“嗯嗯,我保证!”   云浅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尘土,跟夜君离道别,不忘跟他小声强调了魔息的事情。   夜君离只能敷衍地先答应着他,然后心有万般不舍地目送小人儿从自己眼前离开。   一路上,临暮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他似乎心事重重,一路上也不太搭理云浅。   云浅受不了临暮对自己这般冷漠的态度,主动搭话:“临暮哥哥,风挺大的,好像有些冷呢!”   临暮没有回话,但云浅知道他听见了,因为下一瞬,临暮便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云浅披上。   见临暮还关心自己,云浅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伸手搂住临暮的手臂,撒娇般摇了摇:“临暮哥哥对我可真好!”   云浅以为临暮还在生气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事,但只有临暮心知肚明,他因为夜君离的出现,产生了危机感,他妒忌了。   云浅从小到大都在鱼族,没有离开过自己,一直都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临暮一直没有对云浅说明自己的心思,是他认为,这小家伙会一直依赖自己,他当下说不说出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太重要。   可是夜君离的出现,他对云浅表露出的态度,云浅对他的信任……临暮自知云浅没出来过外面,不知道人心险恶,轻易相信了夜君离与对外界的人产生了好奇心,是正常的。   可他就是忍不住妒忌得快要发疯了!   临暮停住了脚步,云浅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冲着云浅正色问道:“你跑出去,是为了见方才那个人?”   云浅不知道临暮忌讳夜君离,还毫不避忌地介绍道:“嗯嗯,他叫夜君离。”   临暮努力压抑住自己烦躁的心情:“我不是同你强调过了,他可能是魔族人,很危险!”   云浅心里忍不住嘀咕:就是因为知道了他是魔族人,我才去找他的。   当然,这话不敢被临暮听见。   临暮再道:“他动机不纯,行为举止都很奇怪,你怎么那么不上心!”   云浅自然也没敢说出在夜君离面前说过的那番话:直觉让自己认为,他不是坏人。   要是真对临暮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气得又要将自己带回鱼族面壁了。   云浅见临暮还有怒意,只能怯怯地说着好话:“我知道啦临暮哥哥,我保证,以后只和临暮哥哥接触,外面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云浅向来嘴甜,最会说好听的话,只是他心里纠结,下回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找夜君离呢,夜君离隐约透露出自己的住所,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找?   云浅内心焦躁,但不得不把这事放在一边,毕竟,临暮一生当中,并未对自己发过什么脾气,这回定是事态过于严重,自己真的闯祸了。   “云浅!”临暮突然正经地喊了一句。   云浅松开手,也正经地站好。   临暮见他拘谨的样子,语气好了一些:“你别紧张,我不气了,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其实临暮心里也紧张,云浅还小,他不知道有些问题,到底该不该现在就问,但他就是很想知道。   “临暮哥哥问吧,我什么都会坦白告诉你的!”云浅暗道:除了要吸取魔息这件事。   临暮思索片刻,再次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他担心云浅误解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是想要同他过一辈子的,做一些亲昵的举动……”   临暮不好意思解释得太过直白,欲言又止。   云浅果然不太懂,转动着眼珠,半晌摇了摇头。   临暮不知道对于云浅的反应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庆幸他没有喜欢别人,难过他也没喜欢自己。   临暮只能对他再强调了一遍,出于自己的私心:“云浅,记住我的话,不要轻易喜欢上别人,可好?”   云浅不明白临暮为什么突然会提起这个,只能云山雾罩地点头:“我知道了。”   转念又好奇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临暮叹了叹气,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脑袋:“担心你闷坏了,先带你游山玩水,可好?”   算是对他发脾气的补偿吧。   其实,他还挺担心云浅记恨自己的。   云浅对游山玩水倒是没什么大的兴致,毕竟他每次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山山水水,看都看厌了。   临暮观察出他的心思,问道:“怎么?不满意?有自己的想法?”   云浅大胆提议道:“想去骑马射箭呢。”   先前听其它同门的师兄,说骑马射箭的乐趣,云浅蠢蠢欲动,对这些玩意甚是好奇。   但临暮犹疑地看了看云浅的下身,皱了皱眉。   这下身是条鱼尾巴,在马背上怎么能坐得稳呢。   云浅明白临暮的意思,当即道:“我知道我一个人骑不了,我就是想体验体验,临暮哥哥带着我,我就坐上去玩玩就好,保证不给你捣乱。”   他这一生一直在水里游来游去,很想体验地上爬的和天上飞的,他还是对世间万物充满浓郁的好奇。   临暮突然想到两人要共骑一匹马,倏地脸红了,一向正派的他,很少这么失态过,轻咳一声:“算了,换一个,你不方便。”   但云浅毫不自知,坚持道:“就要这个,就要就要嘛,好不好嘛临暮哥哥,就想骑马。”   临暮不知云浅对骑马怎么存在那么大的执念,面对他软绵绵的哀求,只能心软应下:“好了,怕你了,走吧,别乱跑了!”   云浅的要求通常都会得逞,满意地蹦跳着前往目的地。   临暮带他来到马场,没有见过马儿的云浅,更是藏不住好奇的心思,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临暮提醒道:“不能乱走乱碰,马儿动起怒来会很危险的,你跟紧我。”   临暮对云浅向来不太放心,只能唠叨地重新叮嘱了一遍。   云浅意会地颔首,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场上的马儿。   冲着那匹白色的惊呼道:“临暮哥哥,就骑那匹,白色的好看。”   临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了一匹雪白无暇的马匹,好看的颜色在马群中脱颖而出。   “嗯,好,那就骑那匹。”   临暮紧紧牵过云浅,再一次叮嘱道:"记住,一切都要听我的,不得乱来!"   云浅乖巧点头。   临暮带着云浅走到白马跟前,确认一遍:"真的敢上去?"   云浅坚定地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盯着马匹。   临暮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不知寻常不带你出来是好是坏,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云浅连忙得寸进尺:"临暮哥哥是怕别人笑我没见过世面!那平时就经常带我出来嘛......"   临暮也想,只是这鱼尾巴太过招摇,被有心人看见绝对会招来危险。   临暮不愿意冒险。   "你乖了再说。"   云浅嘟囔:每个人都说乖了再说乖了再说,我是有多不乖?   "你在嘀咕什么?"临暮投来质疑的目光。   云浅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要上马了,临暮哥哥,你扶好我!"   临暮率先跳上马背,一个环手,把云浅拦腰抱起,轻而易举也带上了马背。   "哇,没想到临暮哥哥身手这么好!"云浅对着他投去钦佩的眼神。   "别转移注意力,扶好坐稳。"云浅坐在临暮身前,临暮微微环手揽他在怀里,这样亲昵的距离,好像从云浅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临暮哥哥,好像有点颠簸,我有点怕,你抱一下我!"云浅忽然出声,看着脚下的沙地,感觉一阵眩晕,在水里惯了,到了陆地上,好像不太适应。   只是他大胆的提议让临暮很是为难,拥抱这个动作,实在过于暧昧了。   一不小心就会泄露自己的小心思。   "临暮哥哥?"云浅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催促道。   "嗯,你坐稳一些,不要东张西望的!"临暮为难地将手搭在云浅腰间,力度不敢太大,脸色一下子就变红了。   岂料,云浅调整坐姿的时候,鱼尾巴不小心咯痛了白马,它惊呼一声,前蹄猛地抬起,将云浅和临暮用力摔在了地上。   临暮刚刚分了心,没有来得及防备,就这样硬生生被甩了下来。   虽然他下意识伸手将云浅紧紧裹在怀中,却不料,云浅还是磕到了头。   “高兴!当然高兴!我要去坐船和骑马,你上回答应过的!”   "坐船?骑马?有答应过么?什么时候?"   “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就上次!倾颜也在的!坐船和骑马,你说过的!”   眼前闪过的一幕,让摔在地上的云浅倏地红了眼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君离的小祖宗   云浅仰面躺在地上,泪水不断汹涌而出,临暮以为摔伤了,惶急地将他抱起来:“我看看,是不是摔到哪里了?”   云浅没有回应他,眼泪受不住一直流着,他没有看错的话,方才眼前一闪而过的那张陌生男子的脸,是夜君离。   为什么是夜君离。   云浅不明白,他只觉得好难过,心口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又酸又疼。   “云浅,你不要吓我,是不是哪里摔疼了?”临暮因为云浅失神的表情,心里开始埋怨自己。   倘若云浅因为此行而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云浅没有摔伤,只是头部不小心被磕疼了一下,并无大碍。   他机械般转向临暮,道:“临暮哥哥,我不要骑马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好不好,我想睡觉……”   不要骑马了,他再也不想骑马了。   只要云浅没事,临暮一切都顺他的意思,忙声道:“好好,我们不骑马了,现在就去。”   临暮还是不放心地确认一遍云浅全身上下是否有伤势,确定无碍后,才带他去找地方休息。   但云浅一路都心不在焉的,不知到底有什么心事,临暮也并无逼问他,只是反复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云浅到客栈房间躺下,也并无入睡,他只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想一番,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与夜君离,是否存在什么渊源,要不然,自己第一次见他,就这么信任他呢?   临暮经过上次的教训,即使还是不好与云浅共处一个房间,但他守在门外,没有离开。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鱼族与临暮亲近的师兄弟不少于百人,其中云浅和另外两个小师弟是最得临暮照顾的,经常跟在屁股后面,可不知道为何,临暮就是对其他人动不了心,唯独对这个令自己操心得筋疲力尽的云浅格外专情,也心甘情愿为他操碎了心。   无论云浅多任性,多调皮,临暮还是喜欢得不可理喻。   不知为何,临暮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昏昏沉沉就靠着房门睡着了。   云浅开门出来,确认他真的昏睡了过去,费力地将他扶进屋里:“临暮哥哥,抱歉了,要用这一招对付你!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去处理。”   云浅身上的迷药是临暮之前给他防身用的,没想到反过来用在了自己身上。   云浅偷偷又跑了出去,根据夜君离之前给他的住处信息,一路问人,找到了目的地。   夜君离给他的住处信息是倾颜的灵狐洞。   倾颜见到云浅时,意外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云浅?你真的是云浅!”他绕着云浅凝视了一圈,心里又惊又喜。   夜君离还未来得及跟倾颜说起他见着云浅的事,当下他便控制不住想去禀告夜君离了。   云浅惊讶于倾颜认识他,问道:“你认识我么?我来找夜君离的。”   这反应使倾颜不解,看云浅的样子,不认识自己,但为什么他又说得出夜君离的名字。   倾颜在未确定云浅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问道:“你找夜君离什么事?”   云浅不信任倾颜,不敢随意透露出自己的目的,只道:“他与我在集市上认识的,让我有事来这里寻他,他在么?”   云浅踮起脚尖,往灵狐洞的方向看去。   倾颜这才领悟了,原来夜君离已经见过云浅了。   他又打听道:“他告诉你,他住这儿?”   云浅颔首。   倾颜大致明白了,夜君离没有忘记神凰的嘱咐,但又不舍得与云浅彻底断了联系,于是给了自己的住处,以便云浅遇到难题时,也可以联系上夜君离。   倾颜将云浅领入灵狐洞内,坐着。   “你先喝口茶,想不想吃东西?”倾颜给云浅精心泡了一杯花茶,是以往云浅最爱的,对待云浅,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夜君离随随便便就会同他发脾气,倾颜实在惹不起。   岂料云浅好像只想见夜君离,对倾颜泡的茶和问的问题,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夜君离什么时候来?”   倾颜只好回答他:“我已让人去喊他了,你在这里坐一下。”   倾颜吸取过教训,夜君离这小祖宗,他实在惹不起。   云浅又担心问道:“那他会来么?他忙不忙?愿意见我么?”   倾颜心里暗道:就算小祖宗你找他,仅仅是因为饿了,他也会百忙之中飞回来的!   但出口却变成了正经的:“你放心吧,他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夜君离以为云浅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抵达的时候,额角竟然微微挂着汗珠,天知道他是怎么赶过来的。   “你怎么找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么?”夜君离先扫视了云浅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下高悬起来的心。   云浅随便编造了一个借口:“我和临暮哥哥吵架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云浅发现,他这两日,撒了好多谎,明明很是拙劣,却没人揭穿他。   夜君离皱眉:“吵架?他同你吵什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来!”   倾颜感觉到夜君离的不悦,劝道:“你先别追究这个,他定是有什么事,才找过来的,别等下把人家吓到了。”   夜君离微微颔首,无奈地舒了口气,发现云浅手边的花茶一口都没动,转移话题道:“你大老远跑过来,不口渴么?怎么不喝?”   云浅坦言道:“我见不到你,喝不下。”   见到夜君离之后的云浅,才后知后觉感到口渴,拿起那杯花茶准备喝下。   却被夜君离阻止道:“先别喝,凉了。”   随即示意倾颜再去端杯热的来。   这体贴周到的照顾,让倾颜很是钦羡。   即使戎戟待自己也不差,但比起夜君离,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喝下热茶之后,夜君离才冷静地开始“盘问”云浅:“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他知晓云浅的小心思,又强调了一句,“不许撒谎!”   他每回平静下情绪后,都会刻意与云浅保持一些距离。   云浅悠悠解释着:“今日我和临暮哥哥去骑马了……然后,从马上摔下来......”   云浅此话一出,夜君离当即从座位上起来,打断道:"摔了?摔到哪儿了?"   尽管倾颜见过无数次夜君离为了云浅而情绪波动的场面,但仍旧不太习惯,被吓了一跳。   云浅也讶异于夜君离的激动,赶紧摆摆手,道:"没......没事,就磕了一下头。"   就磕了一下头?   就?   在夜君离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他起身凑近云浅,不顾动作是否过于亲昵,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头部。   庆幸,并无什么皮外伤。   但在夜君离的小题大做里,他认为云浅可能会受了内伤,没看出来,当即吩咐道:"让你们灵狐洞的医师都过来,里里外外给我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云浅完全愕然,他自认为,临暮已经足够夸张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临暮的师傅。   "真没事,不疼的......"云浅百口莫辩,医师已到了跟前,不得不让他们检查一番。   所幸真的没有大碍。   一番折腾后,夜君离是松了口气,却让云浅紧张兮兮。   心里那个疑问越发浓烈,这个人,怎么那么关心自己?   "你怎么了?"云浅抬眼偷偷看了夜君离,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   倾颜插话道:"你要习惯,对于你的事,他都是一惊一乍的,刚刚怕是以为你受伤了,给吓的!"   "倾颜。"夜君离打断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紧张过头了还不让说!"倾颜转向云浅,又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呢?"   云浅想起自己还没解释完,继续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倾颜比夜君离还要好奇。   云浅觉得自己的说法多少有些荒谬,生怕说出来他们会质疑自己,因此,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解释。   "没关系,你想到什么说就是了。"倾颜安抚道,推了推手边的花茶,示意云浅再喝一些。   "就是......我想起了他,他要带我去坐船和骑马......"   云浅没有底气地道出。   而夜君离和倾颜,则相视了一眼,大概明白了。   无论哪一世,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云浅,还是会隐隐约约忆起往事,被夜君离吸引。   但这对夜君离来说,不该是值得庆幸的,他需要远离云浅。   他伪装淡然:"然后呢?你就跑出来找我了?"   即使不愿意对云浅冷着脸,也要狠下心这样做。   云浅见他神情严肃,有些慌张,生涩回答道:"嗯,我......我就是很想见你。"   云浅说话向来直白,当下战战兢兢说出来的语调,更是显得暧昧。   夜君离怎么可能不心动?   连一旁的倾颜都要感动了:"你喜欢他?"   "倾颜!"夜君离情绪不稳,愠怒地喊了倾颜一声。   本就对云浅没什么定力的夜君离,不知怎么面对小家伙的浓情蜜语。   再这样下去,就要前功尽弃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君大人不想孤寡孤寡   倾颜受到夜君离的警告,自然要收敛一些,把话头转移:"你吃东西么?饿不饿?"   想聊一些轻松一点的话题,当然离不开吃喝玩乐。   云浅是感觉到有点饿了,轻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其实云浅除了脾气差了些之外,临暮将他教育得很好,他依旧是一个善解人意和礼貌体贴的人。   倾颜瞥了夜君离一眼,忙道:"当然不麻烦,怕你饿到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   语毕,倾颜速度地命人端来了好多吃食,这下看得云浅更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用来形容云浅此刻的状态,也不足为过了。   "嗯......"云浅支支吾吾半天,好像有些难为情。   倾颜见他欲言又止,又柔和了声音,安抚他的情绪:"没关系,你在这里不用拘谨,什么都可以说。"   因此,云浅直白地表露出了自己:"我挺饿的,可能会吃得有些多!"   云浅认为难为情的事情在夜君离耳中,却是庆幸的。   前两世,云浅的胃口都不太好,特别是被人下了蛊之后,后面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如今,他说自己能吃很多,夜君离比谁都高兴。   但他不动声色,仅仅只是缓和了那稍微严厉的面色。   反而是倾颜替他忙前忙后的:"你吃得下尽管吃,不够我再叫人添。"   倾颜见他还是没能放松下来,再强调道:"吃吧,再不吃凉了......"   云浅准备埋头苦吃之际,看向夜君离:"你不吃么?"   夜君离很不愿意同云浅做太多的互动,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快要崩塌了。   "我不饿......"夜君离表情始终淡淡的,内心早已风云翻涌。   而云浅也并不是客气说说而已,他果然吃很多。   倾颜见桌上啃了一堆骨头,对云浅的食量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云浅!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这么能吃。"   云浅倏地觉得不好意思,咀嚼的动作变慢了,羞羞说道:"临暮哥哥总是会偷偷藏很多好吃的给我,我,我可能胃口给撑大了......"   倾颜乍然有些好奇云浅口中的"临暮",贼兮兮地凑前去:"临暮哥哥?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称呼在倾颜眼中,好像亲昵了一些,不过看着云浅年纪尚小,这么叫也挺正常的。   倾颜纯属八卦。   云浅不太明白倾颜的目的,他对感情事向来不是很懂,只道:"他是哥哥啊。"   张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倾颜,让倾颜都觉得自己想法邪恶了。   "倾颜,不关你的事,不要打听太多。"夜君离在一旁插口,倾颜看得出,见云浅胃口大开的样子,夜君离心里是欢喜的,却不喜形于色。   他在克制什么,倾颜比谁都清楚。   但他似乎有些过分紧张了,倾颜不禁走近他,俯身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你不要这么严肃,等下真给吓跑了。"   "就是想他离开。"再不走远些,夜君离就要破功了。   "这......"倾颜心中没有遗憾是假的,也替夜君离感到可惜。   云浅重生之后主动依赖自己,这不是很难得的事么?   但夜君离也少有这么理智:"倾颜,你看看他,很健康很快乐对吧,他口中说的那位临暮,我见过,是真心疼爱云浅的,我还奢求什么呢?"   夜君离露出一丝苦笑。   他说得也何尝不是道理,但倾颜见过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见过他们相爱时候的样子,实在不愿意让他们从此形同陌路,互不干涉。   "要不,让云浅去找神凰,我总觉得吧,那神凰对你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会不会没同你说实话,你带给云浅的恶煞,其实有办法抵挡?"倾颜尽量小声,不被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云浅听到。   幸得云浅专注于吃东西,并没有留意倾颜和夜君离的谈话。   夜君离骤然被倾颜点醒,他说得没错,神凰向来不待见自己,想要自己彻底远离云浅而拒绝让自己知道破解恶煞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但夜君离还是不敢冒险:“倘若他说的是实话,那该如何?我不可以拿浅浅的性命开玩笑!”   他当机立断下了决心,不想拖泥带水。   但倾颜显然比他理智,思路清晰地替他出主意:“所以,我说让云浅去,假如云浅这一世还是喜欢你,强行要同你在一起,那么,他去求神凰,神凰会告诉他真相。”   夜君离对这个主意怎么可能不心动,但他还是迟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利用浅浅?”   倾颜真是佩服他在云浅的事情上面,显得畏首畏尾的,不似寻常那般果断:“就是小小利用了一下下,又没伤害他,你至于这么矛盾么?”   倾颜干脆刺激他:“要不然算了,让你孤独终老吧!我这就让他吃完回去!”   夜君离婆妈的态度激怒了倾颜,他佯装生气的样子,准备去赶云浅走。   这一招,果然可以激起夜君离的斗志,连忙制止他:“等等!”   倾颜有点小得意,停住了跃跃欲试的动作:“怎么?想通了?”   在原地傲娇地等待夜君离的反应。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试探一下。”   倾颜窃喜:“这就对了嘛,不想做孤寡老人,必要时,还是要决绝一些,听我的准没错。”   “嗯,只要不是伤害到浅浅的,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   夜君离现下心情好了不少,移步到云浅身前,坐了下来。   看着他继续乐不思蜀地吃着,还是不免多嘴了几句:“你要记住,其他人给你的东西,就不能乱吃,明白么?”   他拿过帕子,帮云浅擦了擦嘴边沾了的油渍,动作轻柔。   云浅一阵恍惚,将手里刚舀起的那勺南瓜羹,递到夜君离嘴边:“挺甜的,你要不要尝一口。”   南瓜羹还没到嘴,夜君离已经感受到甜意了,低头浅尝了一口:“嗯,是挺甜的。”   这气氛搞到云浅更加紧张了,他不知道为何,夜君离的态度突然之间又变了,不过见他这么亲近自己,便开口提了他心中那个耿耿于怀的问题:“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魔息,你有没有忘记呀?”   夜君离即使知道,云浅来找自己的目的,除了想起一些过往,最重要的还是冲着魔息来的。   但他一点都没生气,他当然也希望云浅如愿以偿,只要神凰愿意道出破解的方法,他便实话与云浅交代吸取魔息的流程,到时候愿不愿意实行,让他的宝贝自己选择。   “你说过的话,我都没有忘记,只是时机还未成熟,要先委屈一下你,嗯?”夜君离的爱意又控制不住倾盆而出,他虔诚的态度,一举一动,全都软绵绵地砸在云浅的心上。   云浅单纯,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情,没有想法,眼前这人对他好,他感觉得到。   “嗯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云浅说完,继续埋头吃他夹在碗中的一块排骨。   倾颜诧异于这种默契,这种心有灵犀的程度:“夜君离,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夜君离没有作声,注意力全然在云浅身上,一会儿提醒道:“油腻的东西别吃太多……”   一会儿又操心道:“吃了那么多甜的,喝口茶润润喉咙……”   每回见他熟能生巧的模样,倾颜总会在心中忍不住幻想:假如云浅给夜君离生个孩子,夜君离应当可以带得很好吧。   当他把这种想法宣之于口时,当即被夜君离否定了:“我只会对浅浅上心。”   这表态过于明显了,夜君离的耐心和细心,只属于云浅,旁人休想分得一丝一毫。   最后,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欢乐气氛中,云浅终于吃饱喝足,还适时地打了个饱嗝,不忘赞美与感谢道:“其实,临暮哥哥经常不同意我吃太撑,说伤胃,所以我好久没吃这么多了,谢谢你,很好吃。”   倾颜受宠若惊,这一世的云浅,乖巧地令他震惊,他迟疑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道:“不客气不客气,你喜欢就好,有空多来,我给你尝尝其它的。”   “我……”云浅又犹豫了。   “怎么了?”夜君离总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云浅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夜君离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临暮哥哥想必急坏了,这一次回去,我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云浅一想起回去临暮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发毛。   他本是打算这次跑出来,除了了解那虚幻的一幕和取得魔息后,就乖乖回去跟临暮请罪,不曾想,夜君离说没那么快给他,这就代表,他还要在这里多待几日……   “没关系,到时候我替你向他解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夜君离淡定地安抚着他。   “嗯,是不会怎么样,但我会让临暮哥哥担心和伤心……我有点内疚。”   夜君离看得出,临暮对云浅的心思也并不单纯,他不好向云浅直白道出,临暮需要担心和伤心的事,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娶妻了么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火火的事情,夜君离的妒忌心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地表露出来,临暮疼爱云浅,是好事。   他安慰云浅:“那我们好好跟他解释,嗯?”   云浅像被蛊惑一般,夜君离说什么,他都觉得好,重复做着点头的动作。   夜君离则奖励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嗯,乖了!”   云浅还坐在原地,应该是吃得太饱,肚子有些不舒服,眼神开始放空。   夜君离觉察到他的异样,体贴问道:“走,带你去消消食,顺便逛逛这灵狐洞。”   云浅心里有点小窃喜,他最爱看外界新鲜的玩意儿了,夜君离的提议正好戳中他的心窝。   起身没走几步,云浅的小脸上挂满了纠结,搭在腿边的手指不安的勾着。   “怎么了么?”夜君离打量着他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   云浅舒了口气,好像想一鼓作气说大事,目光稳稳地与夜君离对视。   “我可不可以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云浅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夜君离很不满意。   他转身,将双手搭在云浅的肩膀上,俯身正经地望着他:“你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说,好的坏的都可以,不用瞻前顾后的,明白么?”   云浅似懂非懂地颔首,被夜君离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脑袋别开了。   “嗯,那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夜君离将声音放得格外温柔,眉宇间满是柔情。   云浅也放松了一下,直接问道:“你跟那位叫倾颜的,是什么关系啊?”云浅问出口后,眼神一直闪躲,似乎有些不自在。   夜君离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反问道:“什么关系?”   但再细看云浅的反应,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认为是什么关系?”夜君离挑了挑眉,故意将语气说得暧昧了几分。   “他跟你好像很好……嗯……他也很关心你……”云浅惊觉脸上热了几分,心口处好像怪怪的,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云浅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我就随口问问!”   不是没有别的意思,不是随口问问,他心里很想知道。   夜君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练就了云浅战战兢兢的性格,明明他以前总是畅所欲言,什么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的。   当下这样,夜君离总是心疼的,他不想再继续逗趣他,不舍得看着他矛盾纠结的样子。   “我说了,你可以随便问,随便说,是我不好,不该逗你……”夜君离换了副脸色,更为严肃了一些,解释道,“我同倾颜是故交,他帮了我很多,仅此而已。”   夜君离担心说得太多反而引起云浅的不安,因此没说前两世的事,也没有特地详细地介绍倾颜。   只强调道:“倘若你有什么困难,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我,去找倾颜也是一样的,他也会全力以赴地帮你。”   云浅没有再寻根问底他和夜君离甚至倾颜之间的渊源,只是迷迷糊糊明白了夜君离交代的,也深深切切知晓,这人是真心对自己好。   他好像有点喜欢这个人,是与对临暮不一样的喜欢。   夜君离看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云浅脱口而出:“你娶妻了么?”   这一句直言不讳的质问,僵住了夜君离的神思,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云浅。”夜君离不敢像从前那样亲昵地喊他,但字里行间总是轻柔的。   “你不用忐忑不安地试探着,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夜君离准备山盟海誓地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话,却不料被云浅打断。   “你先别说!别说!我暂时不想知道了。”云浅由于情绪波动,显得格外慌乱,心情复杂。   夜君离根据他的反应,更是确定,一定要尽早带他去见神凰了解清楚情况,不能让小家伙一直这么紧张兮兮的。   云浅这才想起他是出来消食的,又跟夜君离提议绕着灵狐洞走多两圈,夜君离担心他的鱼尾巴会酸痛,提醒他:“要是累了我可以背你。”   云浅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啊?哦!好……好的。”   “你不住这里你住哪里呀?”云浅假装不经意打听着夜君离的情况,想多了解他一些。   夜君离如实告知:“住戮神殿,不过那里阴气有些重,暂时不太适合你去……等以后你灵力深厚些了,我就带你回去。”   假设可以顺利给魔息云浅,夜君离就能随心所欲带云浅去他想去的地方。   云浅还未取得魔息,便开始在幻想今后的美好生活了,他对一切都抱有完美的憧憬。   夜君离:“你这几日就先在倾颜这里住下,我陪你一起,可好?”   云浅心里暗自窃喜,当然好,非常好,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但他表面还是伪装成波澜不惊的样子,浅浅一笑:“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了。”   不过云浅也确实会错意了,夜君离所说的“一起”,还真是一起,倾颜体贴地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到了同一个房间。   不过也担心夜君离会把控不住自己,于是安排了两张床榻。   云浅自懂事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同他人单独共睡一间屋子,以往若不是单独一人睡,就是好几个师兄一起陪着睡。   还没试过孤男寡男一起睡的。   他再三确认着:“你和我一起在这屋子睡?没其他人了?”   夜君离反倒很冷静:“嗯,不然你还想多少人一起睡?”   云浅又慌了:“没没,我就是问问,我还没试过这样呢,新奇。”   夜君离整理好自己的被褥,便来检查云浅的,他果然还是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软塌都没理好就坐上去了。   “起来,我帮你铺好。”夜君离轻车就熟地上阵,让云浅有些诧异。   “你……你怎么会这些?”他认为一个堂堂的魔族至尊,不应该会这些细活,这太不合理了。   但夜君离早就因为照顾云浅,而练就了一身“贤惠”的好本领。   在照顾云浅的事情上面,他可谓头头是道,什么都难不倒他。   “呵,你啊,什么都觉得稀奇,以后就会慢慢习惯的。”   狠心不过半刻钟,夜君离对着云浅,仅仅疏离了半日,便被倾颜苦口婆心地劝说成当下这副德行了。   夜君离整理好床榻,又去确认熏炉有没有燃着,还细心问道:“这熏香会不会太浓郁了?你习不习惯?”   “习惯,习惯,很好闻,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临暮哥哥也很细心周到,但他说了,男孩子不能娇生惯养的,不然出来会适应不了。”   云浅一本正经地传达道理给夜君离听,却让他皱了皱眉:“不得娇生惯养?”   他本以为临暮对云浅有那方面的意思,应该也是事事惯着他,事无巨细才对,没想到,竟是这般操作的。   夜君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这世上能有多少人对云浅的细心可以比得上自己。   先前要勉强算起的话,只有染沉还可以相提并论。   他停下手中的忙活,往云浅床边坐下来,认真对他说:“你在我这里,就要惯着宠着,有一点点不适应都可以告诉我,你本就该受到这些待遇,嗯?知道么?”   前两世他的宝贝都受苦遭罪了,这一世,值得夜君离更深的疼爱他。   云浅被他深情的耳鬓厮磨甜得云里雾里,快不知天南地北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他犹豫了片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夜君离唇边一触即离地点了一下,他很少亲人,动作陌生不娴熟,却让夜君离甜得晕头转向。   但夜深人静,又是两个人独处,他不敢有太过火的举动,只是回礼般地往小家伙眉间,也轻轻吻了一下:“好了,睡觉吧,你今日奔波而来,想必也很累了……”   云浅被夜君离这么一提醒,果然困意翻滚而来,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但他好像还是不放心,拉了拉夜君离的手:“你确定你在这里睡么?不会走?”   夜君离心里好笑,不知道小家伙在担心什么,但仍旧耐心安抚他:“不会走,你醒来的第一眼绝对能看到我,我保证,好不好?”   能被人这么小心翼翼地宠着,云浅觉得意外的同时又甜丝丝的,临暮对他也很好,但在他心里,这两种好好像是不一样的。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云浅还没有辨别得出来。   他只知道,他今夜会睡上一个安逸温馨的好觉。   夜君离为他盖好被褥,顺便问了他一声:“晚上踢不踢被褥的?”   这个坏习惯,以前一直都有,夜君离每次同他睡一起,至少要忧心醒来两三次。   云浅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坦白道:“好像会吧,”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这屋里这么多熏炉,就算踢了被褥也不怕,冷不着。”   云浅不以为然,夜君离却不得一笑而过,他轻弹了一下云浅的额间:“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生病了就麻烦了!”   云浅从前身子骨弱,一病就甚是严重,经常连床都起不来。   那样的苦痛,夜君离不愿意再看见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对谁都这么温柔么   两人各自在各自的床榻上躺下,云浅的意识是困倦的,但不知是否因为与夜君离单独共处,他的心跳始终不得平稳,躲在被窝里,视线总是偷偷忍不住想瞄向他。   夜君离睡觉的时候,将双手别在脑袋下面,一身傲气,竟然也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寒意。   但云浅并不怕他,相反,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他的心竟然莫名其妙升起了暖意。   他生平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异样的情愫,躲在被褥一直忍不住偷笑。   “嗯?在笑什么?”动静在静默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被夜君离敏感地听到了。   “啊?”云浅被夜君离这么骤然一提问,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来,心虚道,“没,没笑什么,你怎么还没睡着啊?”   云浅又抱歉地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夜君离稍微翻了个身,轻笑了一声:“我睡眠向来很浅。”而且难得有你在,我根本就舍不得入睡。   “你对谁说话都是这么温柔的么?”云浅盯着微光照亮的床帐,一双漆黑的眼眸噙满了笑意。   夜君离差点没笑出声来,每一回,他都拿身边这个小祖宗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去问问别人,看看他们觉不觉得我温柔?”夜君离微微起了下身,看了一眼云浅,发现小家伙将半个脑袋都藏在被窝里,身体蜷缩着,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追问道:“你是不是冷?”   “不冷不冷,临暮哥哥之前给我买了一只小鱼玩偶的,我一直抱着它睡,现在没有玩偶,就抱着被子睡。”静谧的夜晚,衬得云浅的声音更是奶气,听得夜君离心里酥酥麻麻的。   “我明日带你去买一个。”他很庆幸,这一世,云浅是被宠着长大的。   “不用麻烦了,反正,也才住几日而已。”云浅善解人意地推托着。   “你的事就不是麻烦,”夜君离淡然说着,与云浅聊着聊着,竟没有半分睡意,多嘴问了一句,“你肚子饿不饿?”   “……”云浅下意识的在被褥里点了点头,却在认真思索之后,不太好意思承认。   夜君离见他没有反应,又柔声问了一句:“是饿了么?”   云浅伸手摸了摸肚子,其实不说还没感觉,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困意没了,饿意来袭了。   “呵。”微暗里又飘荡着夜君离宠溺的笑声。   “我去给你做碗面吃,好不好?”说着他便掀开被褥,起身穿鞋。   云浅有些吃惊,问他:“你会做么?亲手做的么?”吃惊的同时也有欣喜。   夜君离朝烛台的方向走去,将蜡烛点亮,又朝云浅床前走去:“嗯,会做,想吃面么?还是想吃别的?这么晚了,不许吃油腻的,不然等会儿睡不着……”   夜君离总是像叮嘱孩童一般不厌其烦地叮嘱着云浅。   “好,我喜欢吃面,还想加个煎蛋可以么?”云浅提起要求。   夜君离愕然,反问道:“对鸡蛋不会过敏么?”   云浅不知道为何他要这样提问,摇了摇头:“不过敏,喜欢吃煎蛋。”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夜君离伸手将云浅的被褥再拉上了一些,“你先乖乖睡着,不要起来,小心着凉了,做好了我喊你。”   云浅乖乖点头,躲在被窝里,心里暖洋洋的。   夜君离确认云浅的被褥密不透风后,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便去灵狐洞的厨房给云浅煮面。   倾颜听到动静起来了,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呵了一口气,走到夜君离身后:“这是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的!”   见夜君离在忙活着煮东西,惊讶道:“你饿了么?我记得你不吃夜宵的!”   一阵寒冷透过窗户吹进厨房,让倾颜打了个哆嗦,将披风拢了拢。   “给浅浅做的,他饿了。”夜君离淡淡说道,嘴边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倾颜大惊失色,又对云浅的食量刮目相看:“他今日吃了那么多,还饿呢?怎么变得这么能吃?”   夜君离收起嘴边的笑意,若有所思:“可能,是前两世饿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抽抽地疼了一下,那些苦难的回忆,过去了,却不代表没发生过,他还是没办法忘记。   倾颜见他提及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算了算了,别说那些了,”他垫了垫脚尖,“你这做的什么?”   “煮面给他吃,小家伙还想吃煎蛋。”夜君离眼角又染上喜悦之色。   倾颜也替他开心,道:“我相信神凰一定有办法的,只要这个砍过去了,你们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相信云浅有你照顾,一定是幸运的。”   倾颜见过夜君离嗜血杀人,不折手段,他对自己都狠得下心,对每个人都是一副狠厉的样子……   唯独对云浅与众不同,只有云浅,能让他卸下所有的戾气,倾尽所有的柔情爱他。   “浅浅值得。”   夜君离带着骄傲的意味说着。   他的宝贝值得,值得自己待他这么好……   那段惨不忍睹的往事,大家心照不宣不再提起,但一直在夜君离心里,梦里,记忆里……   他没忘记,他的云浅为了他,受过的煎熬、苦楚以及委屈,他没忘记,他的宝贝到底有多爱他!   比起云浅,他做再多,都认为是不够的。   夜君离巴不得将世间万物所有的美好,都拱手捧在云浅面前,只为博得一笑。   在谈话间,面和鸡蛋就做好了,夜君离忙道:“我要送去给浅浅吃了,他怕是饿坏了……”   “去吧,别太晚睡了,天寒地冻的。”倾颜不毒舌的时候,还是很关心夜君离的。   “嗯。”   夜君离旋即将鸡蛋面端到房里,却发现小家伙已呼呼大睡了,他将面放在桌上,然后朝云浅的方向走去。   云浅睡觉的时候,还是喜欢用被褥蒙着头,夜君离担心他闷坏了,将被褥小心翼翼地拉下了一点点。   又帮云浅理了理胡乱贴在脸颊边的碎发。   指尖不经意触摸着云浅肉嘟嘟的脸颊,夜君离又满足地笑了:果然贪吃,脸都长肉了。   夜君离还想贪心地抱一抱他,想掂量一下,有没有重了。   上一世因为最后吃不下东西,身上慢慢变得没有几两肉,瘦得硌手,也硌痛夜君离的心。   夜君离俯身,在小人儿的脸颊淡淡地吻了吻,还是甜甜的,软软的。   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那张床榻躺下,一夜无梦干扰。   ……   次日,夜君离便履行昨夜的诺言,带云浅去买一只小鱼玩偶。   倾颜苦苦哀求带上自己一同去,却被夜君离果断地拒绝了,他想与云浅二人世界。   云浅生怕会撞上临暮,特地要求夜君离帮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   倾颜的身材和个子都与云浅相差不了太多,因此,云浅向倾颜借了一身衣裳。   倾颜本是狐狸,寻常喜好的衣物都偏仙气,当云浅穿上的那一刻,夜君离明晰地感到,自己心跳加快的频率。   他的云浅,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夜君离?夜君离?”倾颜喊了他几句,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吧,看傻了!”倾颜在心里嘲笑夜君离“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他还是对云浅一副贪恋爱慕的样子。   夜君离反应过来,目光却仍在那位仙气飘飘的小家伙身上停留:“准备好了么?”   云浅点头。   “那我们走吧。”   夜君离抬脚一瞬,云浅加快了一下脚步追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可以牵着么?”   倾颜震惊于云浅的大胆,虽然夜君离对云浅总是很温柔,但毕竟对现在的云浅来说,夜君离是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是魔界之王,就算没见过他,也该听过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事迹吧。   倾颜惊讶于云浅对夜君离那股刻在骨子里的依赖,那么自然。   夜君离也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笑得张扬,反手握住小人儿的掌心,轻道:“嗯,牵着才不怕跑丢了!”   一路和谐地逛到熙熙攘攘的集市,夜君离并没有急于去给云浅买玩偶,而是先走到一旁的小摊前,给他买了个彩色的风车和两袋糖果。   云浅讶异于他竟然看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想要,感动得不知所云。   “我,我之前求了临暮哥哥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买糖吃。”   云浅糖没吃进嘴里,就已经满心甜意了。   夜君离显然对临暮有些举动是不悦的,求了他那么久都不给云浅买糖,准备生气之际,又听云浅继续解释道:“我之前牙疼,哭了一天一夜,所以临暮哥哥再也不给吃糖了。”   “牙疼?”夜君离突然又想反悔,不给云浅那两袋糖果了。   但见小人儿爱不释手地捏得紧紧的,好像又不太忍心要回来。   “那你少吃点,先把一袋给我。”   他伸手向云浅要回一袋糖果,又担心他不高兴,解释道:“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吃完了再跟我要,一天只许吃一个。”   对于这样的限制,云浅并不抗拒,反而觉得新鲜,开心道:“好,你同意让我吃一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就是爱   途径醉香楼时,里头两个年纪不大男子注意到了云浅,倏地一惊,议论道:“那个,那个不是死了吗?我有没有看错?”   另一位附和道:“是啊,是长得像么?我记得他被戎阴……”   届时,走过来一位不知情的,饶有兴趣地向他们打听:“那人怎么了?说来听听。”   于是,那两位知道来龙去脉的男子向他讲述了一遍云浅如何被戎阴折磨的场面。   ……   夜君离就站在不远处,陪同云浅在一家买古玩的摊前逛着。   云浅上一世被戎阴扔在戮神殿门前的那个雨夜,夜君离没有忘记,但再次详细地从他人口中得知,云浅是如何被折磨致死的画面时,眼底猩红一片。   他站在云浅身后,注视着他的墨发,他瘦弱的肩膀,娇小的背影……   要他如何想象,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儿,被人折断手脚、挑断手筋脚筋,再在心口处生生挖了一个血窟窿……   他不顾摊前老板异样的目光,不顾来往的行人,终于止不住从身后将云浅拥入怀中,颤声喊了一句:“我的浅浅……”   云浅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心跳漏了半拍,整个人僵硬在夜君离怀中,竟忘记了挣扎。   他本来手中端着摊前的一把典雅的折扇,被夜君离这么一抱,折扇乍然掉落在了形形色色的一堆古玩之中……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陌生又温暖的怀抱,他实在不舍得推开:“君离哥哥……你,没事吧……”   夜君离一颤,手臂的力度又收紧几分:“再喊我一声。”   云浅不解,但也照做了:“君离哥哥。”   摊前的老板眼神几乎挂在他们两人身上,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夜君离并不觉得不适,他抱着他所爱之人,抱着他心爱的宝贝,没什么丢人的。   反而是云浅,脸皮薄,收到这么多火热的目光扎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吓得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沉默了许久,夜君离才调整好情绪,缓缓松开他,表情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浅很好奇他究竟怎么了,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想说的意思,云浅也不再多口,重新拾起方才那把折扇,给夜君离展示着。   “你看这扇子,上面画的是一条鱼,我想买一把送给临暮哥哥,好不好?”云浅并不避忌在夜君离面前反复提起临暮,因为他认为,临暮就是自己的家人,与夜君离分享自己家人的情况,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刚经历一番痛苦折磨的夜君离并不这么认为,即使他知道临暮对云浅好是好事,但还是忍不住产生了醋意。   问道:“你只想着你的临暮哥哥,那我呢?”他看了一眼云浅手里的折扇,还特意指出他的错误,“你看清楚一些,这里是两条鱼交缠在一起,不是一条,嗯?”   云浅被他这么一说,将折扇放近一些研究,果然是两条鱼缠绵着,他方才眼快没看清。   夜君离又强调道:“怎么?问你话呢?回答我。”   虽然语气并不严肃,却问得云浅有些紧张。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干脆道歉:“对,对不起……我就是,就是觉得我也没钱,花你的钱给你买东西,似乎不太好。”   夜君离对他这个答案还算挺满意,毕竟这样的回答就代表了,云浅其实有想过买给自己,只是身无分文而已。   但转念一想,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身无分文呢?   于是打探道:“那临暮,平时没给你钱?”   云浅如实点头,奶声奶气道:“临暮哥哥说了,我都不能单独出门,不需要带钱,因为我平时都是粘着他,他有钱就行了。”   豪迈的魔君大人当即严肃道:“今后你想要钱就从我这里拿,我那所有的宝物,你想拿什么都可以,不用过问我!”   爽快的语气使云浅眼睛一亮:“你这么有钱?”   夜君离被他的关注点惹得好气又好笑,用折扇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你见过穷的魔君么?”   云浅想说,他见过的人很少,但没有说出口,只是摇摇头。   夜君离不再说话,替云浅买下一把折扇,挑了只有一条鱼的,这样让云浅送给临暮,他不会那么妒忌。   原本下一站准备去挑给云浅约定好的那个小鱼玩偶,孰知,倾颜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们。   “什么事跑这么急?”夜君离见他人慌张的样子,一向都是从容以对。   倾颜顺了顺气,指着云浅道:“他那位临暮哥哥,找上门来了,正在我灵狐洞喊打喊杀,怎么办好?”   云浅听到临暮的名字,心里一沉,忐忑地担心被抓回去,他不想回去,他想和夜君离一起。   云浅下意识地抓住夜君离的手臂,紧紧捏了捏,眼神也有点恍惚。   夜君离大概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你别担心,你暂时不想随他回去,我们就躲起来,好不好?”   夜君离可以理解临暮此时焦躁不安的心,他八成以为云浅是被自己蛊惑或者拐跑了,但是,只要云浅不想回去,他就会将他藏好。   “我们躲去哪儿?”云浅问道,心里也有几分愧疚,他这么忤逆临暮的意思,生平是第一次。   只因为想取得魔息么?   本来是的,但现在,他仅仅只是不想离开夜君离了。   夜君离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趣了,笑道:“莫不是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还躲不掉你一个临暮哥哥?”   云浅信任他有这个能力,只是他过分紧张了。   倾颜急道:“你不会想带他回戮神殿吧?你不是说他的灵力太弱,现在还不适合去戮神殿么?”   夜君离:“嗯,不去戮神殿,去启贤山。”   倾颜大吃一惊:“去启贤山?这……”   启贤山自云浅每一次离开之后,夜君离都会时不时去探望一下一忧,因为云浅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除了夜君离,便是一忧了吧,云浅视他为唯一的亲人。   “少废话了,我带云浅去买个玩偶,然后就前往。”夜君离决绝说道。   云浅还有些小期待,夜君离下一站会带自己去哪里。   买完玩偶之后,他爱不释手地抱在身上,双手时不时地抚摸着那柔软的质地,将临暮完全抛诸脑后了。   云浅还没有意识到,好像在夜君离身边,他都忘掉了一切外界的干扰,眼里、心里只有夜君离一个,就想这么一直跟他待着。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感觉,就是爱了。   半路上,夜君离笑他稚气:“怎么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点小事就能逗乐你!”   云浅一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仅仅只是一点小花样,就足以让他开心上半天,夜君离不太希望他这样子。   相反,他更愿意云浅贪心一些,向夜君离索取多一些,只要他想的,夜君离都会倾尽一切赠予他,无论什么。   云浅想回应夜君离,不是自己容易满足,是因为在夜君离身边,他觉得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夜君离送他什么,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云浅没有说出心里话,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夜君离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你啊,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夜君离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云浅欢喜的样子,深觉岁月静好。   到了启贤山,守门人看到来者是夜君离,便自觉放他们进去了。   成人后的一忧正在院子后面颇有闲情逸致地修剪花草,直到夜君离和云浅站在身后,他才回过神来。   手中的剪刀“啪”的一声掉落在了石板上,发出刺耳的掉落声,让云浅吓得后退了一步。   夜君离将他揽到身前:“别怕,他是一忧。”   一忧,这个名字在云浅脑中炸开,既熟悉又陌生,眼前的人与一个虚幻的孩童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云浅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却一无所获。   后来一次,夜君离有与一忧提起云浅的事,他认为一忧成人了,有权利了解。   那时候刚得知云浅死讯的一忧,根本接受不了,夜君离担心他做傻事,特地让倾颜在启贤山守了半个月。   他明白失去挚爱的痛。   “云浅哥哥……”怔愣许久的一忧突然开口,声音干涩。   云浅还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夜君离细声安慰他:“无事的,我今后再向你慢慢解释……”   一忧脚步沉重地走到他们身前,眼眶倏地红了,眼前的云浅哥哥,是真实的,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他的幻觉里。   “云浅哥哥……”他又无比眷恋地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云浅见他哭了,便心急起来,忙着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你怎么了?别哭别哭!”   一忧含泪笑了,他的云浅哥哥,还是如往常那般,那么善良……   他接过云浅的手帕,擦了擦失态的眼泪,担心吓着云浅,笑着解释道:"抱歉,是我失态了,一时情绪激动,没有忍住。"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灵修的含义   一忧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情到浓处,想伸手给云浅一个拥抱,被夜君离拦住了:“好了,他还未记起你,拥抱就不必了。”   一忧自小便对夜君离敬而远之,后来夜君离对他态度好一些,他才没那么怕夜君离,可当下被他这么一阻拦,一忧也不敢违抗他。   一忧退后了一步,欠了欠身:“是我失礼了。”   云浅还云山雾罩的,但他也因为结识了新朋友而高兴,疑惑中也满是欣喜:“我们是在这里住下么?”   他看向夜君离,眼睛里满是期待。   夜君离冲他颔首,继而转向一忧,并无太多解释:“出了点事,需要在你这里避避风头,可是方便?”   一忧难得重见云浅,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他,忙道:“当然!当然!这几日天启哥哥他们都不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   一忧说完,当即准备亲自去收拾两间屋子供夜君离和云浅暂住。   夜君离淡然提道:“收拾一间就可以了。”   一忧疑惑:“不是两人一起……”   还未等一忧说完,夜君离更是面无表情打断道:“我与云浅同住一间便可。”   一忧有些错愕,但仔细想想之后,也觉得未尝不可,便下去着手准备了。   而云浅对一忧更是充满亲切与好奇,在大厅里不停地向夜君离打探一忧的情况:“他好像也认识我!是不是认错人了?倾颜也好像认识我!”   他喋喋不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夜君离见他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欣慰:“这些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他见云浅四处张望,多口问了句:“你喜不喜欢这里?”   他本以为小家伙欢呼雀跃的模样,应当是喜欢的,谁知他摇了摇头:“不太喜欢,我觉得好像……心里怪怪的。”   夜君离大概知道奇怪在哪里,之前云浅身体出了状况,为了活下来,伪装答应与叶天启的结亲,本就是强而为之,自然不愉快。   而自己,也在某个雨天,用嗜血剑将他......   后面他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   他安慰道:“我们不会住太久,我会尽快处理好。”   云浅也不清楚夜君离到底要处理什么,只下意识也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我……可以去跟一忧聊聊天么?”云浅请示夜君离,不知为何,他虽然知晓夜君离对一忧并无敌意,他们好像是旧识,但却也不是特别融洽,夜君离没有那么喜欢一忧。   但云浅却对一忧一见如故,这算是他出来之后结识的第三个朋友了。   他觉得自己很是幸运,出门在外,遇到对他好的人。   夜君离并无道理阻拦他,只嘱咐道:“聊天可以,但不许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云浅不明白他作甚要这么霸道,却也乖巧答应。   云浅推门而入,一忧正在替他整理床榻,见他年纪轻轻,干活却很是利落的样子,云浅赞赏道:“你真是能干!太麻烦你了。”   一忧回过头来,看着熟悉的旧人就在眼前,心里又止不住意动。   他日日夜夜想着云浅终有一天会再回到他面前,没想到,竟是如此匆忙。   他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日思夜想之人便从天而降,再次站在自己面前。   手上的动作像是僵住了一般,没有了下文。   云浅轻轻推了推他,打趣道:“你怎么每次见我都好像会走神似的?”   由于刚才夜君离叮嘱一忧,暂时不要与云浅提起前世之事,一忧也尽量克制住自己内心因为重逢而产生的喜悦。   云浅对自己的好,即使经历多少个百年,千年,一忧也不舍得忘记。   “云浅哥哥。”一忧的声音比云浅的还要显得稚气,说话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云浅看着更是亲近。   他走近一忧,又道:“你常年待在这里没有外出么?”   一忧一霎失神,当然不是常年,云浅刚死的那段时间,他接受不了现实,到处去寻他的魂魄……还弄得满身是伤,差点丢了性命。   后来夜君离派倾颜过来看着,日夜开导,情况才稍微好些。   可是,他没有放弃找寻云浅的足迹,总会时不时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偶遇了。   一忧对云浅的在乎和思念,并不比夜君离少太多。   一忧怔愣片刻,笑道:“偶尔也出去走走,毕竟待在这里,也很闷。”   他与启贤山的每个人,至今都不亲近,能让自己将其当成亲人一般的,只有云浅。   一忧又问道:“你呢?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看着历经艰苦磨难的云浅,那时一忧还小,还不懂得替云浅排忧解难。   如今成人了,认为是该好好报答云浅的时候了。   云浅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好啊!我身边的人都很照顾我,特别是临暮哥哥,他很疼我,对了,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那你……跟夜君离,是怎么回事?”一忧亲眼见过夜君离伤害云浅的样子,即使后来得知是误会而导致的狠心,但他还是没办法忘记,也没办法完全原谅那些伤害过云浅的人。   如今,云浅又与夜君离亲昵的样子,一忧心里皆是困惑。   云浅闻言,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对一忧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一忧有点吃惊,但旋即点头,与云浅保证会替他保密。   云浅的脸颊当即飘起两朵红晕,变得难为情:“就是……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震惊之色从一忧眼底泄露,他没想到,无论重活多少世,他的云浅哥哥,皆是被那位魔君大人吸引。   其实在一忧心里,一直有个遗憾,他认为云浅同染沉一起,才是最为合适的,小时候的他,可喜欢染沉了。   “喜欢他什么呢?”一忧一直想不明白,夜君离时常板着脸,周身寒意四起……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一次又一次吸引云浅的。   一忧又追问道:“他到底哪里好?”   夜君离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云浅的那一幕,差点让云浅跌落蚀骨池,一忧还记忆犹新。   那人做事不择手段,即使先前多爱云浅,皆是过去了,云浅当下是没有记忆的,怎么又被他吸引了。   云浅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羞涩不止,也有些慌乱:“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挺温柔的,又体贴,感觉哪儿都挺好的。”   一忧这就迷惑了,温柔?体贴?云浅确定自己形容的人是夜君离?   他不屑道:“他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云浅不太明白一忧的意思,但却因为一忧不太善意的评论,导致心里稍稍生火:“他没有!”   而后又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在意了,降低了声音,又慌忙解释着:“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对我挺好的……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一忧不想与他继续辩驳这个问题,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不要再伤害你就好了。”   云浅见一忧好像也挺紧张自己的,便顺口问道:“那个,你知不知道,怎么样获取魔息?”   一忧微微震惊,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浅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一忧面前暴露出自己是鱼族的身份,因为他已经对临暮食言过一次了,愧疚之意还未散去。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说,含糊道:“就是有点需要,但我不太明白要怎么操作……你懂不懂?”   成年后的一忧当然懂,这一世的云浅不常接触外界,很多事情都没有一忧了解得多。   “需要二人进行灵修。”一忧望向云浅,观察他的反应。   但显然,云浅对“灵修”二字,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皱了皱眉。   果然,他不懂其中的意思。   “我不太明白灵修具体是做什么?我从前只是听过,但没见过。”   一忧一时语塞,心道:要是被你见过还得了!   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要如何向云浅解释这个问题,起身,又继续整理刚才未整理完的床榻,拉了拉床帐,表情也微微为难。   岂料云浅不得罢休,追问道:“你知道的话,倒是告诉我呀!这样,我就能尽快获取魔息了。”   一忧皱眉:“在夜君离身上?”   “嗯嗯!他是魔族人,当然是在他身上。”云浅如实回答,随即也帮着一忧一起整理被褥。   但云浅见一忧没有想告诉自己的意思,实在忍不住,便如实道出自己的意图,掀开鱼尾巴给一忧看。   一忧大惊失色,连忙让云浅遮住,交待道:“云浅哥哥,这个不可以随便给其他人看的!我告诉你便是了!”   一忧对于云浅是鱼族这件事,并无太多的讶异,无论云浅变成什么样,在他心目中,永远是最初那般善良的样子。   他俯身在云浅耳畔,压低声音,具体地阐述了一遍“灵修”二字的含义。   云浅听完之后的脸色渐渐变了,难怪夜君离一直不愿意给自己,原来需要如此亲密无间。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倒流到了脸上,脸颊的温度变得发烫。   看着房里只有一张床榻,云浅决定今晚,就趁机与夜君离完成灵修之事。 第一百四十章 叫声夫君就给你   直至夜幕降临,云浅的心跳一直忐忑难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颊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便红到现在。   夜君离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拧眉问道:“是不是不习惯?冷不冷?”   云浅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双手时不时挠挠耳朵,搓搓手心,眼神也没有落在实处,不敢正视夜君离。   这让夜君离更是担心,重复问道:“是不是冷?怎么在发抖?”他说完,将云浅半搂着到床榻前,用被褥将他裹紧,“这里不比倾颜那边方便,你先忍耐着,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云浅将脑袋埋得低低的,生怕夜君离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不冷,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慌。   终于,他喘了个大气,抬眼勇敢地望向夜君离的眼睛,水眸晶亮:“我没有不舒服,也不冷!”   夜君离被他乍然正义凛然的模样逗乐了,小力拍了拍他的额头:“嗯,不冷就不冷,做什么这么认真?生气我啰嗦了?”   云浅被夜君离柔声反问,反而又泄了气,刚刚的气势浑然不见了。   心跳更是不正常:“没,没有。我想问,我们今夜是同睡一张床榻么?”   夜君离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的行为反常的原因。   夜君离不得不陷入怀疑:是不是吓着他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确实有点可怕,他自己都没信心,毕竟,小家伙离开自己,也挺长时间了。   但他再镇定一些思考,忆起云浅现在是一条人鱼,这......也不是他想就能做的。   更何况,神凰那边没给准话,他不会轻举妄动。   夜君离打消念头,宠溺地揉乱他的发顶:“你怕我?”感受到云浅的颤抖,夜君离又转头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安抚道,“我今夜就靠门那儿睡一下,不与你同睡一张,别紧张,嗯?”   岂料语毕一瞬,云浅整个人从被褥里钻出来,甩开身上的障碍,抓住夜君离的手臂:“不能,不能睡大门那里!”   他的反应有些激烈,整个人都跪了起来。   夜君离觉得好笑,顿时来了兴趣,想知道小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默不作声地等待他下一个反应。   果然,他眼神飘忽不定,被夜君离正经地盯着,就越发不安,试图解释道:“大门口凉,不,不太好。”   “哦?那你又不让我共睡一张床,又不让睡门口,”夜君离使坏般凑近他,温热的呼吸扑在云浅脸庞,“我睡哪儿呢?”   云浅羞得松了抓着夜君离手臂的手,缩了缩脖子,眼睛湿润得快要滴出水来,他觉得周围的温度好像逐渐在上升,热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我没说不能和你睡在同一张塌上。”   夜君离见他越难为情就越想逗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那,你可别趁机占我便宜。”   说罢,夜君离便准备脱衣。   云浅惊得抓起手边的被褥,防备道:“你,你做什么脱衣?”   夜君离嗤笑了一声,将脱下来的外衣随意扔在床边,长腿一跨,与云浅并肩跪在了床上。   云浅白日计划得天衣无缝,怎么样煽动夜君离的情绪,怎么样制造气氛……   没想到真正面临的时候,他就怂透了。   在与夜君离面对面对视时,直接不知所措装死躺下了。   还抓起被褥蒙着头。   夜君离无奈笑了笑,将他的被褥轻轻拉了拉,力度没舍得使太大,于是没能拉下来,干脆将整个人往怀里揽。   小声在他耳畔暧昧说道:“我知道浅浅的意思……还不是时候,嗯?”   云浅上岸就会变成人鱼,只有与神凰确认了破解恶煞的方法,夜君离再随云浅回鱼族,让他幻化成人形,才能进行灵修。   但云浅似乎一知半解,不太懂得实际执行的困难。   他当下死活都不肯把被褥掀开,缩在被窝里,羞赧地想钻进地洞里。   “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我便带你去见神凰。”夜君离认真说道,其实本意没想这么早,还有很多事未了解渗透,但见云浅已然迫不及待,夜君离决定明日就启程。   云浅当下也无心去纠结谁是神凰,为什么要见神凰,困意在炽热的被窝中逐渐来袭,慢慢在夜君离怀里安心睡去。   次日,夜君离醒得很早,小家伙把脚搭在他腹部一夜,醒来时觉得腹部上有些酸痛。   倘若夜君离不喊醒他,可能又要睡到天昏地暗了。   “这么快就天亮了啊?”云浅揉了揉眼睛,还准备舒服地翻个身,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脚搭在身边夜君离的肚子上,吓得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对,对不起!你,怎么不甩开?真对不起!”他口齿不清地道着歉,说得太快,呼吸微微急促。   夜君离倒是不急不忙的,伸了个懒腰,撑起脑袋,兴味地看着眼前人:“怎么总是咋咋呼呼的?我很可怕么?”   云浅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我就是觉得,我总是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   他总是这么客套,夜君离顿时板起个脸:“嗯?”   这一声“嗯”,颇有不满的意味。   云浅听出来了,连忙解释道:“没有,就……”后知后觉会越描越黑,干脆不垂死挣扎了,“好,我不说话就是了。”   情绪突然变得低落,让夜君离霎时措手不及。   他宁愿小家伙像从前一样,对自己耍耍性子或者撒撒娇之类的,他还有办法哄。   当下这情况,实在乖巧得令人心疼。   夜君离重新将人揽入怀里,吻了吻他的发:“是我不好,不该逗你,”他又看了一眼窗外,道,“我们起床吃些东西,便带你去见个人。”   云浅对夜君离是给予百分百信任,他不会多问一句,只是点头。   去见神凰的途中,云浅心里微微泛起紧张,但也惊奇的夹杂少许期待。   他认为夜君离是去见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当真正见到神凰时,云浅的心跳有一瞬停止了,断断续续的记忆好像破碎在自己面前,让他不适地闭了闭眼。   “小云浅,别来无恙啊!”神凰一向喜欢云浅,却在抬眼瞥见云浅身边的夜君离时,表情颇为不屑,“怎么还是阴魂不散的,我不是警告过你了么?”   云浅下意识脱口喊出:“神凰爷爷。”   夜君离有些吃惊,面露诧异之色看向他。   云浅只是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但不太确定,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夜君离,甜腻地笑了。   “神凰,我……”夜君离正想说出此行的目的,被神凰打断。   “罢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来这里的意思,坦白跟你说吧,那些什么恶煞、挡灾,我确实是掺杂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头,目的就是让你远离这个小家伙。”   夜君离并不惊讶,神凰不喜欢自己,他感受得到。   “但见他还是这般痴迷你的模样,我也不好再插手了,看他造化吧。”   神凰见云浅的小手始终紧紧地勾住夜君离的食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夜君离还是不太放心:“除了夸大其词的那些,那,有其它伤害么?”   神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折煞他身边人吧……那位临暮,就是代价。”   云浅不可思议地退了一步:“临暮……哥哥……”   神凰知晓他善良,不愿意让他过于伤心,于是安抚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他爱而不得,会受情劫折磨,只要他想通,愿意放下,便会挺过去了……”   云浅似懂非懂地颔首,目光灼灼地又望向身边的夜君离,无论怎么样,他也不想松开身侧这人的手,感谢上苍,又让他们相遇了。   事了,他们向神凰道了别。   云浅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夜君离:"你是在担心临暮?"   云浅被拆穿心事,干脆毫不掩饰地吐露心声:"其实......我没想过,临暮哥哥有那方面的心思,但我心疼他受苦......我们可以回去见见他么?"   夜君离有些为难,如果带云浅回去了,还出得来么?   虽然他有信心与临暮抗衡,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云浅因为两难而受到伤害。   云浅也清楚夜君离的顾虑,忙道:"我会跟临暮哥哥说清楚,你才是我喜欢的人!这样说开,对大家都好。"   "好。"只要你健康平安,什么都好。   "浅浅。"夜君离低沉的嗓音叫唤出暧昧的意味,让云浅心里打了个鼓。   "......"他向夜君离投去期待的目光,嘴巴微微拉长。   "你老实交代,昨夜是不是对我动了什么歪心思了?"   因为神凰的话,夜君离心情大好,可以全心全意拿他的宝贝逗趣了。   云浅怂得想拔腿就跑,被夜君离眼疾手快地锁在怀里:"快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   云浅奋力挣扎着,在夜君离怀里又急又躁:"我,我真没有。"   "嗯?真没有?"夜君离质疑道,"那好,魔息不要了?"   "不不不,要的,要的。"云浅讨好地不再挣扎。   "那好,叫声夫君,就给你。"夜君离故意贴在他耳畔暧昧说着。   等了半晌,还没等其喊出声,便把小人儿拦腰抱起。   "做什么?"小人儿惊呼道。   "换个让你叫出声的方法!"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